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雕刻家》三(4)
T/xt.小/说.天+堂
罗莎不想卷入这种论战中,更不想激怒他,于是含糊其辞地说:'我想你说得对。'
'当然对,那种人应该让他们断子绝孙。应该让她和她的孩子领不到救济金活活饿死才对。我该怎么说?适者生存嘛。没有一个国家会像我们这样纵容那些堕落的懒虫,更不会有人付钱让那些懒虫生一窝小懒虫出来。令人痛心。你有几个孩子?'
罗莎淡淡一笑,'一个都没有。我单身。'
'懂我的意思吧?'他大声地清了清喉咙,'令人痛心。我该怎么说?像你这样的良家妇女,才应该结婚生子的。'
'请问你有几个,呃,你是———'她在翻笔记本,好像在找他的姓名。
'海斯。海斯先生。两个男孩。好孩子,当然,都已经长大了。只有一个孙女,'他愤愤不平地说,'这样不对。我一再告诉他们,他们有责任壮大自己的阶级,应该多生几个,增产报国,可是他们只当我在放屁———请原谅我口不择言。'他的面庞因长年的怒容而留下深刻的皱纹,显然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偏激论调。
罗莎知道必须设法转移话题,否则老人会说个没完没了。'你的观察力真敏锐,海斯先生。你为什么那么确信,逼琥珀放弃她儿子会带来麻烦?'
'总有一天,他们又会想要他嘛,这是人之常情。人总是这样,对不对?才刚丢掉东西,就开始后悔了。不过那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已经丢掉了。我老婆就是这种人,老是把东西往外丢,瓶瓶罐罐的,什么都丢,两年后想找却无从找起。至于我,则是个收藏家。该怎么说?我珍惜一切。'
'这么说,你的意思是,马丁先生在凶案发生前并不为他的孙子操心?'
他用拇指和食指揉搓着鼻头。'谁知道?他一向闷不吭声,这就是罗伯。坚持送走孩子的是吉宛。她不肯把孩子留在家里。也难怪,琥珀还那么小。'
'她当时多大?'
他皱眉,'我以为克鲁先生早就知道这些了。'
她嫣然一笑。'他是知道,不过,就像我刚说的,这不是我分内的工作。我只是觉得好奇。听来好悲惨。'
'是很惨。十三岁,'他若有所思地说,'琥珀才十三岁。可怜的孩子,根本还不懂事。学校里的臭小子要负责。'他朝他屋后扬了扬头。'林园综合中学。'
'琥珀和奥莉芙就是读那所学校?'
'才怪!'他谈出兴致来了。'吉宛才不肯让她们读那种学校呢。她送她们到学费昂贵的教会中学,她们在学校中学得了知识,却对现实生活一无所知。'
'琥珀为什么不堕胎?他们是天主教徒吗?'她想起奥莉芙提起胎儿被冲入下水道的事。
'他们不知道她怀孕了,还以为只是变胖了。'他忽然格格笑出声来。'匆匆忙忙送她上医院,以为患了盲肠炎,结果却蹦出一个生龙活虎的小男婴。他们隐瞒得很好,是我见过的最会掩饰的人。连那些修女都不知道。'
'你却知道。'她提醒他。
'我老婆猜出来的,'他的神色变得凝重。'看得出来有点不对劲,绝对不是盲肠炎。吉宛那天晚上几乎要崩溃了,我老婆金妮就猜到了。不过,我们守口如瓶。没必要让那孩子受折磨。不是她的错。'
罗莎在脑中估算了一番。琥珀比奥莉芙小两岁,如果她还活着,如今也有二十六岁了。'她儿子十三岁,'她说,'而且可以继承五十万镑的遗产。真搞不懂克鲁先生怎么会找不到他。总该有领养记录吧。'
'听说他们已经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了。'老人失望地将假牙咬得格格作响。'不过,或许是谣传,全是道听途说。'他满脸不屑地说,仿佛这可以解释一切。
罗莎对他的评语不置可否。他说话没头没脑的,目前还听不大懂他在说什么,只能稍后再慢慢推敲。'告诉我奥莉芙的事,'她游说他,'你对她的所作所为是否感到惊讶?'
'我跟那女孩不熟。'他从牙缝间吸了口气。'而且,小姐,在你认识的人被分尸后,你一点也不会觉得惊讶,而是痛心。我的金妮就是这样。案发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到两年就过世了。'
'我很遗憾。'
他点点头,不过那显然是个早已愈合的旧伤。'常看到那孩子在附近走动,她很沉默寡言,或许是害羞吧。'
'因为她很胖?'
他绷着唇思索着。'也许。金妮说她常被人取笑,不过我知道有些胖妞常是聚会中最活跃的开心果。我想应该是她生性悲观吧。她很少笑,没有幽默感,那种人很难交到朋友。'
'琥珀朋友很多?'
'噢,是的。她很受欢迎。'他回忆起往事,'她长得很漂亮。'
'奥莉芙会不会嫉妒她?'
'嫉妒?'海斯先生似乎吃了一惊,'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该怎么说?她们看来总是相亲相爱的。'
罗莎耸耸肩表示不解,'那么奥莉芙为什么要杀她?还把她分尸?太不合情理了。'
他狐疑地凝视着她,'我以为你是她的法律代理人。你应该知道得比别人清楚。'
'她口风很紧。'
他望向窗户。'好吧。'
好吧什么?'你知道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