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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一场戏

书籍名:《芳华录》    作者:久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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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傅朝云也看见了,下马对傅朝清道:“刚才那是武定侯罢?听说阿玉就是他寻回的。”
傅朝清没有回应。
傅朝云转头看他一眼,只见他面色苍白,微微喘气,一双眼睛尤其吓人,漆黑如夜晚,深邃的又好似海洋,像是藏着无数的痛楚。
他身体不好的时候,便常会这样。
傅朝云吓一跳,忙问:“是不是又浑身不舒服了?是喘不过气,还是怎么了?你快些坐下,可是心口疼,要不进去请御医看看?”
“无事。”傅朝清开口,立直了身子,微微闭一闭眼睛问傅朝云,“大哥觉得武定侯此人如何?”
“自然是厉害了,他才几岁呢,就能平定蒙古!”傅朝云对武定侯颇为欣赏,“光是打赢阿托木那场,都够说上三天三夜的,那种大雪天,有几人敢率兵突袭……”
傅朝清静静听完,点了点头。
那边唐氏轻声与杨太夫人道:“母亲,莫不是延陵他看上陈四姑娘了?怪不得现在哪家的姑娘都不要,可陈家,三姑娘那事儿……”
杨太夫人上回被杨延陵气得不轻,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拂袖道:“随他罢。”
唐氏微微皱眉。
这府里如今连杨太夫人都说不动他,将来他常住家里,还能得了?所有人都得被他压着呢!根本也不用谈别的了。
杨延康却急得拉住杨延陵的袖子就往旁边拖。
“大哥,你刚才干什么呢?”他压低声音,很是着急。
杨延陵道:“怎么?”
“大哥,你不会真不知道三皇子看上陈四姑娘的事情罢?哎哟!”杨延康拿拳头砸在自己手掌心上,“她早晚是三皇子的人,你招惹她做什么?上回我遇到三皇子,他对我都没有好脸色,都不像平时了,你要知道,他将来指不定会是……到时候,可怎么办?”
谁料杨延陵听完,这脸立时就沉了下来,严厉道:“我警告你,以后莫要理会三皇子,你再与他走近了,别怪我打断你的腿!”
杨延康吓得一个激灵,嗫嚅道:“他好歹是咱们姑姑养大的。”
杨延陵挑眉:“我这话只说一遍,你最好给我记住了。”
杨延陵再不敢说。
一众人步行前往皇太后所在的明安宫。
长公主至始至终都携着陈宁玉的手没有放。
宫殿里,已有好些人。
皇太后高高在上坐着,众人上去山呼皇太后千岁。
皇太后看起来很和善,叫他们不必多礼。
又赐下宴席,皇子们也来贺寿,但很快便告辞走了,毕竟是女眷,他们男人还是坐在别处的。
稍后,皇上李世宇又来,偕同皇后,几位妃子问候皇太后。
也不知说了什么,皇太后就召见几位姑娘近前。
陈宁玉心里咯噔一声。
太夫人也很紧张。
长公主闻言站起来,拉着陈宁玉的手过去。
皇太后笑道:“叫几位姑娘呢,惠英你过来作甚?”
“母后莫非不想看我?”长公主不依道,“我来此,也还没与母后说上两句话,既叫了我外甥女来,我便一起来了。”
她目光环视一圈。
却见皇帝正看向陈宁玉,宁妃似笑非笑,淑妃面色紧张。
长公主暗自冷笑,果然如同朝清说的,这怕是别人早就安排好的一出戏。
这别人,自然便是宁妃了。
瞧瞧她这哥哥,也就是皇上,都已露出惊艳之色。
可虽知道,她也要偏向虎山行,今日定要断绝后患,省得将来又起风波。
长公主握住陈宁玉的手紧了紧,不等众人开口,就对皇太后道:“母后啊,这外甥女我是把她当女儿一样看待的,虽是陈家人,但从小就在我那儿长大,就是说母女,也不为过。”她看向皇帝,“皇上,说起来,那这也是皇上您的外甥女呢。”
李世宇听到这话,立时就把目光收了回来。
皇后只观戏,并不作反应,反正就算陈宁玉被看上为妃,那也是淑妃的劲敌。
华英长公主眼见惠英长公主过去,这会儿也跟了来,便听宁妃笑道:“再怎么样,也不过是表的,哪儿扯得上是皇上的外甥女了?真要像惠英你说的,我还是皇上的妹妹呢。”
宁妃是皇太后一族的,只关系有些远。
华英长公主对这事儿也是敏感的,她不想三皇子娶了陈宁玉,自然也不想陈宁玉给皇上看中,当下只听着,若是皇上真有什么举动,她还是得拦住。
这边淑妃亦不想陈宁玉入了皇上的眼。
她今日才发现宁妃不出手则罢,一出手也是狠毒。
若是皇上真看上陈宁玉,封她为妃,那李常洛怎么办?他是那么喜欢陈宁玉的,将来父子成仇,还能得了?她一定也得阻止的。
“原来陈四姑娘长得这般好看,倒不知许了什么人家?”她看向长公主,“永春侯也是为朝廷立下大功的,府上几代都有功劳,陈四姑娘怕是好些人求娶罢?”
长公主笑笑:“那是自然,不过一阵子就要嫁了,到时候,我得给她准备好大一份嫁妆的。她便是我女儿,只是嫌麻烦,不然就正式认了她。”
宁妃倒没有想到长公主如此护着陈宁玉。
千错万错,她竟然算漏了李娥姿!
如今她把陈宁玉说成自己女儿,这长公主又是皇帝的亲姐姐,皇帝还如何有脸去碰陈宁玉?别说,这姐弟两个感情还算好的。
宁妃看看李世宇,轻笑一声道:“惠英也真是的,左一句女儿,右一句女儿,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疼陈四姑娘?不过叫来看看罢了,太后娘娘还能吃了她呢?”
皇太后也笑了:“也不怪惠英疼,瞧瞧这脸蛋,我看着都喜欢,不若常来宫里陪陪我。”
长公主脸色一变,没想到皇太后会说出这种话。
皇太后问陈宁玉:“陈四姑娘,你看如何?”
华英长公主见状有些不妙,忙插口道:“母后,您有我们这些女儿,哪还要别的人陪呢?可是母后嫌咱们不常来了?”
皇太后好笑:“你们嫁出去便不一样了,哪儿有那么多闲工夫,我啊,最近是觉得冷清些,不然今日也不会请你们来热闹了。”
她还是看着陈宁玉,等她回答。
陈宁玉这心里也跟敲鼓似的,整个人都有点儿麻了,此刻竭力镇定下来道:“能陪伴太后娘娘,原是小女子莫大的荣幸,只祖母年纪也大了,她最是喜欢我,我倒不舍得离了她,怕祖母伤心,小女子这心里也难受,还望太后娘娘莫怪责。”
皇太后一笑:“你嫁人了,可还不是要离了么?”
“若可以,小女子也可不嫁人,常陪在祖母身边的。”陈宁玉这话不假,假如真要她入宫,她宁愿不嫁人呢,反正这世间又有几个好男人?
这拒绝虽委婉,但也叫人胆战心惊。
眼前的姑娘虽是娇媚的一个人,看得出来也害怕,可人是勇气的,皇太后笑了笑:“真是有孝心的姑娘,既是如此,也不能勉强了你,罢了,罢了,都回去用膳罢,难得你们来给我祝寿。”
长公主忙领着陈宁玉往回走。
其他姑娘也不过是陪衬罢了,从始自终,话题都围绕着陈宁玉。
陈宁华走在最后面,忽然身体晃了晃,只觉气血上涌,头昏脑眩,整个人就跌倒在了地上。
众人都大吃一惊。
宫女忙上前搀扶,烛光下,她人很清瘦,此番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叫人忍不住就生出怜惜之情,李世宇道:“快请太医来。”
太夫人未免惊慌,忙向皇太后道歉,解释道:“本来前些时间就病着,也是没有痊愈呢。”
皇太后很和善:“这哪里是想得到的事情,无妨,便在这里叫御医看看罢,摔一下,寻常姑娘也受不得。”
姜氏听闻,嘴角微微挑了挑。
这陈宁华平日里看着文静,没想却是有一手呢,幸好自己早些时间拉拢她,就是不知她可能成了事?看皇上这反应,倒是像把陈宁华看入眼里的。
只可惜啊,自家亲生女儿跟个木头似的,愣是让另外两个出尽了风头。
陈宁华被送入里间,很快就有御医来。
太夫人被准许在旁看护,御医把了把脉,慢条斯理道:“心头郁结多了,又受凉才会如此,应是无大碍的。”
太夫人道:“何时能醒呢?”
“这可不好说。”御医道,“等灌了药兴许好一些。”
太夫人没法子,见宫女配合御医把药服下去,陈宁华只眼皮子动了动,仍是没有什么反应,她也只得先离开。
毕竟说无碍的,应一会儿便能醒了罢?
今日皇太后寿辰,可不能败兴,太夫人还是出去用膳。
稍后,皇太后便传人表演歌舞,一时丝竹之声大盛。
不过此前发生的那两桩事,总是叫众人都各怀了心思,少不得要东想想,西想想的。
李常洛一早听说陈宁玉会来,那是心猿意马,可惜碍于皇太后,皇帝,他不敢妄动,只趁着来恭祝皇太后大寿,瞄了陈宁玉几眼。
陈宁玉自是低头不看他。
李常洛恨得牙痒痒。
再这么下去,只怕她就要真的嫁人了,上回没有强要了她,真是个损失,偏永春侯府又叫人拿不到把柄,不然他怎么也得换了陈宁玉做他妾室。
李常洛心神不定,心像是被猫儿在挠一样。
往常屋里几个伺候的女人,也都是美人儿,他尚算尽兴,可最近是看都不想看她们一眼了,满心满脑的都是陈宁玉。
在这种煎熬中,他做了胆大的一个决定,打算去同他父皇说说。
虽然那次淑妃试探过李世宇,可父皇兴许只是随口一说,兴许只要他再去求一求,指不定父皇就准许了,李常洛当机立断,便前往求见。
李世宇刚回寝宫,就听太监报说是李常洛来了。
他脱下龙袍,换了身平常的。
李常洛一进来,就跪在地上。
李世宇奇怪:“何事呢,突然这样?”
“父皇,孩儿此趟过来,只为求父皇答应孩儿一件事。”李常洛声音有些发抖。
李世宇皱眉,抬抬手:“起来再说。”
“父皇,孩儿喜欢一个姑娘,还请父皇准许孩儿娶了她。”李常洛没有起身,反而是磕了几个头,“孩儿对她一见倾心,说起来,也是惠英姑姑的表外甥女。”
是那陈四姑娘?
李世宇沉下脸:“这事儿,你淑母妃提过,原真是你看上的?亏得她袒护你,没提一字!男儿当以国事为重,你如今竟为一个姑娘来求朕,也实在叫朕失望!”
李世宇何等聪明的一个人,执掌天下十数年,什么心思看不出来,今日那些女人们的明争暗斗,他不过是当做不知罢了。
李常洛心头一震,只因李世宇说的颇为严重。
他忙又磕头道:“父皇,毕竟是孩儿的终身大事,孩儿也只想娶个喜欢的姑娘,还请父皇能成全孩儿。”
李世宇严厉道:“你母后已替你选好妻子了,乃是李家的五姑娘,人品才学哪里不比那陈四姑娘好?正是适合嫁入皇家,你就等着择日完婚罢,出去!”
这话算是毫无转圜的余地了。
李常洛见此,到底也不敢再忤逆李世宇,只得满腹失望的退下。
众人都在外面用膳,陪皇太后,唯独宁妃起身,离开宴席。
长公主因宁妃的计策已是恨上了她,也免不得会警惕,见状便招来石莲,低声耳语,石莲忙跟了出去。
此刻陈宁华刚刚醒转,看到宁妃竟然在,忙要起来行礼问候。
宁妃笑道:“你躺着罢,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当真是叫人怜爱。”
陈宁华还是执意行礼:“小女子刚才失礼了,娘娘过来看望,小女子也不敢当。”
宁妃坐下来,抚一抚衣袖,又细细看一眼陈宁华。
刚才有陈宁玉艳压群芳,陈宁华确实算不得出挑,可现在这样看,倒是个精致的可人儿,肤色比常人略黑一些,也有别样的风情。
且看她谈吐文雅,身姿纤细,也是讨人喜欢的。
“你瞧着这皇宫如何?”宁妃问。
眼前这人可是二皇子的生母,与他们永春侯府没有丝毫的关系,又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她说出这句话绝不会随意一提,来见她,也绝不会是无的放矢。
陈宁华心思电转,认真回道:“回娘娘,瞧着富丽堂皇,令人心生向往,只又同时觉得畏惧。”
“是啊,这便是皇宫了。”宁妃感慨,“我原也像你,只是个年轻姑娘,不知世事,见到天下间最尊贵的人,便一心喜欢了,只以为什么都会不同。”她看向陈宁华,笑了笑,“也确实不同了。”
“娘娘福泽绵长,不是寻常人比得上的。”陈宁华谦恭。
宁妃眼眸一转:“我正是缺个陪我闲时说话的人,倒是瞧着你不错。”
陈宁华脸色微红:“能得娘娘喜欢,自是小女子的荣幸。”
宁妃看着她笑了。
“你既是好了,便来用膳罢。”
陈宁华应一声。
等到宁妃走后好一会儿,陈宁华才出去。
太夫人看到陈宁华,总算松了口气,她与别的老夫人坐一处,年轻的又与年轻的一起坐。
姜氏凑过来问:“你身体可好了?”
陈宁华道:“谢谢母亲关心,有御医看顾,已是好一些了。”
姜氏眼睛转了转:“你刚才在里面休息,除了御医,没见着别人?”
“能有什么人?”陈宁华眼底闪过一丝警惕,放下筷子道,“不过还有些宫女罢了。”
姜氏就有些失望,她还望着皇帝去看一看呢,这样陈宁华将来做上贵妃,她这做母亲的,总能得些好处,毕竟最近她待陈宁华可是不错。
宴席散后,太夫人问陈宁华:“现还有哪里不舒服?”
“好多了。”陈宁华抱歉道,“叫祖母担心,是孙女儿的不是。”
“怎么怪得到你,你原先便不舒服,只太后旨意,也只能来。”太夫人宽慰她,“幸好也无什么,太后娘娘倒是和善的。”
张氏一甩手里帕子,说道:“倒不知病那么重,当众晕了,回去怕还是要让大夫再看看。”
“是啊,可不能小瞧了。”太夫人赞同。
众人出得宫门,长公主与陈宁玉说几句,便道:“我一会儿还要与太夫人说话,你先过去。”
陈宁玉却问:“之前看到宁妃娘娘走开,后又石莲跟上,到底何事?”
长公主吃惊:“你怎看到?”
“实在是没心思吃饭,光是盯着人了。”陈宁玉生怕还会出点什么,这人完全是处于警戒状态,殿中人来人往也没有逃过她眼睛的。
长公主悄声道:“我便是怕宁妃又出什么幺蛾子,实则她是去看了你三姐了。”
陈宁玉一怔,虽然她对陈宁华晕倒的事情也有质疑,可实在没料到会与宁妃扯上关系。
她又想到此前姜氏问陈宁华,陈宁华否认有人去过,那是她故意隐瞒宁妃娘娘了,二人到底是说了什么呢?她可不信宁妃是闲的太无聊才去看陈宁华。
要说探望,淑妃还有可能,毕竟两家有些交情,宁妃凭什么?更别说她还是个贵妃呢。
长公主已经派石莲去永春侯府众人那儿。
听到说是长公主想见太夫人,张氏皱眉:“怎的长公主自己不来?”
总是个小辈,还想让太夫人前去呢!
太夫人却摆摆手:“我去,你前面引路。”
长公主车门大开,丫环扶太夫人进去,又把车门关上。
太夫人和蔼的笑,看了看她,“这么多年未见,你倒是没怎么变。”
长公主淡淡道:“太夫人您是变老了。”
“我是老了,只儿孙满堂,也算不得什么。”太夫人虽然肚中有千言万语,可长公主没有和好的意思,她却也无法开口,便只谈今日事,“是为宁玉罢?”
长公主道:“太夫人猜得没错,我是瞧着是该把宁玉嫁出去了,若太夫人没有合适的人选,我倒是可以出份力。”
虽然她不太与人结交,可傅家那边的亲戚不少,定也有合适的。
太夫人道:“宁玉是有福气,你这么关心她,不过我已寻到堪配的,乃是顺天府章知府的大公子,是大姑爷的堂侄,你觉得如何?”
长公主点点头:“章知府素有清名,不过比起你们大姑爷,还是差一些,不知那大公子又如何?”
“今年十九,前年考上的庶吉士,现在翰林院学了两年了,听琳芝说,唇红齿白,也是个英俊小儿郎。”
长公主奇怪:“这等人,如何还未定下?”
“原先是定下了,后来那姑娘出了意外。”太夫人叹口气,“一只腿跛了,女家怕拖累他们章家,自行退婚。”
这桩事在京都也传过,那是刘家的姑娘,有次出门,马车出了意外,人就摔伤了,脑袋也有些痴痴傻傻,长公主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家。”
“章家为这事儿也是伤心,章夫人原是很喜欢那姑娘的,后来隔了两年才提起精神又为儿子张罗终身大事,也算是巧。”
长公主听了颇为满意:“那便这样罢,太夫人您也是疼宁玉的,我只来问问。”
太夫人笑了笑:“你不反对便行了。”
她告辞而去。
见她背影已是有些佝偻,长公主念及往日之情,在身后轻声道:“太夫人,您保重。”
太夫人一时也颇为心酸。
当年周氏因常年不孕,自请为陈修纳妾,她身为母亲,总不能看陈修断后,终是给他选了个姨娘,结果没过多久,周氏与苏姨娘先后有喜,她自是高兴,却没料到周氏自此便得了心病,在生下死胎之后,虽后来再怀上陈宁玉,也没有解开心结,郁郁而终。
说起来,她确实有责任,假使再等上一两年,或许再多关怀下周氏,指不定便不会有此结果,长公主与周氏感情极深,一直为此怪责她与陈修,与侯府再不往来。
太夫人叹口气,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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