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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页

书籍名:《哈普沃兹16,1924》    作者:塞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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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其他方面,若有机会,我们也十分合得来,一起参加各种无休止的游戏和活动,很多项目喜欢到无以复加的程度。说来令人伤心,我们在体育方面非常优秀而又十分局限,在棒球方面,这项也许是西半球最激动人心和舒服的体育运动,甚至连我们最凶的敌人都不敢否认我们不可置疑的勇敢表现。这不是自吹自擂,任何球类运动我们都可以不费一点功夫就能玩得十分出色,遗憾的是,任何非球类运动,我们都可能玩得很糟。除了运动和活动,我们还结识了许多一辈子的朋友,都是偶然认识的。不过,你们处在我们敬爱的父母这样一种严峻的位置,蓓西,你必须刻意从人的表情直接判断某些东西,当一两个因素逐渐明显化时要毫不犹豫。我现在就告诉你,就在这个时候,请毫不留情地清除掉你对的那个雨天的印象。到我们在这里的生活结束后,将会有数不清的孩子们变得激愤和敌视一切,甚至他们看见我们毫不掩饰的脸孔一出现就会不喜欢。请你记住,我是说我们总是冒犯别人与自己的个性无关的特殊的脸!如果我看不到到这事令人沮丧地在我短暂的岁月中再现几百次,那就太可笑了。但是我希望,在我继续努力改善和打磨我们的性格,每天总体上减少一些可耻、外在的自大、过于情绪化的东西以及其他一些极端恶心的品质的过程中,我们能抵抗并且减少一些我们人类内心犯罪的因素。我希望通过这些措施能够取得一些好的效果,但不指望有什么激动人心的效果。我是真的不指望总体上会出现激动人心的效果。但是,别让这些东西发展到成为我们心灵的阴影!欢乐、同情和愉悦的反省应该永远占主导!不知你还在哪里看到过像你不在身边的两个儿子这样疯狂和固执的孩子?置身于愤怒和极其不利的逆境的火热的中心,我们年轻的生命难道不是一曲难忘的华尔兹?也许,说真的,如果你逆着去想,也许路德维·贝芬多他临死时在病床上写的乐曲才算真正的华尔兹。我毫不惭愧地坚持这一唐突的想法。我的上帝,只要一个人有勇气放一曲简单通俗的华尔兹,这是种多么激动人心的自由!我告诉你,早晨我从来没有不是在听着远方的号声起床的!除了遥远的音乐,冒险和浪漫活动也压得喘不过气来,全神贯注的爱好和调剂相辅相成。我从未三心二意过,感谢上帝。谁会没事可干嘲笑这些令人渴望的幸福。如此幸运更有何求?有能力结识几个优秀的朋友,大家真正互相喜欢,呼吸引导免受错误导向的危害,一直到我们的生命结束,同样,朋友们也会喜欢我们,永远不会让我们没太大遗憾地生活下去,这要比完全没有任何遗憾地生活下去好得多,值得赞扬和更好玩,真的。我老向你们说些这种折磨人的废话,是因为我需要说,这样或这在我们早死之前或者之后,它会成为你们甜蜜的记忆,别让它此时让你们感到沮丧。再说,另一方面,从高兴和好玩的角度讲,我们绝对有义务同时也永远有权力把我们的创造性天才从前生带来。有人闪烁其辞地建议让我们把它用在某某地方,但它永远是我们自己的事,虽然它还发展得很慢。我发现每当自己的混帐头脑最终歇下来,任其自然,整个思维终于长久地优美地沉静下来,绝不与任何东西较劲,在这里触发后它变得更加明显。在这样的间歇期,可以看着它在那种我去年五月私下给你讲的辉煌的光中漫游,蓓西。当时我们在厨房里温馨地一个劲地唠叨。我还看到同样动人的事情出现在你让我认作兄弟的那个优秀的人和伙伴身上。当我刚才提到的那种光变得十分强烈时,我在一种绝对的放心中入睡了,我想,我们,你们的儿子布迪和我,跟夏令营每个孩子或辅导员一样平庸和傻里傻气,可怜可笑地有着同样讨人喜欢、普通而令人心碎的盲目性。我的上帝,当一个人毫不怀疑自己本质上是多么平庸和一般时,再想想出现在我们前方的各种机会吧!只需对非凡的美和内心瞬息即逝的正直多少还有点坚定不移的热情,再上加坚信我们跟其他任何人一样平常、普通,明白这不仅仅是像许多其他孩子一样当每年第一次美丽的初雪来临时惊讶地伸出我们的舌头的问题,谁能阻止得了我们在这一辈子表现更出色些呢?说真的,我说,谁如此悄无声息地给了我们这些天赋?“别说什么!走你的路,谁也不要告诉别人!”伟大的提香·萨姆达普说。说得太对了,虽然很难做到而且肯定会普遍招人讨厌。


  如果你还没有去大厅里调剂,我坦率地略过了不利方面,我想遗憾地指出,蓓西和里兹,你们的绝大多数孩子,在体验不属于他们的痛苦方面具有相当杰出的才能。有时这种痛苦可能被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逃避掉,比如加利福尼亚或者路易斯安那州某个懒堕的家伙,这种人我们连见个面交流一下的兴趣都没有。说到你们不在身边的儿子布迪和我自己,我看不出有什么办法不去经历随处可见的小小的痛苦,除非我们目前这个有趣好玩的身体完成了它们的使命和责任。不幸的是,有一半痛苦,根本就属于那些要么逃避它要么就不知道如何紧紧地抓住它的人!但是,等我们完成了使命和责任,亲爱的蓓西和里兹,我告诉你们,我们就会神智清楚而且幽默地离开这个世界,把它作为我们以前从未经历过的调剂。又要提到你可爱的儿子布迪了,他会随时回来,我实话告诉你们,我们中的一个由于种种原因要等另一个家伙死了才出现,就我所知,这是极有可能的。我不想描述得这么让人沮丧!也不是明天顷刻间到来。我本人至少可以活得像一根保存完好的电话线杆子那么长,总之就是三十年或更多点儿的事,这没有什么可笑的。你儿子布迪甚至可以活得更长些,如果你乐意知道的话。在这幸福的时刻,蓓西,请让里兹读读下面的话,如果他从大厅里或者别的他选的舒心的地方回来了的话。里兹,我恳求你在空闲的时候对我们更有耐心一些。如果你觉得我们跟其他普通孩子也许是你童年时代的孩子不一样,心里别太难受,不顺心时你要马上想想我们从来都是很普通的孩子。我们只是在某些比较重要或关键的事情上才显得并不那么普通。我的上帝,我一点都不想再讨论下去伤害你们了,但我实在无法涂掉已经写出来的这些伤心而乏味的东西。我想这些还能忍受。我如果抹掉这些话,你不见得就真的很高兴。大概是因为我廉价的温柔和怯懦,以前,你有两次不知不觉地没有正视同样的问题。我绝不是要看看你能否忍受重复这一痛苦。推迟痛苦的到来是最可恶的一种经验了。


  作为一种愉快的调剂,给你们讲些开心和提神的事吧。也许在这个冬天或者明年冬天,蓓西、里兹、布迪以及其他有名有姓的人,都会去出席一个内容丰富而又很重要的聚会,布迪和我一定会出席,两个人或者很融洽地一起去或者单独去。在这次晚会上,整个通宵,我们只会见一个很胖的人,他在空闲时将在事业和职业方面给我们以真率的开导。这将需要我们拿出当歌手和舞蹈家的勇气,不过也要不了那么大的勇气。这个胖子不会很严重地改变我们童年时代以及愉快的少年时代的正常发展方向,但是我可以保证,这种表面的改变也将十分剧烈。但是,这只是我幻想的一半。我本人全心全意这样认为另一半将更为发自内心,更为舒服。另一半是去看视布迪。那已经是无数年之后的某一天,我这位令人可疑又可爱的伙伴已不在他身边,他在一个巨大、很感人又很令人不舒服的黑色打字机上描写着这次聚会。他抽着一支烟,偶尔锁住双手放在头顶,一副沉思和心力交瘁的样子。他的头发已经灰白,他的年龄比你现在还大,里兹!他手上的青筋看上去已经略微突出,我一点都没有问他这个,部分原因是考虑到他年轻时对可怜的成年人手上露出的青筋怀有偏见。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你恐怕以为这特殊的会见一下子刺伤这个偶然的见证者的心,使他完全残废,无法跟他热爱的宽容的家人去讨论这一会见。不是这样,这次会面很大程度上就像我深深地呼吸一下用这种简单爽利的办法来对付昏沉一样。他的房间比什么都更刺伤我的心。那是他年轻时代就想实现的梦想。天花板上有一扇非常漂亮的窗户,我非常清楚,他常常以那种完全旁观的眼光欣赏天花板。他周围全是很考究的书架、设备、纸张、削尖的铅笔、黑檀木、昂贵的打字机和其他搅人的个人品物。哦,上帝,他打量这个房间时一定很兴奋,相信我!那是我平生最高兴和舒适的一次会面,极有可能最少束缚的一次。如果我说那是我人生最后一次会面,我这样漫不经心地信口说来又会脱离正题。但是我去年提到的我头脑的两个小小入口还没有关闭,明年或者再往后它也许改变流向。如果它流到了我身上,我会高兴地亲手把它关上。只有三到四种情况,就像目前这种情况,才是会面的本质,才值得一个人折磨心力和精神上的幸福宁静以及父母的开心。我真的请你们想象一下见到这个家伙是多么美妙,你们的儿子布迪从一个对这个宇宙中每支铅笔都着迷的五岁孩子忽然变成一个成熟、皮肤黝黑的作家了。我多么希望能躺在遥远未来的一朵快乐的云上,也许手里还拿着一只好吃、坚硬的北方斯潘苹果,在天外读着他写的关于这次难忘而又蕴含很多东西的聚会。我希望这个天才小伙子,成为一个成熟老到的作家后第一个作品是描述那天晚上离开这所房子之前我们每个人妙不可言的位置。在一个准备出去参加一个聚会甚至去一家大饭店的家庭,在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莫过于大家在等待某个慢性子的人作准备时不耐烦的样子。我在心里希望这位未来的敏感、头发灰白的作家从起居室每个人美妙的位置写起,照我看来,从这儿开始是最美妙的。我告诉你们,我觉得对那天晚上的幻想从开始到结束是多么快乐啊。我觉得如果一个人只要怀着极大的耐心、欢乐和完全盲目的力量等待,在这个世界,最终的结局都会一样,这是多么美的事啊。里兹,如果你已经从大厅里回来,我知道你是拿对上帝或者神灵或者拿你觉得还不太混帐或尴尬的说法不信仰开玩笑,但我老实告诉你,在我一生中最闷热和难忘的一天,如果得不到宇宙艺术而痛快的许可,你甚至连随便一支烟都点不着!许可这个词太宽泛了,但是在这支烟碰到火柴的火药之前,先得需要某人点一下头表示同意。我很着急地告诉你们,这还没讲清楚。我相信,上帝为爱把他想象成这个样子的崇拜者的利益考虑,会好意地戴上一个人头,完全会点头同意的。不过我不反对他戴着人头,如果他是为我可疑的利益着想戴一个人头的话,我也许会远离他。说真的这也太夸张了。在所有人中我最没有勇气离开他,连我的生命都捏在他手里。


  真好玩,我一个人坐在这所空空的营房里,忽然间像你以前说的那样哭喊或者哭泣起来。我毫不怀疑它会很快过去,但在这样一个无助时刻想到迄今为止我生活中75到85的时间都不过是个小小的乏味的家伙,我仍然感到伤心和气馁。我这样肆无忌惮地用这样一封冗长乏味、充满了我文言和思想洪流的信给你们每个大人和孩子增添负担我感到很伤心。我觉得对于像我这样年龄和经历可疑的孩子很容易有意卖弄可怜的风格。我一直在想,虽然有上帝为我作判断,但是不请教一个我可以完全无所顾忌和信赖的出色老师,这种搏斗会付出相当代价。一个人如果碰不上出色的老师,他就有必要在自己的头脑中塑造一个。如果这人跟我一样求知欲很强,这样做又太危险。我为了保护自己,在这里躺了一整天,眼前浮着你们的面容,蓓西、里兹,还有几个孩子一张张新鲜迷人的面孔,所以想到不能跟你们在一起。“紧张可诅,祝福放松!”伟大的威廉·布莱克大声疾呼,但是对一个出色的家庭和好人来说,当可爱的长子和兄弟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处于可恶的紧张状态或者疲惫得要死,这种放松也太难了。


  我躺在床上的原因说来非常可笑,我现在才说已经够晚的了。但是这并不太影响我讲出它的兴趣。昨天小小的挫折一个接一个。吃过早饭要求全营地每个小班和中班的人去采果莓,也许是这个季节最后一次摘草莓的混帐机会。早上还在余中中,我弄伤了该死的大腿。我们开车去一个很远的长草莓的地方,坐在一辆摇摇晃晃的老式混帐小货车里,假模假式地由两匹马拉着,其实应该由四匹马拉。马车木轮中间伸出来的一块混帐铁头剌进我的大腿和腰部,有一寸深,而且我们把这匹该死的车推出泥泞地时又往里扎了几英寸深。昨天车上带过被雨淋湿的猫啊,狗啊的东西。我被他们以混帐传奇剧里的那种速度送进医院,离后方大约有三英里远,哈普先生背着我,骑着那辆破烂摩托车。只用了飞一般的笑死人的一点儿功夫我就被送到医院。首先,我很不情愿说哈普先生个人无可挑剔。我一直在琢磨这事,但是这人激起这我潜藏的怒火,我想我几年前就想出的体系。从站不住脚的私利出发,我来试想一下一个三十几岁的人根本就不该强迫一帮无用的小孩把一辆可恶而又假摸假式陷进泥里的车推出来,其实那得名副其实的四到六匹年轻力壮的马队才能拉出来。我愤怒得像一条蛇。还没回去时我在摩托车上告诉他,布迪和我跟父母一样在唱歌和跳舞方面虽然是业余的,但很有经验和天赋,他很清楚。我还说,里兹你可能会起诉他,因为极有可能到头来由于他的原因,我会因为失血或坏疽而丢了混帐双腿。他装出对这些纯属废话毫不在乎的样子,这些也的确是废话。但是,这并没有就让他把车开好一些,没到目的地前有两次差点要了我们的命。不过,照我看这事从一开始就挺可笑的。所幸我发现如果什么情形好玩或者可笑时,我的血就不会太白流。话说回来,我自己倒倾向于认为止血是因为情况本身很幽默,极有可能该死的摩托车座紧挨我着一个加压止血点,我的加压止血点平常很有弹性地像脉博那样跳动,感觉很舒服。毫无疑问,哈普先生看到一个小营员流血了一定很不高兴,这个小营员跟他只有注册和金钱上的联系,这些钱都损耗在他新摩托车的座上、轮子上、挡泥板和轮胎上了。毫无疑问他要负责任。他甚至连哈普女士的血都觉得与自己无关,所以他怎么会觉得跟一个身材触目、十分丑陋、荒谬可笑的陌生小孩的血会跟他有人缘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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