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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玩命木偶(1)

书籍名:《他们都是木偶人》    作者:庄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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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具室里,充斥着刺鼻的血腥气息。黑袍人玩弄着手中闪着寒光的手术刀,纸板面具后的眼睛闪烁着逼人的寒芒。他看到秦纤纤走进来后,顿时发出一声冷笑,举起手枪,对准了秦纤纤的头颅,用怪异的混合音说道:“秦同学,请你走到我身边,然后坐下。这个故事很长,我怕你一直站着,会很累的。”

  秦纤纤缓慢走到了黑袍人身边,就势坐在了地上,说:“你现在可以让警察把周围受伤的警员抬出去了吧?”

  黑袍人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地上受伤的警员,阴险地说:“秦纤纤,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来换他吗?”

  “为什么?”

  “因为刚才我下手的时候重了一点,榔头敲在他的后脑上,他竟然已经被我砸死了。如果让警察知道他已经死了,我的挡箭牌就没了。我正愁找不到一个人质,幸好你自投罗网。现在,你就是我惟一的人质,只要外面的警察胆敢轻举妄动,我马上就可以开枪杀了你!”

  “卑鄙!你太卑鄙了!”秦纤纤怒骂道。

  “你可以骂我卑鄙,但这也是我惟一自保的方法。”黑袍人奸笑道,他晃了晃手中的枪,说,“秦纤纤,我们言归正传吧,你想知道什么?”

  秦纤纤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恢复了冷静,她沉思片刻后,说:“你刚才说,罗菖雪才是罗丽薇的哥哥,难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设计的吗?为什么他最后竟然死在了你的手下?”

  “秦纤纤,你很聪明嘛,能够猜到罗菖雪是死在我的手下。其实,罗菖雪并不是罗丽薇的哥哥,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这个故事呢,还得从二十三年前说起。”

  “二十三年前?不是二十年前吗?”

  黑袍人答道:“是二十三年前,一点都没错!”

  二十三年前,罗菖雪才十四岁,是个喜欢画画的孩子。他住在偏僻的东山中,离家不远的地方就是密密麻麻望不到边的乱坟堆。他常常坐在乱坟堆旁的山丘上,对着远处的山峦写生作画,距离乱坟堆不远的地方,就是那座传说时常有冤魂出没的废弃老宅。

  因为没有名师指点,罗菖雪的画技始终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他一直为此苦恼不已。直到那年夏季的某一天,他的生活终于发生了一次彻底的改变。

  那一天,夕阳西下的时候,罗菖雪面对一副刚画好的水粉画,生着闷气。他恨自己为什么老是领悟不到绘画的真谛,他感到了痛苦不堪。就在他准备撕掉这幅刚画好的作品时,忽然身后传来了银铃一般的说话声。回过头来,他看到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有着乌黑头发的女婴,站在他身后,笑意盎然地看着他笔下的水粉画。她说的是外文,罗菖雪也学过一点粗浅的英文,但他敢肯定,这个女人说的不是英文,而是一种他从来没听过,也听不懂的语言。

  “看什么看?没见过画得这么烂的画吗?”罗菖雪忿忿地说道。

  外国女人继续笑着,她上前一步,从罗菖雪手中抢过了画笔,沾了一下颜料,笔尖落在了画纸上。在罗菖雪诧异的眼神下,外国女人开始作起了画,她的笔法很娴熟,大块大块的色彩涂抹在画纸上,不一会儿,一副漂亮的夕阳落山图就栩栩如生地出现在罗菖雪眼前。

  “真是太棒了!”罗菖雪不由得大声赞叹道,他情不自禁地说:“阿姨,你能教我画画吗?”这个外国女人像是听懂了罗菖雪的话,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了食指,轻轻勾了一下,示意罗菖雪跟她走。

  逶迤的山路上,外国女人抱着黑头发的女婴走在前面,罗菖雪紧跟在后面,当太阳完全落山的时候,他们终于走下了山麓,在山边的马路上,听着一辆等候已久的出租车。在那个年代,出租车还是只有富人才坐得起的奢侈物,罗菖雪不禁疑惑起来,这个外国女人究竟是谁。上车的时候,罗菖雪好奇地问:“你是谁?”

  外国女人一边微笑,一边看着罗菖雪,然后用吞吞吐吐的中国话说了三个字:“霍金娜。”

  出租车载着罗菖雪与霍金娜,还有霍金娜怀里的婴儿,沿着盘山公路,慢慢驶出了东山山区。一个小时后,出租车在市区中心的西川大学停下,霍金娜下了车,将罗菖雪带到了教师宿舍中。

  霍金娜的单身寝室中,显得十分杂乱,地上到处都摆着奇怪的东西。水晶球、金字塔模型、画着怪异图案的扑克牌——后来罗菖雪才知道这种奇怪的扑克牌叫塔罗牌,是东欧吉普赛人用来占卜的工具。

  在霍金娜的客厅中,摆着一副画了一半的油画。画布上,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伏身躺在地上,尸体扭曲着,摆出奇怪的姿势,像大写的“S”,又更像一只受难的蛇。在女人的身上,还摆着许多支点燃的蜡烛,蜡油融化后,凝固在女人白皙的皮肤上。在女人身边的地上,还摆着许多怪异的物品,但因为画作还没有完成,罗菖雪看不出那些怪异的东西究竟的什么。

  这幅画的线条很是细腻,充满着诡异的气氛。看着画,罗菖雪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身边仿佛有种无形的力量正在压逼着他的心灵,胸腔中似乎有一团火正在燃烧。霍金娜面露微笑坐在了画板前,拿起油画刀,将混合了松节油的油画颜料涂抹在了画布上。渐渐的,画布上那个女人身边的东西出现在了罗菖雪眼底。那是一颗颗眼珠、一截截血肉模糊的肠子、一个个沾满了血污的头颅……尽管每一样东西都看上去那么肮脏,但罗菖雪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震撼。他站在画布前,瞪大了眼睛,仿佛整个灵魂都陷入了画布中的世界。这是一个他从来没进入过的但却向往已久的世界。

  随着霍金娜一声轻叹,罗菖雪终于从忘我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他抬起头,望向霍金娜,却又突然吃了一惊。他看到霍金娜褪去了全身的衣物,不着片缕地站在他面前。霍金娜抬起腿,身形柔软地摇晃着,脸上一片潮红,眼睛微闭,仿佛身处梦幻一般。她张开嘴,吐气如蓝地用半生不熟地中文说道:“来吧,我会教你画画,你也能画出和我一样好的作品。”她向罗菖雪走了过来,张开了双臂……

  2

  黑袍人眯着眼睛,纸板面具后出现了一条浅浅的缝隙。他语速缓慢地说道:“你现在知道了吧,罗菖雪根本不是罗丽薇的什么哥哥,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可以被称为是罗丽薇的养父——呵呵,如果霍金娜能算罗丽薇的养母的话。不过,罗菖雪并没有与霍金娜结婚,那时他才十四岁,霍金娜也一直隐瞒着他们之间的不伦之恋。”

  秦纤纤已经被黑袍人所讲述的这个故事给吸引住了,她连忙问:“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罗菖雪就在霍金娜的指点下,学习起绘画的技巧,他的进步非常快,每天都要在霍金娜家呆很久,除了画画,就是无休止地与霍金娜腻在一起。三年后,他就已经可以独立完成一部质量相当高的作品了。”黑袍人顿了顿。说,“霍金娜除了教罗菖雪画画之外,也告诉了他关于女巫信仰的一切,甚至将那本女巫修炼手册抄写了一遍送给了罗菖雪。当她看到罗菖雪出师后,才告诉罗菖雪,她马上要做一件大事——她要成为真正的女巫!她需要七个人的尸体,还要将养女的脸皮揭下来,那才是召唤女巫仪式中最重要的一个步骤。”

  “霍金娜的养女那时应该是三岁了吧?为什么后来桑仰香说她看到的是一个刚出生的女婴呢?”秦纤纤发现了一处破绽。

  黑袍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似乎正在回想往事,很快,他就说道:“在这三年里,那个女婴茁壮成长,成为了一个可爱的女孩。罗菖雪一直与她呆在一起,把她看作了自己的妹妹,他们之间产生了深厚的感情……”

  秦纤纤似乎意识到什么,她不禁问道:“你是说……在霍金娜准备举行召唤女巫仪式的时候,罗菖雪藏匿了那个女孩?”

  黑袍人竖起了大拇指,朗声说道:“我果然没看错你,的确你的推理能力非常强,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他继续说道,罗菖雪实在不忍心看到可爱的小女孩被霍金娜杀死,更不能想象小女孩的脸皮被活生生地揭下来。恰在那几天,霍金娜找到了林玄的父亲,让他帮忙骗七个好奇的学生到那座位于东山山区中传说闹鬼的老宅中去。罗菖雪知道霍金娜就要实施计划了,于是趁着霍金娜不注意,将刚满三岁的小女孩带出了教师宿舍,送到了他的一个远方亲戚家里。他卖掉了几幅刚画好的油画,所有的酬金都交给了那家亲戚,当作小女孩的抚养经费。说来真是具有讽刺意味,购买罗菖雪油画的画廊,正是霍金娜为他介绍的。

  这件事很快就被霍金娜知道了,但她并没有责怪罗菖雪,她说,这都是命运的安排。那个三岁的小女孩,命中注定不能成为女巫的牺牲品。于是,她用最快的时间,瞒着罗菖雪去另一个城市的孤儿院里,重新领养了一个被弃的女婴,也就是后来的罗丽薇。

  “为什么后来在老宅里,霍金娜杀死了七个学生后,最终还是没有杀死襁褓中的罗丽薇?你刚才说,霍金娜当时遭遇了一个阴差阳错的意外,所以才丧失了变身女巫的黄金机会,这个意外指的是什么?”秦纤纤问道。

  黑袍人叹了口气,说:“所有的计划,都没有变化快。因为林玄的父亲已经定好了骗七个学生去老宅的日子,霍金娜领养女婴的时间实在是太仓促了。尽管办好了所有的手续,但好心的孤儿院却执意要先为女婴做一次全面的体检后,才能交给霍金娜。”

  那天女婴正在医院体检的时候,医生告诉霍金娜,他们发现女婴正在腹泻,情况很严重,女婴的身体非常虚弱,必须马上送进育婴箱中,不允许霍金娜带着她离开。无奈之下,霍金娜只好独自离开医院,乘坐出租车回到了西川市。她刚回到家,就碰到在门外等候已久的林玄父亲。林玄的父亲告诉霍金娜,那七个学生已经被他骗到了老宅中,他用霍金娜给他的迷药迷倒了他们。霍金娜本想放弃这一次行动计划,但林玄的父亲却怕那七个学生苏醒后告发他,强烈要求霍金娜实施杀人计划。

  霍金娜只好空手来到了老宅,她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缺少了最后一道步骤,仍然能够顺利召唤来女巫的灵魂。她杀死了七个学生,取出他们体内的器官,用搅拌器打成碎末桨汁。霍金娜躺在老宅破旧的木地板上,身体扭曲着摆出一个奇怪的形状,一支支蜡烛点燃在她的身体上。她嘴里念着修炼手册上所传授的咒语,一遍又一遍。

  可惜,整整一夜,她的咒语并没有召唤到女巫灵魂的到来,她的仪式以失败告终。她将自己的失败归咎于自己没有实施最后一道程序——正是那次腹泻,让女婴意外逃过了一劫,没让霍金娜活生生剥下她的脸皮。

  之后,霍金娜还是去孤儿院领回了那个女婴,她希望再找七个人,重新举行召唤女巫灵魂的仪式。可是她没想到,正当自己紧锣密鼓筹备计划的时候,却受到了一心想为弟弟报仇的柴明基的监视,随后又着了来自湘西的赶尸匠钟鲁的道,最终功败垂成、功亏一篑。

  说到了这里,黑袍人忽然问:“秦纤纤,你知道在湘西偏僻的金风寨旁,为什么霍金娜苏醒后要自杀?”

  “为什么?”秦纤纤好奇地问道。

  “因为,当她醒来后,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人玷污了。按照女巫修炼手册中的说法,如果女巫修炼者在违背自己意愿的情况下与人交合,那么她所有渴望成为女巫的努力,都会化为乌有,永远无法恢复。女巫的灵魂,不可能附身于一副被玷污了的身体中。霍金娜感到生命再也没有任何价值,所以才会自杀!”

  “是谁玷污了她?”秦纤纤诧异地问。

  黑袍人冷冷答道:“除了钟鲁,还会有谁?”

  二十年前,钟鲁驱赶着形如行尸走肉的霍金娜,夜行于蜿蜒的山路中。他本来就是准备将霍金娜与那个女婴卖到偏远的湘西山村,挣上一大笔钱。按照以往的习惯,他总是白天休息夜晚赶路。自从解放后,赶尸的路上已经没有了收留尸体的旅店,为了避人耳目,他与霍金娜只能藏在沿途的山洞中。

  在山洞中,钟鲁一次又一次玷污了全无神智的霍金娜——他从来没玩过洋妞,这一次也算是开了荤。就在临近金风寨的山路上,钟鲁心想马上就要交货,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玩洋妞了,于是在路边,再次玷污了霍金娜。

  霍金娜额头上写有符文的黄裱纸被桑仰香揭开之后,尽管浑浑噩噩的她根本记不起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身体的感觉,却让她知道自己被玷污了。想到以后再也不能成为女巫,于是万念俱灰,最终选择了自杀!

  “这一切,你是怎么知道的?”秦纤纤不禁问,“难道你当时一直跟在钟鲁后面,否则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隐秘的事?”

  黑袍人笑了笑,说:“是的,当时的确有人一直跟在钟鲁后面,但这个人却不是我,而是——罗菖雪!”

  “是他?怎么会是他?”

  黑袍人说道:“就在钟鲁与柴明基准备掳走霍金娜的那天夜里,罗菖雪正准备去教师宿舍与霍金娜幽会,就在他要上楼的时候,却正好看到了抱着女婴的柴明基与钟鲁将神志不清霍金娜带走了。罗菖雪知道自己打不赢两个人,更不想让霍金娜的秘密曝露在世人面前,所以根本就不敢上前营救。他也不敢报警,因为他更害怕他与霍金娜之间的关系被曝光,这样他和霍金娜都会身败名裂,他画的油画也会一张都卖不出去。所以他只好跟在了钟鲁身后,想看他究竟会把霍金娜与女婴带到哪里。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一跟,居然就一直跟到了湘西。也就是那一天,钟鲁去东山乱坟堆取出七个学生的骨灰盒,准备带回湘西。当时,罗菖雪也跟踪回到了东山。等钟鲁带着骨灰盒离开后,罗菖雪也沿着一个盗洞,钻入了曾经埋葬七个学生的墓穴中,画下了一幅幅壁画,叙述了从他与霍金娜的相遇一直到霍金娜被劫持走的经过。他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他担心自己将会一去不返,所以用这些壁画告诉以后有缘见到的人,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画,也就是后来警方检查误以为是疯女的龚蓓蕾的尸体时,出现在了那个墓穴之中的画。同时,秦纤纤也明白了,罗菖雪对警方所说的赶尸木偶,并非是他父亲的错误猜测,而完全是由他瞎编出来的。

  “罗菖雪为什么不在路上趁机营救霍金娜呢?我想如果只要他想救,是不可能没有机会的!”秦纤纤又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好!罗菖雪的确有机会救霍金娜,但他却一直没有下手。那是因为——其实在他的心目中,霍金娜早已经人老珠黄。他才十七岁,又画得一手好画,美丽的生活正渐渐向他展开了卷轴,他又怎能被禁锢在一段无法公开的不伦之恋中呢?他从一开始就抱定了绝不解救霍金娜的打算,他跟踪钟鲁,更多的原因是好奇,他想知道神秘的赶尸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纤纤长长吁出了一口气,叹道:“看来,罗菖雪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马上转念问道,“你究竟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秘密?是谁告诉你的?”

  黑袍人笑了,他反问道:“秦纤纤,你为什么不凭借自己的推理能力来猜一猜我是谁呢?再猜猜究竟是谁告诉了我这么多秘密?”

  秦纤纤沉吟了片刻,抬起来头,望着黑袍人脸上纸板面具后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知道你是谁!”

  “那你说说,我是谁?”

  “你是二十三年前被霍金娜收养的女婴,你三岁的时候被罗菖雪送到了亲戚家,但一直没有与罗菖雪中断联系。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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