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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强暴我,强暴我(1)

书籍名:《追踪开膛手》    作者:燕南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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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一年过去了,一宗一宗案子接连发生,恶魔不断地将死者送到他门前,似乎永远没有结束的一天,就像一条咬住自己尾巴的蛇,组成一个没头没尾的怪圈。

  看过了太多的死亡,现在的陆凡一,俨然成为一个隐藏情绪的高手。只有当夜深人静或一人独处时,那些死亡的景象和死者亲属悲痛的脸庞,便会毫无预警地跳出来,弄得他心神不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那时,他只想放声大哭一场。

  许建东和欧阳嘉的新房是一栋独立的二层别墅,墙壁刷成干净的乳白色,屋顶有两扇拱形天窗,是很有怀旧的欧式风格。看得出来,为了娶欧阳嘉,这位中队长几乎倾尽了自己十几年来全部的积蓄。

  精致的砖造别墅静静地矗立在林荫大道的尽头,静得让人胆寒。院子里停着许建东那辆半新的吉普车,在凄风冷雨中像一只僵死的甲虫。

  陆凡一把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门,仅一眨眼功夫,他浑身都湿了。这种鬼天气,撑伞也没用,他干脆把伞扔回副驾驶座,一头冲进雨里。

  按了两次门铃才听到一个仓惶的声音从厚实的木门后传来:“来了。”

  “快进来吧,今晚的天气实在太糟糕了。”门后露出欧阳嘉疲惫而苍白的脸,“我听天气预报说,有十级左右的台风。”

  “你门口那条林荫大道,左侧的路口有棵树的枝桠被风刮断了,挡在路中央,你明天开车恐怕得绕道而行。”陆凡一进屋,他浑身湿透了,头发滴着雨水,踩在地板上的时候,鞋子咯吱作响。

  欧阳嘉穿着黑色的外套,头发从光滑的额头往后梳,最后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她竭力让自己看上去神采奕奕,然而眼里却难掩痛失丈夫的悲伤。她领陆凡一进玄关,从鞋架上给他找出一双棉拖鞋,直起腰时,她脚步踉跄。

  “你喝酒了?”陆凡一闻到她身上的酒气。

  “喝了一点。”她似乎不想多谈喝酒的事,指指陆凡一湿漉漉的外套,“要不要换一件,我这里有干净的。”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她又补充,“是新的,没人穿过。”

  “不用了。”陆凡一婉拒,“就淋了一点雨,不碍事。”

  客厅布置得既温馨又高雅,雪白的波斯长毛地毯,铺着华美软垫的浅灰色鸡翅木家具,挂在墙上的结婚照里的两人笑容灿烂。

  “我早该来看你的。”坐定后,陆凡一艰难地开口。

  “我没事,真的,你们都不用为我担心。”欧阳嘉努力挤出笑容,但看上去几近崩溃。

  “非常抱歉,我知道你很难受。”他低声说,“许建东是个好警察,他的成绩大家都有目共睹。”

  “他是个好警察,也是个好男人。”她久久凝望着跟前茶几上的水杯,两手紧紧交握,“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指什么?”

  “这段时间传言满天飞,说我和老许婚前冷战,两个人差点掰了,而你,正是这一切的导火索。”

  “哦。”陆凡一以一个轻轻的鼻音回应她的话,就好像从未听说过类似的传言。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走进面前这个女人的生命中,是一个错误。但现在已经无可挽回了。

  她移开目光,表情茫然而无助,交握的双手微微颤抖:“抱歉,把你牵扯进来。这根本是无中生有的事,你没理由因为我,遭受这样的误解。”

  “先不谈这些,我认为许建东的死,可能跟音乐或者乐队有关。”陆凡一直截了当地说。

  “乐队?”

  “许建东被害现场,手机中播放的那段音乐,正是涅磐乐队的那首《Rape Me》。”

  欧阳嘉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涅磐乐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我现在还不能肯定,因为这还涉及到另外三宗案子。”陆凡一把上海大剧院的割舌案和一个月前的入室谋杀案,以及最近W市郊区一对恋人被杀案的共同点一一罗列,还告诉她最近这起郊区谋杀案中,凶手拿走了被害人的一条玉观音项链,最后又把许建东被害现场的手机音乐《Rape Me》的幕后故事告诉欧阳嘉。

  “许建东平时喜欢哪些类型的音乐?”他问。

  “他压根儿不喜欢音乐,更别说什么涅磐乐队了,他连目前国内很著名的信乐团和凤凰传奇都没听说过。”她的眼中急速涌出泪水,“还有其他的可能吗?”

  “各种可能性都有。”他回答,“比如,许建东并不知道什么涅槃乐队,只不过恰好下载了那首《Rape Me》作为手机铃声,或者,他在某个酒吧跟朋友喝酒,无意中抨击了涅磐乐队,而凶手恰好坐在他隔壁。现在,我真的没法告诉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许要过很久我们才会知道,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有没有什么关于他的,或者你们的事,可以告诉我吗?任何一点可以帮得上忙的都行?”

  她沉默许久,眼泪在眉睫间闪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轻声说:“其实,老许是个一根筋的人,你也可以说他固执,他认准一件事,就会一条道走到黑,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不喜欢音乐,甚至连大家都喜欢的邓丽君,他都不喜欢。他开车的时候,车里的广播一定在播放世界某地的足球比赛。他喜欢AC米兰,喜欢梅西,喜欢C罗,他喜欢足球胜过任何一个明星。他从来不去有人在台上弹唱的那种音乐酒吧,‘世界杯酒吧’是唯一一个他常去的地方。酒吧里的熟客都认识他,他们大杯大杯地喝啤酒,谈英超,谈德甲,谈各个球员的表现,总是谈得热火朝天。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压根儿就没有谈过音乐。”

  欧阳嘉悲恸地谈论往事,而陆凡一静静地听着。

  “你要看看吗?我们的卧室?”她问。

  不知道是不是好奇心驱使,陆凡一停顿了三秒钟,最后点点头,跟着欧阳嘉走上打磨上蜡的硬实木地板来到二楼。

  许建东和欧阳嘉的卧室在东侧,推开窗就可以看到日出日落,也可以看到风从南海大道茂密的树荫顶上吹过。整个房间看上去简单而优雅,家具是欧式的,用上好的楠木制成,外表刷着乳白色的漆。一条繁花锦绣的大红色棉被盖在一张双人床上,地上是一条编织着玫瑰和百合花的乌兰巴托羊毛地毯。书架左侧尽是与刑侦有关的百科书,右侧三层摆满了奖杯和由红色缎带悬挂的镀金奖牌。书架最上面一层是一副放大的照片,W市的市长和许建东亲切握手,这位中队长被授予“W市优秀警察”荣誉称号,而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沉浸在自己的圣殿里,一种纯粹的自我满足和幸福。

  “这儿所有东西都是老许挑的,家具、地毯,包括颜色搭配,我们本来打算再买一个书桌的。怎么会这样?书桌我都已经挑好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她的声音在颤抖,“在生活上,他也许不是个细心的人,他在餐桌上剪脚趾甲,从来不清理烟灰缸,不会把碗碟放进洗碗机里,也从不做把自己的脏衣服从地板上捡起来的家庭琐事,你无法想象他洗完澡后,浴室变成什么样子。有一段时间,我无法忍受那样的日子。可是,我从没想过没有他的日子该怎么过。这几天,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告诉自己要呼吸、要呼吸、要呼吸,可是,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煎熬。吃饭的时候看到他,走路的时候看到他,甚至闭上眼睛也能看到他。”

  陆凡一静默着不予评论。

  欧阳嘉突然离开房间向楼梯走去。陆凡一知道,她再也无法忍受在两人的新房里多待一分钟。他跟着她走出下楼梯,来到客厅。

  看着她踉跄的脚步,他伸手想拉拉她,她却突然停住,转过身望向他的一刹那,泪水滑落她的脸庞。她胡乱擦去,移开目光,低声说,“我忘了问,你想喝茶还是喝饮料。”

  “你不用在意我。”陆凡一轻声婉拒。

  “要不要喝一杯?”她在沙发上坐下来,深吸一口气,“冰箱里有酒,是他送我的,我本来不知道这种酒,他说是托一个朋友从法国带来的。他总是送我一些出其不意的小礼物。”话题又不知不觉转到许建东身上,她的眼泪再一次簌簌滑落。

  陆凡一直视她,等她咽下眼泪,低声说:“我去看看。”

  他起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一瓶系着红色蝴蝶结的高级Lafite红酒孤零零地放在冷藏室,瓶身上结着一层薄薄的霜,这就是许建东送给欧阳嘉的礼物。也许,这位中队长本打算在结婚当晚开一瓶顶级红酒庆祝喜结良缘的,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暴风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窗上,吵得人心烦意乱。这并不是一个适合开红酒的夜晚,陆凡一关上冰箱,走回客厅。可以肯定一点,许建东的案子和另外三宗谋杀案不会是同一个凶手做的。

  继续追问已经没有意义,任何更进一步的举动和询问都会直接侵入她强撑的心,陆凡一不敢看欧阳嘉憔悴的脸庞,怕多看一眼便会忍不住拥她入怀。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他的内心深处,是多么多么想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抚平她紧蹙的眉宇间那道解不开的忧愁。

  “你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要开早会。我回去了。”他几乎是逃也似地匆匆告辞。

  欧阳嘉也没有挽留。

  身后的门轻轻地关上了,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走下正门台阶,长久地站在院子里。

  犀利的风像长着倒刺的皮鞭,抽在脸上生疼。雨很大,像整条天河的水倒下来,眨眼间把他从里到外浇透了。一瞬间,陆凡一有一种既看不清来路,也看不清去路的茫然。

  他知道,他和欧阳嘉也就这样了,不会远离,也不会再更近一步。他没有勇气对她说什么,经历了620连环谋杀案,他们由针锋相对到惺惺相惜,再到现在整个警局的流言蜚语。

  原来,有些人的感情,注定如同角落里的鲜花,寂寞地开放,寂寞地凋谢,永远不会有人去采摘,永远……也不会有人去欣赏。

  将近凌晨,街道两边的路灯因为线路故障而熄灭,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台风夜,有两次,他驱车差点撞上被风刮到路中央的垃圾桶。将近深秋,冷风刺骨,枯枝满地,他的车在暴风雨中艰难地前行,一路雨刷急扫,为了避免车窗蒙上雾气,他不得不打开冷气。

  他现在知道,许建东喜欢足球胜过任何一个明星,人缘一向很好,唯一常去的地方是“世界杯酒吧”,不喜欢音乐,甚至不知道信乐团和凤凰传奇。他在餐桌上剪脚趾甲,不清理烟灰缸,还把浴室弄得一团糟,看起来,这位中队长生活不拘小节而又缺乏野心。

  然而,似乎没人真正了解外表粗糙背后的许建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能送欧阳嘉世界顶级的Lafite红酒,还在精致的别墅里铺上雪白的波斯长毛地毯,甚至舍得花高价购置昂贵的鸡翅木家具。他真是一个充满了矛盾的人。

  陆凡一奇怪自己居然想在这种鬼天气去拜访许建东的邻居并谈论他。他以前怎么就没想过要了解这位中队长呢?

  也许,他和许建东本来可以成为很好的哥们儿。

  只是……

  他们之间有欧阳嘉。

  到家后,陆凡一没有开灯,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踩着湿漉漉的鞋子直接走进洗手间,他冻得发抖,迅速脱下湿透了的外套和衬衫。

  热水“哗哗”地冲下来,他脑子里再次浮现欧阳嘉送他到门口时说的那句话:“倘若没有许建东,我走不出高健留给我的阴影。”

  如果许建东是穿透重重阴霾照进她生命的阳光,那么,他算什么呢?

  他苦笑。

  淋浴到一半时,黎冉走进来,站在雾气蒙蒙的玻璃浴门外,低声说:“我送你那位同事回去了。”

  “哦,你怎么还没睡?”陆凡一关了水龙头,把乌黑浓密的头发顺着额头撸到脑后,修长的手从玻璃浴门后伸出来,“帮我拿一下毛巾,挂在你左手边壁钩上的那一条。”

  黎冉取过毛巾递给他。

  不一会儿,门安静地开了,陆凡一湿漉漉地走出来,一丝不挂。

  黎冉浑身一僵,不敢相信,这位向来作风严谨的首席警探竟然毫不避讳地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他飞快地错开视线,俊朗容颜没来由地染上一层绯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二人同为男子,刻意回避反倒引起对方的尴尬。

  察觉到黎冉的局促不安,陆凡一一边穿衣,一边随口问:“怎么了?”这位始作俑者倒是从容得很。

  令人怀念的温柔语调……毕业十年了,大学时彼此共有过的时光悉数浮现。黎冉胸口一紧,苦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而已。”顿了顿,语气一转,“之前的事,很抱歉。”

  “什么?”陆凡一打开吹风机,吹干湿漉漉的头发。

  “我并非不愿见你,只是……”

  “呵呵,你又不知道我人在哪里。”陆凡一看着镜子中友人那张好像藏着什么的脸庞,笑了笑,“我回老家做脑瘤切除手术,不想让你担心,所以就没告诉你。该说抱歉的人是我,上次匆匆一别,一直都没联系你。”

  “其实……我知道你在沈阳。”

  “呃!”陆凡一愣了一下,沉默半响,收起吹风机,笑着说,“你不用解释。”

  “是我……不敢见你。”

  看似平常的一句话,却让陆凡一突来的沉默。

  “这十年来,我过得很痛苦,我痛苦的原因,在于对一些事情的迷惘。是我自己看不开、放不下。”黎冉叙述的语调,极其真诚,“对我而言,能同你结为知己,是我这一生中最为自豪、也最为珍惜的一件事。这趟能同你重逢,我真的十分高兴。”

  “今晚好像不是说这些的好时机。”陆凡一打断他的话。

  “王乐乐离开后,你一个人过的好吗?”黎冉低声问。

  “很好。”

  “你家人呢?你母亲的病好点了吗?”

  “很好。”陆凡一再一次说,他很奇怪黎冉今天这是怎么了。看着那张英俊脸庞,那双扶着门框的坚实的手,黎冉的每一个轮廓,每一道线条,甚至每一根血管,皆如往昔般熟悉美好。他的心,忽然因为某些莫名情绪的翻腾而隐隐作痛。

  “工作怎么样?”

  “停止你这混账的礼貌,黎冉。”陆凡一咒骂了一句。“难道你要我像你一样粗鲁吗?”

  “我不是粗鲁。”陆凡一大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黎冉沉默以对。

  “我最近心情不是很好,抱歉对你发火。”陆凡一推开洗手间的门,低着头出去。

  “我也一样。”黎冉淡淡的语调,声音轻得仿佛自言自语。

  “如果你有话对我说,改天行不?不要今天晚上。”陆凡一的声音里缠绕着说不出的疲惫,也不开灯,就那样默默地坐在沙发上。“凡一,你不懂,其实我……”

  “不,黎冉,不要再说了。”陆凡一打断他,“今晚我什么都不想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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