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古鹏是下午2点21分赶到双河镇手爬岩下的。
在一片蕨类杂草中，凌子江仰面八叉地躺在绝壁下，头破血流，右脚已被彻底折断，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白衬衣和土黄色的休闲裤也浸染了鲜血。
从凌子江面部的痛苦表情上，古鹏想到了他临死前求救的情景，自己的身体仿佛也产生了一种锥心的痛楚。
负责现场勘查的公安警察告诉古鹏，凌子江的死亡时间大约是在今天凌晨3点钟，从目前的勘查情况来看，属跳岩自杀。凑巧的是，凌子江跳岩的地方，正好是7月15日那天女鬼车祸事故发生的地点。
古鹏问刑警，凌子江的死亡会不会与女鬼车祸事件有着某种联系，刑警看了他一眼，又着头说应该没有。
见古鹏呆呆站着，刑警又补充一句：“我们只能用事实说话，不敢乱下结论，更不敢凭空想象。”
古鹏抬头朝山顶看去，山腰上有一块凸突的岩石，岩石边沿有一棵长势良好的小松树，凌子江正好死在这棵树的下面，如果他跳下的时候被松树挡一下或者落在了凸出的岩石上，就不至于命丧黄泉了。7月15日那天发生女鬼车祸时，出租车司机谢宝钢从车里跳出来后就是落在这块凸出的岩石上才幸免一死。
出事地点对面的山壁下，是一片绿色地毯似的青草，沿着山壁，错落有致的树木十分茂盛，各种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其间，远看繁花似锦，有一种世外桃1的感觉。
其实，这里只是一条峡谷，谷宽不过311米，这里之所以叫手爬岩，是因为对面崖壁上有一条人工凿出来的小路，小路成“在”字形，从谷底通往崖壁顶部。以前谷底住有几家农户，这条路就是他们走出峡谷的通道。后来，在政府的关怀下，农户们搬出了峡谷。因为这里的风景原汁原味，也吸引了许多人来这里游玩。
古鹏忽然想起了昨天凌子江打给他的电话，想到了凌子江在电话里说的那些有点古怪的话，古鹏有所恍悟：其实，凌子江在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要死的决心，只是当时自己没有从他的话中悟出来。
古鹏简单地问了一些情况后就离开，直接去了凌子江家。他知道这个时候一定有警察在凌子江家里。果然如此，警察前脚到，古鹏就跟着到了。古鹏亮了记者证，警察勉强同意了他的要求，但只准他在旁边看，不准他动手。
警察在凌子江家里东翻西找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后来警察发现他家里的阅灾阅播放机还开着电源，里面有一张光盘，显然，凌子江在去双河镇手爬岩之前在家里看过光盘。古鹏想：光盘里会是什么内容，这张光盘里的内容与凌子江跳岩自杀会不会有某种联系？光盘背面只有“阅灾阅原砸”字样和光盘生产厂家的名字。按常理，音像公司出品的影像产品都会在光盘的背后印上有关光盘内容的文字，但这张光盘没有，由此可以肯定的是，这张光盘是盗版。
在古鹏的要求下，警察再次把光盘放进阅灾阅播放机里播放，电视屏幕上出现了几秒钟黑色后，出现了一辆行驶的轿车，驾驶室里，几个青年人说说笑笑。古鹏惊得叫了起来：“这个不就是葡萄牙那个女鬼车祸事件的视频文件吗？”录像效果极差，一看就知道是从网上下载然后刻成光盘的。
凌子江家的台式电脑没有刻录机，可以肯定这张光盘是他从音像市场买来的。由这张光盘上的女鬼内容，古鹏联想到了曾经在凌子江电脑里看到的那篇《关于江都市招商局许梦遭遇女鬼的经过》的文稿，莫非凌子江在女鬼车祸之前就看过这张光盘里的内容？也难怪他写的报道内容与葡萄牙女鬼车祸事件如此相似。
古鹏突然间感到背脊骨里渗进一丝冰凉，大热天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他意识到自己的预感可能会变成现实。
古鹏放在腰间皮套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惊得他立即用手去捂住并快速取出手机，电话是侯孝丹打过来的：“凌子江死了，你知道吗？”侯孝丹说话很轻，语气中透着悲伤。
“侯总啊，我知道了，我还去了现场。”古鹏知道他俩是大学同学，老同学并且是自己的下属突然离去任何人都会悲戚。
“警察发现了什么吗？有没有凶手的线索？”侯孝丹问。
“是自杀的。”古鹏重复着说，“警察勘查说是自杀。”
对方停顿了一下才说：“他有什么事情想不开？他为什么要自杀呢？你是他的学生和搭档，在这之前你就没有感觉到什么？”
“凌子江的老婆是离婚的吗？”古鹏刚要说昨天上午的事，就被警察打断了，在房间里搜查的警察出来问他。
古鹏忙用手捂住手机答：“都离婚好久了。”
警察骂道：“凌子江不是个东西，床头柜里尽是避孕套和伟哥，这家伙真他妈色。”
古鹏听了很惊疑。
侯孝丹电话还没有挂，古鹏眼睛看着警察，嘴巴和侯孝丹说话：
“凌老师怎么会自杀，我一点也想不通。”侯孝丹好像听到了一点动静，就问古鹏在哪里，古鹏只好说在凌子江家里。
侯孝丹一听就急切地问：“他们搜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吗？比如说遗书之类的东西。”
古鹏回答：“没有，什么也没有。”
“如果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你一定要告诉我。”侯孝丹立即吩咐道，“凌子江也真是的，干吗要走这条路。”
放了电话，古鹏倒还真想找找凌子江有没有遗书，按凌子江记者的身份，他是不会用纸写的，就只有在电脑中查找。征得警察同意，古鹏在警察的监视下开了电脑，可是查遍了电脑里所有的硬盘都没有找到有价值的东西，更让古鹏感到奇怪的是，几个盘里除了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照片和几部从网上下载的电影，两个小游戏外，几乎什么都没有，文件夹里也是空空的。凌子江是记者，记者的工作就是与文字打交道，他不可能没在家里写过文稿，既然写了文稿，电脑里就一定会存放有，但凌子江电脑里确实没有文稿。
古鹏断定：一定是凌子江在死之前故意把所有文件删除了，那么，他为什么要删除文档呢？只有一个解释，他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是怕别人发现了他的秘密！
“凌子江死了，让我非常痛心，更加震惊，一个这么优秀的记者，为什么要去寻短见？”古鹏是下午4点多钟被侯孝丹电话召回报社的，古鹏直接到了侯孝丹的办公室。
侯孝丹今天穿了一套深蓝色的职业套裙，看上去非常有亲和力，她还是那样平易近人地坐在古鹏对面的沙发上。“凌子江是我们江都日报的名记，我们该如何向老百姓交代啊？”
古鹏没有搭话，心里也悲悲戚戚的。
“对了，你不是从他家归来的吗？你在他家就没有发现什么吗？”
古鹏被侯孝丹冷不丁的问话惊了一下。“在他家的阅灾阅播放机里有一张关于葡萄牙女鬼的光盘，而且播放机是开着的，电视机电源也是开着的，说明他在离开家之前看过那张光盘……”
“你说什么光盘？”侯孝丹急切地问。
古鹏重复说：“葡萄牙女鬼事件的光盘，网络上很多。”
“里面有没有凌子江的什么信息？”
古鹏着头说：“没有，那是一个视频文件。”
“你看过那个视频文件的内容吗？”
“看过啊，是在网上看的。”古鹏回答完这话又有点后悔了。
侯孝丹欠欠身，问：“还发现其它什么了吗？比如说他留下遗书什么的？”
古鹏回答说：“没有发现。”
“那你认为他有可能写下遗书吗？比如留给他母亲的？”
古鹏头说：“应该不会吧，我还特别检查了他的电脑，他把电脑里的所有文件都清空了，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侯孝丹若有所思地说：“这个凌子江怎么留下一个这么大的谜团给我们，他这一辈子也够累的，为了江都日报，为了写好新闻，可以说是鞠躬尽瘁了，老婆跟人家跑了，家都没有了……”侯孝丹眼里闪着泪花，“他死之前，也就是说今天上午或是昨天，或者更长的时间里，他就没有给你提起过什么事情？”过了一会儿，侯孝丹问，问过之后，她又补充说：“我是想弄明白他为什么要死……”
最后，侯孝丹布置古鹏写一个新闻，把凌子江自杀事件报道一下。
“这也是给上级领导和江都市民一个交代啊。”侯孝丹悲戚地说，“你快去把稿子写好，今天晚上就编排，明天见报。写好后，我们一起去吃饭，然后呢，我们就去灵堂看他。”
凌子江的灵堂设在江都市丧葬有限公司最大的悼念堂里，这里地处市区的边5地域，是由一幢四合院式的老居民宅区改造而成的，公司是地道的丧葬一条龙服务。
侯孝丹早就把这一切安排好了，悼念堂的大门两侧各摆放着两个代表江都日报的大花圈，灵堂两侧也整齐地摆放着花圈，凌子江穿一身新装，安详地躺在灵堂中间的玻璃棺里。
守灵的人都是江都日报的编辑、记者和市内一些媒体单位里与凌子江平时熟悉的人，他们都是自发前来悼念凌子江的。
侯孝丹站在玻璃棺前泪水长流。侯孝丹的到来，让灵堂里安静了许多，他们都看着侯孝丹站在玻璃棺前流泪。
江都日报办公室主任吴小慧走到侯孝丹面前轻声告诉她，凌子江的父母正在前来江都的路上，估计还有半小时就能到。
侯孝丹说：“我今晚还有事情，就不等他们来了，这里的一切就交给你做主了，老人家需要什么，有什么要求，你及时向我汇报，能满足的，我会尽力满足。”侯孝丹又吩咐她，“一定要把老人家接待好，做好老人家的思想工作。我明天上午再来，中午和老人家一起吃顿饭，你安排好，争取明天下午或后天上午就去殡仪馆火化。”
吴小慧连连点头，侯孝丹又叫来办公室的另外两名男同志，要他们配合吴小慧做好工作。
古鹏送走了侯孝丹，又转回到灵堂来，他一边和守灵的同事们聊天喝茶，一边等待和“岸上的鸟”见面时间的来临。
8点41分，“岸上的鸟”打进来电话说：“对不起，今晚我们不能见面了。”“这是为什么啊？你又在骗我吗？”古鹏问。
“没有，我没有骗你。”“岸上的鸟”强调说，然后又压低了声音说，“我发现我被人跟踪了，不敢再见你了。”
古鹏认为他又在耍花招骗自己，就说：“你别骗我了好不好，你到底是谁？”
“岸上的鸟”说：“对不起，我们改天再约时间好吗？”说毕挂了电话。
古鹏有些气恼，心里骂道：妈哟，又骗老子。
离开灵堂，古鹏决定回家。
出租车在他居住的小区停下，当他推开车门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王羽就站在面前。他惊讶地叫了一声：“王羽，你怎么来了？”
王羽非常生气地怒视着她。
古鹏感到莫名其妙，问：“王羽，你怎么了？”
这时，王羽怒气冲冲上前两步，挥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
古鹏被打懵了：“王羽，你！”
“我真的算看透你了，我上午约你晚上到老地方见面，你不但不来还请人盯梢，还想置我于死地。”王羽说，“若不是那个警察及时出现，我王羽今晚就躺在人民医院了。古鹏，你心也太黑了，你不想关心我舅舅的事情我也不勉强你了，我自己去查总可以吧，总不关你的事吧，可是你不但想方设法来阻挠我，还要害死我，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王羽气得说话都在发抖。
古鹏这才突然想起，上午王羽是发了一条短信，说是发现了谢宝钢的新线索，她要告诉自己，可是，自己却搞忘了。
“王羽，对不起，我真的搞忘了。对不起。”古鹏说，“凌子江也跳崖自杀了，就是在你舅舅遭遇女鬼的那个地方跳的，我今天去了现场，晚上又去了灵堂，这才回来。”
古鹏的话没能让王羽的心平静下来。
王羽说：“我知道凌子江自杀了，可他是罪有应得，他炮制假新闻，我舅舅的死就与他有关！”
古鹏一听王羽这话就愣住了，他向四周看了看，然后小声说：“你小声点好不好？谢宝钢的死，不仅是你在查，还有另外的人也在查。
这样吧，你去我家说话好吗？”
“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你是在维护你们报社的利益。“王羽说，“我也不会再去你那个家了，那里有那个野女人的气味儿，我闻到就恶心就要呕吐。”
“你误会我了。”古鹏哀求道，“你别这样好吗？别这样了。”
王羽不再说话，稍停后就气冲冲地离开了。
看着王羽一个人冲进黑夜中，古鹏不放心：“王羽你别走，等一下，等车，坐车走。”
王羽不管不顾，仍然我行我素冲进夜幕。这时，一辆摩托从远处开过来，古鹏忙拦下，对车主说：“求求你，前边有个女生，你一定要把她送回家。”古鹏说着就从包里掏出51元钱给车主。
古鹏也很气恼，打通谭思思的手机，没头没脑地将她乱骂一通，直到他听见手机里传来谭思思哭泣的声音才停下来。他爱王羽，恨谭思思，可是这两个女人又都让她怜爱，他叹了口气，想爱的人得不到，不爱的人又偏要缠着自己，他转念又觉得谭思思也怪可怜的，她的爱也没有错。
回到家，心里乱糟糟的，房间里更是乱糟糟的，古鹏忽然意识到有人抄过他家，桌上的那堆文件、那叠书、那些小工艺品，都不是放在原来的位置了。对了，还有电脑，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早上离开家时电脑是关机的，现在怎么是开着的了？而且还有几个文件夹都是打开的。
古鹏惊出一身冷汗，快速冲到客厅，按下墙上的电灯开关，可灯不亮，客厅里只有房间里透过来的微弱灯光。
“嚓嚓”，古鹏突然听到一种声音，他屏住呼吸侧耳细听，感觉声音好像是从那间被房东锁着的房间里传出来的，他走过去，看见门是锁上的，用力推了推，推不开。他又把耳朵贴近门听，没有，里面没有响声。他定了定情绪后重新回到房间。
他快速移动鼠标检查电脑里的文件有没有丢失。他记得自己好久没有收邮件了，于是找到酝杂晕邮箱，用户名，密码，回车，邮箱打开，里面躺着6个未读邮件，他逐一点开时，发现其中一个邮件是凌子江发来的，时间是8月15日，也就是两天前他在香溪镇采访那天中午发的。
古鹏的心差点儿从身体里蹦出来了，他用发抖的手点开邮件，心惊胆战地往下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