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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枪从背后打来(2)

书籍名:《第三条毒蛇》    作者:李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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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龙惊叫一声,随即抽弓拔箭。

  因为情况危急,谷龙的手竟有些发抖了。接连拔了几下,才从麂皮箭囊里拔出一支箭头上涂了“见血封喉”的竹箭来。这“见血封喉”,乃是一种极毒的树汁。箭头上涂了这种毒汁,不管射中野兽的那个部位,只要箭头见了血,这野兽便会在顷刻之间血凝而死。

  谷龙把毒箭搭上弓弩,再去寻那云豹,却只见那扑空了的云豹,两爪死死抓住铜炮枪,像一阵灰色的风,忽的一下,旋落在一颗大树脚根边。

  因为落得猛,嘭的一声,铜炮枪的枪管横撞在树根上,枪把子反打回来,正结结实实地敲在云豹的额头上。嗷!--

  云豹怒吼一声,震得地皮直打抖。直到这时,它才发觉抓到手的并不是维斯布老爹的胳膊。它又气又恼,丢下铜炮枪,回过头来,炯炯二目,闪射着锐利的凶光。

  当它看到自己的捕捉对象也跌下马来时,又激动地大吼一声,噌的一家伙平地窜起,直朝维斯布老爹扑去。这工夫,谷龙的毒箭已经瞄准了云豹的腰身。时机很好啊!

  云豹只顾跟维斯布老爹拼命,哪里防得了这横空飞来的一箭呢?

  从维斯布老爹那里,谷龙学到了这样的本领:如果没带毒箭,只带了一般的竹箭,遇上凶猛的大兽,能躲就躲;实在躲不开了,就设法瞄准大兽的眼珠子射。竹箭能穿透眼珠,扎进脑子里致大兽死命的。

  可眼下,谷龙使的是毒箭。所以,他用不着瞄云豹的眼珠,哪儿好打就打哪儿。

  谷龙的箭头瞄准了云豹的腰身。这当儿,就是云豹向前一窜,也能射中它的屁股。

  可是,不等谷龙放箭,突然,巴木昂起脖子嘶叫一声,调过身来,飞起两只后蹄,狠狠地朝云豹踢去。

  巴木把全身的愤怒都聚集在两只后蹄上。可它不知道,它的突然跳跃起来的鼓满了劲儿的身子,正像一堵黑色的墙,挡住了谷龙的箭头。

  直朝维斯布老爹扑去的云豹,一见半空里踢来两只马蹄,慌忙、收住身子,偏头躲闪。它放弃了维斯布老爹,直着浑身的长毛,扭过身来又朝巴木的脖颈扑咬过去。

  谷龙手中的毒箭射不出来,他着急地拍打着斯鲁,想调换个位置。

  可斯鲁一见云豹扑向了巴木,也嘶叫一声,腾跃着身子直朝云豹踢去。

  斯鲁这么猛一腾跃,差点儿把谷龙甩下来。谷龙慌忙去抓缰绳,竟把弓弩掉在了地上。

  谷龙正要翻身下马,却不料维斯布老爹在旁大叫一声:“不要下马!”

  谷龙抬睛一看,只见跌落在地的维斯布老爹一个骨碌翻爬起来,扑到大树脚根,迅速从地上捡起铜炮枪,冲那在两马之间咆哮扑咬的云豹一扣扳机一一嘭!

  枪声如雷灌耳。

  维斯布老爹在浓烟里惊叫一声:“哇呀!”

  谷龙定眼一看,只见维斯布老爹手中的铜炮枪被炸得稀烂,一块飞起的枪管把他的额头打得鲜血直淌。

  原来,那铜炮枪的枪管被云豹在大树上一撞,竟给撞弯了。维斯布老爹一扣扳机,装得满满的一管火药放不出去,就在弯曲的枪管里爆炸了。

  铜炮枪制造的这一声巨响,把交战的马和豹都吓了一大跳。

  巴木惊叫一声,撒开四蹄,匡匡匡匡,直朝密林深处冲去。

  斯鲁一竖尾巴,也抖着鬃毛追了上去。谷龙来不及收住惊马,竟被斯鲁驮跑了。一时间,地面上只剩下云豹和维斯布老爹。云豹惊魂未定,灰毛抖动,两眼发直。然而,它却没有跑。残杀过无数生灵的它,在一次又一次血腥的肉搏和生死的角斗中,懂得了冷酷、凶猛和镇定的重要。

  它一动不动地站立着,任凭那火药味剌鼻的青烟从自己眼前轻轻飘散。

  突然,它抖动一下身子,收紧了全身的长毛。它知道生命还属于自己,它明白了对手制造的一声惊天巨响,并没有损伤自己的一根毫毛。

  顿时,它的眼里又闪出十倍的凶光。它转过身来,两眼咄咄逼人地盯着维斯布老爹。

  维斯布老爹冷静地迎面对视着云豹。此刻,他不能扭身逃跑。因为树林太密,跑不出几步就会被云豹追上来扑倒。

  他眼盯着云豹,不停地晃动着手中那炸得烯烂的半根铜炮枪。

  这半根烂枪不能丢。维斯布老爹不停地晃动着它,一来可以对云豹构成一种威胁,让它摸不透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武器二来,那炸烂的枪管正像一把尖刀,如果云豹突然猛扑上来,维斯布老爹就准备用它去戳瞎云豹的眼睛。

  云豹的确感到维斯布老爹手中晃动的半根烂枪很新奇,不知道它会产生什么威力。

  它不理解地眨动着眼睛,又稳住身子看了一阵。

  但是它很快就感到这奇怪的东西不过是只会那么不停地晃动罢了,萆多也只能再制造出一声吓人的巨响;而这巨响它已经领教过了。

  云豹的喉咙里“呜噜”着,全身都在运气。为了检验自己的判断,它试探着向前迈出了一步。看到云豹朝自己逼近了一步,维斯布老爹没有后退,仍旧不停地晃动着手中的烂枪。

  他明白,自己的后退,将会马上招致云豹旋风般的猛扑。当然,他也明白,云豹迟早要朝自己猛扑过来的。他更加镇定地摆好架式,同时急速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寻找着对付云豹猛扑的有利地形。

  此刻,他真希望谷龙能返回来助一臂之力,哪怕是给他扔过一支毒箭也好。

  可是,维斯布老爹哪里想得到,此时此刻,谷龙也正处在生死危急的关头:被惊跑的斯鲁驮进密林里的谷龙,急得满头是汗。他拼命勒紧缰绳,想收住斯鲁的疾蹄,回过身来搭救维斯布老爹。可斯鲁中了魔似的,紧追着巴木不放。眼看着离维斯布老爹越来越远了,谷龙一松缰绳,骨碌碌,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他抱紧麂皮箭囊,跌在厚厚的落叶上,哪儿也没伤着。只是囊里的毒箭都散落了出来。

  谷龙正要捡拾地上的毒箭,突然,他感到面前正有一双炯炯的亮眼死盯着自己。

  他抬起头来一看,啊!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一头小牛般大的花斑豹子,正瞪圆眼珠,从一棵大树后面直盯着谷龙。

  谷龙的心顿时扑扑扑地急跳起来。他顾不得捡拾毒箭了,扭过头拔腿就跑。

  他没有朝维斯布老爹的方向跑,害怕把这只花斑豹子也引到那儿去,更给维斯布老爹增添危险。谷龙选择了相反的方向跑。

  那躲在树后的花斑豹子本来正在犹豫着,不知是进是退,见谷龙这么一跑,立刻断定谷龙是个可欺的弱者。它连叫都不叫,忽的一下,从树后窜出,直朝谷龙追了过去……

  就在花斑豹子追赶谷龙的当口,饥饿的云豹也冲维斯布老爹发起了进攻:它已经观察够了。它已经忍耐够了。

  它狂吼一声,像一棵突然被齐根砍倒的芭蕉树,朝维斯布老爹扑了个劈头盖脸。

  维斯布老爹连连侧身退步,躲过了云豹的这一猛扑,却不料被脚下的乱藤绊了一跤,扑嗵嗵,仰面向后跌去。

  云豹一见来了时机,不等维斯布老爹身子落地,跟上去又扑了个黑云压顶。

  维斯布老爹大吼一声,用半根烂枪的枪头,朝扑上来的云豹那大张的血口里狠狠地捅进去。

  一个向上狠捅,一个朝下猛扑,力量相加,这半根烂枪能穿透云豹的嗓眼,致它死命。这是维斯布老爹的最后一招!然而,这相关生死的一招却没有成功。当半根烂枪刚刚捅进云豹血口的刹那间,机警精灵的云豹竟咔吧一声,合拢钢牙,死死地咬住了枪头。任凭维斯布老爹使出浑身力气,也捅不动了。

  云豹鼓暴双眼,举起一只巨爪,朝维斯布老爹的脸上狠狠地抓下去……

  虚空里顿时响起一声令人血液凝固的惨叫:嗷哇!--

  发出这声惨叫的不是维斯布老爹,而是云豹!不等云豹的巨爪抓下去,一根抡圆了的大棒,就突然碰在云豹的后脖梗上。

  好一功夫棒,蓄足千斤力!云豹发出一声惊人的惨叫,扭头就逃。维斯布老爹睁眼一看,从豹爪下救了自己的,竟是检查站的大个子飞于甫!“飞于甫,是你?”维斯布老爹瞪大了吃惊的双眼。

  “是我,老爹。”有着一身好功夫的大个子飞于甫,丢下手里的大棒:“本来应该用枪的,只怕伤着你!”

  “你怎么到这来啦?”维斯布老爹又问。

  飞于甫正要答话,森林深处就传来一声枪响:砰!--

  不是猎枪,而是手枪!

  维斯布老爹心里一惊,抬眼望去,枪声正是从谷龙被惊马带走的方向传来的。

  他浑身一抖,不由脱口叫道:“一一哎呀,谷龙!”

  谷龙在森林里被花斑豹子撵得惊鹿似的拼命跑。他瞪大眼睛,瞅着道儿,在一棵棵迎面扑来的大树间敏捷地兜着圈子。

  可是,他毕竟不是花斑豹子的对手。当他跑到一棵大龙树跟前时,花斑豹子已经喷着粗气追到了他的身后。

  谷龙急中生智,猛地扯脱小蓝布衫,用力朝身后一甩。忽!

  飘飞的小布衫正套在花斑豹于的头上,蒙住了它的双眼。花斑豹子吼叫一声,扬起利爪,抓下头上的小布衫,刺啦啦,扯个稀烂。

  等它抬起眼一瞅,谷龙已经猴子似的窜上了大龙树。花斑豹子哪里肯放它扑到树下,虎的一力,竟从平地跳起一人多高,两只前爪牢牢地抓住树腰,两只后爪轻盈地一收,整个身子就像一只大壁虎似的,稳稳当当地贴在树干上。

  它喘了口气,抬起头瞅了瞅谷龙,就稀哩哗啦地抓挠着树皮,直朝树上爬去。

  谷龙一见花斑豹子撵上来,顿时急红了眼。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爬到树顶的细杈上去躲避了。谷龙顾不得树枝挂脸、树皮划腿,噌噌噌地往上紧爬。花斑豹子似乎看出了谷龙的意图,憋足气力,稀哩哗啦地紧撵。

  正在一逃一撵的紧要关头,谷龙看到离头顶不远的树干上有个不大的树洞。

  最初,他以为那是个大犀鸟窝。

  他害怕受惊的大犀鸟会突然拍打着巨大的翅膀飞出来,把自己给撞下树去,就小心地移动着位置,想躲开这个树洞。

  可晕,突然的,他听到树洞里传出像干枯的竹枝被折断时发出的扎扎扎的声响。

  紧跟着,在扎扎扎的声响中,发出一声短促但又是尖厉的叫声:嘎啦嘎啦!

  哦!谷龙立刻兴奋起来躲在树洞里的不是大犀鸟,而是箭猪。

  那扎扎扎的声响,是箭猪在转动着身子,支楞起尾部的长刺。

  那嘎啦嘎啦的叫声,是箭猪向进犯者发出的警告。好啊,箭猪!你来得正好!

  谷龙抑制着内心的兴奋,扬手折断了身边的一根树枝,急速爬到树洞旁,猛地一下,将树枝拥进了树洞里。马上,他就感到树枝被狠狠地咬住了。正在转动身体、企图用尾部对准洞口的箭猪,对胆敢入洞进犯的异物采取了坚决的自卫。

  它死死地咬住树枝,把它当成一条蛇,或是一只树狼。非要咬得听见了对手骨头的裂响才肯罢休,这是箭猪的性格。

  应该说,在勐塔森林里,箭猪也是一只“老虎”。不过,它是一只从不主动进攻别的动物的“老虎”。

  在弱肉强食的竞争与淘汰中,箭猪身上的硬毛逐渐演变成长剌似的针毛,密集地生在尾部,使它有了最好的防御武器。当垂涎它的美味的猛兽企图袭击它的时候,箭猪就会把头夹在两只前腿之间,很好地保护起来;然后,调转屁股,扎扎扎地把尾部的针毛支起来,对准来犯者。同时,它还会发出嘎啦嘎啦的警告声。如若来犯者仍不识相,还想蠢蠢欲动,箭猪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用尾部的针毛,给来犯者狠命的一击。

  可别小看这一击啊!

  这些长剌似的针毛,是非常松弛地长在箭猪皮肤上的,很容易脱落;而针毛上又长着很多细小的带有倒钩的刺。当箭猪给来犯者狠命一击时,长有倒剌而又容易脱落的针毛就牢牢地扎在来犯者的脸上、身上。而来犯者一旦中了箭猪的这种根本无法拨出的“箭”,不是疼痛致死;就是因为伤在嘴上无法进食或伤在腿上无法走路,而最后饿死或被比它们更厉害的“老虎”吃掉。

  因此,勐塔森林里再凶猛的野兽,也不敢轻意碰一碰箭猪,更不要说闯进洞去侵犯它了。

  而吃素的箭猪呢,也从不主动杀生害命。可这一回不同了。

  谷龙竟然把树枝捅进树洞里,大为恼火的箭猪一时调不转屁股,就猛地用嘴咬住树枝。

  这时,花斑豹子喷吐着满嘴的臭气撵到了谷龙的脚下。它扬起一只前爪正要去抓谷龙的脚,突然,谷龙使足全身的劲儿,忽的一下,往外猛一拽树枝,把愤怒地张开了针毛的箭猪整个从树洞里拉了出来。

  哦,好大的一个灰黑色的刺球啊!谷龙一甩手,将这个巨大的刺球朝花斑豹子那向上扬起的脸上狠狠地砸下去。嗷!

  花斑豹子发出了一声令人颤抖的惨叫。砸在花斑豹子脸上的箭猪,将长满倒刺的“箭”放了出去,密密麻麻地扎在花斑豹子的脸上。

  扑嗵一声,花斑豹子从树上跌了下去,连头也不回地逃进老林深处。

  而那只糊里糊涂地战胜『豹子的箭猪,从树上摔下来之后,连打两个滚,抖抖身上的针毛,也惊惊慌慌地朝老林深处钻去了。

  当然,它还要回到自己的树洞里来的。

  此刻,它为什么要惊慌地奔逃,恐怕连它自己也莫名其妙。

  谷龙吐出了一口粗气。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盘在树身上的两腿,在一直不停地颤抖着。

  谷龙定了定神,四下环顾着老林。阴森森的老林里,藤葛缠绕,古木相接。逼人的寒气从那黑魆魆的树林深处习习而来。因为潮湿而附着在繁枝密叶上的水珠不时从高处滴落下来,沙沙沙地敲打着厚厚地铺在地上的枯枝落叶。

  这里,那里,从布满鳞状苔藓和寄生植物的奇形怪状的树身上,从乱蓬蓬的长满蕈子的竹根旁,若隐若现地闪烁着点点暗蓝暗蓝的磷火,像无数只神秘的眼睛在一眨一眨的。

  谷龙发现,自己跑到了人迹罕至的老林深处,像摔倒在黑漆漆的山洞里,又像钻进了一个没有缝隙的大口袋里。这是跑到哪儿了呢?

  维斯布老爹又在哪儿呢?

  想起自己被惊马驮走时,维斯布老爹正处在危险的时刻,芥龙恨不得马上赶到维斯布老爹的身旁。

  谷龙抬眼瞅瞅黑魆魆的老林,忽然,他感到身上一阵发冷,不由得打个激凌,谷龙这才想起被花斑豹子撕烂的小布衫。

  他低头一看,破布衫还甩丢在树下不远的草丛里。他哧溜溜地爬下树,去拾小布衫。就在拾起小布衫的时候,谷龙看见了花斑豹子追赶自己时踩在落叶上的脚印。

  如果寻着豹子的脚印往回走,不就能找到自己和维斯布老爹突然分手的地方了吗?嗯,就这么办。

  谷龙拿定了主意,抖了抖小布衫。嘿,小布衫虽然撕破了,可穿上总比不穿强啊!

  谷龙小心地伸着胳膊,把破烂的小布衫穿在身上。

  他仔细辨认着豹子的脚印,朝来路走去。

  沙沙,沙沙。

  踩在脚下的落叶发出轻轻的声响。

  这声响,本来是很轻微,很轻微的。

  可是,不知是怎么的,谷龙却感到脚下发出的声响很大很大。

  沙沙!沙沙!

  他的心抖了一下,停下步子。他这才感到,阴森森的老林实在太静了。静得可怕!

  这时候,又不知怎么的,谷龙突然想起爱讲笑话的节鲁叔叔对自己讲过的一句话:“当你一个人走在老林里的时候,有时你会突然感到四周很静很静,静得能听见你自己的心跳。其实,老林里并不静。你感到静,是因为你心里在害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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