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鬼扔石 (1)
一天，机会来了。“即将发大水了，去河边捞鱼呀！”刚刚遭遇暴雨的袭击，我寨正读初中的矿石立即招呼他的弟弟点头，矿石拿着水桶，点头拿着长柄的网兜，都披上蓑衣，急急忙忙跑向河边。他们把握住了最佳时机。眼前的河水还是蓝色一片，但不远处的上游河水已变成黄色，在跳跃着、奔腾着，逐渐变大，一会儿的工夫，河水已经浩浩荡荡从上游杀来，兄弟两人立即找到合适的位置，准备捞鱼。在这里，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事后，我觉得它与《一千零一夜》中的《渔夫和魔鬼的故事》颇为相似，只是童话故事中的渔夫撒了4次网，而矿石只撒了3次网兜就结束了他这次的捕鱼活动。
雨已经变小，视线逐渐变得清晰，矿石抛出手中的网兜，网兜朝下，迅速罩向草丛，然后被拖了半米距离，瞬间被翻转过来，离开水面，矿石觉得网兜沉重，立即把网兜伸向弟弟点头那边，兴奋地说：“点头，快看看，里面是什么？”
点头会意，随即把手伸向网兜，脸上顿时露出失望至极的表情，网兜里是一些碎石和两条比网眼稍微大一点的小鱼，点头说：“有两条小鱼。”他极不情愿地抓起来放进水桶。
矿石倒掉碎石，第二次把网兜抛出，收回网兜的时候，比第一次更重，他迟疑片刻，料想肯定是什么大鱼，可是点头清点之后，却让他再次大为失望，那是一只已经裂开的用来煲药的药罐。点头立即掏出药罐，抛向河中，嘀咕道：“哎，怎么一条鱼都没有呀？哥，上前一点，把网兜下到前面的那片草丛里，估计会有收获。”
兄弟两个带着工具来到堤坝上，堤坝下面刚好是片凹进去的草丛，水流并不湍急，看样子，这里是藏鱼的好地方。矿石朝脚下的草丛处抛下网兜。他感觉到网兜柄一阵震动，顿时喜上眉梢，应该是大鱼！矿石小心翼翼地收回网兜。就在网兜离开浑浊河水的一刹那，他看到网兜里有一条白皑皑的不大不小的鱼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这次，矿石亲手掏了起来，笑吟吟地说：“还好，总算弄了条大鱼！”
可是，矿石却在瞬间觉得不大对劲：滑溜溜、活生生的鱼怎么会一点儿也不挣扎？他想看清楚，视力却被雨水弄得模糊不清。倒是旁边的弟弟看得一清二楚，点头惊讶地喊道：“哥，那不是鱼，好像是什么骨头，快扔掉！”
矿石心里一惊，用手背擦拭一下双眼上的雨滴，却发现这骨头触碰到自己的脸，觉得异常冰凉，这次矿石看清楚了：竟然是一具手骨！其尾部还连着两根手指骨。情急之中，矿石想把骨头扔到河里，却甩不掉，原来那两根摇摇欲坠的手指骨紧紧地捏住自己，矿石用力一甩，把那具手骨甩到滔滔的河水中，由于用力过猛，他从堤坝上掉入河中。
瞬间，黄色的河水淹没了矿石的身子，站在堤坝上的点头却不慌不忙地沿着堤坝往下游走。十几秒钟后，矿石的身子在下游出现了，他拼命地游向河边的堤坝处。很快，矿石顺利地抓住了堤坝下的一簇草，接着顺着堤坝的石头攀爬上来，由于体力消耗太大，矿石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堤坝上。点头上前关切地问：“哥，你没什么事吧？”
矿石脸上粘了不少淤泥，脸色发青，嘴唇发紫。他朝旁边吐了一口黄水艰难地说：“我没事，我刚才掉下水时，看到好像有个女人被大水冲走，你有没有看到？”
点头摇了摇头说：“我没有看到呀。”
矿石迟疑片刻，不再追究，他说：“我有点不舒服，咱们回去吧。”于是兄弟两人两手空空而归。
事后证明，发生在矿石身上的奇异之事，追根溯源，应该就是这次捞鱼事件。当时在浑浊的大水中，上游可能会冲下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但矿石说见到一个女人，这确实太过诡异。点头在后来也添油加醋地说，矿石扔掉那根来历不明的骨头时，他感觉有一阵如风如雾的东西从黄色的河水上徐徐升起……
回家之后的矿石，发烧得厉害，尽说胡话，把他的父亲叫做弟弟，把他的母亲称为姐姐，可想而知，其发烧到何等程度，家人为此十分担忧。当时，对他的发病原因，说法有二：一、矿石看似文弱书生，体质羸弱，掉入河水中，受了惊吓，又受了寒，引起感冒发烧也在所难免；二、掉入河中之后，可能其头部碰到石头，造成轻微的脑震荡。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鬼上身，但这种可能性太牵强附会，因为没有明确的因果关系，并且当时的矿石兄弟也不能确认第三次网上来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说那玩意儿是“骨头”，是在事后才盖棺定论的。
还好，矿石的病没有旷日持久，经过我村医生的治疗，不过几天工夫，矿石就慢慢好起来了，并且很快痊愈。只是大病一场，矿石消瘦不少，精神状态也比以前差，不过大病初愈的人都是这副样子。家人给他煮点猪肉汤，炖点排骨水，补补身子。家长告诫他，这个暑假就不要去捞鱼了，好好待在家里，有空就做做暑假作业，看能否成为读书博取功名的人。刚开始，矿石还是听话的，可是，两周之后，他竟然偷偷摸摸地走上了老路！
那天中午，令人惊奇的一幕又在矿石的寨子中上演。主角竟然是矿石的邻居—哑巴阿沃！当时阿沃脚穿解放鞋，两个裤腿虽然挽得老高，但已经湿透，看样子刚从河边回来。阿沃心焦火燎地来到矿石家中，当时只有矿石的父亲特伯在家，哑巴比画一番，咿呀咿呀地说着，可是特伯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哑巴的手势视若无睹。
根据我对哑巴阿沃的了解，虽然其无法说话并且耳朵聋，但是由于长年累月的练习，用手语跟家人和寨子中人沟通，那是不在话下的。当时的阿沃，比画的动作如下：指了指特伯，然后量一下高度，指了指自己，伸出手掌，两个手指头，指着远方，摇摆着手臂，然后身子歪斜，睡了。如果当时我在场，那么可以翻译其手势的意思：你家跟我一样高的矿石，和我一起去村头那边电鱼，他掉入河中！
可是，特伯对哑巴的手势并没有留意，他一直天真地认为矿石在家中的另一个房间里温习功课。正在此时，小儿子点头过来了，他告诉父亲矿石上午跟哑巴一起出去电鱼了，特伯心头一惊，顿时对点头大发雷霆道：“他怎么把我说的话当做耳边风，你也真是的，不拦住你哥哥？”
点头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特伯捶胸顿足地说：“这可如何是好，如果是跟哑巴一起去的，为何现在只有哑巴回来？麻烦了，出大事了！”说完他紧张地打手势问哑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哑巴指着自己的头发，比画一下长头发，然后用双手摸了自己的胸部，露出一副面目狰狞的样子，向前抓，又跑到另一边，作出向后退然后就倒下的样子。看来，哑巴似乎受到什么惊吓，即使此时哑巴是正常人，估计也会语无伦次。
特伯隐隐约约地感觉到矿石凶多吉少，何况，此时要明白哑巴的真实意思也非常困难，他立即找来了阿沃的爸爸根叔，然后叫上点头，叫哑巴带队，朝矿石电鱼的地方进发。
在哑巴阿沃的带领下，他们往村头寨子后的河流上游赶去，转弯抹角，在一个偏僻的大转弯处停下来。
两个大人面面相觑，这可不是一个好地方啊！这个地方就是这一年来村民传言的“鬼扔石”的地方。拐弯处下面是深浅不一的河水，水中怪石嶙峋，拐弯处的上方是小路，周围树木葱郁，这地方跟《堂嫂之死》中谈到的石坑的结构布局大同小异。这里青山绿水，景色优美，充满诗情画意。但这一年来，据经常电鱼的村民叙述，晚上来这附近电鱼或者从这附近经过，总会遇到有小石头被扔在水中或者水潭中，发出叮咚响的声音，让人觉得非常诡异，渐渐地，没有人来这里电鱼，而这里也被我村村民称为“鬼扔石”。
也许，作为聋哑人，阿沃确实不知道这里的危险性，那矿石呢？读初中的他一直在学校寄宿，有可能没有听到谣言。不过，从理论上讲，矿石和哑巴两人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来到此地，即使有鬼，鬼也不敢在大白天出来作怪呀，难道有什么其他意外发生？哑巴刚在此地停下来，便急不可耐地朝下游的一个水潭比画着。糟糕，难道矿石掉入水潭了？
在场的几人从小路上攀爬下去，来到水潭的旁边。水潭的上方东倒西歪地放着电鱼机和鱼篓等，却不见矿石的影子。特伯再也无法按捺心中的恐慌，突然抓住了哑巴的衣领，焦急地问：“矿石究竟到哪里去了？”
情急中的特伯不知道哑巴是听不见他说的话的，但哑巴从特伯的表情中已经知道了特伯问话的含义，他挣脱特伯的控制，捡个石头扔到水中，意思是矿石掉进水潭里了。但是如果是掉进水潭，怎么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何况矿石的水性极好，并且水潭下方是石头密布的浅水区，根本无法漂到下游！这是两位大人的疑惑，其实也是哑巴的疑惑！哑巴碍于言语的障碍，有口难言，他突然走到了水潭旁边的大石头上，纵身一跃，跳入水潭，顷刻之间哑巴的身影不见了。几十秒钟后，水潭中露出了哑巴的头部，他双手伸出水面，向两边一摊，显而易见，水潭中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见此，根叔对特伯说道：“看来阿沃的意思是，矿石掉入水中，然后就不见了？这怎么可能呢？”
特伯再也等不及了，慌忙脱掉衣服，只穿条内裤就跳入潭中，潜入水底，起伏几次，也很快发现：潭底无人！
特伯和哑巴上岸。特伯一脸茫然地坐在大石头旁边，喘着粗气。他想，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或许跟电鱼没有关系，矿石不该跟哑巴同伴啊，出了事哑巴表达不清楚，唉，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根叔充分发挥父子容易沟通的作用，他跟哑巴用手势认真地攀谈着。
许久，根叔转过身来，走到特伯的身边，说：“特哥，阿沃的意思是，他们两个人确实来到这个地方电鱼，阿沃摇电鱼机，矿石负责电鱼，就在这水潭边，他们发现了一条大鱼，阿沃立即加快动作摇电鱼机，没有想到矿石倒在了水潭里。阿沃立即缷下背上的电鱼机，一个转身，却发现矿石不见了，你说奇不奇？”
听根叔说完，特伯更是一脸愕然，摇头道：“如果阿沃是这个意思，那确实奇怪，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事情不该发生在这种地方呀，唉，真不知道矿石现在怎么样，他究竟在哪里？”突然特伯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对根叔说道：“阿根，你说，会不会，这地方有水鬼？”
根叔恍然大悟，喃喃道：“这还真说不准！”
各位看官，水鬼是啥玩意儿？这也只是农村人传言的一种神秘的动物，貌似猴子，生长于水中，偶尔会袭击人，还会吃人。它是动物的一种，只是为增加其神秘感，加了一个“鬼”字，让人望而生畏。
特伯提到水鬼，得到了根叔的赞同，如果真是水鬼作怪，那为何潭中见不到？这个还真说不准，毕竟水潭边有几个大石头，水潭深处的石头缝隙可能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于是，特伯叫点头回到寨子中叫人，说矿石失踪，事情紧急，立即召集寨中有空的人全部过来帮忙—抓水鬼！
点头离开后，特伯和根叔商量对策，他们认为水潭上边为浅水区，可以筑坝把水引到旁边的浅水区，这样一来，下边的水潭没有进水，可以用工具把水潭中的水舀干，这叫“涸泽而鬼”。高！但工程量也不小，所以人多才好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