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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生活的希望

书籍名:《比目山传奇》    作者:严国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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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笛子呢?”

  “笛子啊?还了。你咋关心这件事情呀?”

  “没有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不可以吗?你去了哪儿了?”

  “我给你们吹完笛子,就顺着上面那条路走过去了。”

  “你到那边去干什么?”

  “我有个预感,今天走上那条路会有重要收获的。”

  吹牛是不犯法的,但是酒仙并不以为自己是在吹牛,而是认为自己今天的行动真的是由灵感驱使的。

  “你到底发现了什么,赶快告诉我啊!”美美婷着急地说。

  “我走到史红芙家门口的时候,被她的儿子看见了。他就叫:‘爸爸,叔叔来还笛子了!’陈兴高就出来了。其实我并不想就还他的,但是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只好给了。”

  美美婷大笑,一边说:“这就是你的发现呀?”

  “不,好戏还在后头呢。”酒仙得意洋洋地说。他的得意,是因为捉弄了一次美美婷。

  事情是这样的——陈兴高邀请酒仙进屋去坐。酒仙向他问起了有关史红英的事。

  “都什么年代了,还用幽灵来解释死人的事情。一定是有人杀了人,编造了个幽灵来承担罪名的。”

  “你这样认为呀?”陈兴高说。

  “是的。史红英是你的小姨子,我也就不瞒你了,我们正在调查她是怎么死的。你对他比较了解吧?”酒仙能和陈兴高这个第一次来往的人说话,并且把他们的行动说出来,全是因为知道了陈兴高和史红芙的爱情故事,认为他们之间没有多少感情障碍的缘故。

  “你们查到些什么?”

  “她死的时候已经怀孕了,孩子好像是村长的?”

  陈兴高低头半天,叹了口气,站起来说:“是的,就是陈长远的。那是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可惜我找不到他杀人的证据,要不然看我不宰了他!”

  酒仙心中热情澎湃:深夜和人争水打架的陈兴高原来也是性情中人。这使他感觉到心理距离又进了一大步。

  他想起了一件事,便问:“红英好像要写日记的,你知道不知道?”

  “她的书本在这儿呢,”陈兴高说着,进了里间去,又伸出半个脑袋来叫酒仙也跟进去。

  里屋窗前的木桌上堆着一摞书,有琼瑶的《还珠格格》,沈山的《爱情不语》,比尔?凯特的《青春不是梦幻》,以及梁凤仪、严沁等人的小说,还有《演讲与口才》合订本,《知音》合订本。书的旁边是几封打开过的信件,都是从广州寄来的,大概是红英在广州打工时的姐妹们给她来的信。信的上方压着一本淡紫色封面的硬面抄。陈兴高说,这些都是红英的。

  “就只有这么一本笔记本吗?”酒仙拿起硬面抄问。

  他在红英家墙壁里得到的那张纸是从三十二开的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而眼前的这本笔记本是二十四开的。

  “另外还有一本小一些的,”陈兴高说,“以前两本放在一块儿的,咋不见了呢?”

  他说着打开抽屉,掀开垫絮,把屋里到处找了,还是不见。他问孩子:“小姨的笔记本,你拿没有拿?”

  孩子立即哭了,说:“不是我拿的嘛!那天小龙来拿,还叫我别告诉你。”

  “不准哭!”

  孩子立即停止了哭,只是抑制不住地抽泣。

  酒仙想,陈兴高威风真大。

  陈兴高细细向孩子问小龙拿笔记本的经过,问不出个名堂来,只好作罢。

  酒仙很恼火,这个小龙偏偏把最重要的那一本拿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呢。他翻开手中的本子,里面的内容是剪贴上去的,诸如逐条列出如何处理与上司的关系呀,如何测量适合自己的爱人的类型呀,平舌音和翘舌音的快速分辨法呀,中药治疗通经呀之类在她看来实用性很强的资料,每一张剪报下面都注明了出处。最后一页不是剪贴的,是用手写的《民间草药堕胎用剂》,上面列出了堕胎需要的药物名称和配制方法。在这一页上有很多黄色的不规则的圈点,酒仙很快就明白了这是泪渍,于是一个一边看资料一边泪眼婆娑的姑娘形象就出现在酒仙脑里了。

  红英虽然怀上了村长的孩子,但是她并没有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她寻求堕胎药方就是证明。

  酒仙合上笔记本,感觉鼻子酸酸的。

  “这是红英拿过来放到你们这儿的吗?”

  “不是的,红芙拿过来的。”

  “什么时候?”

  “忘了,反正时间不长,——记起来了,就是红英被抬回来的那天晚上。”

  红芙悄悄地把笔记本拿过来了,连她的母亲都不知道,这令酒仙很不理解。难道她另有什么目的?

  “拿过来之后,你翻开那个笔记本看过了吗?”

  “看过,这个笔记本很重要吗?”

  陈兴高看过,却不知道笔记本的重要性,难道其中并没有记载什么线索吗?酒仙不死心,又问:“你还记不记得里面有这么一句话——原来幽灵是这么一回事?”

  陈兴高想想说:“不记得,好像没有。我从头到尾都看过两遍呢。我的文化不高,她写的字很多我不认识。”

  “噢,”酒仙非常失望,“那天晚上你们为什么打起来了?”

  陈兴高笑了,说:“为了争水啦。他家的田……”

  酒仙阻止他说下去,说:“这我知道了。我是问,都那么大夜了,你还在田边守水吗?”

  “是的,我早就知道那晚陈全德要来断我的水,我才叫上老丈人一起去守的。”

  “噢?”

  “是这么回事。那天下午,村长来我家里,说陈全德家的田都干裂了,——他和陈全德是分了家的,——想从我家的田里放点水。这个季节水比金子还贵,我当然不答应了。他就带点威胁说,陈全德和他的两个兄弟——他指的是陈伟和陈全国——特意商量了之后叫他来说的,大家一个村子里的人,不要因为一点小事闹出矛盾来了。其实他好好求我的话,我这个人心软,说不定就会糊里糊涂地答应了,他越强我就越硬了。”

  “我倒认为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当天晚上,村长和一个女的在你们家的牛圈里幽会呢。”

  “啊?”陈兴高皱了皱眉头问,“是谁呢?”

  “我没有看见,只听出村长的声音。那女人的声音我没有听见过,分辨不出来。”

  陈兴高低头想了一会儿,说:“看来陈长远真他妈是一个淫棍,——这和我们打架有关系吗?”

  “怎么说呢?又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如果有的话,他们可能断水是假的,是故意设计把你们绊在那儿呢。”

  陈兴高的表情变得非常僵硬,说:“你是说……”

  酒仙赶忙后悔起刚才的话来。但是这并不是他看见了陈兴高的表情,而是醒悟过来这样一说,那不就隐隐点出了那女人是陈兴高的家人吗?这点连酒仙自己都不相信的,陈兴高夫妻是风风雨雨过来的,深深相爱的,史红芙是不可能背叛他的,何况陈兴高都已经知道了红英和陈长远的关系,史红芙也一定知道了的,她还会和陈长远有那样的事吗?

  “他们利用你们,绊住陈全德他们,好行自己的勾当而不叫家里人知道呢。”酒仙说。他认为自己说得非常圆转。

  “倒也有可能,他平时并不轻易威胁谁的。只不知道哪家的女人又上了他的当了。”

  “上当?”

  在酒仙从那天晚上那女人的话分析,她是自愿的呢。

  “是的。红英就是上了他的当。红英和他第一次的时候,是在山上砍柴时遇到了他,他给红英吃了一个蒸红薯,红英就不知不觉地睡过去了,她醒来时,才发现……已经上当了。”

  酒仙听得五脏喷火七窍冒烟,一时间“衣冠禽兽、千刀万剐”等贬义四字短语成串成串地挤进脑里,不过他并没有说出其中一个来。“她为什么不报案呢?”

  “年轻姑娘,这已经很不幸了,还要报案嚷得大家都知道吗?都怪我们,事先没有看出陈长远的真正面目来,如果看出来了,哪怕是一点点,我们让红英有防备,也就不会造成这种事情了。”

  “这不关你的事,”酒仙轻轻地说,“就那么一次,就怀上了吗?”他这样问,是因为据他所学的知识,人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是不可能分泌卵子的。

  “不,怀上孩子是以后的事情。”

  “以后?她后来还上陈长远的当呀?”

  “有什么办法呢?陈长远威胁她,要是不从的话,他就要把这件事情抖露出来呢。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总还得过日子吧。红英只能逃避,她本来准备好还到广东去的,都看好时间了,谁知道还没有走,就……”陈兴高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酒仙也感觉伤怀,同时为山村里的这种落后思想而悲哀。他想起在重庆时,有一次看见一家商场为了招揽顾客,设了一个露天洗浴场,凡是购买该商场商品满一千元的顾客,就可以免费在这里洗玫瑰浴。一些年轻姑娘买了商品,众目睽睽之下就宽衣解带,赤裸裸地跳进池里洗澡了。又想起一个女作家在她的小说中写上海的东方明珠塔“像阴茎一样挺立在夜空”,还附带评了一句“这表明了这个城市市民对生殖的崇拜”,其实是女作家露骨地表达自己对生殖的崇拜,可是人们并不认为她很下流。在西安的时候,他亲眼看见一个女初中生邀请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去她家里,她说,今晚我爸爸妈妈都上班去了,“我还是处女哦,”她说。有一次他上网进到一个对联聊天室,给一个女网友出了一句“天上广寒宫”,被人家对了一个“人间避孕套”,气得他从次拒绝进入那间聊天室。每当看到社会生活中的这些形形色色的堕落,他总是义愤填膺,长叹世风日下。然而这里铜墙铁壁般的封闭保守又令他气愤。他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国家里面有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他又想,哪一天我发了几千万的财,到这儿来投资办企业,把外面的人引进来,这里就会改变了。

  “你刚才说的这些,都是在日记里看到的吗?”

  “日记里也有,还有些是她告诉了她姐姐的。”

  “也就是说,在她死之前你们就知道他和陈长远的关系了?”

  “是的,她们姐妹关系很好,她什么话都给姐姐说的。”

  “那,你老丈人知道吗?”

  “他们不知道。”

  “红英是她爸爸许配给了陈全有的,”酒仙不解地问,“她可是陈长远将来的侄儿媳妇呢,他还作出这种事来?”

  “红英不答应这门亲事的,她和陈全有早已经在闹纠纷了。还有,陈长远这东西,是不可理喻的,可能除了他自己的儿媳妇,谁的主意他都会打。陈全有毕竟是他的隔了两房的侄儿。”陈兴高说着,把脸扭到一边去了。

  酒仙沉默良久,说:“你们应该……”他心里很乱很乱,不知道接下来的话怎么说。正在心神不定的时候,听见孩子在门口叫:“爸爸,陈三爷爷来了!”

  二人听见,就从里屋走到堂屋里来。

  村长从大门口走进来。

  “陈兴高,今天下午给我跑一趟乡里,——老师也在这儿呀?啊啊!昨天的事情很对不起,陈全福是喝醉了,得罪了你,别往心里记啊。我们朋友还是朋友,那一段揭开了就过了,你为什么就不来坐一坐了呢?”

  村长这几句话说得酒仙豪气生发。他认为那天的事是自己大胜而归,对方是一败涂地;虽然自己被弄了一身鸡粪在人群中示众。豪气一起来,自己的气焰就无形中比对方高出一大截了。所以他在村长面前已经毫无拘谨。

  “到乡里找谁呀?”陈兴高问。

  村长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纸来说:“这是选民登记表,你拿去交给刘文书就行了,今天很迟了,你就不用回来,去旅馆住一晚上,明天财政所武所长上班以后,你叫他把村里的提留返还款给算一算,你带回来。你带点钱,旅馆费和今天明天的饭钱都要开收据,拿回来在村里报销。我老了,实在不想走这一段路了,该你们年轻人跑跑了。从明年起我就把这差使给卸了,由你们年轻人来决定村里的发展。”

  酒仙听完笑着说:“村长的意思,已经内定了由陈大哥当下一届村长了?”

  村长没有答话,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酒仙手里的笔记本。他的失态连酒仙也发现了,酒仙不由得心里有点紧张,他知道自己的侦查目标又被村长掌握了。从他的失态可以看出,他知道“笔记本”与他的重要关系,那么他见过红英的笔记本,知道其中的内容的了?酒仙忽然想到,是不是他支使小龙来取走了笔记本?

  村长坐下来,递给酒仙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他又劝陈兴高也抽一支。陈兴高和村里的大多数男人一样,平时是抽土烟叶的,执意不要。村长悠然吐出袅袅蓝烟,一会儿问:“你不是在调查红英的案子吗?查到了多少了?”

  酒仙没有想到他问得这样直接,感觉上完全是在和自己较战。

  “我们遇到过两次幽灵了,”酒仙说。他心中暗自得意,自认为说出这一句文不对题的话是圆滑的表现。

  “你们遇到的到底是幽灵还是人哪?”

  “幽灵就是幽灵吧,还会是人装扮的?”酒仙紧紧盯住村长说。

  “你这个小伙子太不老实。我也不瞒你,你们在调查,我也在调查,我从二十九年前玉珠的姑姑死后就开始调查了。”

  “啊?那么你调查到什么了吗?”酒仙问。他心里说,你当初不是口口声声认定是幽灵干的吗?忽然又一转念,心想自己上当了,被他转移了话题,因此又问:“那么你认为是谁在装扮幽灵呢?”

  “调查这东西,要步步小心,因为凶手很可能就在你身边。只要你稍微露出了一点调查的动向,说不定人家就先动手,叫你死于非命了。像你们,你的那个同伴不是被打晕了吗?这就是没有注意保密的原因。我调查了二十多年,没有人知道。”

  酒仙对于陈长远的教训口气很不乐意接受。他的理由虽然也说得通,但是酒仙不相信他。村长也回答了装扮幽灵的人就是凶手,不过并不是直接回答的,酒仙也只好认为他很圆滑。他忽然想到村长马拉松似的一调查就是二十多年,现在凶手依然逍遥法外,说明并没有什么结果,在这点上是可以小看他的,于是得意起来了。

  “幽灵——不,被人们认为已经变成了幽灵的那个人,是谁杀了的?”

  “跟杀红英的是一个人,便是其他的三十五个人,也都是他杀的,村里有幽灵的谣言也是他造的。”

  “你说的就是来村里捉过幽灵的那个人?”

  “是的。”

  “他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他是一个变态狂,他年轻的时候……”

  村长说到这里,忽然听到外面“嘭”的一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陈兴高的儿子立即拍手笑道:“爸爸,猪又打架了!”说这便要往外跑,但是一回头看见陈兴高正瞪着他,只好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

  “他年轻的时候,”村长继续,“和一个很漂亮的姑娘订了婚。但是姑娘看不起他,后来嫁给别人了。他于是认为漂亮的女人都是负心人,发誓杀尽自己看到的所有漂亮的女人。”

  “于是他就散布谣言掩饰自己的行动?““是的。”

  天也!我是不是走进了金镛的《天龙八部〉!酒仙想。他自己的想象已经够丰富的了,以前也想到过着是否是疯子作案,但是村长所说的,是一个正常的人哪!

  “吕金贵是不是幽灵生前的未婚夫?”

  “是的。幽灵被杀的事,吕金贵是知道的,他立即就去和凶手拼命,但是打不过凶手,被制服了。凶手百般折磨他,他现在身上的伤痕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凶手认为他再也不能吐露什么了,才放他下山的。”

  “那是他就在山上住吗?”

  “他把山上的庙子作为落脚点,事实上经常在村里活动的。”

  连陈兴高在一旁也听入了迷。这是一个他完全没有想到的结果。

  酒仙和陈兴高互相看看,两人的眼里都充满了迷惑。

  “你是在调查红英案子的。陈兴高也不是外人,我也就不回避什么了。刚才我说的一直是我一个个人在调查,那是不想暴露了别人,我其实还有一个同伴的,他叫古浪清,家住在红星村二组。”

  “红星村?”

  “从这里往外走的第二个村子。他家住在公路边,一问就知道了。他本来是公安局的,现在退休了。”陈长远说着,看了看陈兴高,“你认识他吧?”他问。

  陈兴高看着酒仙点点头。

  指出人证,酒仙不由得相信多了。

  “既然已经查清凶手了,你们为什么不上报呢?”

  “这些都是推断出来的,虽然千真万确,但是没有直接的证据。只要有了证据,根本用不着上报,我直接就可以带人去抓他了,因为我和古浪清就是窦国林命令我们查的。”

  酒仙可没有想到村长居然是一个秘密警察。他不说话。他还没有想到应该怎样来评价这些材料。他喜欢把材料一古脑儿的装进脑子里,然后慢慢归纳整理,以期得出结论来。

  村长看着外面,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叫上你的同伴今晚来我家,我们再细细谈谈。我们两方面调查到的东西综合起来,看能不能发现有直接证明他杀了人的证据。要早些找出证据来,也为村里除一害呀。”

  看来村长已经把酒仙看作同道了,虽然酒仙心里还对他存着戒备。

  陈兴高说:“酒仙,红芙回来,你告诉他我到乡里去了,要明天才回来,现在你把孩子带到玉珠家去。”

  “还忘了你呢,”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的陈长远回过头来说,“你看一说话就说到这个时候了,你就不用去了,今天太迟了,从这里出去好几公里路没有人烟,很不安全的。我看——,你明天一早去吧,明天一定要把提留款带回来。”

  酒仙听完美美婷的描述,百思不解。他问肖里郎:“你们听道士说话的口气,是不是有引导我们往村长身上查的意思?”

  “他认为村长是凶手!”美美婷抢着说。

  “嗯?他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他没有说。他不认为村长是凶手的话,还会认为是谁呢?”

  “哈哈哈哈!”大家大笑,各人扭头弯腰,笑得姿态多样。美美婷看着这幅群笑图,笑也不是,恼也不是。

  肖里郎说:“他好像很仇恨村长。”

  酒仙点点头说:“村长呢,总要我们相信道士是凶手。看来他们确实有仇的。”

  “我觉得很奇怪,”辛雪安说,“他并不是公安系统的人,窦国林怎么会叫他查这个案子?”

  “不只是这点,我觉得村长的话,漏洞多着呢。”

  美美婷一步跳到酒仙面前,说:“酒仙你先别说出来!让我来想想都有哪些漏洞!”

  “很好!”酒仙笑着说,“我们美美婷妹妹只要认真动起脑子来,就一定会有惊人独到的发现。”

  酒仙、肖里郎、钱玉珠和辛雪安都不再说话。美美婷双眼上望,一幅深思熟虑的样子。

  “有了!你们别打岔,我先说出来,你们再评价看看对不对啊!第一、他自己说平时谨小慎微,生怕被人家知道了他在查案,今天却一下子全都说出来了,连同伙都交待出来了,虽然他也讲了自己的理由,但是依然变得太突然,不正常。第二、他句句话都是说道士杀人,但是说话时并没有点出道士的名字或者身份来,是无意的呢,还是心虚的表现呢?第三、他来的目的是要陈兴高去送资料,自己却一坐下来就谈了那么久,最后取消了陈兴高的行动,办事喧宾夺主,不可疑吗?第四、道士发誓啦之类的心理活动,他也能推断出来吗?第五、道士折磨吕金贵,那是为了保守秘密,那一定是背着人干的,后来吕金贵就疯了,这件事情就只有道士一个人知道,陈长远又是怎么知道了的?第六、他提到的那个什么古浪清,一定是真有其人了,可是焉知他们不是事先串通好了的呢?刚才玉珠还说他们确实经常来往,显见得关系很好了,要串谋是完全有可能的。第七、整整二十九年了,杀了三十多个人,没有一点线索留下来,道士除非是神仙!这是不是陈长远其实并没有怀疑的理由,只是诬陷呢?他没有证据,又怎么能判断道士杀人是千真万确的呢?第八、第八,哦,没有了!”

  美美婷说着说这就笑起来了,越说越笑,最后笑得话不成声了。她好不容易说完了,已经笑得软到一边去。

  酒仙看着俯身而笑的美美婷说:“我的天!这可真是算无遗策了。连‘焉知’这样的文言词语都说出来了。”

  美美婷笑着起来用手指戳了一下酒仙的胸口说:“这都是你赞我那一句的功劳!”

  “她提出七点,我们有四个人,”酒仙说,“我们拈阄决出先后顺序,轮流给她驳回去,看通过我们的一驳,能不能把七大漏洞补上,如果能补上,就说明村长说的是合理的,补不上,就说明村长有问题。”

  “对对对!就是这样!但是要允许我答辩的啊!”

  肖里郎说:“不只是你,其他人都可以帮忙答辩,也可以帮忙反驳。”

  “这叫:拾遗补缺!——好,玉珠,快拿纸笔来!”美美婷笑着说。

  钱玉珠做好纸团,四个人开始拈阄,结果辛雪安抓了第一,其下依次是钱玉珠、肖里郎和酒仙。

  辛雪安说:“不只是第一个问题,我认为你所有的问题都是……”

  “不行!你只能反驳第一个!”美美婷打断他的话说。

  “好好!你们查案的事他已经知道了是不是?他看到酒仙拿着史红英的笔记本,就明白已经查到他头上了。他说自己也在查案,这是为了洗刷自己的嫌疑,因为凶手本人不可能还去查案吧?他的目的是让你们不去查他,因为他的顾忌是怕你们在查案的过程中把他的那些风流韵事查出来了,特别是张扬出来了。所以他要把你们的目光引向真正的凶手。这样既可以把你们暴露在凶手面前,把面临的危险也掀给你们了,——对他而言,他调查的事情虽然有可能被你们泄漏,但是即使这样,你们也是站在最前面的,他是第二位的,危险性并不是很大。——也可以利用你们明查的方式取得他的方式所不能取得的效果。他不是还邀请你们今晚去谈吗?看来是你们对他还有敌意,他却是把你们看作同道了。”

  四个人听了面面相觑。一会儿美美婷说:“我没有什么要答辩的了。我只有一个建议,你以后把‘你们’改成‘我们’,因为你也是我们中的一分子。”

  辛雪安看着酒仙,酒仙点着头说,我也这样建议,于是辛雪安笑着说:“好,我接受你们的建议。”

  “第二个问题最简单也最难回答,”钱玉珠说,“他说的凶手是很明显的,指的就是道士,但是他是不是故意不点出来,却是看不出来的,也许他并不是故意,只是因为我们不信任他,才怀疑他的吧?”

  “对!一定是这样的!”美美婷说,她接着又笑着说,“我本来应该反驳你呢,怎么倒附和你了。”

  小龙咿咿哇哇地唱着美美婷教给他的儿歌,“咚”的一声跳进来,就猴到美美婷身上要她背。

  “你站住!”钱玉珠指着小龙说,“老实告诉我,是谁叫你去拿笔记本的?”

  小龙顿时收了调皮相,呆立当地,默不作声地瞪着钱玉珠。

  “快说呀!不说小心我捶你的肉!”

  小龙泪涌出眶,还是咬着嘴唇不说话。

  美美婷把小龙抱起来,让他坐到自己大腿上,说:“小龙乖乖,姑姑对你凶,别理她。你告诉阿姨,是谁叫你去拿笔记本的?”

  小龙呜呜哭了出来,说:“是陈三爷爷,他叫我把那本小的拿出来,他给我糖吃。”

  “谁是他陈三爷爷?”

  “就是陈长远,”钱玉珠说。

  肖里郎听了问小龙:“那一天是不是你告诉他,酒仙叔叔和你姑姑去了派出所了?”

  小龙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幸好他的爷爷奶奶刚好回来了,才止住了他。

  酒仙说:“他居然用小孩子做眼线,鸡鸣狗盗的手段,说明他没有什么能耐的嘛!”

  “那不一定,有时候鸡鸣狗盗的手段也能成大事呢,”美美婷着,想举个偷鸡摸狗成大事的例子说明,但一时没有想出来。

  辛雪安说:“我们去把笔记本要回来。”

  “他会给吗?”

  “我想他会的,他要洗刷自己呢,他不给的话,不害怕我们怀疑他是凶手吗?”

  酒仙说:“如果他其实并不是凶手,他就不怕,纵使我们怀疑他,也终究会洗雪的。他如果不是凶手的话,那么真正害怕的是我们了解了他的那些风流韵事,而那日记本上就记载了这些,他怎么能拿出来呢?”

  “我不这样认为的,”辛雪安说,“他知道我们怀疑他了,即使他并不是凶手,不怕遭受冤案吗?明知自己遭了冤案,却无法辩白,被投进监狱甚至枪毙了的事情多着呢。我们稍微威胁一下他,让他明白自己的处境,他就会交出来的,毕竟当杀人凶手比被抖出风流韵事严重啊。如果他不交出来,我们就指认他是凶手,他就会乖乖就范的。他不是邀请了我们今晚去吗?我们这就去向他要,顺便看看他谈些什么。”

  酒仙、肖里郎和美美婷互相看看,他们都还没有想到过还可以有这种理论。

  “反正我是不去的。”酒仙说。

  肖里郎对辛雪安说:“酒仙和村长家的人有过节,他不去就算了,美美婷也不用去了。”

  “我也不去,”钱玉珠说,“酒仙是必须去的,你是人家邀请的主角呢。”

  “不,他也邀请了我。”

  “你遇到他了?”

  “我今天下午回来的时候,在那边路上刚好遇到他,”辛雪安说。

  “对了,”钱玉珠说,“你去看了现场,有什么新的发现没有?”

  “现场已经乱得一团糟了,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们才真的像是在偷情呢。”

  “胡说!谁和你偷情了?”

  “我们为了出来亲热一阵子,总要躲着别人,偷偷摸摸的,不是像偷情吗?”

  “还说呢!还不是为了照顾你,害怕你和美美婷搞坏了关系?”

  “不全是这样的吧?你还要防着你爸爸知道呢。他把你看成已经是陈家的人了,就算你考上了大学,在他看来,将来还是要把你嫁给陈家的。他才不准你另外找老公呢。”

  钱玉珠低下头说:“他是个老顽固,我真不是到那她怎么办才好。”

  “不如我们生米煮成熟饭,他就没有办法了,只好认了。”

  “你想什么呀?”钱玉珠一把推开他说,“没有个正经的时候。”

  酒仙很失望。他尴尬了一会儿,说:“你今天心情不好。”

  “没有心情不好。”

  “你骗我。你以前从来没有对小龙那样凶巴巴的,今天为什么那么不耐烦?”

  “原来你也学会细心啦?——真的没有什么心事。”

  “你还在继续骗我。我都知道你有什么心事了。”

  “别胡思乱想,真的什么也没有。”

  “今天红芙给你说了些什么?”

  “她什么也没有说,她知道得并不比我们多。”

  “看来你并不看重我,我很悲哀,”酒仙说着电视台词,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是为了照顾她的面子,可是我是什么人?我是你男朋友啊,你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姐姐呢!你不说,我也知道了,那晚在牛圈里和村长幽会的,就是她。你在替她担心着呢,所以心烦。”

  钱玉珠沉默半天,说:“你别怪我,毕竟我们还相识不久呢。——你今天听见她说话,就记起来了?”

  “她在你们家说话的时候,我正在想心事呢,没有听见,后来她就没有说话了。是有两件事情引起了我的怀疑,一是村长为什么要让他的儿子侄子们绊住陈兴高,还有一件事情就是陈长远为什么要叫陈兴高给他送材料,而且暗示要叫陈兴高当村长。我想,他本来是想创造条件好今晚又和史红芙幽会的,但是出了重要情况,也就是发现我们的调查目标已经指向他了,所以取消了今晚的约会,好想办法应付我们。”

  “其实我那天晚上就听出她来了。”

  “那天晚上你就听出来了?你瞒得我好苦!”

  “是这种事情,有发生在我表姐身上,我能往外说吗?”

  “可是我……”

  “好了好了,你并不是外人,我不再隐瞒你了,行了吧?”

  “可是我很难理解。史红芙是知道红英和陈长远之间的事情的,况且她和陈兴高感情有那么好,为什么就和村长那样了?她看过红英的日记,知道村长会用迷药,应该不会上他的当的啊。”

  “陈长远那畜牲!他的迷药是防不胜防的,红芙在自己家里吃饭,根本就没有料到,就吃上了,晕过去了,醒来后……”

  “是这样呀?”酒仙深深沉思着说,“可是那晚听起来,她是自愿的呢。”

  “红芙早就怀疑是村长杀了红英的,反正都已经失身了,她就装成很愿意的样子,希望接近陈长远,看能不能搜集到证据,或者从他口中套出来。”

  “真是个傻瓜!”酒仙痛心地说,“如果真是村长杀的,他会让她得到证据吗?”

  “不,陈长远已经告诉她了。”

  “果真是他杀的?”

  “陈长远告诉她的和今天告诉你的是一样的。”

  酒仙非常沮丧,“她不应该这样,”他说,“她不应该这样,为了查出凶手,值得付出那么大代价吗?”

  “你不知道她们姐妹间的感情有多好!红英失踪了,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两夫妻翻山越岭,哪儿没有找过?就只没有想到隧道里去找,因为那儿平时根本就没有人去的。你知道她农村长大的,书也读得少,能有多大能耐呀?她整日地哭呀,哭呀,后来被陈长远算计了,她也豁出去了,她要调查出凶手,亲手杀了他!前天陈长远告诉她,确实有人看见道士在红英失踪的第二天从悬梯上下来,她才相信真的是道士杀了红英的。她告诉我,她一定要亲手杀了道士!”

  “啊?你为什么不阻拦她?”

  “我拦阻了。她说,她已经对不起陈兴高了,现在既然已经查出了凶手,她理应亲手为妹妹报仇,然后自己去顶罪。”

  “怎么办呢?”酒仙说,他急得团团转,“不能看着她去杀人,我想陈兴高知道了真相,一定不会计较她的失身的。要不你去跟陈兴高说明真相,叫他出面去劝她,这样行不行?行就快去!要不然你去跟是红芙撒个谎,就说我们调查出来的证据表明红英不是道士杀的。等到我们真的抓住了凶手,控制起来,她要杀人也没有办法了。”

  “你想出这个主意来了?假如她问你要证据,你怎么办?”

  “那样就好了,我随便编个故事给她听。”

  “那么你就赶紧编吧,明天她问你要呢。”

  “你已经这样跟她说了?”

  “是的,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这样暂时稳住她,然后把事情交给你,我知道你的鬼点子很多的。今天我们在山坡上哭了整整一个下午。想到凶手就在眼前,却不能把他怎么样,我恨不得自己去杀了他!”

  “你可别干这种傻事呀!我们可以交给公安局,让国家治他的罪。”

  钱玉珠哭着说:“那要看爸爸答应不答应我和你的事了。他是很怕陈长远的,如果他坚持不答应,我就去杀了道士,为红英报仇!反正生活也没有什么想头!”

  酒仙热泪长流,不由得紧紧搂住她,细心安慰她。两人沉浸在愤恨、伤怀与爱情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离他们两丈远的地方来了一个男人,正在静静地听他们说话。”

  月上中天的时候,两人都把悲愤沉到心底了,温情洋溢在空气中。

  “你就没有担心过幽灵会降临到你的身上吗?”

  钱玉珠笑着说:“小时候,大人老是用幽灵来吓唬我们,吓得我们门都不敢出。十四岁的时候,家里答应了陈家的亲事,我死活不同意,还真的盼着幽灵来找到我,好一了百了。后来书念得多了,知道鬼神是不存在的,我就希望弄清楚幽灵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生活没有什么想头,我也提不起兴趣来调查。后来的变化,你已经知道了。”

  “后来有两件事对你造成了影响,一件是你考上了大学,还有就是遇到了我。”

  “是的,”钱玉珠笑着说。 辛雪安和肖里郎从村长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真相大白了!”辛雪安兴高采烈地说,“酒仙还没有起床吗?叫他快起来抓罪犯去!”

  钱玉珠和美美婷正在互相帮着梳头。美美婷笑着问:“你们昨天晚上就谈了整整一晚上吗?”

  “没有,谈到一点多,村长就叫我们在他家睡了。”

  钱玉珠问:“你们能肯定谁是凶手了吗?”

  “是的,我们现在有证据了。”

  “证明他杀了红英?”

  “是的。昨天晚上村长叫了你们村里的一个人来,那人说红英失踪的第二天,他看见凶手从隧道里出来,从悬梯上下来。”

  美美婷说:“说了半天,凶手到底是谁呀?难道不是村长吗?”

  大家大笑。笑完后辛雪安说:“凶手是道士呢。酒仙呢?叫他快起来!”

  “酒仙上厕所去了,”钱玉珠说,“由我们去抓罪犯,这行吗?我们不是公安呀。”

  酒仙早已听见了这里说话,这时已经出来了。

  辛雪安说:“这有什么不可以?我们抓了罪犯,押送公安局还立功呢。破了这么个大案子,我至少可以进县公安局的刑侦科了。”

  酒仙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来辛雪安是为着这个目的才来参加破案的。他和酒仙自己的激于义愤的目的很不相同,又是半途加入查案没有出多少力的,现在却大有把功劳完全抢过去的意思。酒仙想,要抓人你自己去抓吧,我可不想陪你做无用功了。他又想到道士从隧道里出来只能说明他也许见过红英的尸体,不能就证明他杀了人,况且他进隧道是红英失踪的第二天的事情。但是他不想说出来,只是想,辛雪安这个警察专业的毕业生,分析问题还不如我周密呢。

  “好!”美美婷一边换鞋一边说,“我们现在就去吗?”

  “你们两位女士就不用去了吧,这是挺危险的,出力的事情,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要去!你管得着吗?”美美婷对肖里郎吼叫,唬得肖里郎噤若寒蝉。

  “先吃饭吧,”钱玉珠说。

  饭后,酒仙表示头痛,没法去抓人了。钱玉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什么。钱父是天还没有亮就出门看水去了的,辛雪安就叫上钱玉珠的哥哥一起去。

  翠草绿禾经过了一夜的凉爽,已经恢复得生机盎然,在无风的晨光里争浓斗艳。迟归的青蛙鸣声稀落,轻盈的鸟儿常常从禾苗间飞出来,站在青枝绿叶间撩人地卖弄它们世界的情歌。细心听去,一只鸟儿唱起来,远处必然有另一只鸟儿用相同或者相谐的曲调应和。看来在芸芸众生中每一只鸟儿都不会失去了它们的情侣的,它们自有互相连接的纽带。

  鸟儿的叫声节奏感很强,人在走路时自然而然地和着鸣声最清脆的那一只鸟儿的节拍下脚。

  庄稼地和林地过渡的地方是一大片茅草,草高高的,密密的。这里离人家已经很远了。

  美美婷走在最前面。她忽然指着路边说:“快看快看,你们快来看,这儿是怎么了?是不是有好多人在这里睡觉过?”

  这地方稍平。紧邻路右边的方圆一丈之类,凌乱的草匍匐在地。有几丛草被拔断了,到处散落着。

  辛雪安拿起一些断草来看,草很新鲜,一点都没有枯萎。

  “昨天日落之后到现在以前这一段时间,这里发生了一件什么事情,打架啦,或者小孩子玩耍啦什么的。”辛雪安说。

  他用脚把茅草往上扶,可是草都已经折了,扶不立了。他发现草间有一个黄色的东西,便拿起来看,原来是一个简易丁烷气体打火机。

  “不是小孩子,是大人,”他说,“不管它,我们班我们的事情。”

  不久就走进了树林。这一片全是稀疏的野栗子树。树间芳草肥美,蜂缠蝶绕。草被人踏出一条线来。

  美美婷顺着踏成的线望过去,大吃一惊说:“那边有个人!”

  那边确实有个人,是悬在空中的,双脚伸直,离地面有三尺高。

  美美婷哆嗦着直往后腿。辛雪安越到前面去,领着众人跑了过去。

  一个人脖子上拴了一根绳子,吊在横斜的粗树枝上。他赤脚长衫,正是比目山上的那个道士。

  道士身下的草凌乱不堪,两只竹耳草鞋吊在地上。

  “他,他为什么要上吊?他,他知道我们要来抓他吗?”

  没有人理会美美婷的话。

  钱玉珠的哥哥抱住道士的双腿左摇右摇,怎么也放他不下来。他只好爬上树去,叫辛雪安抱好道士向上用力,让绳子松了,他才解开绳子。

  道士“噗”地一声倒下地去,把辛雪安也带倒了。

  辛雪安爬起来,众人围上去。辛雪安解开道士的长衫去摸他的胸口,胸口早已冰凉。

  “他已经死了。”

  “那么我们还抓他不抓呢?”美美婷颤栗着问。

  辛雪安恼火地瞪了美美婷一眼。肖里郎赶忙说:“他一定是畏罪自杀的,你认为呢?”

  “不是自杀,是他杀。”

  “别人把他吊死的?”

  “不,别人把他杀死以后,又把尸体吊在树上,故意给人造成自杀的假象。但是他手法太拙劣了,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为什么?”美美婷说。她想问:“你看见了吗?”但是怕辛雪安再次瞪她,终于没有说出来。

  “凡是吊死的人,必定是瞪着眼睛,大张着口,长伸着舌。这个人不是,说明他在被吊起来以前就已经死了。你们看他的太阳穴有一团青的,必定是有人一下子击中了那里,就把他打死了。对了,手上还有划伤,衣服也破了,说明死前曾经和人搏斗过。”

  没有人说话。良久,辛雪安沮丧地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可能上了陈长远的当了。”

  美美婷因为惊恐,说话还有些不关风,“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他说,“陈长远骗我们道士是凶手,并且买通了一个人为他作证,然后杀了道士,弄得个死无对证。”

  辛雪安闷闷不乐。他俯下身子解开道士的衣服到处查看,除了又发现一些擦伤外,什么也没有找到。道士的口袋里空空如已。

  “我明白了!”美美婷双手一指,说,“刚才在下面我们看见草被弄乱了,陈长远一定是在那儿杀了人,然后把尸体搬到这儿来吊上去的。”

  辛雪安没有说话。他早就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了。

  钱玉珠说:“哥哥,你和道士来往过,他抽烟不抽烟?”

  “他不抽烟的。”

  “昨天晚上陈长远点烟的时候用的是一个绿色的打火机,我记得很清楚,”辛雪安说,“但是即使这个打火机并不是村长的,也不能排除他杀了人。道士虽然不抽烟,他做饭之类的一定要用打火机的,他一个人,出门把小东西随身携带也不奇怪。所以不排除是他的打火机。还有,凶手随便弄一个打火机来丢在这儿,让我们去追查,扰乱我们的视线,也有可能的。”

  “道士生火用的是煤油打火机,”钱玉珠的哥哥说,“我们村里大多数人都用这种打火机的。”

  美美婷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打断正在张口说话的辛雪安说:“昨天晚上你们不是在他家里睡觉吗?他在家不在家你们知道吧?”

  辛雪安和肖里郎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美美婷追问:“他睡觉的房间离你们的房间近吗?”

  “他跟我们睡一间房间,”肖里郎说,“我和辛雪安一张床,他一个人一张床。他不会那么大胆吧?半夜悄悄出门去杀人,不怕被我们发现他不在吗?”

  钱玉珠说:“他会使迷药呢,说不定让你们吃了迷药,你们一觉就睡到天亮了。”

  “不对,我半夜醒过来一次,看见他还睡在床上呢。”肖里郎说,又补充说,“我们睡觉没有拉灯的。”

  “还有,”辛雪安说,“道士住在山上,按照常理他夜里不会还在这个地方。如果是村长有计划的杀人的话,他得考虑时间:上山下山要八小时呢。我们一点钟睡觉,六点半起床,中间只有五个半小时时间,他要上山杀人是办不到的。就算他事先知道夜里道士会在这儿,他到这儿来回要四个小时,杀人并且吊上树怎么也得半小时吧,可是肖里郎中途醒来还看见他在床上呢。除非外界影响,人正常睡觉往往都要两个小时以后才能醒来,所以肖里郎应该是在三点以后醒来的。对了,你醒来之后听见鸡叫了吗?”

  “没有。”

  “也就是说你是在四点之前醒来的。这前后睡觉的时间都不超过四个小时,这点时间里村长是不可能赶来杀了人然后赶回去的。”

  “看来凶手是清白的了,不不!我是说看来陈长远是清白的了。那么是谁杀了道士呢?”美美婷说。

  “我们上山去看看,”肖里郎说。

  “是的。凶手杀人一定是有目的的,如果是跟幽灵的案子有关的话,他杀了人多半也会上山去,因为他得考虑道士有可能有对于自己不利的证据留在山上呢。现在事情变得复杂了,道士被杀了必须报案。”

  “你不是警察吗?还向谁报案?:美美婷说。

  辛雪安不回答。他现在实习已经结束了,正式工作还没有找到,并不是警察身份。“玉珠和美美婷回去给村长说明情况,叫他去找派出所,我们三个上山去,”他说。

  “不行!我也要上山去!”美美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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