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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隐藏在青铜面具下的某张脸(1)

书籍名:《入土不安》    作者:庄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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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皮在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接到了陈子言的电话,得知了小雯的死讯。

  一挂断电话,他就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他暗恋的对象就这么死了,而且还死得那么惨烈,连脸皮都被凶手剥了下来。他有种失重的感觉,冯舒死了,小雯死了,下一个又会轮到谁?会是自己吗?还是陈子言?

  凶手是谁?小雯又会与谁结仇?谁会有如此大的仇恨,竟对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下这样的毒手?

  如果凶手下一次选中自己作为受害人,他能逃过这一劫吗?

  三皮越朝牛角尖里想,心里就越恐惧,抽泣的声音也就越大。他的整个身体都弯成了弓型,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小雯那被剥去脸皮、只剩肌理血肉的血淋淋的脸。

  他不住地呕吐,一次又一次,整个胃都仿佛被掏空了。因为呕吐时他憋足了全身的气力,脸也因此扭曲变形了。卫生间的镜子里,出现了一张憔悴神伤的面孔,脸上的脓疮也渗出了一丝丝黑血。看着镜子,就连三皮都认不出这个邋遢丑陋的男人是自己了。

  十分钟后,三皮终于止住了抽泣。他直起身体,勉强洗了把脸,擦去脸上的黑血,走出了卫生间,把自己扔在了客厅柔软的沙发里。

  他沉吟了片刻后,拿出手机,拨打了陈子言的电话。不过陈子言的电话转入了秘书台。三皮只好给他发了一条短信,问:“现在小雯已经死了,为冯舒送葬的组织者没有了,今天午夜,你还去警局送冯舒最后一程吗?”

  从拾起手机的那一刻开始,三皮就在心中暗想,如果陈子言取消送葬的安排,他一定会与陈子言绝交——他必须要帮小雯把没做完的事做完,而且还要完成得漂漂亮亮。

  还好,很快他就接到了陈子言回拨过来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得到了满意的答复。

  陈子言说,他一定会参加葬礼的,毕竟冯舒对他有知遇之恩,为他出版了第一本书,是他的伯乐。

  三皮猜,小雯除了通知他和陈子言为冯舒送葬外,说不定还通知了与她同租的室友莫风。当三皮第一次听说小雯与一个叫莫风的男人合租时,他也曾经吃过醋,但后来小雯偷偷媚笑着告诉他,莫风对女人没兴趣后,三皮这才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那天在皇马之星茶楼打麻将时,莫风也曾经给过三皮一张名片。

  三皮翻出名片,找到了莫风的电话号码,立刻拨了过去。

  不过他拨打了莫风的电话号码后,听筒里传出的提示音却始终重复着一句话:“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三皮只好郁闷地挂断了电话,然后给莫风发了条短信。短信写的是:“如果你今天不去参加冯舒的葬礼,你一定会死得很惨。一把刀会从你的腰间砍下去,把你活活劈成两半!”

  说实话,就连三皮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写出这样的短信内容。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鬼使神差吧。

  发完短信,他就把手机扔在了沙发上。他想,只要等莫风打开手机,就能看到自己发的短信。

  现在离午夜还有几个小时。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三皮觉得自己脑子乱得像团乱麻,什么头绪也理不出来。他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却发现头更疼了。

  也许,自己应该休息一会儿。一想到这里,一股不可遏止的睡意便如潮水般涌上了他的心头。

  在闭上眼睛之前,三皮没有忘记强撑着身体拾起手机,定下闹铃,让手机闹钟在十一点半的时候唤醒自己。

  但是他却没有发现,他的手机只剩一格电了。

  再然后,当他睡着后,手机彻底没电了,但他却丝毫不知。

  三皮拨打电话的时候,莫风就坐在那间与小雯合租的房子的客厅里。

  莫风在警局里修复好那具骨架后,便径直回到了家中。随意弄了两个菜,还没吃完,就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此刻在莫风对面,坐着两个警察,他们是来向莫风调查小雯生前朋友圈的情况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与警察谈话时,莫风关掉了手机。

  从警察口中,莫风得知了小雯的死讯。同时他也知道了,本来今天下午两点小雯会出现在警局检验楼里,协助他修复其前绯闻男友的骨架。

  当然,莫风与小雯的死是毫不相干的。小雯是在离开出租房后才被谋杀的,而那时莫风正在警局里辛苦地修复骨架,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而且小雯与莫风关系一向良好,所以警察只是简单地聊了几句后,便起身告辞了。

  警察离开之后,莫风才不禁后怕了起来。

  他倒不是为了小雯的惨死而感到恐惧,而是暗自心想,如果小雯没死,她一定会在警局检验楼里见到自己,并且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会是多么尴尬的一幕啊!莫风好不容易在新的朋友圈里,辛辛苦苦伪装了这么久,才几乎成功地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横空出世的摄影界新锐。

  一旦他在殡仪馆里担任尸体化妆师傅的事被曝光,只怕那些曾经围绕在他身边的朋友都会离他而去——没人愿意与一个整天与尸体打交道、浑身散发着尸臭与血腥气味的人交朋友。他将被这个圈子踢出去,并且再也没机会出现在朋友们的面前了。

  还好,那个凶手帮了他的忙,一切都变成了一场虚惊。

  莫风涮完碗,洗了个热水澡后,就心情放松地坐在客厅沙发上,懒洋洋地打开电视。既然小雯死了,她请求自己陪同参加的送葬仪式也可以借机不去了。

  谁没事会去参加别人的葬礼呢?又不是什么熟人。

  虽然他和小雯处得不错,但毕竟他们只是房客与二房东的关系,他还没到为了小雯之死而哭泣的地步。小雯死了,给他带来的唯一麻烦,就是以后得直接与房东联系了。为了平摊开支,他还得另外找个合租的人。

  不过,万一合租的是个英俊的男人,那倒也不错,也算小雯死得其所了。想到这里,莫风不禁傻笑了起来。

  刚看了几分钟电视,莫风忽然想起一件事,刚才关掉的手机还没有重新打开呢。

  在他打开手机的一刹那,一条短消息钻进了收件箱里。

  “如果你今天不去参加冯舒的葬礼,你一定会死得很惨。一把刀会从你的腰间砍下去,把你活活劈成两半!”

  发信人的号码很陌生,回拨过去,对方却已经关机了——虽然三皮要来了他的电话号码,但他却没记下三皮的电话号码。而三皮的手机之所以会关机,是因为这时恰好没电了。

  世界上的事,偏偏就有这么巧。一个偶然的巧合,常常会改变整个事件的发展态势。

  在警局的检验楼里,陈子言向周渊易介绍完剥皮的细节与历史渊源后,午夜还要继续待在那里为冯舒送葬。但他一直惦记着小说的进度,想继续写下去。本来周渊易想留他在检验楼里使用小高的电脑,但他还是婉言谢绝了。毕竟文章的前半部分与梗概以及以前在网络和古籍上搜集的资料,还在自己的电脑里,再说他也不习惯使用别人的键盘。

  从警局回到家中后,陈子言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奋力敲打着键盘,他得赶紧把新一章节的稿子写出来。现在离葬礼举行虽然没有太多时间了,但他因为胸有成竹,所以写作的速度极快。这点时间,已经足够让他写完那篇惊悚小说的下一章了。

  在电脑的液晶屏上,显现出一段他刚敲好的文章:

  这一次的受害人,裁决者寻找了很久。

  他是个温文尔雅的中年人,住在乡间的一幢小别墅里。平日里他乐善好施,为邻近村子修桥铺路,还捐了一所小学。表面上,他是一家私立医院的董事长,但裁决者却知道,这个中年人当初是靠卖假药发家致富,赚到了第一桶金。随后,这个人又在下巴上粘上了山羊胡子,还在额头上贴上了膏药,让脸颊生出几道皱纹,开了一家私人黑诊所,冒充老军医专治性病。

  靠着性病诊所,这家伙有钱了,便开始洗底走正行。他承包了一所正规医院的泌尿科与皮肤科,又请来真正的专家坐诊。但他追求金钱的目标却没有发生丝毫的改变,尽管医生是请来的专家,但检验科却是他亲自坐镇。凡是有人来做检验,即使没病,出报告的时候他也会使各项指标显示为阳性。

  如果注意到前段时间报纸上的社会新闻,有心人一定会记得一桩骇人听闻的凶杀案件。一个女人趁着丈夫睡着的时候,把一锅烧化了的猪油泼在了丈夫的身上。她丈夫当场就被滚烫的猪油给烫死了,而之后那个女人也被判处了死刑。

  社会新闻上的报道,对于女人为何行凶的原因,一直语焉不详。但裁决者却知道,那是因为在惨案发生前几天,女人在丈夫的裤兜里发现了一张医学检验报告单,证实丈夫得了性病。而那张报告单,就是从现在躺在裁决者面前的这个中年人的医院里发出来的。

  事实上,尸检证明,那女人的丈夫根本就没有患性病。这桩惨案根本就是这个中年人一手造成的。

  可追查到中年人的医院时,他却以检验试剂遭到污染为由进行推脱。最后,他只是交出了一笔罚金,却并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

  虽然法律无法制裁他,但裁决者却能制裁他。

  ……

  此时,地上到处流淌着鲜血,空气里充斥着甜腥的气味。那个中年人的上半身,还在那块嵌有宽刃刀的巨石旁不断地扭动着,鲜血是从他腰间汩汩涌出的。因为人体的主要器官都在上半身,即使他被人从腰间斩断,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死去,他的意识会很清晰,死亡的过程也会很缓慢,很绵长。

  穿着黑衣的裁决者一边冷笑着,一边拿出了一张纸与一支笔,放在那半爿即将变成尸体的上半段人体前,说:“不得不说,这种死法非常具有人文关怀精神。现在留给你的时间,正好够你写一封遗书。”

  2

  那具不知名的骨架、小雯的死,都有着共同之处,他们的死亡方式都是陈子言那篇惊悚小说中的桥段在现实生活中的翻版。而陈子言在欧洲冠军杯决赛的前一天夜里,曾经把新小说的梗概和样章发给了冯舒,所以周渊易推测,冯舒正是按照梗概中的记叙,制定了他的谋杀计划。

  此刻,在周渊易的电脑里,也躺着一份陈子言的小说梗概。

  在小说中,陈子言塑造了一个自诩为“最终裁决者”的连环杀手。这个杀手所有的谋杀对象,都是那些通过各种手段逃脱了法律制裁的坏人。为了昭显他的正气与威严,每次惩处猎物时,裁决者都会选择一种特定的古代酷刑来行凶,比如“梳洗”,又比如“剥皮”。

  根据梗概中的进度,在裁决者进行完“梳洗”刑与“剥皮”刑之后,接下来应该是实施“腰斩”刑了。

  腰斩,顾名思义,就是行刑者用重斧从犯人的腰部将其砍作两截。

  “腰斩”的历史相当悠久,一直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早在《战国策?秦策》中就记叙过范雎说过的一句话:“今臣之胸不足以当椹质,要不足以待斧钺。”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瘦削的胸不值得放在砧板上,纤细的腰经不住斧钺一砍。其提到的处死方式,就是“腰斩”。

  商鞅变法时,也曾明文规定对百姓实行连坐,一家犯罪,邻家不告发者,要处以腰斩。当时究竟有多少人被腰斩而死,如今已难以统计。据说商鞅在渭河边处决囚犯时,死者的鲜血把渭水都染红了。

  “腰斩”行刑时,犯人必须脱光身上的衣服,使腰部裸露出来,伏在铡床或木、铁制成的砧板上,正是刀俎之间“我为鱼肉”的架势。单是这架势,已足以使普通人吓得屁滚尿流魂飞魄散了。

  行刑的刽子手必须熟知人体腰椎骨的空隙在何处,斧头一定要落在椎骨的隙缝之中,才能达到“手足异处”的效果。

  除了用重斧之外,古代的刽子手也会使用特制的断腰台来执行“腰斩”之刑。断腰台和断头台差不多的构造,只不过大了一点而已。传说包拯的三把铡刀,其中有一把就是用来腰斩的。

  因为人体的大部分器官都集中在上半身,因此犯人被腰斩后不会马上就死 ,斩完以后神志还清醒,得过好一段时间才会断气。

  传说明成祖杀方孝孺,用的就是腰斩。一刀斩下去之后,方孝孺没有当场死亡,还以肘撑地爬行,以手沾血在地上连书“篡”字,一共写了十二个半才断气。

  而在现实生活中,想要找到一把够沉够重的斧头来腰斩,是一件很难的事,也不方便随身携带。所以在陈子言的构思中,他让裁决者这个连环杀手在家里自制了一个断腰台,把一柄宽刃的长刀嵌在一块大石头上,在天花板上钉了一个滑轮。再将一根结实的粗麻绳一头系在石头上,另一头则穿过滑轮固定在地上。大石头上的刀刃是朝下的。

  裁决者将猎物劫持回家后,让猎物趴在地上,固定在那柄悬空的刀口正下方。然后他砍断粗麻绳的另一端,宽刃长刀与石头就会同时落下。借助石头的重力,长刀就可以顺利地将猎物从腰间斩为两截了。

  宽刃长刀并不是一件很适用的杀人凶器,因为不便于携带,而且还略显得华而不实,在格斗中极易折断,所以就算是街头小混混,也不会装备这种武器。

  在城市中,通常只有一个地方可以买到宽刃长刀,那就是旅游区的工艺品商店。这玩意儿只适合作为装饰品挂在客厅的墙上,即使是工艺品商店,这样的长刀也是难得卖出去一把的。

  而在工艺品商店购买宽刃长刀,绝对会给店员留下深刻的印象。以冯舒伪造“无面尸”的手法来看,他根本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还活着,更不愿意留下任何会将警方的调查引向他的蛛丝马迹。

  所以周渊易敢肯定冯舒不会使用与小说梗概中相同的杀人方法,他要想成功地制造“腰斩”之刑,一定会使用其他的手段。

  但冯舒究竟会用什么手段呢?

  就在周渊易沉思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看了看号码,竟然是莫风打来的。

  莫风怎么会打电话来找自己?他又遇到了什么事?周渊易满面狐疑地接通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莫风就以急促恐惧的声音,惊魂未定地厉声叫道:“刚才我收到了一条威胁短信!短信称,如果我不参加今天夜里的送葬仪式,我就会被腰斩!”

  “腰斩?”周渊易的瞳孔骤然紧缩。在这个节骨眼上,腰斩的威胁竟然真的出现了!在这次事件里这还是第一次出现提前警告,周渊易感觉很兴奋,或许这就是破案的转机吧。

  听完莫风的叙述后,周渊易从莫风那里拿到了发出威胁短信的那个手机号码。

  周渊易也试着拨打了一遍那个号码,可惜对方关机了。

  如果在这个时候,周渊易打开案件记事簿,查验一遍这起案件所有相关联系人的电话号码,就可以发现这条短信是三皮发出的。

  可惜当周渊易听说这件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短信一定是凶手冯舒发来的。冯舒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绝对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他只会在人潮熙攘的大街上购买一张不需登记身份证的神州行SIM卡,然后塞进手机里使用。而且周渊易猜测,冯舒购买这张SIM卡的唯一的目的就是给莫风发这条威胁短信,发完后,他就会拔出SIM卡随意扔到某个地方,也许是扔在公共厕所的马桶里,也可能是丢进街心花园深处的草丛中。

  总之,这个号码将永远不再使用。

  任何人都会犯错,周渊易也不例外。这一次,他犯的是经验主义与武断的错。

  所以他并没继续追查这个电话号码,只是在电话里对莫风说:“你现在待在家里,千万不要外出。把门锁好,我马上派人到你那里去。”

  “派人来保护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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