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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千里之外,谁是良人

书籍名:《狄仁杰之神都龙王》    作者:楚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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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边人对元镇都没有好脸色,元镇回望冷淡的睿姬,故作淡然地一笑,退到远处,与商贾士子们站在一起。混迹在这些骚人浪客中,他的心更灰了。

  鸨母出来收拾残局,打碎的家什太多,她一脸心疼苦相。李欣命人抬了绢帛赔礼,刘冕那边的武官不甘示弱,各出一份钱,扶了刘冕恨恨离去。

  “夜色不早,本王该回了。”嗣濮王李欣站起身,他与众人不同,在明义坊自有宅子,来去随意,“明日再来拜访睿姬娘子。”

  “殿下走好,不送。”睿姬朱唇轻吐。

  听到“不送”两字,饶是李欣气度好,也摇了摇头。其余人齐齐发怔,这女子,骄傲到天上去,宗室子弟岂能轻慢?侍女忧虑地望着睿姬,睿姬不动声色,抱了琵琶,径直转回里屋去了。老鸨忙追了嗣濮王出门。

  众人只觉烟霞顿收,满眼寂寥,剩下一屋子阿堵物,她竟毫不放在眼中。

  翠帷下,留下余香如相思,久久不褪。

  元镇忙了一场,没和她说上一句话,很是怅然。想到花魁要拼才艺,睿姬弹奏与色相俱佳,唯少几首烘托身价的好诗。既然一首诗打动不了她,他就写上十首、百首,直到她心动为止。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有一天,会让她青眼相待。怀了这样的期望,元镇步出燕子楼,这一夜孤枕难眠,他只想在坊间寻个地方喝酒,一醉解千愁。

  燕子楼上,睿姬从高处目送元镇消失在灯火中,艳帜高张的红灯笼,生生刺痛她的眼。

  “彩云,我给自己赢得三个月。”

  她换上一身白衣,做扶余女子装束,明丽的身影像出巢的飞鸟。长空,大海,草原,自由是她向往的归宿,可她只能困在这浅滩。

  侍女彩云不解地看着她:“其实,找个好男人,早日有个靠山不好吗?这些大唐人如狼似虎,你一句‘想夺花魁’,他们就真会放过你?”她从袖子里扔出一团纸,元镇的诗作皱巴巴卷在一起。

  “我毫无名气,单靠一张脸,在明义坊没有出头之日。”睿姬慧黠地一笑,小心地把纸卷摊平,“唐人好才艺,教坊诸妓,或凭诗名、或靠乐舞,能名动京城的,各有自家能耐。有了名气,哪怕姿容平常,也可傲立两京。我得了花魁,那些人会更想成为入幕之宾,我也有了挑选的余地。”

  彩云冷冷地撇嘴,卸下珠钗,换上一袭飒爽的胡服,恢复突厥女子的野性。她姿容普通,仅仅粗通文字,被发派做粗使丫鬟。睿姬见她处处受排挤,就把彩云讨了过来,两人皆非汉人,同病相怜,彼此反而有了信任。

  睿姬饶有兴致地读着元镇的诗,神色尽是赞叹,彩云想起他痴迷的样子,扑哧笑道:“那个呆子,写首诗就被你看中,千百金的财帛你却无动于衷。好姐姐,你难道不想脱籍、不想赎身?”

  睿姬玉容一黯,苦笑道:“傻丫头,你以为,乐籍是轻易能脱得了的?官伎无法给自己赎身。皇帝会把我们赏赐给有战功的将臣,他们欺凌我们的领土之后,又以玩弄奴婢为乐……或者,等年老色衰,恩赐回归故里。听说,做尼姑和女冠的前辈很多……”她神色渐变肃然,呆呆地凝视跳动的烛火。

  唐律中良贱不婚,所幸太常音声人即教坊官伎,可以婚同百姓,但只能嫁于庶人。毕竟,还有一条律法,士庶不婚。除非门阀内官无视议论,情愿通婚,就算嫁作妾侍,在府中的地位也可想而知。

  彩云知睿姬想起旧事,她看出睿姬不同寻常。作为扶余人,睿姬精通大唐文字,又熟知各种乐曲,来历绝不简单。睿姬不肯多提,她也不敢问,沦落到娼家的人,谈什么身份。

  “姐姐,你要我收他的诗,莫非,看上了他?”彩云转过话题,细看那诗作,字体风流秀媚,是才子手笔,“可是,为什么你对他不假颜色?”

  提到元镇,睿姬心绪稍安,展开手中长卷,秀外慧中的行书正若那一曲琵琶,柔媚中有傲骨。

  千悲万恨四五弦,他听出了她的乐意。

  她已经学会了四弦琵琶,平时表演亦常用四弦。当她要自诉心事,睿姬就会取出五弦琵琶,哀哀弹奏。

  她是笼中鸟、阶下囚,难得他书写出她的离恨,她的别愁。

  背井离乡到大唐绝非所愿,在洛阳,她看到处处笙歌,也目睹硝烟四起。远在东都之外,她的故土被唐人盘踞,被百济和新罗侵蚀。她胸口中的疼痛,从离开故乡的那刻,就没有减轻过。

  睿姬看不起任何一个唐人,但她承认,写下这首诗的男子,可以例外。她想求一份真正的爱情,她坚信爱能让她战胜一切艰难,这是她柔弱身躯下的最后信念。

  摩挲他留下的墨迹,她停在元镇的名字上,仿佛在哪里听过这两个字。

  “他呀,痴傻失望的样子,是让人心疼。”睿姬咬唇轻笑,想起元镇痴狂的神态,弯起了嘴角,“但是,男人是贱骨头,要是他写一首诗,我就低眉顺眼,他岂不是轻看了我?”

  “我知道了,这是欲擒故纵!”

  “嘘--”睿姬眨眨眼,忽然想起一事,“除了诗,他还送了什么?”

  彩云想了想,皱眉道:“茶叶什么的。”

  睿姬起了兴趣,求她拿来,彩云要了好处,分得一支簪子,慢悠悠去厅堂里,打发清点财帛的婆子,取来了元镇留下的茶具、茶谱和茶叶。

  以睿姬的见识,竟不识得他所赠茶具名目。风炉、火筷,依稀猜得出来历,其余大大小小的器皿,形制不一,都能盛水,究竟做何用?她一头雾水,摆弄来去,完全看不破元镇的用意。

  她在教坊见过达官贵人喝茶,从没有这般讲究。

  “他勾起了我的好奇。”睿姬咬牙切齿,“这才是欲擒故纵呢!”

  彩云不解地望着她,一堆无用的器具,睿姬偏偏很在意。

  翻开茶谱,睿姬没想到琳琅满目,天底下竟有如此之多的奇妙茶品。不知不觉看了数页,她叹息停下:“依书中所言,每种茶烹制方法各有不同,胡乱煮了,只会暴殄天物。”这分明是放长线,要她愿者上钩。

  彩云挠头,中原人就是矫情,简单的东西掰出七八种花样。

  “彩云,你帮我去查这个人,他的来历身份,越细致越好。”睿姬急急说道。

  彩云不动,斜睨着眼,道:“无官无职,不是姐姐该选的良人。”

  睿姬莞尔一笑,露出莹莹皓齿。

  “谁说选他!知己知彼而已。你放心,谁先低头,谁就输了。花魁竞选之前,我不会对男人动心。”

  她说完,秀眸忍不住瞥了一眼诗卷。

  他的真心,会有几分?他的痴情,有多长久?这个叫元镇的人,就是她想相伴终生的男子吗?睿姬怅然地合上诗卷。

  她不知道,她渴盼的惊天动地的相逢,犹在千里之外。

  千里之外,并州都督府。

  并州即太原,是李唐的发祥地,也是武后与狄仁杰的故乡,武后登基后成为唐朝北都。并州西城又称晋阳城,皇宫与官署尽在此城中。

  当长安、洛阳两京,沉浸在秋日花开的丽景中,并州大雪飘飘,骤降的秋雪令街巷银妆素裹,路人行色匆匆,默然赶路。

  雪色遮掩下,一个青色身影兔起鹘落,在街巷中疾奔。

  南市的店铺在风雪中热闹不减,铁器行、丝绸店、金银行、笔行、衣肆、酒肆、毕罗肆、秋辔行、饮食店,时有打伞的人影穿梭。

  狄仁杰身穿青色袍衫从天而降,自一家绢行的屋顶上跃下。店铺的伙计和客人吓了一跳,看清他七品官员的服饰,松了口气。

  狄仁杰朝四周拱手,英气的面容微微一笑,大声道:“市官办案,闲人自便。”挂出市署官员的名头,他锐目扫视,瞬间将一众人等举止表情收于眼底。

  忽然,狄仁杰大步走向一个胡人。那人身著圆领开衩齐膝衣,正打开一匹绫罗,仔细瞧着纹样,狄仁杰一掌按住他的肩头。

  “不用躲了,就是你。”

  那汉子嘴角一抽,故作镇定:“什么是我?你谁呀?”

  “你们偷盗陵墓陪葬贩卖,你是第三个被我抓到的,还剩一个。”

  说到“第三个”时,那人眉头一拧,企图脱逃,被狄仁杰死死按住。百姓们见狄仁杰言之凿凿,都走过来聚拢围观。

  那人不服气地道:“你有什么证据?”

  “你们四个在金银行外摆摊,所卖的白玉蹀躞带,是三品以上高官才能有的赏赐。还有银锁和银碗,六品以下不得用浑银,不是偷盗的话你作何解释?被我发觉货物有异,你们四人分头逃窜,可惜我已记住你们的身形相貌,你脱去外面的袄子,反而更显可疑。我从屋顶跳下,街坊老小无不好奇,即使先前没目睹,听我高声说话,多会看我一眼,只有你无动于衷。你的右手比左手白很多,右臂会不自觉抬高,因为你原本戴着皮手套。你是一个驯鹰人,脸上和左手有不少伤疤,都是驯鹰时所伤,先前两个盗贼也是如此。”狄仁杰一口气顺溜地说来,手从他肩头滑下,扣住他的右手腕。

  “你最大的破绽是--大雪天出门,居然不带伞。可你肩头没有雪迹,也就是说,在我落地之前,你刚走进这家店,脱下的袄子,应该丢在柜台下。”

  那人露出惊恐的神色,猛地用左手从怀中拽出一把匕首,倏地挥来。与此同时,店主吃惊地从旮旯里找出一件肩头半湿的袄子。

  狄仁杰身形急转,避过一击,转身飞起一脚,正中那人后背。那人一个趔趄,向前冲出,等稳住身子,狄仁杰已猱身而上,托住他的左手在膝上一磕。

  雪花四溅,匕首哐当落地。

  狄仁杰就势出招,拳、肘并用,双手如穿花绕树迅疾地打在那人的要害。他出手极快,饶是那人身手敏捷,亦躲让不得,几下就被打得飞出两丈,倒在雪地中。

  狄仁杰停手止步,意态翩然,雪花婆娑飞舞,四周响起一片叫好。

  这时南市署丞裴福带了两个手下匆匆赶到,当即扣押了那汉子。裴福感激地朝狄仁杰道:“狄大人辛苦。”

  “还有一个。”狄仁杰望向远处的街巷。

  裴福皱眉,先前两个抓得最快,为抓这个已跑了三条巷子,第四人早就没了踪影。

  “不如先审讯这三人,问出巢穴,再抓他不迟。”

  “不必,他们逃之前,我撒了一把香粉,欠隔壁那店家三百钱,替我还上。”狄仁杰把铜钱放入裴福手中,拱手告辞。

  裴福一愣,再看被擒的那汉子,须发有淡淡的粉末痕迹,不由遥望狄仁杰的背影,赞叹:“不愧是狄参军,断案如神,抓贼也如神!”

  在并州官场,法曹参军狄仁杰年纪轻轻,却以断案神速著称,传闻他一年能处理上万宗案卷,从无积压与冤案。哪怕是路上偶遇不平之事,也能洞如观火,明察秋毫,往往防范未然,帮市政与街政官员处理掉不少疑难。

  他从不以州府官员的身份自矜,身为法曹参军,捕盗是他的职责,像盗墓货卖这样的事,碰上了就顺手解决,否则市署监管不力,买走货物的主顾也受池鱼之灾。

  百姓的事,没有小事。

  狄仁杰断案快,却绝不草率,因为工夫在诗外。他勤于政事,每日案牍劳形之外,更喜在坊市查看民生,杂学旁收博采众长。

  其实那个驯鹰人的破绽,不止他说出的那些。那人脚上穿的麻练鞋,周身的服饰装扮,已透露出他贱者的身份,可他看的绫罗用金银绣画,乃是舞女绣裙常用的布料,可见是入店后随意拿起,一望可疑。狄仁杰暗自思忖,能养得起四个驯鹰者的豪门,在并州屈指可数,这几人应是背主犯案。

  即使与其主无关,多少会牵连出主人,那时裴福会大为头痛。

  而他们挖掘的墓主人,来头非小。并州为东魏与北齐的别都,埋葬许多重臣。若是此例一开,盗墓纷起,绝非好事,因此这四人一定会被严判,其主人面上难看,又会如何应对?

  一时间,他的思绪已想到日后的事。

  狄仁杰脑中迅速勾勒出南市的所有路线,在他示警后,市署已命金吾和街使警戒垣门。南市共四街八门,他们在北街与东街的交叉口,分三处逃逸。往南的两人与往西的一人俱已擒获,逃向北门的这人,有两条路可走。

  慢上一步,那人就有超过五条以上的退路。

  狄仁杰飞奔而起,像一支箭划过街巷,雪花甚至来不及飘落到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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