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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幅画画得很传神,好像是在那里生活了许多年似的,连很小的细节都表现的淋漓尽致,就这样看着都能感觉到那样的柔美,每一处每一毫,都流露出画者对这里的迷恋。
洛笙寒却觉得这幅画的景象有些眼熟。
缓缓的江水流淌着,河畔边的小道旁是成片的盛开的花,连成一片仿佛花海一般,多得看不清数量,看不清种类,甚至连颜色都混在了一起。
小道的另一边是一排桃树,粉色的桃瓣娇嫩的展开,在风中微摆。
其中一棵树下,坐着一个弹琴的女子,青蓝色的轻纱,瀑布般的黑发轻轻垂下来,柔顺美丽,女子动作轻柔地抚着那一只深棕色的古筝,仿佛在弹一曲动人的乐曲。
女子的身边,站着个男人,他驻足聆听,好像是沉迷在了这不可自拔的音乐中。
但两人的面相都画得很模糊,看不清究竟长得什么样。
洛笙寒只单单的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他凝视着画,想了很久也想不起来,只能摇摇头暂时不去理会他了。
突然间,他想起来刚才祁迦说那边有衣服,脑中的弦忽然一绷,反映过来了什么,快步朝那边走去。
在密室的最角落,挂着许多件衣服。
看起来都是旧衣服了,也许是祁宁为了纪念什么而留下的。
但洛笙寒现在对这些并没有兴趣,他的目光,全锁定在了最里面的那件,白色的长袍。
他缓缓取出长袍,它的衣料是雪山上一种稀有的蚕丝制成的,而且这种蚕十年才吐一次丝,就是一般的权势人家也不可能有这么一件衣服。
可是这样的衣服的领上,却少了一块。
好像是被人生生的撕下来似的,并不规整。
洛笙寒呆呆的看着这件长袍,好半响才缓缓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块布合上去。
布上,一朵蓝色的十瓣莲花开得灿烂……
。
自洛笙寒失踪起的三天,江临彦疯了一般的在凉城中寻找,可是依旧什么线索也没有。
另一边,祁宵本来准备跟祁遨商量祁宁的事,可是这几天祁遨好像是不舒服,连早朝都没上,也不许旁人觐见,根本没有办法见到。
可江临彦现在对这些事没有任何的关心,他满脑子都是洛笙寒去哪了。
他坐在椅子上,几乎是瘫倒在椅背上,眼上搭着一张湿毛巾,难得的休息了一会儿。
而他能像这样闭闭眼,还多亏了那神秘人的功劳。
是的,江临彦现在正是在九泉客栈等他。
原本这事儿江临彦根本已经不记得了,可昨日去宁王府找洛笙寒的时候,忽然想起来这个神秘人,他觉得也许这人能帮上点忙,于是才如约而来。
只是过了酉时很久了,也不见人来。
江临彦皱着眉取下毛巾,心想这人怎么这么没有时间观念,他也决定不等了,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抓紧时间找洛笙寒。
他急冲冲的下楼,问掌柜,“订房间的那位公子你们认识吗?”
掌柜疑惑的抬起头,审视了他片刻,才犹犹豫豫地说,“您是说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公子?”
“漂……漂亮?”江临彦语塞,那个样子,就算是在不同的国度,也不会认为是漂亮吧?
“恩。”掌柜点点头,看着江临彦的表情,更加费解了,“公子你们才到凉城的时候不是就来过吗?当时我就记住了那位公子,您应该比我清楚啊。”
笙寒?
江临彦的脑子里跳出他的名字,突然间觉得毛骨悚然。
“那位公子啊,在你们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订好了房间,但是很奇怪啊,每次他来了之后,都要再在另一间房去换衣服,还让人在房间里点上香,弄得神神秘秘的,不知在搞什么。”
听见掌柜的话,江临彦慢慢回忆着那些细节。
如果真是洛笙寒,那么都说得通了。
洛笙寒身上独有的清香,江临彦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所以在房间里点上香,甚至他自己身上都配着不同的香料,就是为了让那种杂糅在一起的味道盖住他身上本来的味道。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江临彦回客栈招不到马车,大概也是洛笙寒特意布下的,为的就是给他充分的时间除去那股本不该在他身上出现的味道。
穿着宽松的衣服是为了不让江临彦从身形上识别出来,呆着纱帽更是不用说了。而江临彦看到的那张近乎毁容的脸,应该是跟司马意学的。
正因为洛笙寒就是神秘人,所以总能在正确的时间地点放下信笺叫他出来;正因为是洛笙寒,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能选在这个他们到过的客栈;正因为是洛笙寒,所以当他扯着他的衣角时,感觉是那么的熟悉。
真不知道司马老丞相和老大在搞什么鬼,怎么这事儿会扯上笙寒。
来调查父皇的事的人,居然是笙寒!
而他,江临彦,居然完全没有注意过,他怎么也不会把神秘人和洛笙寒联想到一起去,这根本就不可能是一个组合!
江临彦苦笑,他为了能陪着笙寒,将他带到了南安,又为了不让他卷入这些事情,时时刻刻都小心着不让他接触到这些事情,为此他自己一个人处理这些事,让洛笙寒在客栈或者王府里好好呆着,生怕一不小心就给伤着了。
他不敢告诉洛笙寒多了,怕他担心。于是只是拥着他,和他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希望他生活在这个无风无浪的地界。
可谁能想到,在江临彦竭力想将洛笙寒围在整个事情的外围时,洛笙寒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融入进来整个事件当中,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江临彦突然觉得,也许被保护的那个人不是洛笙寒,而是自己。
自己一直被洛笙寒的温柔保护着,而他自己,却默默的努力着。
可是这样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现在不见了。
并且正是在他们见过面的那一天失踪的,如果江临彦能早一点发现,如果他能早一点认出来,也许事情不用发展成这样。
在确定了洛笙寒的身份之后,江临彦更加肯定了洛笙寒的去向了。
宁王府。
他之前没找到,大概是因为有密室什么的。
虽然现在已经确定了方向,但江临彦告诉自己不能慌,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冷静。
如果此时熟知他的人看到,定会觉得景王变成了另一个人,他的眼中不再是嘻嘻哈哈懒散的样子,而是一股锐气和沉稳的光芒。
就像他站在战场上,不,比站在战场上更加的高大和稳重。
因为此时此刻,他要真正的去保护那个人。
如同那个人一直默默陪在自己身边一样。
他,一定要救出他。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要完结了,但是我要卡死了!!
从来没这么卡过,要疯了……
过去的真实
44
回到王府,见祁宵踱步在大堂里,好像等了很久。
祁宵见江临彦回来,本想马上冲过去和他商量一下,可步子刚迈出去,就不由的一愣。他看着江临彦缓缓走来,虽然着装没有变化,但祁宵觉得,他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表情?眼神?也许是整个人散发出的气势。
都不再是那个他平常看到的,总带着些带儿郎当的了。
祁宵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看着他的变化,还是满意地点点头。
“王爷。”江临彦拱手拜,“有急事吗?”
“恩。”祁宵眉头紧蹙,让江临彦跟着他进书房,然后才低声道,“我查到这几天皇上没上朝是祁宁设下的。”
“这么大胆?”江临彦有些惊讶,虽然祁宁在朝上的势力很大,但没想到已经到了把祁遨囚禁在寝宫也放不出风的地步了。
祁宵靠在桌子边沿,抱着手低着头,自言自语道,“若是十五回来看到这个情况,不知又要搞出什么事……”
十五……
又是这个十五,江临彦突然在想这十五是不是才是让祁遨无惊无险当了这么多年皇帝的功臣。
他忽然对这个十五很感兴趣。
“景王,今夜可愿与我夜探皇宫?”祁宵说。
江临彦愣了愣,然后点点头。的确,现在除了这个也别无他法了,再这么拖下去,也许会误了事。
于是,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两道黑影从皇宫的房顶上快速的飞过,只是停顿短短一瞬间又闪到另一间房顶上去了。
巡夜的侍卫忽然觉得有风掠过,他摸摸头,疑惑的抬头看着空无一物的上空,又继续巡逻了。
一切都静悄悄的,连天空都仿佛在助他们一臂之力,月亮、星星全都掩没在厚重的乌云后,不肯露出一点儿光亮。
两个黑衣人爬在一个房顶上,小心翼翼的看着那个重兵把守的房子,仔细的寻着机会。
“王爷,这么等下去可不是办法。”江临彦小声地说。
祁宵皱着眉,犹豫了片刻,道,“我去引开他们,你趁机进去。”
可还没等江临彦点头,便见祁宵忘另一头飞去,消失在夜空里。
不一会儿,离寝宫不远处的北边冒起了滚滚浓烟,火光照亮了原本黑漆漆的夜晚。
“调点人快点去救火,这么近容易蔓延过来。”一个侍卫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现在在吹北风,火势很容易就过来了,而且这边的侍卫离得近又多。
他们也不敢走得太多,派了一个小队过去。
但江临彦趁着这个混乱的时机,一下子从窗子冲进去,迅速站稳,反手关窗,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景王?”祁遨被吵醒了,正想出来问问什么事,就看见江临彦冲了进来,被吓了一跳。
江临彦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他把祁遨一拉,进了内间。
他长话短说的把事情告诉了祁遨。
祁遨却很久没说话,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
江临彦等得急,开口催他,“皇上,时间来不及了,快点决定吧!兵权真的都在祁宁手上吗?”
听祁宵说,这几年祁宁慢慢的掌握包括军队在内的基本上所有的兵权,所以才敢做这种胆大妄为的事。
没兵,说什么也是白搭。
祁遨犹豫了片刻,慢慢走向一个床头,打开墙上的一个暗格,拿出一个红色的牌子。
。
时间稍稍往前回一点。
两天前,就是洛笙寒失踪的第二天。
密室的石门突然打开,洛笙寒闻声回头,看着那个一脸惊异的人。
“洛……公子?”祁宁看着眼前的人,惊愕无比,“你为何在这里。”
“十二皇子请我来的,吓着王爷了。”洛笙寒轻轻点着头行礼,淡淡的说。
祁宁看着他,缓缓点点头,眼神却像是透过他看着另外一个人,一个在他记忆中拔除不了的人。
“王爷,不知你是否认得这个。”洛笙寒从腰间掏出一块黄玉,摊在手里递给祁宁,上面的“聆”字陈旧却耀眼。
祁宁愣了一秒,然后猛的冲过来,颤颤抖抖的抓起那块玉,不可思议的看了半响,才缓缓道,“果然是聆心,你的母亲,果然是聆心!”
他抬头,端详着洛笙寒。
从第一眼起,他就觉得洛笙寒像她,像极了她。
那股冷漠,很那曲乐章。
都像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看到、听到的。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回到了二十二年前,回到了那条小河边,回到了那棵桃树之下。
再一次,凝视着那样清丽孤高的人,沉迷在她的容颜和音乐中,不能自拔。
“你母亲她,还好吗?”祁宁有些犹豫地问。
洛笙寒靠着墙,轻轻摇摇头,果然他们都不知道洛聆心去世的事。
“去世了,都很多年了。”
祁宁一愣,瞳孔蓦然放大,神情和祁宵初次听到的时候一样,“不可能,皇兄说安顿好了你们,怎么会死的!”
洛笙寒低着头,没理会他这个问题,反而又从怀里拿出一块布。
“这个东西,你又认识吗?”
祁宁惊,指着那块绣有蓝色莲花的布,许久才吞吞吐吐的道,“你……你都知道了?”
洛笙寒点点头,通过这几天发生的事,加上之前和祁宿的谈话,他大概已经把整件事组合起来了。
起因最开始是在二十二年前。
百花镇。
那年去百花镇的人很多,其中就有洛聆心,祁宵,还有……祁宁。
二十二年前,祁宵和祁宁一起去百花镇凑热闹赏花,那个时候的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次的旅行会改变他们今后的路。
那一天,在百花镇外的小河边,一个美丽的女子缓缓奏响她手中的古筝,一丝一弦仿佛从天边传来,引得两个华贵的公子驻足聆听。
一个是祁宵,另一个便是祁宁。
只是不幸的是,洛聆心最后爱上的是祁宵。
所以在这密室的墙上的画中人面相是模糊的,也许祁宁一直希望那天是他一个人去了那条小河,而不是和祁宵一起去的。
但祁宁不肯放弃,为了立功,为了能娶到洛聆心,他擅自决定潜进琦江国,暗杀琦江国皇帝。
在他成功之前,没有人知道他的计划,也没人知道他究竟在哪里。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两人在二十二年前一起出去,回来的只有祁宵,而祁宁是在四年后重新出现在南安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