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死亡的人(1)
一
中午的墓园一片寒寂，只有墓园旁边浓密的树木上传来的乌鸦叫声，似乎向来者暗示着一种不祥。来者同样也有这样的感想。阴沉沉的天气越发使墓园充满了诡谲、死亡的气息。
苏小慢静静地向曹晨的坟墓走去，手上拿着一束在半路上买的花。到底昨晚是谁给他发来的邮件呢？他实在想不透是谁。
他把花束放到其它有些凋萎的花束旁边，注视着墓碑上曹晨的照片，依然是那么的青春、阳光。
昨晚该不会是曹晨从地狱里给他发来的邮件吧？他怎么能够忘掉一个好友的纪念日呢？
法医从清甜酒店508房的男人尸体旁边发现了凶器，凶器是把匕首，锐利得足以把一头牛杀死。凶器上遗留着曹晨的指纹。
负责调查此案的老刑警队长陈闽和漂亮女队员韩丝儿便前来古城大学调查。此时，曹晨已经畏罪潜逃，而苏小慢则回到学校，他知道无法逃避接下来的调查询问。关于调查此事，学校方面为了本校的名誉，恳求警方秘密调查，并没有对新闻媒体和学校学生告知，警方慎重考虑之后，在政府的帮助下把此条新闻压制下来。关于大学生的谋杀案，在大学并不罕见。新闻媒体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苏小慢从汉口回来学校的当天晚上，大腹便便的副校长便带领两个身穿便衣的男女来找他，谈话的地点在副校长办公室。
副校长离开办公室之后，他们进行了自我介绍。男的是老队长，叫陈闽，大概四十五岁，古铜色脸孔，深邃的目光透出超人的智慧，短发；女的是刚来警局半年的新队员韩丝儿，长相甜美，留着一头完美的秀发，一张白色红润的瓜子脸，酷似韩国电影《我的野蛮女友》里的女主角扮演者全智贤。当时，正是此部电影在中国热映不久，苏小慢看到对方，还错以为是遇见了全智贤。
“你这小子，看到明星了，还算你幸运。”陈闽坐在苏小慢的对面，注视着他，发现他的眼光时不时看着手下。
“是吗？我还以为是错觉呢。”苏小慢露出平静的笑容。
“言归正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陈闽已经翻查过苏小慢的档案记录，上面提到高中二年级时他协助警方寻找失踪人口的事情。
苏小慢虽然难以启齿，但是为洗脱嫌疑便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说明。只有苏小慢心里清楚，曹晨并没有杀人，是被人陷害的。可是，到底是谁陷害他呢？出于什么目的？
“哦，你们这些风流才子还真会享受。”陈闽嘲讽说。韩丝儿默默地记录着，冰冷得像雕塑一样。
“在高中二年级，你曾经协助警方寻找到失踪人员，尽管最后失踪人员死亡，不过由此学校方面给了你一个称号：小侦探。”陈闽推开苏小慢的档案，锐利地直视着苏小慢的眼睛，说，“可是，以前的事情我不管，这次的事情如果你敢隐瞒具体情况，后果你想必会知道。”
“当然，陈队长。”苏小慢说着瞥了眼韩丝儿。
“你这小子，找死啊。”韩丝儿瞪了他一眼，骂道。
苏小慢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闽队长忍住不耐烦，敲敲台面，见对方不再微笑，很严肃地说：“按照你的供词，曹晨是被人打昏后，凶手杀死一个服务员从而陷害他，是这样吧？”
“服务员？”苏小慢喃喃自语，“这只是你的推测，不过非常正确。”
“或许服务员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从而遭到杀害。”
“会是什么呢？”
“不知道。”
后来，警方一方面调查线索，一方面暗中追捕曹晨。在曹晨神秘失踪后的第三天，苏小慢突然接到曹晨从公共电话亭打来的电话，说他并没有杀人，随后就挂了机。也就在当天晚上，一家红棉旅馆发生了爆炸案，警方对外宣布死者就是曹晨，至于死亡的原因，警方并没有对外宣布。
一切看似很明显：曹晨杀人潜逃，最后由于害怕被警方捉住，所以自杀身亡。苏小慢觉得此事肯定有内幕，但是警方已经结案，他实在无法调查。
苏小慢沉思良久，感觉到一股股阴寒的风吹来，不由抽紧了上衣，然后转身往外面走。他隐约感觉到一曼的失踪可能与曹晨的死亡有着无法言明的关系。
在一曼房间发现的高中照片，上面竟然有曹晨在内。
苏小慢在乌鸦的惨叫中大步走出清冷的墓园。
苏小慢尝试着把凌乱的片段组织起来。一曼为什么失踪？一曼的男朋友为什么逃避着，到底他和一曼的失踪是否有关？在杨鸿房间里的另一个女孩到底是谁？曹晨当年的死亡会不会和那张高中的照片有关？彼此之间只是单纯的同学关系吗？接下来，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否能够找到杨鸿的踪影？那个地方说不定是龙潭虎穴。
苏小慢想得太投入了，差点撞到一个人。他抬起头来，看到来人像是西部牛仔里的肌肉男、大块头。他挡住了苏小慢的去路。他穿着可以展示肌肉的羊毛衣，外套是一件类似警服的长衣，没有系扣子，粗大的喉结在颤动着，嘴里似乎在吧唧着什么，好像口香糖之类的，一合一开，嘴巴大得吓人。苏小慢联想起野生动物频道的吃人动物。
他不想和对方纠缠，往左边移动，对方也往左边移动，他尝试着往右边移动，对方也往右边移动。他知道对方是有目的前来的了，便站着不动。
“听说你的篮球打得很棒，也是这种舞步吗？”对方注视着他，细小的眼睛充满了暴力。
“哦，差不多吧。”
“我知道你现在正在寻找一曼，她到底藏在哪里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少在我面前装蒜。”
“看来要给点颜色才会说真话。”“吃人动物”背后突然出现一个不高不矮的结实男。这个男人全身一片白，就像墓园里的白花。苏小慢不能够确定他是否就是那个跟踪者。
面对这种情况，苏小慢认为开战是无法避免了，他虽然是跆拳道六段，但是眼前这两个人，一看样子也是行家。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当然，最好的办法是偷袭他们，然后逃跑。这时，请求帮助完全是不可能的。
因此在结实男还没有接近他之前，他便对着“吃人动物”的下裆飞起一脚。“吃人动物”并不是笨蛋，好像早就预料到他这样做，身形迅速往后倒退，不过来不及了，苏小慢的脚刚好落在他的大腿间。他没有哎呀惨叫，而是快速地蹲下用手肘敲上小慢的背部。小慢重重受了一击，霎时感到五脏六腑都被挤了出来，头也一阵眩晕。“吃人动物”伸手要捉住他的衣领，苏小慢连忙闪过侧边，伸腿把“吃人动物”一扳。“吃人动物”失去平衡，嘭地摔倒在地下，好像一块石头砸在地上。趁结实男从背后下手的工夫，苏小慢拔腿向墓园外的小路跑去。
小路的两旁长满了小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结实男扶起“吃人动物”，看着苏小慢渐渐消失的背影，“吃人动物”露出生冷的笑容。
随后，两人也离开墓园，上了墓园外一辆半旧小汽车。开车的是结实男。
“接下来回去汇报情况吗？”“吃人动物”抚摸着摔痛的地方，气愤地说，“下次逮住那小子，一定要狠狠教训一下他。”
“如果单独交手，我们可不是他的对手。”结实男沿着墓园外的大道向市区方向开车，冷静地说，“我们先去他的学校。”
“干什么？”
“安装一下这个东西。”结实男指了一下放在车头的追踪器。
“这是电脑软件追踪器吗？”
“不错，只要对方和任何人交流，我们都能够在第一时间获知消息。”
“这么厉害，看来比我们跟踪还要厉害。”
“当然。”
二
苏小慢把自己受攻击的消息告诉唐牛，唐牛沉默片刻也不说话。此次的失踪案看来幕后暗藏杀机，他们继续调查下去的话，恐怕连命丢了也不知道是谁干的。看来这次的受攻击事件需要对钟老板说，是时候需要他的帮助了。
电话响了三声之后，那头传来钟老板的声音：“目前调查进行得怎么样？”
“不是很好，出了一些意外。”
“哦？具体的情况是……”
苏小慢把对唐牛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钟老板迟疑片刻之后，说：“那就暂时停止调查，具体等待我的消息吧。”
“什么？到底是什么理由？”苏小慢完全想不到他会如此答复。
“事情看来比意想之中的还要复杂，我不想因此搞砸了模特大赛。”
“这不是真正的理由。”苏小慢感觉完全受骗了。
“我不在乎你怎么想，不过你要记住，事情就暂时到此为止，模特大赛后再继续调查，你不会不听我的劝告吧？”那头显得很不耐烦。
“我想会的。”苏小慢啪地挂了机。“该死的混蛋。”苏小慢冲着马路上的汽车大骂。
“停止调查吗？”唐牛已经猜测到通话的内容。
“你说呢？”苏小慢忍住愤怒，转身注视着唐牛认真地说。
“我想不会的。”唐牛非常清楚苏小慢的脾气。
他们此时感到那么无助，仿佛从一开始，钟老板就设计一个圈套让他们钻进去，圈套没有回头路，只能够一直往前走，才能够找到出口。
或许，这是一场游戏吧！
真正让苏小慢无法停止调查的原因，其实是他认为曹晨的死亡和一曼的失踪有着关联。或许一点关联也没有，两人只不过是高中同学，一个失踪，一个死亡，巧合而已。谁知道呢？鬼才知道。
“开始行动吧，”苏小慢长叹一口气，说，“给我来根烟。”
“啊？你这小子。”唐牛毫不吝啬地掏出香烟，拎出一根递给他。
“还是红双喜。”苏小慢看了下，便叼在嘴上。唐牛为他点了火，说：“老板。”
苏小慢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差点呛到。
两人边抽着烟，边寻找地铁入口，然后按照电话提供的地址找了过去。
大概二十分钟后，他们在磨山站下车。磨山是古城的老城区，大多数房子还保留着斑驳的泥墙，不堪风吹雨打的百叶窗，弥漫着古城古老的风韵。这一带的房子原居民基本不居住，而是租给从别的地方来打工的人。这些人都是社会的底层，因此三教九流充斥其间。
他们按照对方的提示，出了站口之后就一直往前面走去。果然，走了二十米左右，看见一间快乐旅馆。快乐旅馆的木板牌子几乎褪色，需要很认真才能够看得清楚。要不是熟悉这一带的人，路过压根儿就不会留意。在快乐旅馆的四周，充斥着一些日杂档口，斑驳的外墙上涂鸦着很大的广告字：真美丽洗脸奶！上面没有模特的照片，却有马戏团的海报。身穿单薄毛衣的少女打扮妖艳地站在路口，仔细打量着过往的客人，嘴上嗑着瓜子。
一切充满了市井气息。
他们很快就找到长运的足沐中心，上了三楼。他们在门前深呼吸，缓解紧张情绪。唐牛看着苏小慢，示意他动手敲门，自己则掏根烟点上。
一会儿，一阵啪啪的脚步声传来，接着，里面的木门打开一条空隙，探出一个脑袋扫了几下来人，瓮声瓮气地说：“你们找谁？”
“我是杨鸿，半小时前给你们打过电话。”苏小慢装出急不可耐的样子，打了几下咳嗽。
对方警惕地眨巴几下眼睛，然后才打开门。两人随后跟随进去。对方是个像骷髅般的中年男人，瘦削的脸上一双眼睛陷进去。他把他们一直带着走过客厅，向客厅角落里办公台后面坐着的一个中年肥胖男人打招呼：“老板，来客了！”
一路上，苏小慢和唐牛就把里面的情况看清楚了，客厅里摆放着不少东西，比如沙发、茶几，几张台子上放置着废弃的日用品和木棒之类的工具，墙壁上贴着日本女优的画像，半露着性感的胸部。
肥胖男人抬起头来仔细打量他们，一双眼睛如同刀光般锐利，好像要剜出他们的心。
“你们到底是谁？”他开始很严肃地发话。
苏小慢摊开双手，故作轻松地说：“我是杨鸿。”
“杨鸿？他前几天已经死了，你们没有看新闻吗？”
“开什么玩笑，我就是杨鸿。”苏小慢推测到对方看出他不是杨鸿。难道杨鸿之前和他见过面吗？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还有别的原因。
唐牛一直冷静地观察对方，发现对方是个非常有智慧的人。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找我？”突然，从房门背后一下子走出五个男人，其中一个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