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岁月的风尘
很多年前初识她，便知其家境宽裕。而她母亲，又是一个极为知书达理之人，于是，便在每年生日，带她前去相馆照相。故此，年逾四十的她，已有数本厚实的相册。
她将那些相册从衣柜中翻寻出来，细细地向我解释，这是何年何月的照片。实质，不用她从旁释义，我也能完全懂得。因为，那些黑白微黄的照片，早已按时间的秩序罗列得妥当熨帖。
笑谈相中的童年，却在无意的回眸间目及到她发缕间的初初雪迹。那轰然的悲伤，从千山外汹涌而来，掩盖了先前莫名欢乐的自己。对着照片，我忽然觉察到自己的笨拙。因为，无论如何参照，我都无法寻觅出，相中的孩子与我的朋友有哪些神似之处。
她们在不同的世界里鲜活，以不同的面貌，在这个滚滚的尘世中淡然生存。一动一静，一老一少。
我终于有些明白，为何我的朋友，要将这些极为珍贵的照片紧闭柜中的缘故。她们太过于真实，太过于鲜艳和耀眼。让人忍不住想要抚摸，想要赞同，想要穿越时光，好好地抱抱她们，疼惜她们。
可是，理智的我们总是知道。照片上的容貌，仅仅只是时光长河的瞬间一现。我们只能捕捉，怀念，却无法将它就此握住。
最令我怦然落泪的是，她刚满周岁时的模样。胖如莲藕般的小手，从喜庆的红背衫中隐隐探出，眸子间闪动的光亮，和双腕上的银镯交织在一起，仿若有声。她的嘴巴大张，开心得忘乎所以。这样的孩子，怎能不叫人怜惜？
我再次审视我的朋友。对于她，我恍然有种隔世之感。她的身形清瘦，着一件素白的碎花小衫，踩着软底的布鞋，在厨房间来来去去。双眸变得黯然，眉宇间盛满愁露。我实在无法将面前的这个女人，与照片上的烂漫婴孩联系起来。
但是，她们的确是同一个人，且密不可分。这便有了一种让你不得不信服，不得不为之缄默的压迫感。
我忽然想起前些年的另一个朋友。她喜欢在生日的宴会上，用一个银色精致的DV，到处拍摄。而后，将那些动态的画面，保存到电脑上去。
说实话，我曾经极像照仿于她，也在自己的宴请上，拍些喜庆的短片。可后来，却不愿了。因为，总有这样那样的朋友，被时光滔滔地卷了去，再不复回。我不愿在那些动态的画面中，见到她们可爱的笑脸和真实的过往。即便，我已在记忆的海洋中，将她们审视了千万遍。
相比之下，似乎DV的后劲，远远不如照片来得那么强烈。因为，那种真实的纸质的东西，一直都陪伴着你，经历岁月的临检。也许，很长一段时间里，你遗忘了它。但只要你偶然翻开，便可以切身触摸到，你一地荒凉的岁月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