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黑色的五角星 (1)
我想大声的喊苏洛，可是声带的震动从嘴巴里发出的确是米莉亚三个字，我不甘心，又喊了次，还是米莉亚。
这时候我转过身体，看到那个金发的小男孩正眯着眼睛望着我。
他张开嘴巴，似乎正说些什么，可是我听不到。
他又伸出手指了指那个男人，可我还是不明白。
于是我跑向他，想抓住他好好问问，但在我手指触碰到他的一瞬间，从男孩淡蓝色的眼睛里流出了深黑色的液体，接着是鼻子，嘴巴，耳朵，他就那样呆立着不动，我正惊讶的时候，从他的肩膀后面蜿蜒盘旋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臂，顺着男孩的脖子往下抚摸着，像一条蛇将男孩完全围绕住，慢慢缩紧，随着手臂的盘旋，一个低垂着脑袋黑色卷发像盖头一样披散在额前的女人慢慢从那男孩的身后探出头来，我只能勉强看到她尖尖的下巴与鲜血般红的仿佛在跳动的嘴唇，在嘴唇下方的右边下巴上有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那女人的下巴抵在胳膊上继续朝下爬着，看上去仿佛她没有身体，只有一只手和脑袋长在那个男孩身上一样。
他就是亚历山大？可那女人是谁？
我无法置信地本能地倒退着身体，可是那男孩带着那条胳膊和手臂笔直地朝我走过来，一边走，我看到那女人的嘴唇微微张开，吐出一条长而狭窄的赤红舌头，哧的一下又很快缩了回去。
他们走到我面前按，那女人没有抬起头，只是伸出手来，将一只鲜艳的苹果送到我面前，那苹果十分诱人，整体鲜红圆整，可是却让我有着一种不真实感，如同一个塑胶制品，但是我还是颤抖着伸出手拿起了苹果朝自己的嘴巴送过去，仿佛我的身体正在渴求着那苹果而无视我大脑的命令一般。我想向后逃跑，可是左手却被男孩的手牢牢抓住，手背上传来一阵刺痛，我挣脱一看，上面居然有一个黑色的五角星地标志。
捂住手腕的我捂住的四处看着，却见不到任何可以帮助我的人，当我无意撇了一眼墙，却发现墙壁上黑色的石英钟上的秒针居然在六点后的那一秒间来回的走动，走过去又摆回来，我的世界只存在这一秒里，无法前进，难怪那些人都僵立不动了，原来不是时间停止，而是时间在坐着周期性的震动。
那个苹果即将送入口中，从我身后却神过一只大手将苹果打掉，回头望去，居然是那张熟悉的面孔，十年未见却依然风采依旧，犹如昨日一般，我一时激动竟说不出话，可他也只是微微一笑，忽然又开始变得不清晰起来，就像是被风轻抚过的水中的倒影，吹起阵阵涟漪。
终于，我开始觉得脖子一阵冰凉，接着是空气进入肺部的凉意和清澈感，我的眼皮猛地睁开，却看到的是已经泛黄的天花板和孤独地悬挂在上面的一盏发黑的四十瓦电灯泡。我赶紧抬起左手仔细查看，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五角星的标记。
我大口地呼吸着并不新鲜的带着刺鼻味的空气，转头望去，苏洛正在埋头呼呼大睡，我觉得浑身一紧，毛孔通透，身体有些冰凉，摸过去原来出了一身地冷汗。
“是梦啊。”我感叹道。
“梦？什么梦？”苏洛一只手揉着眼睛尚未全醒过来，另外一只手靠手肘支撑着身体，奇怪地望着我。
我将刚才的梦全部告诉了苏洛，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或许只是一个你大脑神经下的放松产生的画面吧，梦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人类意识的‘反刍’罢了。”苏洛的比喻十分有趣，让我产生了兴趣，他向来谈起这类事情总是身材飞扬起来，和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说的‘反刍’，不是指牛羊等动物将胃部未消化的东西从食道重新返回到嘴巴里咀嚼后利于消化吸收么？这和梦的解析有什么关系？”
“你这人真是死脑筋，我说的只是一种比喻啊。”苏洛扬了扬眉毛，做出一个嘲笑的表情。
为了听他说下去，我暂且忍耐住了。
“人的行为总是分为两个方面，大脑的表面意识在我们看来处于统治地位，他霸占了人的深层意识的地位，将它们赶到了自己本身都无法意识到其存在的大脑深处，但是人体需要休息，当我们进入睡眠，深层意识开始重新占领我们，当然也不乏有一些人，他们的深层意识过于强大，甚至可以在无睡眠或者催眠的情况下逃离出来，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人格分裂吧。”
“我还是无法明白，这和‘反刍’有什么关系。”
“听我说下去啊。”苏洛不耐烦地伸出右手，对着我做了个阻挡的姿势，
“你也知道，我们的这个世界靠的是人类的感官器官来收集资料，分门别类，就好比一个优秀的画师，现实素描勾勒骨架，接着上色，勾边，然后细微处修改，才出现一张漂亮的画，我们也是如此，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是通过感官系统从不同角度建立的多层次状态，眼睛判断颜色，光亮，形状，耳朵判断声音，远近，还有鼻子的嗅觉，总之以极快的速度收集着未知物体的信息，而大脑则经行最终的统计和总结，然后将它贴上标签，放进我们的记忆里，下一次在遇见就不用思考犹豫，而是可以直接条件反射的判断，就好像我们不必一定要通过眼睛知道面前的是橘子，即便蒙住也可以通过嗅觉和味觉来判断一样，所以如果将我们视觉听觉一类的系统比作牙齿的话，那么我们的感官神经不就是食道么？那么大脑当然是胃了。”苏洛的话让我觉得自己的头变成了牛百叶，忍不住嘴角抽动起来，不过我很快控制自己不笑出声，免得让他发觉。
果然他没有注意，依旧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可是，问题出现了，当我们遇到一种无法通过我们自己现有的所有感官能力来判断决定的事物的时候，大脑便会产生疑惑，可是采集的信息依旧源源不断地从神经穿了进来，于是我们发生了混乱，无法识别和做出决断与反应，于是只能将其胡乱包在一起，仍在某个角落里不去理会，因为这是一种下意识的保护行为，有时候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些行为，因为如果过多的思考而无法解答，就好比电脑的CPU一样，说不定会烧掉啊。”苏洛的表情很夸张的用食指点着自己的脑袋。
“我明白了，就好比一些人之所以会产生精神病或者自闭症是因为他们遇见无法理解和‘消化’的东西，让他们自己的世界坍塌了，让他们无法与真实的世界联系起来。”我忍不住想起了王建国那番话，不得不承认很有道理，与苏洛的观点如出一辙。
“是的，不过自闭症并不是这一类型。”苏洛忽然提出了相反的意见，“自闭症恰巧相反，不是他们的世界坍塌了，而是他们的世界太过于庞大，甚至超越了真实存在的世界，让他们无所适从，认为只需要活在自己建立的世界就足够了，所以与外界的交流越来越少，而大脑是需要使用的东西，这样下去就会导致智力低下和行为能力退化了。”原来如此，自闭症的孩子与人交流最困难，却又最重要。
“现在回到‘反刍’上来，，当我们的表意识无法解决这些奇怪未知的东西的时候，当我们的睡眠来临，深层意识出现了，它占据了大脑的主动权，和所有的感官系统，这些被丢弃到一边的问题被重新拿出来，以一种‘反刍’的形式来重新经行‘消化’，而这时候的方法非常有趣，如果说白天我们的表意识是通过感官系统来接收外界的刺激信息，这时候恰恰相反，如同‘反刍’一样，未消化完全的食物从胃部通过食道又回到牛羊的嘴巴里，通过牙齿经行第二次咀嚼，而大脑则是将白天的那些无法识别的信息返回到我们的感官系统里，而最直观的就是视觉，我们消化外界食物的牙齿。”
“是啊，为什么在梦中我们好像总是失去了嗅觉味觉听觉触觉之类的？”我问道。
“那是因为所有感觉里视觉是最直接的认识方法和了解食物的捷径，其实在梦里其他的感觉还是存在，只不过因为视觉的刺激最大，而从大脑反馈回来最多的缘故将其他的感觉掩盖掉了。
打个比方，你现在闭上眼睛头脑里想象一些人或者事物，会不会觉得和梦中出现的人和事物总是有一些差距？似乎梦中的更加清晰些？”苏洛问我道。
我闭上眼睛，尝试一下回忆刚才梦中的景象，果然要模糊许多。
“因为这个时侯你已经不再反馈视觉信息，处于统治地位的表意识不允许你这样将信息倒流回到你的视网膜上而已。所以说梦其实往往是解决现实世界无法解决问题的一种方法，如同发明苯环的德国科学家凯库勒一样，梦中的蛇导致了苯环创造性的封闭分子式出现，只不过我们极少运用这一特殊的能力而已。”
“那我的梦到底说明了什么？那个男孩还有他身后的给我苹果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想起那个苹果，就觉得嘴唇发干，仿佛它就在我眼前，无比真实却又非常虚幻。
“人的喜好厌恶其实非常奇特，像有人喜欢大眼睛，高鼻梁的明星，实际上往往是因为对自己的眼睛或者鼻子并不满意的原因，也就是说人类往往在行为思考中经行着一种互补，梦也是如此，你在白天所经历的事情让你疑惑，所以你渴望答案和结果，不过我并不是梦的解释专家，所以对你的梦没有明确的解释。”苏洛摊开双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
我忽然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原来说这么多只是无用的话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