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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羊皮纸

书籍名:《考古笔记》    作者:王子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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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因其质料为上好的羊皮纸,在水中浸泡了这么多年,上面绘制的图案不但没有晕散掉,却仍旧依稀可辨。羊皮纸为8开纸差不多的大小,方形,周围曾不规则的撕裂状。上面绘制着一份颇为复杂的线稿图,笔法极其凌乱潦草,让人琢磨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感觉那应该是一张地图。我细细端详,极力想看出来点什么东西,终于在那张草图的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看见一棵树一样的标识。再随着一个倒“V”形的通道,延伸到一个画着水波线的圆里,那应该是一处水潭。作者笔法有点拙劣,这方水潭被他画成了一个水桶形,在其低端,我明显看见有两条大小不等的通道,延伸至另一侧,那是一处更大规模的水池。我顿时豁然明白,怪不得大背头如此喜不自禁,这张地图可能是这座古墓的平面解剖图。

  想到这一点,我忙蹲下身指给他们看,“你们瞧这儿,是我们从雪谷地道进来的地方,一路到达水潭,再从这两条通道过来……”我手指划过,点了点那一处大水池,“我们就在这个地方。”

  听我言罢,那些几个伙计立刻茅塞顿开,颔首称是,黄毛一拍我肩问我大学是学什么的,我搪塞笑道:“地下土木工程系的。”他一愣,估计也没听说过还有这个专业,又忽而转念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了。

  按理说有了我指给大背头的这处基准点,整幅地图便也不难琢磨了,但他却缓缓地摇头不语,似乎地图之中他还有未曾参详透彻之处。我蹲下身加倍注意地端详了一会儿,顿时脑袋越看越迷糊,感觉这幅地图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深奥,绝对不会像我思考中的那般简单幼稚。

  我还依稀看出,图稿的绘图方式和今天有很大的出入,勾勒转笔之间,透出一股沧朴味,估计不是当代作品,可能有些年头了。羊皮纸上的地图,除了繁琐细碎的图稿之外,更是标注密密麻麻的文字,就好似那张纸上爬上了若干小蚂蚁一般。图稿上洞穴,水潭,墓室,洞型走廊,劵道一应俱全,仿若一个复杂的迷宫,恢弘庞大,浑然天成。让人更为迷惑的是,地图上每一个表示空间的地方,却无一不打上了一个小叉,像是后来者用中性笔画上去的。

  看到这里,我便又注意到一个不易察觉的东西,因为我也是蹲着看地图的,所以能看到大背头的半张脸。我发现他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不可思议的表情,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副地图喃喃道:“怎么会没有的?不可能……”

  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回味一想,那些小叉,或许有两种意思,要么表示那地方危险,要么表示已经去过,也就是表示没有他们想找的东西。但要说是标注危险所用,虽然这一路是挺凶险的,但也不至于这般画蛇添足,那也即是,“叉”所表示的这些地方,死者已经去过了,但没有他想找的东西。我眯着眼对着那张图纸每一个犄角旮旯都扫视了个遍,没有一处是打勾或者圈的,也就说说死者找遍了这座古墓,都毫无头绪,没有他想找的东西。

  而那些小蚂蚁一般的标识,是添注上去的文字,我忙从上衣口袋中拿出放大镜一看,立时傻了眼,那竟是殓文。

  大背头似是察觉出了我的异样,侧头看了看我,惊奇地问:“你认识这上边的文字?”

  其实我在大学里也没怎么研究过这玩意儿,除了上课时间外,其余的都玩魔兽去了,对此也是一知半解。只能不确定地说道:“这应该是殓文,活人与死人沟通信息用的,过去年代,给死人烧纸想传话下去就会写这个,以此为载体。”

  黄毛听得新奇不已,竖着大拇指,对我啧啧道:“那就是说你看得懂这些文字咯?还不给翻译翻译?”

  我对此信心不大,只能说试试看,我尽量看出些有价值的东西出来,又怕他们以为我留了一手,便解释道:“我听我奶奶说,当今社会上会写殓文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会看的人也在少数。不过殓文这种晦涩的文字,毕竟是在中国古汉字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我能看懂多少是多少。”

  听我这么一讲,大背头便忙不迭给我让了个位,使那张羊皮纸地图我可以正对着看,他自己在一旁打着光。不得不说,殓文这东西,我看着跟你直接看日文差不了多少,能读懂的信息少之又少。我试着解读了下,只感觉这些殓文记载的是古墓格局的主次之分,例如外侧的注释,一条廊道周围,写着一个“迉……毐……蟲”之类的文字,好几个字压根就看不懂,只能凭空乱猜。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譬如一些地道,墓室旁会标注“乷……沙”,我只能认作那是类似于“沙顶天”一类的机关陷阱。而在整张图中心的位置,却画了一个大圆,这便表明,在这座古墓的正中央,似乎存在着一个很大的空间。我留意了那上边,那个圆圈周围,写着一个“鼐”字。

  整张古墓地图之上,除了这些多如牛毛的小标识之外,在一侧的空白处,也有着一小段注释,类似于传记描写之类的。我逐字细细斟酌,咬文嚼字地回味了白天,总算是看出点眉目来,但实情是不是如此,我也不敢保证。仅此而已,我想我已经从这张地图上得到了质的了解,虽是个大概,但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从其断断续续的意思中,我大致了解到,这座金代古墓的主人,是源自一个叫“鼐”的巫师,被誉为“神”的化身,拥有一项惊天地泣鬼神的本事,就是他能洞察一切事物,大到山川脉络,小至人的体肤肌理,世间万物他都能一眼看穿。传说他有一只神器,能装百万牛鬼蛇神,曾帮金太祖南下灭宋,后来他死的时候特意叮嘱将自己埋葬在在神器之中,下葬之时,需将神器本末倒置埋于地下九九八十一天,方能启出拾骨另行安葬。却不曾想有人惦记那旷世神器,未足时日便将其挖出来,却见从中爬出来的,是一只浑身长满鳞片的独眼妖怪。后来举国人心惶惶,金太祖为了平息风波,只得差四名大巫师将其镇压,并在这大兴安岭处寻一宝穴吉壤与之埋葬。

  也不知道我理解明白了多少,大概所讲的也就是这么多,我把我所知道的同他们讲了,众人听完,只感觉我像是在说故事。黄毛则显得很高兴,呵呵笑道:“那也总比我们乱闯的要强,有了这份地图,能省我们很多事。”

  大背头的脸色倒没多大变化了,一阵兴奋过后,逐渐趋于平静,可能从这份地图上看出,他所上心的事物,或许已经不在了。他将地图塞给我,示意我保存,然后就独自坐在一只大包上闷头抽烟,思考问题。我接过地图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草草地看了几眼,对比了下我们现在水潭的位置。却发现地图上相对应的地方,画着一个“十”字形一样的东西,架在水潭上面。我抬头扫视了眼前黑黝黝的水潭,发觉看不太清楚,只感觉黑压压的一片,面积很大。

  我去问大背头借来那只大号的防水矿灯,打开开关往我们对面的水潭上横扫而去,白耀耀的灯光瞬间照亮一切。我们这才看见,我们所在的是一处石洞,下面汇聚着一个水潭,在水潭的边上,为四条方形廊道,依附石壁而建筑;四面八方都是极为规则的石壁,上面画着五彩缤纷的壁画,尽是些萨满文化格调的獠牙兽脸,面部表情狰狞至极。在我们面前这方四个篮球场般大小的水潭之中,可以看见两条十字交叉的石道,与水面齐平,筑架在水潭之上。而在其交叉的正中央,出现了一方类似于祭祀台一样的东西。

  那祭祀台高高筑起,成斗形上窄下宽,在水潭之上如同一方黑色的巨型棺材。见此,大背头的几个伙计更是瞪大双眼,牛二心眼子直,说:“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我摇头说还是不去为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黄毛就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朝大背头努努嘴,见他也看着水潭之上的那祭祀台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门子,便说:“那问胡老板,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大家伙都等着大背头拿主意,我见他似乎在考虑很多事情,良久他猛地吸了口烟屁股,扔地上用脚踏熄,才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你们跟着我走就是了,其余的不必多问,知道的话对你们反而不好。”

  他一个当老板的,自己这样说,我们也拿他没辙,但明显气氛就有点硬了,大伙儿坐回到自己位置上,黄毛还是一个劲的散烟。不过都各有心事,抽出来的味道总感觉喉咙发涩,几个人都闷不吭声。我看那瘦子蜷缩地坐在一个角落里,一言不发,也怪可怜的,就问黄毛要了支烟,递给他:“来,冒一支御御寒?”

  他将头缓缓地转过来看了看我,脸长得跟苦瓜一样,没任何表情,只是缓缓地动了动嘴,吐出两个字:“不用。”

  这小子可能不会抽烟,我只得悻悻地将烟收回,独自点上闷头苦思,胡乱地猜测。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只感觉有些装大,不知道他身上有真本事没有。

  “嘿你们看,”正出神间,这时我身后的牛二大叫一声,吓了我一跳。“好多气罐罐。”

  我过去一看,发现牛二指着石台边上一个很不显眼的旮旯处,堆放着几件破旧棉衣。他掀开一看,只见几个氧气瓶静静地躺在那儿,不是我们的。但罐身除了氧化掉了点漆,从其型号颜色来看,竟然和我们用的一模一样。这时黄毛上去提起了一只氧气瓶,耳朵贴上边听了听,又看了看气压表,说:“有气,还是满的。”

  那几只氧气罐上面的标签也是显明香港制造的,其从大背头古怪的行为举止中,和不断出现跟我们装备一模一样的物品来看,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村中的谢阿婆曾透露过,三年前有只考察队曾来过兴安岭,依我看眼下的这具尸体,极有可能就是那队人马其中的一个,而大背头的这支队伍,极有可能是第二梯队,也就说当第一拨队伍进来这座古墓没能出得去时,又或者没能达到目的的时候,新的一队人马等时期成熟也会即将展开行动。

  我正神游太虚,推论大背头这队人马的目的,就两眼呆呆地看着地面,出神得紧。却未注意得到,一直半躺在身后石壁上的寸头,猝然之间有了动作。这小子终于醒了,并开始大声地咳嗽起来,吵着要喝水。

  黄毛见此赶紧拿水壶喂他,玄乎的是寸头见到水就像饿狼见着肉一般,一把夺过来就朝肚里灌去,脖颈处的喉结一上一下,一会儿一整壶的水酒被他全喝光了。可出人意料的是他还想要,黄毛只以为寸头渴得厉害,又忙从另一侧的包拿水壶给他,好在我突然意识到事态有反常,立刻拦住黄毛:“别给他喝了,刚才就是从潭里把他捞上来的,喝的水还少?……”

  我话刚说了一般,黄毛一愣不曾防备,手上的水壶却不留意被寸头一把抢了去,张嘴就灌,咕咚咕咚几下就没了。喝完了,寸头嘻嘻哈哈地笑着,脸上水肿成了个胖子,紫乌紫乌的,居然还嚷嚷着要水喝。

  这下连大背头都吸引了过来,皱眉示意我们:“别给他水喝了,我们这次下斗带来的水本就不多,他这纯属浪费。我看这小子有问题……”

  大背头此话一出,其余的几个人皆弄不明白这是为何,寸头那小子就跟渴死鬼投胎一样,我估计他肚子都撑得透亮了,竟然还说渴。可就在我们愣神的当儿,谁也没预料得到,那寸头忽然坐起身来,一把推开我们,跌跌撞撞,几步跑到石台边上,竟趴在水潭前大口大口地往肚子里喝!

  那水潭之中的水黑乎乎的,不知道在这古墓中放了几百年,搞不好有毒。我们几个大惊失色,心里边像是有只毛爪子在挠,寸头这小子铁定是疯了,神智失常到这步田地。我立马反应过来,要是在再这样下去,这人就没救了。正想去拉他起来,黄毛却赶在了我前面,过去拉住寸头的手臂使劲拽他,不想竟拉他不起。我们这几个人立马上前帮忙,却只见那寸头趴在潭边上喝着喝着,一口腐臭的污血就猛地呛在了水里,上面还漂浮着细碎得肉沫,大概是肚中的五脏六腑都已全烂了。

  我们被他这一举吓着了,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就松了些,这时寸头缓缓地将头抬起来,看着黑黝黝的潭水眼睛里放光,忽地打了个嗝,肚子里的水就不住地从嘴巴里流出来。我们见他这般,以为他喝够了,就会离开水潭边上,心便稍稍宽慰了点。哪知接下来怪事发生了,出现了所有人都想不明白的一幕,寸头猛地挣开我们,气力巨大无比,“嗖”的一下,像一条泥鳅一般,转眼之间就扎入到潭水里去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才一会儿就变得这样半人半鬼,石台之上的我们望着摇曳不定的水潭,打着的矿灯照射在上面波光粼粼,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牛二叹了口气:“你们说你这人咋回事的,刚醒过来就鸡头掰脸的,咱们下不下去救他?”

  刘毛弟在凑近潭边,就着矿灯看着深不见底的潭下,心有余悸地说:“这急了拐弯事情就没消停过,那兄弟肚子里钻了怪物,他不喝水心里闹腾得慌。不过这一潭水,也真够他喝的。”说完他转头看着大背头问:“胡老板,你的意思是?”

  大背头的脸上你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这人的做事办法也很乖张,他想了想说:“我们下去。”

  这下黄毛也哽了一下,“大哥,真的下去?这么大一水潭,捞寸头跟大海捞针似的,你可要想好了。我们已经仁至义尽,这事怨不得我们,只能怪他命里有这劫数。”

  哪知大背头嘴角一扬,笑着摆了摆手,颇有意味地一笑:“谁说下去是救他了,我有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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