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听天命
“如果有自己的想法可以说出来。”我鼓励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你相信命运么？”苏洛忽然奇怪地问了一句。
“我相信命运，但是不屈服命运。”我摊开双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所谓尽人事靠天命嘛。”
“据说每个人从出生起他的基因就决定了何时会生什么病，甚至会死于那种病，这不等于早就决定了自己的命运么？而一个人一生中总有些他自己都无法克服的性格，即便他多么想努力改变也改变不了的特点，这些东西或许会引导他成功，但也有可能是诱惑浮士德的魔鬼。”他也学着我做了个同样的动作。
“我不明白这与失踪案什么关系，算了，你除了大吃特吃就是说一些似是而非的理论，虽然你不记得自己以前是做什么的，不过我肯定你一定是在一个善于说话的家庭长大，是大学教授，还是评论家？”我开玩笑道，不过苏洛没有笑，或许牵扯到自己失忆的事情他总有些不快吧。
这种失踪案除了失踪人数比较多之外毫无特别之处，也不知道那家伙是如何看重还送到我这里来的，我将问价随便翻看了下，望了望那几张当事人的照片就一把扔到厚厚的其他一堆同伴里去了。
因为我知道很快还会有更重要的新闻，这个世界永远不缺乏让人惊讶的事情发生。
——从横跨这条马路的天桥下面，有着当地最高的一座大楼，之所以说它最高，因为十年来它一直处于不停地向上盖楼的过程中，没人知道这栋楼何时结束，仿佛巴别塔一般向上升着，它附近的楼层网上去仿佛趴在脚底似的，每次从楼下经过，我都和别人一样抬起头看着。
别人看何时完工，我则看何时坍塌。
越高，越容易摔下来，楼也是，人也是。
快到斜坡尽头时，左右两旁即出现岔路。土墙在那儿弯成左右两边，隔着岔路有竹林和几间相连的民家。再向前走，开始看得到稀稀落落的杂货店、小吃店，书店等。然后，再住前走一会儿，左边是一条狭长的小巷，虽然只有四米多宽，却因为连接着几所学校而变得经常交通堵塞，尤其是上学放学的高峰期，而这个时候我一般都不会出去，呆在土黄色的砖墙之后，透过砖块的缝隙朝外望去，冬日的阳光很柔和的渗进来，一点也不刺眼。扑面而来，感觉不到夏日的灼热，有的只是类似家养的顽皮小猫伏在你脸上一样，有些暖意，有带着些瘙痒。
我很喜欢这样看外面的人，因为这样很有安全感，没人知道我在看着他们，那一刻我总能感觉到自己造物主观察人类般高高在上一样，又像是看着宠物的主人。
可惜这种快乐被人打破了，苏洛的到来让我安宁的生活无法继续，我喜欢看宠物，但我不喜欢养宠物，苏洛如小狗一样绕着我，索要食物。不堪其扰的我总是处于下风，用不多的钱买来吃的打发他。
吃完东西的苏洛总是呼呼睡去，要不拿起书坐在院子里看上一天，而这个时候我又可以猫着腰，用双手撑着膝盖，高抬起脖子，聚精会神地保持着一贯的姿势半蹲在墙壁外看着小巷里穿梭的人群。
手里拿着便宜小吃的孩子，脸上带着欣慰或者焦躁手里拿着孩子成绩单的家长，这世界没有比人更有趣的东西了。
忽然，我的视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我眯起眼睛使劲看去，就如穿过防盗门的猫眼向外张望似的，结果我去看到了一个黑色湿润的圆形物体。那是一只眼睛。
浑浊，衰老，悲伤，像用久了擦拭过多的玻璃，灰蒙蒙一片。
接着，眼睛不见了，出现了一张带着唏嘘胡渣的嘴，嘴唇薄而紧闭，带着微红，上面有着几条柔软的褶皱，微微上翘。这时侯那嘴唇动了起来，吐出几个字，即便隔着墙壁，却依然清晰的很。
“你还是老样子啊。”那声音有些熟悉，却隔的太久远了，不知道是我记不起来还是不愿意记起来。
我终于挺直了身体，揉了揉酸胀的小腿，绕到门前拨开了门闩。
门前站着一个男人，四十多岁，身材魁梧，头发斑白，整齐的梳理在脑后，他穿着紧贴在身上合体的名牌西服，白色的休闲皮鞋，双手交叉在身前，微微笑着望着我。他的身体挡住了阳光，在我身上投下一大片阴影。
“为什么你有着如此怪异的癖好。”他嘲笑般望着我，我回敬他一个无所谓的微笑。
“不为什么，观察者自然要在对象最自然的状态下观察，不能让他们知道啊。”
“说正事，我找你好久了，朱先生有要事拜托。”他微微欠身，然后做了个请的动作，我看见不宽阔的小巷里停着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门已经打开了。
“为什么不进来坐坐呢？”我也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你知道我向来不踏入穷人家半步，穷苦和愚蠢都会被传染。”这家伙居然骄傲地抬了抬头，露出宽阔带着胡渣的下巴，还特意往后退了点，离开了我家门前不满灰尘的台阶。
我歪着头，朝他咧开嘴，伸出手友好地朝他西装上拍了拍，他躲闪不及，眉头皱了一下。
“找到我，估计就不是什么好事了。”说完，我没有上车，而是转身进屋。苏洛正坐在里面，我必须叫上他一起过去。
苏洛的体型修长，身体柔软，也习惯于将整个身体如蛇一般盘旋在一起埋进厚厚暖和的沙发，更像一直鹤般优雅地将右手支撑自己的脑袋看着书，我很难相信这家伙几周前落魄到在垃圾箱找吃的果腹。
“快起来，我们有活干了。”这家伙已经赖在我家快半个月了，我已经囊中羞涩，再过些时日吃饭都成问题了。
“哦？老板，什么事？”他兴奋地跳了起来。
“不知道，反正是个有钱人，说不定有大笔的佣金。”
“哎，，这样就可以买很多好吃的了。”苏洛将书往身后一扔，原本软弱无骨的身体仿佛安装了弹簧丝的跳了起来。
“你这家伙的脑袋里就只有食物么！”我摇摇头苦笑。
“你的脑袋不也只有钱么！”他立即反驳。
“闭嘴！再顶撞我就没有饭吃！”我终于忍受不了这个除了会用指头插玻璃就只会大吃特吃的家伙。
我几乎被苏洛拉着走出了家，坐进了车子里。
“好漂亮的座椅啊，柔软的像棉花，比你家的沙发舒服多了，每次坐在你家沙发上都像坐在冻上了的猪肉上，又冷又硬。”苏洛抚摸着黄色的真皮沙发座椅，半米眯起眼抱怨着我。
“你的新搭档很有意思啊。”那家伙从前排座位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笑了下，说老实话他笑起来很难看。
“这么久都没找过我了，看来这次你能得到的提成不少吧，罗佛。”我望着窗外的风景，汽车行驶上了高速公路桥，眼前从繁杂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景色脱离出来，一下变得开朗了。
“是的，而且我打赌你会对这个案子很有兴趣。”罗佛将头又转了会去，看都不看从肩膀上递给我一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