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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魔法水罐和珠宝游戏(3)

书籍名:《基姆(诺贝尔文学奖文集)》    作者:吉卜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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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将为了一条鱼而失去德里,这是他一贯的哲学,他理应忘记他的假日(不过总远有捏造惊险事迹的乐趣),而像罗干大人所说的,好好读书。”

  在棕桐树下,从萨克尔到葛尔的黄沙口,赶回圣查威尔的所有孩子中没有一个比乘马车到乌姆巴拉去的基姆波尔,欧哈拉更有德性的了。他坐在贺瑞、忠德、莫克已后面,此位在人种调查所某部门的档案上代号是R.17。

  仿佛需要进一步激励似的,巴布在卡尔卡吃了好丰盛的晚饭之后,滔滔不绝地讲出一番劝学的话。基姆是去上学吗?那身为加尔各答大学硕士的他将解释教育的好处。用心读拉丁和渥茨华斯的“远足”(基姆完全不知所云)会得分,法文也非常重要,最好是在离加尔各答数里的秦德纳戈里学。一个人要是对叫“李尔王”和“凯撒大帝”的剧本好好下功夫,前程也可能很远大,就像他自己那样。这两个剧本是考试官常常用的。李尔王的历史成分不像凯撒大帝那么浓厚。书售价四安那,如在下街市买旧的只要二安那。在渥茨华斯或勃克和海尔等名作家更重要的是测量术和测量学。一个孩子在这些部门考试及格-这些考试都是没有补习书可以抱佛脚的。带着罗盘和冷静锐利的眼睛到某个地方去走,就会把那地方画成图,可以卖得好多银币,不过有时候不便携带测量用具。因此一个孩子应该量他自己一个脚步究竟有多长,这样他即使没有贺瑞、忠德、莫克已所谓的“历险援助器”,仍可用脚步测量距离,为记清成千盈万的脚步数目,最有用莫过于一串八十一颗或一百零八颗的念珠,因为这两个数目可以“一除再除成为多个倍数和约数。”因为有时是用英语说的,基姆听得懂整个谈话的趋向,并且十分感兴趣。这里是一种可以装在脑里的新本领,从在他眼前展开的广大世界看来,一个人似乎知道得越多越好。

  谈了一小时半之后,巴布说,“希望有一天和你正式相识,在此以前,恕我用这个短谈,我将送给你这个槟榔盒,它是很珍贵的,我四年前才花二卢比买的。”那其实是个低廉的心形盒,内分三格供放槟榔、石灰和槟榔叶之用,可是里面所放的尽是小药片瓶子。“这是对你饰演那托钵僧徒弟出色的奖励。你要知道,你年纪这么小,你觉得你可以永远活下去而不当心你的身体。在办事的时候病了非常讨厌。我自己是喜欢吃药的,对医治穷人也很方便,这些药都是本部门发的好药-奎宁之类,我送给你作为纪念。现在再会,我在这里路边有要紧的私事。”

  他像猫似的,溜下车全无声息,到了乌姆巴拉路上,搭上一辆路过的马车便走了,基姆目瞠舌结,把玩着手里那装槟榔的铜盒。

  孩子的成绩报告书除了父母以外没有什么人关心,而基姆又是个孤儿。圣查威尔学校的卷宗上写明每学期完了,便把基姆的成绩报告书寄一份给克莱顿上校,另有一份寄给维克托神父,基姆的学费总是如期由他转交的。卷宗上也写着基姆对数学和绘制地图两科资质甚佳,曾因此得奖(一部劳伦斯爵士传,牛皮装订,上下两册,售价九卢比八安那),同一学期又参加圣查威尔板球队和阿里赫尔同教学院校队比赛,他的年龄是十四岁零十个月。他也再度种痘(勒克瑙当时谅必又是天花猖獗)一张旧点名单上的铅笔旁注明他曾因与“不正当人士谈话”而受惩罚数次,似乎有一次还受重罚,因为“曾旷课一天去和一乞丐厮混”。那次是他翻过校门,在耿姆提河畔向喇嘛恳求一整天,要喇嘛在以后的假口陪他在大路上邀游一个月,后来又减到一个星期;可是喇嘛板着脸反对,说是时机还没成熟,两人一起吃糕的时候,喇嘛说基姆的要务是汲取洋人所有的智慧,然后看情形再说。友谊之手必定又替他挡开了灾祸之鞭,因为六星期后基姆似乎“成绩极优异”地通过了初级测量学考试。他那时候是十五岁零八个月,从这个日子起便不再有关于基姆的纪录。他的名字并没出现在那年进入印度调查所的人的名单上,记录上说“由于任命而予以除去”。

  在那三年里,喇嘛曾数次驻锡贝纳尔斯特丹卡庙,他人瘦了些,面色也更黄了点,可是性情依然那么温和,德行依然清高。有时候他从南部来-从突提考林以南来,那里有美妙的汽船到僧人识巴利文的锡兰去;有时候是从又湿又绿的西部以及四周有千家棉织厂烟囱环绕的孟买来;又有一次从北部来,他在那边曾经往回走了八百里去和妙屋里管佛像图片的那个人谈一天。他到了特丹卡庙就大步走向阴凉的大理石禅房-那庙里的僧众对这位老人很好-去洗尘、祷告然后动身到勒克瑙去。他现已习惯乘火车旅行,乘的是三等车。回到庙里之后,大家都注意到,就像那采求者朋友向住持所指出,他不再为找不到他那条河流而悲伤,也不再画美妙的生命之轮图,却喜欢讲他一个神秘的弟子长得如何体面,如何聪慧,而庙里没有一个人见过那弟子。对,他已经循着印度各地所有的佛迹走过(这位喇嘛对他的漫游和禅思所得有极美妙的记述,现存拉合尔博物馆馆长处),除了寻找那条箭河,生命仍无意义,可是梦中已经指点除非有个奉派完成这功德并极有智慧-像管理佛像及图片的白发先生有那种智慧的弟子陪同,进行这件事休望成功。例如(他掏出鼻烟壶,那些好心肠的耆那敦僧人赶紧肃静):

  “好久好久以前,斛饭王为婆罗奈(贝纳尔斯王)时,我们大家且听本生经说!王手下的猎者一度捕获一只象,并在它脱逃以前把它套上了足镣,象又恨又急,力图把足镣弄掉,它在林中上下疾奔,央求别的象把脚弄开,一只又一只的象用坚而有力的大牙去试,都失败了。最后它们认为那足镣并非任何驮力所能除掉。在草丛中躺着一个浑身濡湿,刚生下才一天的小象,它的母亲已经死了。那只足套有足镣的象忘掉自己的痛苦,说道:‘我如果不救这可怜的小东西,它会死在我们脚下。’于是它站在小象犊前面,用腿力撑,挡住那些忐忑不安前进的群象,又向一只慈淑的雌象讨了奶,那小象渐渐长大起来,那只大象引导它,保护它。我们大家且听本生经说,象到三十五岁才十足成长,在这三十五载内,那只有足镣的大象一直是小象的朋友,可是大象腿上的那个足镣在肉里也越陷越深。

  “后来有一天,小象见到那半嵌在肉里的足镣。便对大象说‘这是什么?’‘这是我的伤心事,’大象回答,那只年轻的象便把大牙伸到足镣里面。一下子便把它崩断,说道‘注定的日子到了。’因此那好心肠做好事耐心等待的象,便在注定的日子由它所救所爱护的那只小象解除了痛苦,大家且听本生经!因为那好心肠的大象是阿难,后来破足镣的那只小象便是佛陀……”

  喇嘛讲完之后便慈祥地晃晃头,一面掐着念珠一面指出那小象丝毫没有骄妄的罪念,也就像一个弟子见到他师父坐在学门外土地上,便跳出门外(虽然门锁着),在那充满骄妄的城市中,一本真心诚意援助他的师父。当师徒共同企求自由的时候,这样的师父和这样的弟子一定会得到厚报!

  喇嘛这样弘法,一面像蝙蝠那样不声不响地在印度境内来来去去。萨哈伦坡尔果树后一所房子里的一位嘴很厉害的老夫人,像女人对先知那样地尊崇他。可是他的房间并不在城堡墙上,他会坐在前院喁喁谈情的鸽子也没注意到的一个房间里,她则甩掉无用的面纱,聊谈库鲁的鬼怪,尚未出世的孩子以及从前在那歇脚处说话很放肆的那个孩子。有一次他独自在乌姆巴拉以南离开大干路,到村僧一度想迷倒他的那个村庄去:保护喇嘛的慈悲老天爷指点全神贯注,毫不怀疑的他在暮色中穿过庄稼来到老军人家门口。两人似乎-发生大误会,因为老军人问何以星辰之友六天前才在这里走过。

  “那不可能,”喇嘛说,“他已经回到他自己的同胞那里去了。”

  “五个晚上以前,他还坐在那角落里讲成百个趣事的呢。”老军人一口咬定,“不错,他和我孙女讲了些傻话之后天亮时便忽然不见了。他个子长得很快,不过他还是那把打仗真消息带来给我的那个星辰之友,你们俩已经分手了吗?”

  “是-也可以说不是,”喇嘛回答,“我们没有完全分离,不过我们俩一起上路的时机还没有成熟,他正在另一个地方取得智慧,我们必须等待。”

  “还是一条心-要不然那孩子怎么会老是讲你呢?”

  “他说些什么?”喇嘛热切地问。

  “都是好话-千万句好话-说你是他的父亲和母亲等等。可惜他不从军。他一身是胆。”

  这个消息使喇嘛非常惊诧,他当时不知道基姆多么认真地恪守他和马哈布·阿里所订,后由克莱顿上校批准的合约……

  “不让小马参加游戏不行了。”马哈布·阿里说。他是回答克莱顿上校的,因为上校指出基姆利用假日在印度到处流浪多么荒唐。“要是不让他自由来去,他会置若罔闻,然后谁去捉他?上校大人,像我们这匹小马那样适合打马球的马可是千载难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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