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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黑庄稼(11)

书籍名:《左绍忠-卧底》    作者:左绍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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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妻子说:你这个流氓,你这个老扒灰头,你揍我吧,不把我揍死,你就不是人!苗心刚说:

  你他妈的上田玉华的当了,田玉华故意挑拨咱们之间的关系,让咱们互相掐,目的是把我们撵走。过去我还认为田玉华没多少坏心眼儿呢,现在看来田玉华的心比蝎子还毒。饭桌是矮桌,妻子抓不到苗心刚,就把饭桌掀翻了,还抓起一个矮脚凳子,向苗心刚砸去。苗心刚往旁边一闪,躲过了。结果凳子砸在高桌子上儿子的遗像上,把遗像上的玻璃打碎了。苗心刚说:看看,你砸着儿子了!妻子不管不顾,犹不罢手,还要抄小凳子,还要砸苗心刚。趁她弯腰抄另一个小凳子时,苗心刚一下子抱住了她的后腰,并把她的两只胳膊也抱住了。苗心刚叫了妻子的名字说:咱们几十年的夫妻,你不相信我,还相信谁呢?我除了你,还有谁呢?

  你不能让别人的挑拨,坏了咱夫妻的情分。妻子使劲挣扎,欲摆脱苗心刚的搂抱。挣不脱,她就用脚跺苗心刚的脚,并拐过手,掐拧苗心刚的大腿。苗心刚任她跺,任她拧,说:你要是不解气,我去厨房拿刀,你干脆把我杀了算了。我死也是睁着眼死,因为我是个冤死鬼。

  我去找壮壮,我们爷儿俩先团聚,我跟壮壮诉诉我的冤屈。他说了去拿刀,却没去。但他所描绘的被杀的情景仿佛已展现在妻子面前,妻子又哭起她的儿来,挣扎得不那么厉害了。

  婆婆没法儿在矿上住,第二天一早就要转回老家去。苗心刚收拾东西,并跟田玉华打了招呼,准备和妻子一块儿回家。田玉华对苗心刚说:你回家正好,我正要对你说呢,你回去后,把我那五万块钱取出来,还给我。你要是觉得现金不好拿,另外存一个五万块钱的折子,户头写我的名字就行了。矿上的领导对我说了,那五万块钱的支配权只能属于我,谁侵占一分一厘都是违法的。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不把那五万块钱给我,我就去法院告你,状纸已经有人替我写好了。到时候法院的人传你,你脸上就不好看了。苗心刚问:哪个矿领导说的,是不是杨科长?田玉华说:哪个矿领导你就别问了,反正是矿上管事的懂法律的领导。苗心刚说:咱不是说好的,那笔钱留着以后给小本长大了上学用嘛。田玉华说,就是给小本用,也应该由我掌握着,不能放在别人手里。苗心刚答应回去问问。田玉华说:不是问问,我限你十天时间,你必须把五万块钱交给我,不然咱法庭上见!

  苗心刚回到老家,有人悄悄告诉他,他哥哥苗心金把十万块钱借给了乡里面粉厂的老板,而老板的生意亏了本,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有人说跑到新疆去了。苗心刚一听,惊得脸都白了,恐怕比面粉都白。他马上找到哥哥,害怕传话被证实似的,没敢问哥哥是不是把钱借给了别人,只说田玉华想把她的五万块钱取走,看看怎么办!哥哥不同意取走,说不能听田玉华的。苗心刚提出把存款单看一看。哥哥说,存款单也就是一张纸条,没什么可看的。在苗心刚坚决要求下,苗心金才把存款单拿了出来。苗心刚一看,这哪里是银行出具的存款单,只是一张又窄又薄还有些皱巴的借条,上面用圆珠笔写的是:今借到苗心金现金拾万元整,年红利百分之五,借期三年,到期后本利一次还清。苗心刚说:这不是存款单。苗心金说:

  这跟存款单一样,拿着它能换回十万块钱就行呗。苗心刚说:这跟存款单不一样,哥你还是把它换成存款单吧。苗心金说:想换你自己去换,你们的钱以后你们自己存吧,我也不想费那个心了。一切都证实了,一切都明白了,苗心金果然把十万块钱抚恤金拿去打了水漂儿。

  苗心刚一把拉住哥哥的胳膊,说:哥,哥,你不能这么干哪,这十万块钱可是我儿子的命换来的呀!

  李开梅的男人喝饱了酒,出去后再没回来。男人摸着小肚子刚出去时,她以为男人撒尿去了。

  从大口子把酒灌下去,这么快就从小管子里排出来,这就是她的男人,肚子里一点福水儿都存不住。停了一会儿不见男人回屋,她嫌男人的这泡尿还怪长呢,难道不光把酒撒出来,还要把吃下去的鸡心猪肺也撒出来吗?往门外倒刷锅水时,李开梅顺便往门口和屋角屋后看了看,没有看见自家男人。看来男人是到河边的厕所撒尿去了。时间已是半夜,外面还飘着雨丝子,天黑得比锅底还黑,站在门口就可以尿,还去厕所干什么,真是多此一道。人把酒喝多了就是这样,比如没喝酒之前有三根筋、五根筋,喝到一定程度就只剩下一根筋,还是一根粗筋、硬筋,他抓着这根筋一条道走到黑,谁都拿他没办法。李开梅把盘盘盏盏收拾好了,板板凳凳放回原来的地方,一地的烟屁股、鸡骨头也被她扫到了门外,还是不见男人回来。

  这时她仍没有把男人迟归的事放在意儿上,更没有往不好的方面想。男人去解小手,同时也可能会解大手,凡事一沾“大”字,就难免费事些,不是一会儿半会儿所能解决。还有,顺河而来的凉风把男人一吹,男人也许会吐,那样的话,前门后门一齐冒,麻烦肯定不会小。

  这样想着,她仿佛把男人的臭样子看到了,男人顾下顾不了上,顾上又顾不了下,简直有些可笑。男人这是自找的,是自作自受,她才不管他呢!她来到床边,把窝在床上的被子拉展,准备自己先睡。她困得快睁不开眼了。上衣的扣子解开了一半,她瞥见屋门还没关。开着门睡觉可不行,她要是睡着了,坏人溜进来可不得了。要是把门插上再睡呢,一会儿男人回来了,她还得起身给男人开门。她说了一句真烦人,从枕边拿起手电筒,要去照照男人,看看男人为何老待在厕所不出来,是屙金呢,还是尿银?

  厕所离她家的小屋后墙不远,通向厕所的是菜园边的一条小路。细雨把小路淋湿了,小路变黑,变软,脚一踩,黑泥皮就翻卷起来,粘在人们鞋上。菜园里种得有白菜、萝卜,还有蒜苗、菠菜,菜叶上挂了水珠,愈发显得水灵,碧鲜。李开梅踏着泥巴来到厕所外面,用手电筒的光棒在厕所墙上敲打着,叫着男人涂海清的名字,问男人是不是睡着了?是不是掉进茅坑出不来了?无人应声。怪事,难道男人不在厕所里?她放大声音再喊,再喊,厕所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大着胆子走进厕所里一照,里面空空的,哪有男人的影子呢!她犹不甘心,把厕所的角角落落都照遍,还把茅池照了底儿翻,不但没照到男人的蛛丝马迹,连一泡新鲜的粪便都没发现。

  这时她心里打了沉,才不得不把男人的事放在意儿上。这三更半夜的,一个喝醉了酒的人,会到哪里去呢?该不会失脚滑进河里了吧?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身上打了个寒噤,几乎把这个沉重的念头固定下来。那么她就赶紧从厕所里转出来,拿着电筒往河里照。今年这地方雨水比较多,从夏到秋,有四十多天没怎么见过晴天。沟满了,河平了,连红砖头上似乎都能掐出水儿来。眼前的这条河,河水大得溜边溜沿,好像风一吹就会漫溢出来。河里的水一大,河面就显得宽,李开梅手中电筒的光柱探到对岸时,光影显得不够集中,有些模糊。她把灯光收回来,往水面上照。

  在灯光下面,河水是黑的。微风吹起的皱褶处,才粼粼地泛一点紫光。若白天看,这条河的河水是深蓝的,到了夜间,河水就黑了脸,有了鬼气。李开梅知道,这条河相当深,最深的地方,两个成年男人接起来都踩不到底。不会浮水的男人要是真的掉进河里,恐怕早就没救了。然而河水平静得很,装得像无事人一样,把什么事情都瞒得结结实实,她照不出什么结果。一片杨树叶落在水面上,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巴掌大的杨树叶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就慢慢地向下游漂去。这表明河水的平静是一种假象,其实河水是流动的。她觉得头有些晕眩,像是河水突然有了吸力,要把她吸进河里。

  又像是先走一步的男人向她发出邀请,邀她跟男人一块儿远走,而那片树叶恰似男人伸出水面的手。她不想跟男人走,拒绝似的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她又把电光往岸边照,找找有没有男人落水时的滑痕。岸边胡乱扔着一些红的绿的尼龙布的旧衣服,还有一只被雨水泡得烂糟糟的死狗,她没有找到什么明显的滑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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