第25章 人兽较量(1)
她深知老太太的脾气，只要想做的事，就要立即做，没什么可犹豫的。自己是佣人，当然得听主人的。反正很快就会回去的，她估计老太太在乡下最多住一两个晚上。
阿桂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她真的好想老爸。从小没妈的阿桂，从前在家里小小年纪就要扮演家庭主妇的角色。她进城后，老爸就只好一个人过了，他说自己脾气越来越坏，不愿意到阿桂哥哥家里去。为这事她在城里常常做梦，梦见老爸让她快点儿回家，给他煲点儿靓汤喝。
这一回自己突然从天而降，老爸不定怎么高兴呢！
路越来越窄，汽车的速度明显慢下来。天黑后好一会儿，才赶到了位于郊县九龙峰下的高塘村。
小街上没有几个人影儿，正是晚饭时间。
“先送阿桂到家吧……”老太太对司机吩咐道。
“阿婆，带的那些东西太重了，你搬不动的，我帮你送过去吧！”阿桂乖巧地往前座探过头去。
“那些东西都是带来送给你老豆（父亲）的，我用不着……”老太太头也不回地对司机说：“请您帮着送进屋里去吧，我就不下去了。”
受宠若惊的阿桂一时说不出话来，那些东西都是上好的海产品干货和滋补保健用品，都很贵重的，她没有想到阿清会这么豪爽。
“这这……不合适吧？”她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感激的话来。
“好好玩儿两天，我明天还要到九龙峰烧香请愿，就不去看你老豆了。”
“那您小心赶路啊，明天不用我陪了么？”阿桂口里客气着，眼睛却看到老爸苍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在灯光下，老人的剪影比从前又短了一截，背更驼了……
她猛省过来一回头，出租车已经开出去十几米了，她慌忙朝汽车屁股挥了挥手，汽车转眼就被夜色吞没。
朱超人不仅是老太太的忠实奴仆，而且听从阿强的指挥！这个发现使何水水不禁心惊肉跳。
大黑猫被阿强喝退之后，何水水和阿强两个人终于正面相对。
她听到对方的心跳，比自己的心跳还要响亮。
“阿强，你有事么？”何水水尽量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让内心的恐慌流露出来。可是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非常干涩，就像失了水份的萝卜，软绵绵的，听起来空洞而虚假。
阿强一言不发。他只是看定了她，好像一只吃饱了的动物，偶然捕到一个猎物，却一时打不定主意怎么处理。他站在她面前，背靠在门板上，极响地抽了一下鼻子，类似老马打了一个响鼻那样。
“呼噜！”他的鼻子还在响着，这怪诞的声音表明他内心的剧烈活动，表明他的不自在，也表明他的心虚。
阿强每打一个响鼻，何水水就被吓得眨一下眼睛，她觉得他的每一声怪响，都可能是下了某种决心的信号。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跳过，何水水的心都快要绷裂了，她觉得再也支撑不住了。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她色厉内荏地喊了一声。
阿强的脑子很乱，他竟一时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为什么如此尴尬。一个男人面对一个没有自卫能力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又是如此让人心旌摇动……
可是他清楚地知道，逃生的机会就在眼前，如果何水水不肯给他这个机会，他可能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他猛地摇了摇头，狠狠地眨了一下眼睛，终于意识到自己面临的是生死关头。他往前迈了一步。
何水水那两只瞪得圆圆的，正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突然发红，她像被按了电钮一样，从床上跳了下来：
“你别过来！我要喊人啦！”
“你别怕，别怕，我……不是那个意思……”
阿强站住了。何水水看到他的眼睛里露出一丝奇怪的神情，这神情让她感到毛骨悚然。她的一只手从身体的一侧慢慢伸过去，想去抓电话，另一只手伸开五指，推向前方，好像要抵挡阿强的来犯。
何水水已经想好了，如果他胆敢过来，就抓起话筒敲他的头！
没想到阿强并不阻止何水水的动作。他站在原地，看着她去拿电话，又看着她哆哆嗦嗦地拨号，脸上一点儿焦急或害怕的表情都没有。
他的脸平静得反常。
何水水狐疑地把话筒放在耳朵上，里面竟连一点儿信号都没有！原来电话线已经被弄断了……
“啊！”一声低沉的惊呼从何水水的口里迸出来，她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举起了整个电话机，朝阿强的头上砸来……
电话机被阿强的手臂挡了一下，落在地板上，发出了破碎的声音。阿强气急败坏地盯着何水水，一反沉默寡言的常态：
“你还蒙在鼓里，阿民在外面干了吃花生米（子弹）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吧？”
阿强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震惊了何水水。她盯着他那张厚厚的大嘴和圆圆的蒜鼻子，张口结舌，呆若木鸡。
“你你你……什么意思？”过了好久，她才反应过来，气喘吁吁、结结巴巴地问道。
“你以为他真的在马来西亚做生意么？其实他一直在缅甸贩运毒品，是一个百分百的大毒枭！你花的大把大把的钞票，都是这么来的……”
“你胡说八道！”何水水终于尖声大叫起来，她的脸变得惨白。
“我是他的马仔，跟着他这么多年……你不信也不要紧，可是这一回真的是要出麻烦。阿民已经很久联系不上了，他始终都没有给我们留下那边的电话号码，对你也是这样吧？你只有他的手机号码，可是他却总是关机或不接！”
何水水的心一下子凉了。她想起了从前的种种疑点，恍若陷入一场噩梦：他们果然在干这种可怕的事！
“现在我已经被阿Sir（警察）盯上了。只有你能帮我们……”阿强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掏出一样东西，在何水水的面前晃了一下，又塞进衣服里面， “你今晚带着这个，去一趟淡水镇，有人在那边等你。”
“我不干！”何水水下意识地往后退却，阿强却一步步地进逼。
“你就帮我这一次，以后不会再麻烦你的，你出去很安全，没有人会注意你。”
何水水想起了那个跟在她后面的人，原来自己早就成了人家的怀疑对象？
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这个情况告诉阿强，她害怕他穷凶极恶之下，会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你们的事情我不参与，我不想做违法的事！”
“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你已经没有退路了，知道么？”阿强的声音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何水水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你要把我怎么样？”
“去淡水吧，只要你去了，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一切还会像从前一样，大家太太平平地过日子……”
何水水现在终于清醒地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她真希望外面那个盯着她的人是个警察，希望他突然闯进来，把阿强捉拿归案。
可是如果那样，自己的丈夫也会因此而送命！阿强仅仅是他的马仔，罪大恶极的应该是朱超民……
一想到朱超民竟背着她做出这样不知死活的蠢事来，何水水不禁痛彻心脾：他是在有意葬送她的青春和幸福啊！可恶的男人……
朱超民平时那冷酷的桩桩件件，此刻都一一浮上何水水的心头，现在她终于明白自己并没有冤枉这个冷血的男人。何水水的心像突然间被大黑猫的利爪掏空了一般，只觉得此生休矣。
“你们这些男人，都怎么了？”她低沉地发出了一声哀叹，就软软地瘫了下去。
“起来，别怕，你必须马上走，晚了就来不及了……”何水水朦胧中听到阿强的话在耳边响起，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轻，就从地板上被抱到了床上。她意识到阿强还在，猛地挣扎起来，甩开了他的手：
“滚开，滚开！”何水水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到，身体也软得像一滩泥。
“我已经叫了车，就在外边等你，快起来……”阿强正在使出力气拖着何水水，就听到房门猛地被敲响，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何水水的嘴就被阿强紧紧地堵住了。
“阿水！开门呀！”外面传来老太太的声音。
阿强犹豫了一下，松开了何水水，一边往门口走去，一边低声威胁道：
“我去开门，你可不要胡来呀！”
老太太阿清那张阴沉的黑脸，赫然出现在门口。她看到阿强的时候，立即目露凶光：
“你还活着呀？我正在找你呢！你在这里干什么？”
阿强侧了身子让老太太进了门，刚回过头去要溜，站在老太太脚下、正虎视眈眈的大黑猫，便像离弦的利箭一般扑了上来。
突然愤怒了的大黑猫，直立起来，几乎和阿强的个头一样高。它扑上去猛烈抓扯着、撕咬着阿强，口中发出凶恶的吼叫，一阵阵令人不寒而栗。
阿强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他举起两只胳膊，左挡右拦，只听到“哧！哧！”的破碎声，眼见得他的两只衣袖已经变成了碎布条。何水水想起了自己的内衣被撕扯得粉碎的样子，被这场面惊得目瞪口呆，动弹不得。
这时，老太太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