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沙(3)
“你应聘上了吗？”我虽然大致知道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
“应聘上了，”老沙笑着说，“一个月才七百块钱，他们根本就很难招到人。”
“我估计是因为他们挖出了青花瓷的原因，”我对老沙说，“要保护现场，所以临时招收保安。”
“是的，”老沙说，“就是这样，可是你不知道，保安的队长，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那个人，很厉害，我看他第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也对青花瓷感兴趣？”我问，“也是你的同行？”
“不，”老沙向我解释，“他是个很单纯的小孩，比你还小几岁，他不是做我们这一行的。”
“可是你又说他很厉害？”
“我说他厉害，”老沙说，“是因为我发现他的本事不一般，可是为什么当了个保安。当初我以为他也是和我一样，出于某种目的到这里的。可是我和他接触后才发现，不是这样，我的意思是，他这人非同一般……”
“我明白了。”我点头说，“你的意思是他具备常人没有的能力，但是生不逢时，沦落成了一个保安。”
“大致就是这个意思。”老沙说，“我慢慢告诉你他的情况。我觉得他跟你写的小说里的人物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虽然有超出常人的本事，但是他自己不会利用。”
“他不会是个做鬼的吧？”我笑起来。
“不是，”老沙说，“他身上有秘术，而且他在极力掩饰。”
“我有点兴趣了。”我对老沙说，“写小说的人，就喜欢这种神神秘秘的人物。他叫什么？”
“别人都叫他大拿。”老沙回答，“真名叫李元，而且从他的履历来看，他没有什么复杂的经历，这个和他身上掩饰的本领产生了反差，我当时很难理解。”
我对老沙说：“很多心思缜密的人，能够把自己掩饰得很好，指不定他也和你是同行。”
“大拿绝对不是！”老沙坚定地说。
我突然醒悟，是的，老沙跟我说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了，他说的大拿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很确定的事情。我继续听老沙说下去。
老沙当即把自己光鲜的游客衣服给换了，换成了一件普通的夹克。然后回到钢厂，找到保卫科的办公室，站在办公室门口，犹犹豫豫地敲了几下门。门开了，一个年轻人站在老沙的面前。
“请问……”老沙用东北话说，“这里是不是招聘保安？”
年轻人看了老沙几眼，问：“身体健康吗？”
“没出过毛病。”
“多大年龄？”
“三十四岁。”
“身高？”
“一米八二。”
“行，”年轻人爽快地说，“现在就可以上班。对了，你叫什么？”
“沙建生。”老沙故作迟疑地说，“我得先回家收拾一些东西吧。”
“不用了，”年轻人回答，“现在缺人缺得厉害，你哪儿人？”
“我是沙湾镇人，听说这里招人做保安。”
“沙湾镇啊，”年轻人高兴地说，“我老舅家呢，还真不近，来去三个小时。你认识我老舅吗？别人都叫他金大磕巴。他就住在沙湾镇菜市场的顶头，姓金。菜市场卖猪肉的。”
“我一直在沈阳做事，”老沙说，“很少回家，你舅舅我不认识啊。”
“沙湾姓沙的人不少，”年轻人说，“我老舅也不见得认识你，先别说这些了，过几天不忙了，我放你回去休假，把换洗衣服给拿过来。”老沙走进办公室，年轻人从储藏柜拿出一件保安服，递给老沙，“我大名叫李元，他们都叫我大拿，我是保安队长。”
老沙把衣服拿在手上，但是一时不肯换上。
“差点忘了，”大拿说，“把你身份证给我登记一下。”
“这年头，又不出远门，谁把身份证带在身上，”老沙解释说，“等你放我假的时候，我回去拿给你看吧。”
“也行，”大拿亲热地说，“你和我老舅是一个镇上的，我会关照你的。好好干，这几天忒忙活。”
“什么事情，这么忙活啊？”老沙试探大拿的口风，“听说这里挖出了宝贝？”
“不就是一些瓶瓶罐罐的瓷器碎片嘛，”大拿不介意地回答，“他们都当个宝似的，我在这里上班两年，见得多了去了……你怎么还不换衣服？”
“我这人脸皮薄，”老沙讪笑着说，“有别人在，我不敢换衣服。”
“矫情。”大拿走出办公室，把门给带上。
老沙飞快地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衬衣之外的部分露出了文身的痕迹，然后飞快地把保安服穿上。换好没多久，大拿带着两个小伙子来了，对着老沙说：“这大哥是我们的新同事，姓沙，你们叫他老沙就行了，他比我们年纪都大。”老沙向两个年轻人点头。
“这是黑小，这是二子。”大拿向老沙介绍道。都是很普通的北方小名，老沙一看这两人都是毛头小子，也没有问他们的大名。
黑小对大拿说：“我说大拿……”
“叫我李队。”大拿提醒。
“靠，你才当队长几天啊，就摆起谱来了。”二子在一旁插嘴，“当官了就不认人了是不是，什么你对，你错的？”大拿没有办法，只好笑笑，看来这两人是他哥们儿，平时就这么斗嘴斗习惯了。
“我说大拿，不，李队。”黑小对大拿说，“这个井水的事情到底怎么解决啊，我们都一个星期没洗澡了。”
“妈的，井水几十年都好好的，现在突然干了，”大拿说，“真******邪乎，我正在跟上头联系，看能不能再把井挖深一点。”
“那可得快点，”二子说，“我身上都臭了。”
“打井不要钱啊？”大拿说，“几千块，谁出这钱，钢厂的领导自己都穷得没饭吃了，天天给我打马虎眼。”
老沙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井水突然干了，证明肯定有事情发生。指不定就是倒斗的人已经开始动手，但是水平不高，把地下水的断层给打穿了，地下透水，很可能那几个冒失的贼已经淹死在下面。老沙又问大拿：“工厂里明明有一个很大的蓄水池，为什么不用那里的水？”
“那些水当年是用来循环冷却塔的，”大拿说，“积在那里一两年了，脏得要死。”
“可是我明明看见很清澈啊。”老沙说，“洗个澡什么的应该没问题吧。”
“说不能用，就是不能用，”大拿不耐烦地对老沙说，“领导就是这么说的，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对，”老沙狐疑地问，“是不是有人用过这个水，出过问题？”
大拿不说话了，黑小和二子也相互看了看，老沙明白，自己猜中了，可是他们都很忌讳说这个。“带我去看看井，”老沙心里有数，对着大拿说，“我干过工程，懂一点这个。”
大拿看了看老沙：“你能弄出井水？”
“我先去看看。”老沙说，“万一有办法呢。”
“好吧，你跟我们去看看。”
黑小和二子马上就带着大拿和老沙向厂子里的泵机房走去，大拿、黑小、二子走在前面，嘀嘀咕咕地说话，老沙紧紧跟在后面。隐隐约约地听大拿说：“这人三十几了，都没个工作，看样子挺可怜的，这年龄，不是走投无路，谁来做保安，你们可别欺负他……”
老沙跟着大拿他们三人，到了泵机房。这个泵机房就是一个巨大的水井，当年钢厂红火的时候，需要一些降低工作车间空气温度的冷却水，这种冷却水不直接进入炼钢的工业流程，所以对水质的要求并不高，于是就打了一个深井，利用井水就足够了。泵机房有两组大型的机泵，还有一个操控台，几根巨大的钢管从机泵的上方牵引出去，架在空中，伸向炼钢的车间。现在钢厂早已停产，泵机房早就没人用了，里面的机器布满了灰尘，就是一个摆设。看来是大拿他们请人在机泵的地面上凿开一个坑洞，把地面下的井壁用乙炔割开一个口子，然后放了一个潜水泵下去，每天抽水上来作为生活用水。
大拿开启潜水泵，听见潜水泵空转的声音，很明显，井下面没有水了。老沙也主动请缨，爬到坑洞下，耳朵贴着钢质井壁外侧，用手轻轻地敲击井壁的钢外壳，判断下面还有没有井水。但是老沙听到的声音，让他十分震惊。根据井壁发出的沉闷回响，井下面应该是还有水的，而且水不少，从潜水泵的声音上分析，潜水泵也没有损坏，只是为什么潜水泵抽不上来水，还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老沙心里犯怵，但是也没把这事告诉大拿。
大拿问老沙：“什么情况？”
老沙回到地面上，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可能是管子被堵住了吧。”
第一天上班，就这么过去了，大拿带着老沙在厂子里转悠一遍，告诉他巡逻的路线，哪些地方需要留意。“厂子里没钱了，很多保卫设施都是形同虚设，”大拿临下班的时候说，“所以我们要提高警惕，现在青花瓷的事情又闹得厉害，晚上指不定小偷就进来了。”
老沙点头，准备下班。
“你不换衣服了吗？”大拿提醒老沙。
老沙把自己的衣服拿在手上：“不换了，这身就挺好。”
神偷正在房间里和嫣儿讨论怎么布置探测地下布局的探测头。突然听见门铃声，神偷凑到猫眼一看，看见个穿警服的人站在门外，吓了一跳，再细看的时候，发现是老沙，才打开了门。
“现在的保安服，怎么和警察的制服一个模样？”神偷惊魂未定地说。
“胳膊上还是写的保安两个字，”老沙把胳膊抬起给神偷看，“你现在怎么没以前机灵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神偷摆摆手，对老沙说：“做保安，这法子挺好，到底是老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