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密云不雨(6)
从磁河大桥的垮塌、徐沟钼矿的违法生产到今天的群众因房地产商违法开发房地产引起的大规模上访，我们的教训已经够深刻了。因此，工作还要做在平时，防患于未然。二是治标须治本。主要是加强对煤矿等矿山的日常管理。除了值班领导必须带班下井外，每个矿山必须缴纳五千万元风险抵押金。一旦出现安全事故，风险抵押金首先用于受害家属的赔偿。三是治理用重典。从现在起到年底这段时间，是各煤矿开足马力生产的重要时期。即日起，凡发生死亡六人以上（含六人）的煤矿安全生产责任事故，除按照有关规定依法、依纪、依规顶格处理外，县委书记三年内不得提拔重用，县长就地停职检查，主管县长就地免职，并追究其有无与煤矿主交易的腐败问题。主管安全的市级领导及分包领导也要被追究责任。”
第二天晚上九点半，黄双龙准备坐火车去中央党校报到。他的奥迪车开到火车站站前广场，刚刚停稳，一个人就拉开了车门钻了进去，是周新宇。
周新宇示意司机出去，自己则坐到了后排与黄双龙平行的位置。
“你在跟踪我？”黄双龙警觉地问。
“岂止是跟踪，我想杀了你。”周新宇恶狠狠地说。
黄双龙看到周新宇杀气腾腾，知道来者不善。按照他事先与郁明约定好的信号，右手摁了一下放在座位上的手机按键，郁明立即通知车站派出所所长葛长河准备实施既定方案。
周新宇看到有几条黑影悄悄地向奥迪车包围过来，一把揪住黄双龙的领带，咆哮道：“看来，你早有准备，今天咱们就来个了断。你害得我好惨啊，你现在想一走了之，告诉你没那么容易。我死之前，先把你宰了，然后再喂大蟒蛇，好给娄三兄弟报仇。”
黄双龙被勒得透不过来气。
周新宇从衣兜里摸出了一把匕首，刀锋紧逼在黄双龙的脸上。
此时，车门被司机用遥控器迅速打开，一个公安人员用手枪对准了周新宇的头部：“举起手来！”
黄双龙的脸上开始流血，周新宇的情绪更加激动，并大吼着要杀死黄双龙。就在周新宇猛力把匕首挥向黄双龙的脖子时，一声枪响，周新宇脑浆迸裂，血腥气四溢。
黄双龙面如土色。
当葛长河向郁明报告周新宇被击毙的消息时，郁明很欣慰地笑了笑，说：
“谢谢你，辛苦了，一定要注意任何细节都要经得起推敲。”这是他和黄双龙及葛长河精心导演的一幕正剧。
第二天一上班，郁明把郭一清叫到办公室，交代说：“关于昨天群众的上访及周新宇的死，要做好网络的应对工作，以防别有用心的人炒作。你让宣传部网管办和市委办网络科密切监控有关信息，凡是涉及这次信访事件和周新宇被击毙的帖子，要及时删除。以后，凡是在网站上涉及市领导负面帖子的，要在第一时间发现，第一时间处置。”
“以前，我们就是按照这样的要求安排工作的。”郭一清不明白郁明为什么会老调重弹。
“我知道，但是———”好半天，郁明才又开口道，“关键是处置。如果处置有困难，你可以找中国运作网的魏占宁和王晨。将来，你要单枪匹马接手这方面工作，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要做好这方面的工作。”
郭一清想说话，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就这么僵持着。直到郁明说“没事了”，他才反应过来。
一走出郁明办公室，郭一清才又发现犯了个极严重的错误，就是忘了问郁明要中国运作网负责人的联系方式。不要，就等于说自己已经与他们很熟悉。
郁明会不会知道那天自己与魏占宁和王晨吃饭的事呢？也许那次饭局确实是郁明让韩大尚有意安排给自己的。即使韩大尚不说，刘丽恐怕也会告诉郁明。这女人可不是吃闲饭的，得提防着点。
昨天的群众集访及周新宇挟持黄双龙事件惊动了汉北省委、省政府及中央纪委和省纪委联合调查组。何须大要求苗不居和高风浩下午上班前赶到省委汇报有关情况。下午两点半，苗不居和高风浩到了省委二号楼小会议室，何须大、孙英贤、万欣及省委办公厅的工作人员早已在会议室等候。苗不居准备汇报群众集体上访及有关幕后情况，何须大说：“具体情况就不用讲了，我已清楚了，你们处置得很果断，这也反映了你们的执政能力和水平。京汉市不能乱啊，你们乱了，汉北省局势就不稳。京汉市是一个很美丽的姑娘，但是这个姑娘的脸上长了一个很大的粉刺，需要动一下手术啊。下面就请万组长替你们诊断一下。”
万欣说：“我们本来想在京汉市通报有关情况，但调查人员到处被跟踪，就连上个卫生间，也有可疑人员在监视，有些还是公安人员。因此，为了切实做好保密工作，只好请你们来省委一趟。就目前初步查处的情况看，徐沟钼矿是个‘三无’矿，即无开采证、无营业证、无土地使用证。据我们初步掌握的情况看，这个矿的第一任法人代表孙光辉目前已潜逃至加拿大，他是始作俑者。第二任法人代表就是新新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板周新宇，他违规开发新大州住宅小区项目的目的是洗钱，京汉市的某些市领导是具体的幕后策划者。第三任法人代表是娄三，娄三已经遇害。此案的关键人物不是外逃就是遇害，肯定案中有案。为了确保案件的顺利查处，建议对京汉市的领导在省内作一些技术性的调整，还要防止有关人员外逃。另外，为了稳住有关当事人，建议对磁河大桥垮塌事件的有关人员进行先期处理，以便于我们更深入地查清徐沟钼矿背后的违规问题。”
何须大说：“我完全赞同万组长的意见。省委将尽快调整京汉市领导班子，为调查组查清案件创造有利的政治环境。”
苗不居也跟着表态说：“我们坚决支持调查组一查到底，不管涉及谁，京汉市委决不庇护。”
万欣说：“对于磁河大桥垮塌事件中有关人员的处理意见，我们已报中央纪委和国家安监总局领导，等国务院研究同意后就向社会公布。你们也要做好稳定工作。”
调整
周新宇的死让钱晓萍更加惶惶不可终日。
钱晓萍自从住进宾馆后，就意识到周新宇不会轻易放过她。她太了解周新宇了。周新宇热起来是块火红的炭，能把人熔化，让他上雪域高原为自己摘灵芝，他腿都不发软；但他冷起来是块冰，能活活地把人冻死，任何亲情和柔情都打动不了他。
周新宇能把娄三送到蟒蛇嘴里，谁敢保证他不会把钱晓萍送到蟒蛇嘴里？
钱晓萍知道得太多了，只不过当前有一个筹码，那就是账还没做完。一旦账做完呢？她越想越觉得手脚发凉，就和出纳预谋了一番，从宾馆逃走了。
现在周新宇死了，但黄双龙还在。黄双龙的下一个目标肯定是自己。钱晓萍感到死神又向她逼近了一步。黄双龙肯定正在挖地三尺地找自己，所以自己必须保护好账本，这是自己的命根。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大姨家的大女儿、表姐穆莎莎。穆莎莎曾经跟自己说过，她之所以能到市实验小学工作是托了一个人的福，但这个人是谁，穆莎莎羞于说出，怕表妹看低了自己，只说了是一个很大的官。钱晓萍认为表姐有能力保护好这个账本，就给穆莎莎打了个电话，约好了在金地咖啡屋见面。
穆莎莎刚落座，就看到一个戴着墨镜和礼帽的女人也坐到了对面。哦，是钱晓萍。看她这副神秘打扮，穆莎莎戏谑说：“地下武工队啊！”
钱晓萍很急促地说：“长话短说，我想托你保存个东西。怎么用这个东西，我会电话跟你联系。如果我不在了，你就把它交给市公安局。”
穆莎莎一看是账本，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后又听表妹说这个账本牵涉到一个大案，现在黄双龙和公安部门的人都在找这个账本。知道人命关天，惊得灵魂出窍，喊了声“苦哎”，就抱住表妹哭了起来。钱晓萍怕引起人们注意，赶紧擦了擦眼泪，出门一招手，上了一辆面的。
一辆黑色小轿车紧跟在那辆面的后面。钱晓萍在机场下了车，准备进候机室，突然有两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钱小姐，我们是公安局的，有一个案子请你配合一下。”说着，那两个人亮了亮警官证，就一前一后把她架到了那辆黑色小轿车里。钱晓萍彻底蒙了。等坐到车里，她发现司机有些面熟，这才突然想起是徐沟钼矿的一个小工头，小名叫蝈蝈。
蝈蝈回过头，恶狠狠地说：“没有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吧，你这忘恩负义的女人。新宇哥对你多好，你敢背叛他！账本呢？”
钱晓萍知道他们是黄双龙的人，账本一旦落到他们手里一切都完了。只要不交出账本，还能保住一条命。她横下一条心说：“我刚才已经交给了一个可靠的人。只要你们敢动我一下，那账本马上就会被送到公安局去。”
“王三，教训教训她。”蝈蝈说。
坐在后排右侧的一个男人上去就给了钱晓萍一嘴巴，又用手去掐她的脖子，不一会儿，她就晕了过去。
坐在后排左侧的男人说：“查一下她的手机，看刚才她给谁打了电话。”
蝈蝈拿出钱晓萍的手机，一看最后一个电话显示的是穆莎莎，便打了过去。钱晓萍走后，穆莎莎还坐在那里发呆，突然手机响了起来，她还真以为是钱晓萍。
“你是穆莎莎吗？你是钱晓萍的什么人？”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让穆莎莎感觉有点不对劲。
“我是她表姐。”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钱晓萍在机场路出了车祸，你能过来一趟吗？”
“啊？我在金地咖啡厅，我马上过去。”穆莎莎吃了一惊，准备起身，突然听到电话里一个女人在喊：“别过来，保护好账本，我被黄双龙的人……”电话断了。穆莎莎突然明白钱晓萍被绑架了。
穆莎莎看到有两个陌生男子进到了咖啡屋，在四下搜寻着什么。她多了个心眼，装作去吧台结账，连服务员找零钱也等不及了，就从咖啡屋的后门溜了出去。
正在办公室遥控指挥的郁明听蝈蝈打来电话说已经控制住了钱晓萍，而且发现账本在一个叫穆莎莎的女人手里，赶紧给在北京的黄双龙打电话。电话还没打完，郭一清就闯了进来。郁明说了声“随后报告”，就挂了电话。
郭一清还是为刘晓歌上党校的事来游说的。
一个星期前，市委组织部下发了一个通知，让市委办报一个参加市委党校中青班学习的中层后备干部名单。这可把市委办的几个主任难住了，他们都想让自己分管的口上去一个人，但是只有一个指标。眼看开学日期临近，各个主任仍在明争暗斗。郁明也知道没法摆平，干脆就不开会，看谁能挺到最后。
郭一清当然清楚郁明的心思。郁明肯定对斋西文不感冒，对马小岗还可以，不过马小岗是个干行政的，难有大的作为，对于分管督查室、信息中心及机要保密的几个主任更是敬而远之。自己毕竟是郁明选来的，他再坏，也不可能在这时候把自己线上的人往月球上扔。如果能让自己分管的常委办的刘晓歌去学习，就等于自己在市委办更有了话语权，其影响力是无形的。他即使冲着借自己的五万块钱，也应该替自己说话。郭一清有了底气后，这才来找郁明。
郁明还在为刚才发现钱晓萍的行踪而高兴，急于想知道结果怎样，谁知道郭一清还在天气热天气冷地寒暄，就不耐烦地说：“有什么话直说吧，别再拐弯抹角了。”
“知我者秘书长也。好吧，不再浪费秘书长的宝贵时间了。市委党校秋季中青班就要开班了，能不能让刘晓歌去学习。晓歌当科长六年了，也是后备干部，让常委办的同志们都有个盼头，有个兴奋点。要不，大家整天辛辛苦苦，老是不出人，常委办恐怕要散架了。”
“这次组织部给了一个名额，你们几个口都在争，都想把胳膊肘往里拐。
斋西文想让行政科的孙小言去，马小岗竭力推荐秘书科的甄挺华，还有……关键是看怎么平衡，我考虑考虑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