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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天灾人祸(2)

书籍名:《风声雨声》    作者:张建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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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一清感到背上冷飕飕的。他又连续点击了后面几个网页,看了一些帖子,把有价值的内容汇总了一下,发到了龚广中的邮箱里,让他打印出来给苗不居。

  第三天中午,龚广中发到郭一清邮箱里一个材料,是苗不居的几条指示:

  一是责令东川县委、县政府向市委、市政府写出书面检查;二是责令东川县防汛工作的县政府主管领导停职检查;三是由市纪委立即组成调查组,对相关责任人进行责任调查。

  龚广中还特意打过来电话,补充说:“苗书记让京汉日报据此发个新闻稿,一是把我市救灾情况讲一下,二是把这几条处理意见公布一下,三是把东川县委、县政府的检查刊登在一版。”

  郭一清不敢怠慢,立即把苗不居的这三条意见向郁明作了汇报。郁明仍然在县里,但早已知此事,解释说:“苗书记已让我向高市长和黄书记汇报过,都没意见。你照办就行了。”

  按理说,作出这样重大的决定,应该召开市委常委会或常委扩大会研究决定。既然郁明这样说了,那就只好无条件服从。郭一清把苗不居的三条意见打印出来,让秘书科小贲来取。他再三吩咐小贲,将苗不居的意见传到报社,明天务必刊登出来。小贲刚出门又返回来,怯生生地说:“郭主任,你签个意见,我们好办些。”

  郭一清有些生气:“签什么意见?按照以前的惯例,发个领导交办通知单不就行了。”

  小贲没敢再说什么,小心翼翼地带上门出去了。郭一清对自己这种处理文件的方式很得意,心想:“我才不签字,万一将来有人翻腾起这件事,一查是我擅自签批的,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十年前,外地市的一家歌厅失火,烧死了二十多个人,追究责任时,发现当初在歌厅营业执照上签字的是文化局的几个科长,而那几个科长又都是在主管局长的授意下签字的,结果是签字的科长都锒铛入狱,而局长们只挨了个处分,屁事没有。郭一清的脑子里时刻悬着这个前车之鉴,时不时地也耍一些小聪明。

  人得先保护自己,然后才能做鯙自己想做的事。人没了,什么也没了。

  小贲刚出门,有人敲门进来,是市委办分管信息工作的副主任斋西文。斋西文送来了一份最新灾情报告。灾情报告显示,说东川磁河大桥垮塌已造成了三十六人遇难。

  郭一清从抽屉里取出一盒玉溪烟递给斋西文,说:“等一会儿,我把这个情况加到汇报材料里,报到省里。”

  斋西文边拆玉溪烟的包装,边打诨说:“你不吸烟,办公室放的还都是好烟。”

  郭一清立即反驳说:“不吸烟不等于不能有烟,也不等于不能有好烟,更不等于不会被动吸烟。这些都是吃饭时捎回来的招待烟,招待了你们,我也受害不浅啊!”

  斋西文点着烟,猛吸了一口,若有所指地说:“你就是收人家两条烟也犯不了法,这是人之常情嘛。”

  郭一清拉开抽屉,又取出几盒其他品牌的烟放到桌子上,想堵住斋西文的嘴,说:“就这么多家当了,全展示给你。”

  斋西文很大度地说:“我又不是纪委,不用表白。我听说于书记走之前曾想让史林林来市委办接主任,你去当县长?”

  郭一清没有否定,只是淡淡地说:“你的耳朵还挺长的。”

  于中柳临走前,确实征求过郭一清的意见,问他愿不愿意下县任职,但没有说是到哪个县任职,因为还有两个县缺几个位置。他说他想到委局。但是,由于当时委局还没有空位置,所以暂时就把这事搁置了。

  斋西文幸灾乐祸地说:“如今看来,大家都说的县官不好做真有道理,关键是责任大,风险也大。你这次不去,正好救了你。这就叫好人有好报。话又说回来,咱们搞文字的,整天辛辛苦苦,也该解决了。先声明,我可没有撵你的意思啊。再说了,即使你走了,我也接不上,绠短汲深,能力有限。”

  郭一清宽慰道:“你个人的问题确实早该解决了。”

  斋西文大有深意地说:“我知道自己的毛病在哪里,关键是咱不会主动向领导靠拢啊,用一句定性的话讲,叫目无组织。我给你讲个故事:有一个干部调到南方某城市工作,晚上住宾馆准备睡觉时,按摩小姐敲门,问需不需要按摩服务。干部问是不是组织安排的。小姐说是的。干部问收费不收。小姐说组织付一半,个人付一半。干部问收费标准是多少。小姐说腰带以上四百块钱,腰带以下八百块钱。干部让小姐五分钟以后进来。五分钟后,小姐进到房间差点晕倒,只见干部把腰带系在了膝盖上。”

  郭一清乐了,狂笑不已。

  斋西文自我注解说:“这个故事至少给了我们这样一个启示,做事不要忘记组织,同时要在创新中解决问题。”

  郭一清又回味了一下,肯定说:“这个故事有些黄,但道理很深刻。”

  斋西文半天没有言语,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我们每天也都面临着腰带系法的问题。我当初参加工作是在综合科,当时王升是市委书记,给他写了两年的材料,连个脸都没混熟。有一次,他在办公楼下等车出去,我恰好下来,连忙打招呼。他很善意地笑了笑,让我温暖了半天。谁知,他突然问我是哪个科室的,我的心一下子凉了下去。这才下决心要靠近组织。后来,周良鹤来当市委书记后,我就想方设法接近他。他每天走得很晚,我就天天在楼梯口等他,装作不经意碰上。后来他知道了我的名字,也知道我是因为每天加班才走得这样晚,我这才有了今天这个副主任的职位。我刚当上副主任时,办公室里流言蜚语多得很,都说我是装出来的。刚开始,我挺再乎的,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很苦恼,没想到离组织近了,却离兄弟姊妹们远了。后来,便‘横眉冷对千夫指’了,反正我也付出了,也到这个位置上了,再也掉不下去了,随你们怎么说。时间长了,我用‘俯首甘为孺子牛’的精神感动了大家,才稳住了阵脚。鱼与熊掌的关系很难处理啊!”

  “你处理得就挺好的。以后可以跟苗书记多接触一下,或者有机会可以跟郁秘书长谈谈想法。”

  斋西文赶紧打住,说:“我不怕你打小报告,郁秘书长这个人做事阳一套阴一套,说了也白说。”

  郭一清咂了咂嘴,不满地说:“这你就外气了,咱兄弟们在一块共事,只能拧成一股绳,哪有你东我西的。郁秘书长把我调到市委办是实情,但工作上我也不是无原则的。至于他的为人,与我更没关系了。”

  “是我多心了。”斋西文又说了几句天南地北的话,才走出郭一清的办公室。

  斋西文的副处级有八年多了,比郭一清任现职时间长,目前还没有动的迹象,当然着急。斋西文刚才的话是心声的表白。不过,在官场上,职级相同,但位置与位置千差万别,先提拔谁后提拔谁,并不是与资历成正比的。一个人要想做点事情,把自己的聪明才智发挥出来,必须首先占据一定的位置。这好像打仗一样,占据要津,方可指挥若定。

  京汉日报刊登东川县磁河大桥垮塌消息及东川县委、县政府检查的第二天,一下子炸开了锅。全国各大媒体都转发了,对东川县的检查批得一无是处。闹得沸沸扬扬的是网站,焦点集中在两处:一是质疑死亡人数,有的说是七十多人,有的说至少有一百人;二是质疑磁河大桥垮塌是由上游尾矿库溃坝引起的。

  到底事实真相是什么,苗不居一直在东川没反馈情况,郭一清也弄不明白。

  磁河大桥垮塌事件引起了中央领导的高度关注,国务院迅速成立了调查组,即将到达东川县。郭一清接到省委的密码电报后,立即向苗不居汇报。苗不居指示郁明马上赶回市区,安排有关接待工作。郁明从蝶谷县动身前又给郭一清打电话,要他先通知市公安局、安监局、交通局、城建局及市委办接待办、秘书科、综合科等部门晚上七点半开会,研究有关接待事宜。

  郁明主持开完会后已是夜里十点多钟了。郭一清想下楼到路边的小店吃碗烩面,这时手机响了,是同娟红打来的。同娟红问他忙完没有。郭一清这才想起下午同娟红曾给他发过短信,要他会议结束后见一面,说是有事商量。

  雨做的女人

  感情是个怪物,虚无缥缈但又可感可触。

  这段时间,郭一清尽管忙于东川县的事情,但非常想念同娟红,只是不敢轻易打电话,好像生怕电话铃一响就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那种平静。至于什么时候对同娟红的感情发生了大逆转,他也说不清楚,但绝对是在于中柳离开京汉市之后。

  同娟红对郭一清的思念也在与日俱增。她在宾馆的业务工作中遇到过不少男人,甚至有些还相当帅气和优秀,但都产生不了激情与火花。于中柳主政京汉市委这几年,同娟红和郭一清基本上是于中柳的贴身侍卫。郭一清负责于中柳的所有政务工作,包括材料起草、活动安排、批示件运转、对外宣传等。同娟红作为京汉宾馆的总经理,主要负责于中柳的起居生活和形象包装。于中柳白天忙于开会、参加庆典或会见,晚上到住处后才能静下心来批文件,而且往往到子夜时分。这时候,郭一清要把于中柳批过的文件全部过一下目。若有急件,就当场打电话通知有关部门办理。若没有急件,就随身带到车上,第二天早上交给常委办处理。同娟红则要给于中柳准备一些宵夜,直至于中柳关上套房的里间门休息后,她才锁上外边的门,和郭一清一块儿离开。每天下楼时,两人才能长舒一口气,会开开玩笑什么的。第二天早上七点,两人几乎又同时出现在京汉宾馆。同娟红的任务是先招呼美发部的服务员给于中柳做发型,然后引导他到餐厅吃早餐。在吃早餐的同时,郭一清就把一天的活动给于中柳通报一下,看有没有变动和调整的。七点四十分,郭一清陪于中柳下楼,把他送上车,自己才往办公室处理政务。同娟红才开始安排宾馆的工作。

  三年多来,同娟红和郭一清就是过着这样的生活,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也正是在这样的生活中,同娟红对郭一清的感情开始发酵成熟。尽管郭一清已是有妻室的人,但爱超越了婚姻。郭一清是一个让她这样心动的男人,是今生可以依靠的男人,他工作时的愁肠纠结和欢乐时的俊朗开怀都深深地牵着她的心。目前她还不敢确定郭一清对她有多深的爱,但直觉告诉她,这种爱正在膨胀,只不过需要时间。她可以等,但绝对不能错过。

  郭一清赶到京汉宾馆时,已是夜里十点多了,同娟红已在楼下等他很长时间了。他正要锁车门,同娟红说:“车停在这里太扎眼。你也开车吧,跟着我的车,给你找个吃饭休息的地方。”

  车子在西郊的一个高档别墅前停下来。周围很静,他悄无声息地跟着同娟红进了大院,反锁了大门。

  这是一个复式楼房,好像是刚装修过,还有油漆的气味。家具、沙发都是米黄色的,给人非常温馨的感觉。

  郭一清问:“这是谁的房子?”

  同娟红很妩媚地一笑,说:“是偷别人的。”

  郭一清一把抱住她,一只手就去挠她的胳肢窝。这一招真灵,同娟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好招认说:“不跟你捉迷藏了。告诉你,这是我哥哥的房子,刚装修完,总公司派他和我嫂子到沙特承建几栋高层住宅。所以,我捡了个便宜,先住上了。”

  同娟红的哥哥同向阳是京汉市建筑公司的部门经理,以前郭一清曾经和他在一起吃过饭。同向阳给人的印象是很有经济头脑,长得也很帅气,但没有同娟红有气质有人情味,好像整天忙于生意的人都是这样,一见面就想拉关系。

  郭一清曾在几个工程招标中帮过他的忙,他赚了一笔钱。作为回报,他还送了郭一清一条鳄鱼皮带和一个飞利浦剃须刀。

  郭一清正在欣赏房间欧式风格的布置时,同娟红已做好一碗面条端上来。

  他实在是太饿了,顾不上洗手,拿起筷子就吃。

  同娟红忽然满面忧戚地说:“我今天遇到了一只‘狼’。”

  郭一清猛地一怔,想到了别处,问道:“他是谁?在哪儿?”

  同娟红慢慢腾腾地说:“他姓狼,叫吞虎咽,就在面前。”

  郭一清放下筷子,又要去挠她的胳肢窝。

  同娟红早就防着他这一招,趔了一下身子,说:“别闹了,你慢点吃,吃快了小心肚子疼。你吃吧,我去冲个澡。”

  郭一清又拿起筷子吃起来,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问:“你吃了没有?”

  同娟红已经进了浴室,有很小的声音传出来:“你都没看几点了,像你这么关心人,人家早饿死了。不过,还能想起本大人来,已经是进步了。照顾好你的肚子就行了。”接着是一串笑声。

  这也难怪,只要是在京汉宾馆,都是同娟红照顾郭一清,郭一清从来没有想起问过同娟红的衣食冷暖。当然,这也是沾了于中柳的阳光雨露。郭一清边吃边想,这个女人真是个精灵,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清气、高洁、狡黠,难怪都愿意让水淹死,就像现在的自己。

  郭一清吃过后,自己去洗了洗碗,就斜靠在沙发上看央视新闻节目。主持人正在播报汛情通报,说长江、淮河支流和不少地区水库都出现超警戒水位,沿线军民严阵以待,下一周雨带将北移,黄河将进入主汛期。

  央视的汛情通报也太滞后了。实际上,北方局部地区也同时出现了汛情,京汉市已提前进入汛期,而且造成了较大的人员财产损失,也惊动了北京。

  一想起国务院调查组第二天来京汉有关事宜,郭一清就有些烦躁。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处于亚健康状态,可能是放松的时间长了,他坐在办公室时不时就会产生一种坐穿牢狱的残酷想法。特别是磁河大桥垮塌以来,在办公室度过的这几个日日夜夜,让他胆战心惊。最难熬的是晚上了,一过十一点钟就胸闷气短,头直想往地上栽。也许是年纪大了吧,但也刚过不惑之年呀。

  郭一清开始郁闷起来,还在呆呆地想接待中的有关细节,甚至同娟红洗完澡出来走到他身边时,他也没反应过来。

  “怎么啦,这么不高兴,还这么投入?是不是不想见我啊?”同娟红坐在郭一清身边,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想用柔情掸去他的不快。

  “还不是想明天接待的事!”郭一清“哼”了一声。

  “别想了,你这人就像陀螺,时刻小鞭子抽着才转得非常稳当,一旦不抽,就东歪西倒,找不着方向。工作能累死人啊?咱俩跟着于书记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大浪都游过来了,还怕小河沟?再说了,我听说,苗书记的工作节奏没有于书记快。高兴点嘛,别老是唉声叹气的,那样会衰老得很快的。”同娟红的语调非常柔和,道理讲得非常透彻,很中听。

  郭一清忍不住亲了同娟红额头一下。他闻到一种清新的味道,这不是香水或香皂的味道,是女人体内散发出来的味道,和他第一次闻到的一样。他痴痴地看着同娟红,浴后的同娟红如凝露牡丹,乌黑的长发高高地盘在头顶,雍容高贵,一袭白色的睡裙得体地衬托出她身体的曲线,散发着一个三十岁女人成熟的魅力。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尤物啊?郭一清静静地欣赏着。他的心跳是那样澎湃,他感到有一种潮涌向他袭来。

  同娟红又用手指头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依然是那两个字:“馋猫。”她将厅里的灯关了,打开了卧室的低射灯。在灯光的映衬下,屋里如梦幻如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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