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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禅里禅外 (8)

书籍名:《读禅阅世》    作者:苏曼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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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t first, when we got out,

  The willows were fresh and green;

  Now, when we shall be returning,

  The snow will be falling in clouds,

  Long and tedious will be our marching;

  We shall hunger; we shall thirst.

  Our hearts are wounded with grief,

  And no one knows our sadness.”

  又陈陶陇西行,“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麝;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They swore the Huns should perish:

  they would die if needs they must,

  And now five thousand, sable-clad,

  have bit the Tartar dust.

  Along the river bank their bones lie

  scattered where they may,

  But still their forms in dreams arise

  to fair ones far away.”

  顾视元文,犹不相及。自余译者,浇淳散朴,损益任情,宁足以胜鞮寄之任!今译是篇,按文切理,语无增饰;陈义悱测,事辞相称。世有作者,亦将有感乎斯文?光绪三十二年,佛从“多罗夜登陵奢”天下还日,曼殊序于太平洋舟中。

  秋瑾遗诗序

  死即是生,生即是死。秋瑾以女子身,能为四生请命,近日一大公案。秋瑾素性,余莫之审,前此偶见其诗,尝谓女子多风月之作,而不知斯人本相也。秋瑾死,其晨人章炳麟序其遗诗,举袁公越女事。咩夫,亡国多才,自古已然!余幼诵明季女子绝命诗云:

  影照江干不暇悲 永辞惊镜敛双眉

  朱门曾识谐秦晋 死后相逢总未知

  征帆已说过双姑 掩泪声声泣夜乌

  葬入江鱼波底没 不留青塜在单于

  少小伶仃画阁时 诗书曾拜母兄师

  涛声夜夜催何急 犹记挑灯读楚辞

  生来弱质未簪篝 身没狂澜叹不齐

  河伯有灵怜薄命 东流直绕洞庭西

  当年闺阁惜如金,何事牵裾逐水滨

  寄语双亲休眷恋 入江犹是女儿身

  遮身只是旧罗衣 梦到湘江恐未归

  冥冥风涛又谁伴 声声遥祝两灵妃

  厌听行间带笑歌 几回肠断已无多

  青惊有意随王母 空费人间设网罗

  国史当年强记亲 杀身自古以成仁

  簪缨虽愧奇男子 犹胜王朝供事臣

  悲愤缠绵,不忍卒读;盖被虏不屈,投身黄鹤渚而死者。善哉,善男子,善女人,谛思之。视死如归,唏嘘盛哉。香山苏子谷扶病云尔。

  送邓邵二君序

  余游东岛归,遇邓孟硕邵中子于春申江上。二君天性孝友,宽平而不忮,质净而无求,昔人所谓“术素修而志素定,不以时胜道”者;故兴之游,忘日月之多也。今孟头就王博士之召,中子作边地之游悱然有感于离合之数;余亦将有意大利之行,绝域停骖,胡姬酒肆。遥念二君白马骄行,山川动色。即他日以卧雪之身,归来乡国,复见二君含饴弄孙于桃花鸡犬之见,不为亡国之人,未可知也。民国六年二月十一日。

  复罗弼·庄湘(说法不劳)

  庄师坛次:

  星洲一别,于今三年。马背郎当,致疏音问。万里书来,知说法不劳,少病少恼,深以为慰。

  《燕子笺》译稿已毕,蒙惠题词,雅健雄深,人间宁有博学多情如吾师者乎!

  来示所论甚当,佛教虽斥声论,然楞伽、瑜伽所说五法,曰相,曰明,曰分别,曰正智,曰真如,与波弥尼派相近。《楞严》后出,依于耳根圆通,故有声论宣明之语。是佛教亦取声论,特形式相异耳。至于应赴之说,古未之闻。昔白起为秦将,坑长平降卒四十万;至梁武帝时,志公智者,将斯悲惨之事,用警独夫好杀之心,并示所以济拔之方。武帝遂集天下高僧,建水陆道场,凡七昼夜,一时名僧,咸赴其请,应赴之法自此始。检诸内典,昔佛在世,为法施生,以法教化,一切有情,人间天上,莫不以五时八教,次第调停而成熟之,诸弟子亦各分化十方,恢弘其道。

  迨佛灭度后,阿难等结集三藏,流通法宝。至汉明帝时,佛法始人震旦,风流响盛。唐、宋以后,渐人浇漓,取为衣食之资,将作贩卖之具。嗟夫,异哉!自既未度,焉能度人?譬如落井救人,二俱陷溺。且施者,与而不取之谓。今我以法与人,人以财与我,是谓贸易,云何称施?况本无法与人,徒资口给耶!纵有虔诚之功,不赎贪求之过。若复苟且将事,以希利养,是谓盗施主物,又谓之负债用。律有明文,呵责非细。志公本是菩萨化身,能以圆音利物。唐持梵呗,无补秋豪。矧在今日凡僧,相去更何止万亿由延?云栖广作忏法,蔓延至今,徒误正修,以资利养,流毒沙门,其祸至烈。

  至于禅宗,本无忏法,而今亦相率崇效,非但无益于正教,而适为人鄙夷,思之宁无堕泪!至谓崇拜木偶,诚劣俗矣。昔中天竺昙摩拙义善画,隋文帝时,自梵土来,遍礼中夏阿育王塔。至成都雒县大石寺,空中见十二神形,便一一貌之,乃刻木为十二神形于寺塔下。嵩山少林寺门上有画神,亦为天竺迦佛陀禅师之迹。复次有康僧铠者,初人吴设象行道,时曹不兴见梵方佛画,仪范瑞严清古,自有威重俨然之色,使人见则肃恭,有皈仰心,即背而抚之,故天下盛传不兴。后此雕塑铸像,俱本曹、吴(吴即道子),时人称“曹衣出水,吴带当风。”夫偶像崇拜,天竺与希腊、罗马所同。天竺民间宗教,多雕刻狞恶神像,至婆罗门与佛教,其始但雕刻小形偶像,以为纪念,与画像相去无几耳。逮后希腊侵人,被其美术之风,而筑坛刻像始精矣。然观世尊初灭度时,弟子但宝其遗骨,贮之塔婆,或巡拜圣迹所至之处,初非以偶像为重,曾谓如彼伪仁矫义者之淫祀也哉!震旦禅师亦有烧木佛事,百丈旧规,不立佛殿,岂非得佛教之本旨者耶!若夫三十二相,八十随好,执之即成见病,况于雕刻之幻形乎?

  “三斯克烈多”者,环球最古之文,大乘经典俱用之。近人不察,谓大乘经为“巴利”文,而不知小乘间用之耳。“三斯克烈多”正统,流通于中天竺、西天竺、文帝玕玛尔、华萝匹等处。盘迦梨西南接境有地名屈德,其地流通“乌利耶”文,惟与盘迦梨绝不类似,土人另有文法语集。入天竺西南境,有“求察罗帝”及“摩罗堤”两种,亦“三斯克烈多”统系也。“低娄求”为哥罗门谛海滨土语,南达案达罗之北,直过娑伽窣都芝伽南境,及溯海濒而南,达梅素边睡,扩延至尼散俾萝等处,北与乌利耶接,西与迦那多及摩罗堤接,南贯揭兰陀等处。“迦那多”与“低娄求”两文,不过少有差别耳,两种本同源也。揭兰陀字,取法于“那迦离”,然其文法结构,则甚有差别。“秣罗耶缆”则独用于摩罗钵南岸,就各种字中,“那迦离”最为重要,盖“三斯克烈多”文多以“那迦离”眷写。至十一世纪勒石镌刻,则全用“那迦离”矣。迨后南天梵章,变体为五,皆用于芬达耶岭之南,即“迦那多”、“低娄求”等。

  天竺古昔,俱剥红柳皮(即柽皮)或棕榈叶(即贝叶)作书。初,天竺西北境须弥山(即喜马拉耶),其上多红柳森林,及后延及中天竺、东天竺、西天竺等处,皆用红柳皮作书,最初发见之“三斯克烈多”文系镌红柳皮上。此可证古昔所用材料矣。及后回部侵人,始用纸作书,而怪皮、贝叶废矣;惟南天仍常用之,意勿忘本耳。柽皮、贝叶乃用绳索贯其中间单孔联之,故梵土以缬结及线,名典籍曰“素怛缆”或“修多罗”,即此意也。牛羊皮革等,梵方向禁用之,盖恶其弗洁。古昔铜版,亦多用之镌刻,此皆仿怪皮或贝叶之形状。

  天竺古昔,呼墨水曰“麻尸”,束芦为管曰“迦罗摩”,以墨水及束芦笔书于柽皮、贝叶及纸之上。古昔南天,或用木炭作书,尖刀笔亦尝用之,其形似女子押发长针,古人用以书蜡版者。凡书既成,乃用紫檀薄片夹之,缠以绳索,绽文绣花布之内,复实以栴檀香屑,最能耐久。先是游扶南菩提寺,尚得拜观。劫后临安,梨花魂梦,徒令人心恻耳!龙树菩萨取经,事甚渺茫,盖《华严经》在天竺何时成立,无人识之。自古相传,龙树菩萨人海,从龙宫取出。龙宫者,或疑为龙族所居,乃天竺边鄙野人;或是海滨窟殿,素有经藏,遂以“龙宫”名之,非真自海底取出也。

  佛灭年代,种种传说不同。德意志开士马格斯牟勒定为西历纪元前四百七十七年。盖本《佛陀迦耶碑文》,相差又有一年之限。吾师姑从之可耳。

  中夏国号曰“支那”者,有谓为“秦”字转音,欧洲学者,皆具是想;女公子新作,亦引据之。衲谓非然也。尝闻天竺遗老之言曰:“粤昔民间耕种,惟恃血指,后见中夏人将来犁耜之属,民咸骇叹,始知效法。从此命中夏人曰“支那”。“支那”者,华言“巧黯”也。是名亦见《摩诃婆罗多族大战经》,证得音非“秦”转矣。或谓因磁器得名,如日本之于漆,妄也。

  按《摩诃婆罗多》与《罗摩延》二书,为长篇叙事诗,虽荷马亦不足望其项背。考二诗之作,在吾震旦商时,此土向无译本,惟《华严经》偶述其名称,谓出马鸣菩萨手,文固旷劫难逢。衲意奖公当日,以其无关正教,因弗之译,与《赖吒和罗》俱作《广陵散》耳。今吾震旦已从梦中褫落,更何颜絮絮辩国号!衲离绝语言文字久矣,承既明问,不觉拉杂奉复。

  破夏至爪哇,昔法显亦尝经此,即《佛国记》所云“耶婆提”。今婆罗门与回教特盛,佛徒则仅剩波罗钵多大石伽蓝,倒映于颓阳之下,金碧飘零,无残碑可拓,时见海鸥飞唳。今拟岁暮归栖邓尉,力行正照。道远心长,千万珍重!闻吾师明春移居君士坦丁堡,未识异日可有机缘,扁舟容与,盈盈湖水,寒照颦眉否耶?

  一千九百十一年七月十八日

  曼殊沙禅里

  冯春航谈

  海哥美尔氏名画赞

  此劳动者同盟罢工时,室人憔悴,幼子啼饥之状也。英国海歌美尔氏,悲愍贫人,而作是图,今阅者感愤无已,岂独画翁之画云尔哉!曼殊。

  露伊斯美索尔遗像赞

  丙午秋,余归至沪渎,寒风萧瑟,落叶打肩,偶于故纸堆中,得英人祖梨手缋露伊斯美索尔像,英姿活现,想见婆心;慕恋之诚,其何能已?傍系辞曰:“Louise Michel was really a Kind——hearted woman, who only dreamed of bettering humanity Personally she would not have harmed a fly.”美氏生平事业,已见天义第二卷。嗟嗟,极目尘球,四生惨苦,谁能复起作大船师如差氏者耶?友人诗云:“众生一日不成佛,我梦中宵有泪痕。”曼殊志。

  跋画

  一题《参拜衡山图》

  癸卯,参拜衡山,登祝融峰,俯视湘流明灭。昔黄龙大师登峨嵋绝顶,仰天长叹曰:“身到此间,无言可说,惟有放声恫哭,足以酬之耳。”今衲亦作如是观。入夜,宿雨华庵,老僧索画,忽忆天然和尚诗云:“怅望湖州未敢归,故园杨柳欲依依。忍看国破先离俗,但道亲存便返扉。万里飘蓬双布履,十年回首一僧衣。悲欢话尽寒山在,残雪孤峰望晚晖。”即写此赠之。

  二题《长松老衲图》

  君墨兄属。曼殊。

  癸卯南游,客盘谷,西村澄君过我,出《耶马溪夕照图》一帧见赠,并索予画。予观西村杰作,有唐人之致,去其纤;有宋人之雄,去其犷。诚为空谷足音也。遂纵笔作此答之。己酉秋八月既望,曼殊命守补书于徐家汇之半隐行窝。时夜已四鼓也。

  三题《清秋弦月图》

  “始夜枫林初下叶,清秋弦月欲生华。凉凝露草流萤缓,云断西峰大火斜。藏壑余生惊逝水,迷津天上惘星搓。兴亡聚散经心地,商柳萧森隐荻花。”曼殊写王船山诗意。

  四题《卧处徘徊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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