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也是大结局(2)
6
天开始亮了。“他们都走了。”燕子说。
“都走了？都干吗去啦？”黄飞酒喝得有些多，舌头都不太利索了。“张伍和林菲，这两个夜猫子！不回家睡觉，说要上网聊天去。”燕子拍了一下黄飞的肩，“黄飞，你准备干吗去？”“反正……”黄飞舌头转动迟缓，但大脑清醒：“——这辈子，也不打算上网聊天了……”黄飞他们站在滚水迪厅的大门口。
没有什么人。昏暗的路灯灯光快被无声地渐渐溶进晨光之中。“何楠呢？”黄飞问。“也回学校了。他们都是在你去卫生间吐酒的时候，一齐溜掉的。”突然，黄飞想起一件重大的事：“买单——谁买的单？”燕子调皮地用手指戳了一下黄飞的脸，嗔怪又自得地说：“我就知道你是故意躲进卫生间，逃避买单！”“哪有啊！”黄飞这一回又是有口难辩了。“所以啊，我就替你买了。”
黄飞放了心，燕子买单无所谓，如果是张伍或是林菲他们去把钱付了，黄飞该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黄飞正要说马上就把钱还给燕子，“嘀——嘀——嘀”，燕子的手机响了。
这是无人的街。偶有车辆驶过，带着寂寥的轰鸣。然后，是一片冷清。
燕子把手机贴到耳边：“喂？”无人应答。燕子有些急，又问：“喂？哪位？”还是无人应答。
于是，燕子的脸色有些变，她把手机取下，去看来电显示。她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啊——”地呻吟了一声，整个躯体差点摔倒在冰凉的水泥路面。黄飞扶住她。
黄飞接过手机，来电仍未挂断，但显示着的是——0000！
韩冰？韩冰！！
黄飞嗓子发干，吞了口唾沫。黄飞胸口有些发堵。呼吸一下子不能通畅。黄飞闭上眼，马上又睁开。路灯昏黄。黄飞他们这是在哪？过了好久，黄飞把手机放到耳畔，轻轻地问了一声：“喂？”
对方稍稍沉默了一下，然后用悦耳的男中音问道：“黄飞，这么晚还没有睡？”
黄飞说不出话来。他的声音悦耳，充满男人的磁性。同时又夹杂一丝阴柔，和令人心中不安的邪恶。“黄飞，我低估了你。”韩冰突然冷冷笑了一声，接着说：“这样，就更有挑战性了。我喜欢刺激。”黄飞依然不语。
黄飞在思考，这么早，韩冰应该不会是因为寂寞向黄飞问候吧？“现在是12月13日——13日，对吧？从今天开始，我要和你玩一个游戏。”
黄飞听见韩冰咽唾沫的声音。一会儿，那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又响起：“在一周之内，你必须找到我。”
黄飞明白了。这个凶狠而冷酷的家伙，真的是想寻找刺激。“韩冰——”黄飞尽量使自己平静，“我俩本来素不相识，是你逼得我逃亡，是你差点毁掉我。但我都不恨你，我们本来就应该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遇见你，算我倒霉。”
黄飞努力从脑海中搜寻合适的词语。“我只想过上普通人的日子。我没有你那么多的心计，我已经没力气陪你玩什么游戏了……”最后，黄飞甚至无奈地道：“韩冰，剩下的事是你和警察的，和我黄飞完全无关。大路通天，你我各走一边吧！”哈！——哈！哈！
那笑无比刺耳，黄飞不得不把手机移得离耳廓远一点：“现在，你玩和不玩都得玩。——这个游戏，是由我安排的。”
“如果，我决心不陪你玩呢？”“黄飞，你必须跟我玩。而且，你一定会自愿要跟我玩的。”黄飞听到了一个清晰的从地狱传来的声音：“因为，在一周内，我要毁掉你最心爱的东西！”那边，电话早已挂断了。
黄飞失魂落魄，站在冷风之中。黄飞！
黄飞！黄飞！！
身边，燕子的呼唤如此遥不可及……燕子……燕子……燕子……黄飞在风中呼喊燕子的名字。可黄飞嘴唇仿佛被死死焊接，发不出任何声音。
黄飞捏着手机，觉得它有千斤沉重。黄飞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件黄飞绝不应该忘了问的事：一周，到底是5天，还是7天？
7
这几日天气预报，并未说黄昏时有雨。不仅有雨，而且雨是如此的猛烈，竟使整个京城都笼罩在水幕之中，漆黑一片，真是乌云压城城欲摧！在一个名叫“天下同学”的高档会所里，“研二”包间，装修得精致讲究，美轮美奂。
有三男一女，正在一边呷茶饮酒，神情肃穆地说着事。年岁偏长，肤色黝黑的汉子，目光炯炯，正气逼人。另一个男人，西装革履，系着鲜艳的领带。举手投足，就是一位成功的商业人士，信心满满，气质不凡。还有一位胖子，神情恭敬，拿着纸笔，貌似记者模样，正在记录。那位女士，年轻貌美，举止优雅。西装男子饮一口酒，缓慢而镇定地道：“那日，韩冰竟然打来电话，使我一下子又陷入了困境。我不在乎自身的安危，但我必须保护燕子不受到伤害！”听到这话，正在添酒的女子深情地瞥了一眼西装男子，静听下文。“当时，我在明处，韩冰在暗处。
我必须要‘引蛇出洞’——虽然前几次也都是采取了‘引蛇出洞’的计策，也都让这狡黠得像毒蛇一样的韩冰逃脱，但是，我已经无路可走，必须背水一战、拼死一搏。”
西装男子顿了顿，似在思考什么，然后低沉地继续说道：“能否抓住韩冰，有时要靠人力，有时要看天意。但是，我们必须自己救自己！
当初伍秋桐老先生在他的密室，像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嘱托我，希望我能帮助他。
当时，我倍感信任，又深感压力。我能明白一个成功的老人的寂寞与孤独。他希望我能帮他，一是想我能协助他的事业；二是能解救他的女儿伍媚于水火。
就仅凭伍老先生对我的信任，我也必须将韩冰绳之以法。更何况，燕子人身安全遭到威胁，肖羽的沉冤未雪，而我既然已被有幸牵扯其中，就绝不能袖手旁观，或者坐以待毙。”
黑脸汉子一直在沉默静听，时不时举杯，轻轻与说话者一碰，然后呷饮。优雅女子，坐在一旁，以茶代酒，适时助兴，并不停为两位男子添酒。记者模样的人，此时仿佛已经隐身，在专心做着记录。西装男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后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伍秋桐老先生家里，被夜贼闯入，而伍老先生因为阻止盗贼行窃，竟被刺身亡。而他所收藏的奇珍异宝，也就全被洗掠一空。其中最为珍贵的，就是那柄短剑。
刺中伍老先生的，正是这柄短剑。当天的晚报，刊载了伍老先生被刺身亡的消息；第二天，又以整版篇幅，详细报道了案发经过。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凶手在逃，那柄短剑也就销声匿迹。我们都知道，韩冰有收藏死人遗物的嗜好。我想，伍秋桐是他的仇人，他曾试图毒死伍老先生而未遂，如果有人愿把那柄沾过人血的宝剑出让给他，这个变态狂一定愿意高价收购。
那柄短剑沾过伍秋桐的鲜血，每次把玩擦拭锋刃，对于韩冰来说，都是一次满足，都有一次快感。
在互联网的世界，人们往往有两副面孔，一副当然是正式也是正规的网名，一副则就是隐藏在这正式网名后面的马甲。
不瞒你们两位，我也有不少的马甲。”
说到这，西装男子再次在脸上露出了一丝浅笑，似是自嘲，也似自得。黑脸汉子抽出一支烟，递给对方。对方礼貌地用手一挡，于是，黑脸汉子便自顾抽起来。
西装男子呷一口酒，继续讲道：“我用不同的马甲，在网上搜索到了几十个可能潜伏着韩冰的QQ群。这些群，都是为有特殊收藏癖好的人设立的。我的马甲名字，都和那柄短剑有关。如‘短剑春秋’，算是中规中矩的名字。而‘京城死亡之剑’，则有些阴森恐怖。当然，‘短剑秋桐’，就差不多是自报家门，直接向人表明自己就持有那把杀人凶器了。
在一个叫‘死亡之温暖气息’的群里，我顺利地发现韩冰，并与之搭讪成功！
他一上来，就直截了当问我是不是持有那把短剑。我说是。他给了我一个奸笑，然后飞快地说：‘我不怕你是不是那个谁——但这柄剑，只要是真货，我就要定了。’
我出价五万，他把价钱砍到四万五。于是，我们约定时间与地点成交。事已至此，我再不能让咬到钩的大鱼跑掉，便把韩冰将与我交易的情报，第一时间汇报给了重案组。”
西装男子说到这，仿佛在内心长舒了一口气，接过优雅女子倒过来的啤酒，一口饮下，然后望着黑脸汉子，轻声说道：
“剩下的故事，就得听你的。”那记者模样的人迅速看了一眼黑脸汉子，又埋头记录起来。
8
黑脸汉子似正在等着这一刻。他摁灭了烟屁股，声音洪亮地开始讲述起来。“是我冒充持剑人去和韩冰交易的。
但出发前，重案组已经演练了数种可能。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形，是韩冰本人不亲自来交钱取货，而是委托他人。
而且以韩冰的智商，他不会找熟人代劳，而是选择一个陌生人。这样的人，编一个小小理由，给一点小小报酬，就可以找到。
但是，不论接头人是否和韩冰相识，但他必定会和韩冰有丝丝缕缕的联系。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被我们发现，韩冰就插翅难逃！
因此，我将事先准备好的短剑交给了来人，拿到了现金。但我们没有马上采取行动将来人控制，而是暗中严密跟踪监视。
那人将装有短剑的包裹，锁进了一家健身会所的储物柜里。我们的人，每天二十四小时在那儿蹲守，想知道是何人会来取货。可惜，一连七天，都没有任何动静。来健身的男男女女，你来我往。别的储物柜也一会儿打开、一会儿锁上，唯独这个储物柜，无人问津！黑脸汉子，沉重地吸了一口烟。烟头一亮，红光中他的眉宇间闪过一丝疲倦。”
他吐出烟，继续说道：“但是，这个储物柜，很显然是唯一的线索。经我们调查取证，取货人确实与韩冰没有任何瓜葛。他是在网上，被匿名网友以一百元的报酬，雇佣完成此次取货任务的。
那名神秘网友说自己瘫痪在床，无法出门。安排快递人员给了取货人一百元现金，以及这个储物柜的钥匙。取到货物，锁入柜中——取货人的任务即告结束。
干我们这一行的，必须要忍耐，要在绝望中等待希望。一直到第十五天，终于有人出现了。她不慌不忙地打开储物柜，从容地取走包裹，跨入一辆大众甲壳虫，扬长而去。”
黑脸汉子所说的这些，其他的人明显是第一次听说。他们都放下手中的酒杯，屏息静听，生怕漏掉了任何细节。
记者模样的人，就更露出猎犬一样的警惕神情，仿佛要把讲述者的每一个字，都嚼碎消化。
“那是一个染着红发的美貌少女。”黑脸汉子不会令听众失望，接着讲下去：“她的车子七拐八拐，来到望京一个韩国人聚居的小区。我们的人没有惊动她，而是摸清了她所住的门牌号码。几天后，一个男人来到了这间屋子。不用说，这个男人一定就是韩冰。在他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说不好是诡异还是神秘，总之，确实有股令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我当机立断，下令抓捕。韩冰是一只困兽，而且是一只凶狠勇猛、心狠手辣的困兽。他手持短剑，疯狂拒捕，刺伤了我们两名警员，还挟持了红发女子作为人质。在此危急情况之下，我下令狙击手开枪，将其击毙。一颗子弹，射中了韩冰的眉心。
奇怪，伤口处没有任何血迹，干净、圆润，仿佛是一根铅笔，在面团上扎出来的洞眼。
可是，后脑部位，腥臭的血液和脑浆流了一地。就是我这样的老警察了，见此情形也是胃里一阵痉挛，差点呕吐……”
黑脸汉子又点上一支烟。吸一口，没再说话。屋子里，一片沉静。
韩冰，这回是真的死了。这，让黑脸汉子对面的两个一男一女，在心底长长地舒了口气。优雅女子，脸色苍白，手指尖微微发着抖。她沉浸在刚才韩冰死相的恐怖之中，一时难以自拔。但是，那三位男子，一起抬起头目视着她。一方面，这目光是安慰，告诉她一切已经结束，从此无须再担惊受怕。另一方面，是鼓励，希望她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一吐为快。当然，在那位记者模样的人的眼神里，还有一丝失望，似乎为故事就这样画上句号，很是遗憾。
9
优雅女子便开始了她的讲述：“是的，当伍媚被解救出来后，我是第一个到医院去探望她的人。韩冰不仅在肉体上，还在精神上牢牢控制了伍媚。伍媚有受虐狂倾向，韩冰恰好是虐待狂，便最大程度地满足她。但韩冰不仅如此，他还自己配制了一种特殊的毒品，成分大约是大麻等植物提炼物，吸食时有快感，但多次之后便产生依赖。就这样，伍媚再也逃不开韩冰的魔爪。在韩冰这里，能获取肉体上与精神上双重快感，所以她把韩冰当成了自己的父亲，自己的上帝。当我出现在伍媚面前，她得知我是以朋友身份前去探望她时，一下子紧紧抱住了我，失声痛哭！她从床垫下，掏出那张已经皱巴巴的晚报，上面印有整版的她父亲伍秋桐先生遇害的新闻报道。她说她失去了父亲，现在已是万念俱灰，没有活下去的勇气。我赶紧告诉她，伍秋桐先生仍然活得好好的，现在正在新加坡休养。
那场入室盗窃案引发的血案，其实是警方设计的一个局，就是为了能引蛇出洞。
伍媚对过去的堕落行为表示了深深的悔恨。当她戒断了毒瘾，恢复了身体，便急着要飞赴新加坡，去和老父亲团聚。是我，开车送伍媚去的首都机场。
或许，离开韩冰，离开中国，这对于伍媚来说，是一次真正的重生吧……从这一点来看，一切都还值得庆幸啊！”
优雅女子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仿佛是在为同是女性的伍媚那多舛的命运而痛惜。
黑脸汉子与优雅女子对视了一下，两人会心一笑。
记者模样的人，捕捉到了这个细节，但是他满脸疑惑，不明所以。会心一笑的二人，一起举杯，对西装男子道：“最值得祝贺的，当然是你啰！韩冰已死了，肖羽冤屈亦申。伍媚也恢复了正常生活，你更没有辜负伍秋桐老先生的嘱托。而且，现在，伍先生想要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把大陆的事业都交付给你打理。再过几年，你就是大陆首富，也未可知。来，为了友谊，为了胜利，为了明天，一起来干杯！”三个人，脸上洋溢着幸福而坦荡的微笑，将杯中物一饮而尽！记者模样的人，此时也被这种气氛所感染，破例加入了举杯的行列。
现在，我们已经该知道这三个人都是谁了。黄飞，燕子，华天雄。而那位记者，就是晚报社会新闻部的资深新闻人周小望。
天色已晚，但大雨骤停。华灯初上，街灯闪耀着令人难以捉摸的光彩。周小望一看腕表，抱歉地道：“各位，我得回家赶稿子，万一被同行抢了先，我就要被砸饭碗了！”然后，风风火火地背起挎包，拉门而去。此时，华天雄也决定先行一步：
“我也得走了。还有个案子，等我去现场呢！你们二位，继续吧！黄总，燕子，我先告辞了！”
黄飞和华天雄握手。燕子也露出了迷人的笑容，无言地与华天雄作别。突然，有一个细节，在黄飞脑中一闪：当初，黄飞去夜场找小姐们了解韩冰的行踪。在一个叫丁香的女子那儿，黄飞得知韩冰在练拳时，因为模仿李小龙，用高压电线电击自己，在其左胳膊上，留下碗底大的永久伤疤。那么，华天雄有没有仔细勘验过韩冰的尸体？有没有注意到在那具尸体的左胳膊上，有这块伤疤？——以韩冰的奸诈多疑，智力高超，似乎这一次他的因拒捕被击毙，有些太顺利了一些……“喂！老华！那个韩冰，他的左胳膊，你查验了没有——”走道里，空无一人。
华天雄，早已走远。一阵冷风，将黄飞的追问吹散一地，继而无影无踪。屋内的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各自的一颗心，不禁高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