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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书籍名:《恐怖无距离——传达室的保安》    作者: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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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王经理就开车出去了,我打开门的时候,他伸出拇指和小指比了个蝴蝶飞舞的形状,握起了拳头。

  我知道他在激励我要我挣开年龄的茧缚,释放出内心的蝴蝶。

  我朝他勉强一笑,也握起了拳头。

  他满意地走了,我摸摸脖子,脖子又痒了。

  去你妈的蝴蝶,害老子要去医院。

  我要上路的时候想,去医院太贵了,也没什么熟人,对了,熟人……

  我在草丛找到了那个蝴蝶尸体,准备去警察局给那个法医看看。

  随便问他被咬了碍事不碍事,没什么大事就不去医院花那冤枉钱了。

  法医见了蝴蝶尸体眼睛睁得比牛还大,我推了他半天他才醒悟过来:对着我大叫:你们小区难道以前是个珍稀动物园?你下次来是不是要给我捎只北极熊掌来?

  我抓抓头皮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叹了口气对我解释说:你知道不知道,上次你送来的娃娃鱼尸体,不是我们国产的娃娃鱼,而是一种凶猛的美洲大鲵,经常在水边对人畜发动攻击。是我们国家严禁进口的。

  “而你现在送来的这只蝴蝶,“法医指着蝴蝶的尖吻说,你看到这尖嘴没有?这是只有法国马赛山区特有的一种食肉蝴蝶,靠吮吸动物体液生存,好在这次叮的地方是你脖子,要是按它们习惯先吸食眼球部位,你现在……

  我打个冷战,突然想起来月光下一群哭嚎的瞎猫,难怪它们的眼睛上都有一个针孔。

  难怪现在小区里猫啊狗的都绝迹了。

  我连忙问法医我脖子上的包碍事不碍事,他想了想说:问题不大,一两只蝴蝶毒性不是很大,我给点消毒药水给你回去擦擦就好了。

  我千恩万谢。

  送我走的时候法医困惑地说:这些动物都不是国内应该有的,你们那到底撞了什么邪?也许我应该抽个时间去查查。你多注意,这种蝴蝶多了要成大害的。

  我没说话,我心里在想:经常到外国去的,小区里只有王经理一个人。看来这个人真的不正常。

  但蝴蝶终究没有成灾,事实上,不久以后,别说食人蝶,就是普通蝴蝶小区里也一只找不到了。

  我想王经理一定很伤心,他最欣赏的美丽蝴蝶终于离他远去了。

  因为小区中多了另外一种动物。

  2000年的夏天,当飞舞的蝴蝶越来越多,小区里的游荡生物彻底绝迹了的时候,伴随着一场忽来的暴风雨,雨水淹灌了小区的每一寸可以落脚的地方,每个人进出小区都得穿上高帮雨靴。

  连王经理的汽车都不能进小区了,只能停在外面望洋兴叹,我在传达室的门槛上又用木板竖了一层提高了渗水线。

  整个小区变成了沼泽,下水道好像彻底失去了排水功能。到处是水茫茫的一片,到了夜间连虫鸣都听不见。

  夜间的小区变成了一片游离于北京市城外的异域,没有死像,也没有生气,有的只是一片彻底的寂静,静得让人想发疯。

  然而暴风雨还带来了另一种生物。

  下半夜的时候,我听到了一片死寂中的第一丝动静:那是一声蛙鸣。

  忽然,似乎整个小区都被蛙塞满了,震耳欲聋的蛙声从四面八方叫了起来,像是在上半夜中不声不响地包围了小区,然后终于在下半夜发起了进攻,大有不把小区炸平誓不罢休之意。

  三座楼上余下的四家人都被蛙声惊动了起来,先是小张,然后是佘花花,童童,最后王经理家的灯也亮了。

  这一亮就是一夜,四户灯火如灯塔一般闪耀于小区这个孤岛上,我在床上坐起,从传达室中向窗外看去,室外小区道路覆盖的水面在灯塔照耀下,点点亮环不断激起涟漪,我用手电筒照去发现一个个蛙头浮于水面上,如雨水又开始向小区发起冲击。

  随着电筒光的亮起,开始有东西不断地撞在传达室的门上,砰砰的比子弹射击还密集,越撞越快,快到最后已经分不出有不同的节奏,感觉如一个巨物在疯狂地撞着大门。

  在时起时落的蛙鸣中这巨声尤其醒耳,我缩进被窝中索索而抖,感觉自己的小房间在蛙的海洋中如一页扁舟随时都有覆灭的可能。

  蛙们持续了一夜。

  天明的时候,我推开了门,门前台阶下的水塘中堆满了密密麻麻的死蛙,而满小区的水中再也见不到一只活蛙。

  死蛙都只有我的指头大小,通体碧绿,头部有三道白纹,死掉翻过来的肚皮却是血红的,于是在水面上浮出一片集中的红焰。

  我套上高帮雨靴,踏水向C楼走去,传达室门口死蛙被我踏起的水纹荡开,如火星点点向四周燃了过去。

  水面异常的寂静,但刚到楼口,突然听见一声轰雷般的蛙鸣,差点吓掉了我的魂。原来成千上万的蛙都集中在了楼口,堆成了一个硕大的立方体,无数只蛙眼睁大了看着我,眨动着,让我不寒而粟。

  到A、B楼也是一样。

  我突然想到,别乘我不在,蛙们再把我的小传达室也占领了,我那小庙可容不下这么多的大菩萨。

  我连忙跑回去,还好,里面一只蛙也没有。

  就这样和蛙们僵持了一个上午,白天的蛙很沉默,你不去惊动它们,它们也不发出声响。

  我不知道在那一天被蛙们封锁的三座楼上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要到中午的时候,突然水开始退了,然后不知道突然从哪里钻出来无数活蛙在我的门口,每只活蛙都叼起一只死蛙,沿着水退的方向游去。

  我想留下一只死蛙给法医,但弯腰的时候,一只小蛙突然跳在我的手背上,我似乎被电流接触了一下,手一麻。

  我连忙甩手把它抖了下去,它落在地上,蛙眼看着我,终于也叼起了一只死蛙,随撤退的蛙军一起游去。

  我看看手上,多了一个红印,却没出血,应该是被蛙吻吸出来的。

  到了傍晚的时候,小区里水都退光了。蛙们也随着水退去,连蛙影也找不到了。

  蛙们来得跟这场暴风雨一样莫名其妙,走得也和暴风雨一样莫名其妙,如果不是它们留下了纪念,我简直无法相信它们来过。

  它们留下的纪念就是——就是什么也没有留下:所有的昆虫,草丛,灌木,一切隐蔽性的东西,都没有留下。除了高大的雪松,别的周围的水面以下的植物都给它们吞食了。

  小区里一片光秃秃的干净,连垃圾都无法找到。

  水退后小区从沼泽变成了沙漠。

  不久以后草丛一样要长成,昆虫一样要出现,小区在蛙们的扫荡净化后反而再次呈现出一种勃勃的旺盛生长力,但那不是我底下要说的事情。

  我底下要说的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

  这件事情是,王经理回来了。

  因为蛙们的原因,我一直停留在大门口,就没见他出去,但他居然回来了。

  那,在蛙鸣的夜晚,在他楼上开灯的又是谁?

  蛙们消失后的第三天中午,佘花花找到了我,面色古怪地问我:你帮我找的那个经常去我家通水道的人呢?

  我说你说的是老蒙吧,你家水道又堵了?心想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男人的心碎了。

  佘花花摇摇头:不是,我就问问。

  我想难道她对老蒙也有兴趣?

  没准,老蒙和我确实都是一路人。

  她不是很喜欢追老男人么。

  佘花花继续对我说:那个人很奇怪,你知道他怎么帮我家通水道的?我问:用手掏?

  佘花花摇摇头:不是,他都是放蝌蚪进去,说是比泥鳅还管用。

  她压低声音说:是一种头上有三道白纹的蝌蚪,跟前几天出现的蛙很像。

  佘花花走了,我坐在传达室里发愣:老蒙应该和我一样都是过着单纯而简单生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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