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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不羡朝野,只恋乡野(3)

书籍名:《不出鞘的心灵》    作者:李丹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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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流连街坊小户人家

  对于大地上纵横的街道来说,每一家店面都应该是一面橱窗。

  那些“橱窗”如同深嵌在俗世里的动画,生动地演绎着安然静谧的生活。

  去云南旅游的时候,在缘山而建的一条古街上看到一位阿婆,她在手摇纺车纺线,纺车依依呀呀,她的脚下是一大团白灿灿的棉花,任凭我们驻足观看、甚至是拍照,阿婆都不为所动,她微笑着,丝毫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儿,仿佛在悠悠地纺织着自己的日子。

  去秦皇岛,也见过一家店,是夫妻店,主营花生糕。这对夫妻大约40岁左右,女人把捣碎的花生放在台案上,然后,她和男人各自抡起木槌,一下又一下地砸着花生糕的泥料,股股花生的香旋即飘满了整个店面,引得游人纷纷前来品尝购买。

  这对夫妻很少对话,但我能分明地看到两人的眼神在交流,眉眼之间透出两人无边的默契。这些,都发生在他们的小店里,小店如他们人生机舱里的黑匣子,记录着他们结结实实的过往。

  在我们当地的明清老街深处,有一家名叫德振街的小巷,小巷的拐角处,有一家极小的门面,最多有三四个平方,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这里就有一对老两口在卖茶叶蛋和红枣茶,印象中,那里的茶叶蛋极香,红枣茶极甜,先前,这对老夫妇的生意相当好,随着流年飞逝,人们的生活条件逐渐改善,这家小店逐渐冷落,老夫妇中也走了一位,只剩下一位阿婆了,她依然经营着茶蛋摊,还是旧时味道。

  其实,每次前去旅游,我对名山大川并提不起多大兴致,相反,街边那些不起眼的小店倒是最让我流连,其实,那些小而生动的店面是俗世风烟里活的标本,俘获了万千人士的心。

  遥想胡兰成二十一岁的时候,北上燕大,到副校长室做抄写文书的工作,那时候的他正值意气风发、羽扇纶巾的韶光,心境里却有种难能可贵的恬静。回忆起那段岁月,他在《今生今世》这样写到:“去北京的路上,渡长江,济淮水,望泰山,过黄河,此地古来出过多少帝王,但我在火车上想,便是下来在凤阳淮阴或徐州济南,做个街坊小户人家,只过着今天的日子,亦无有不好。”

  读这段文的时候,我没有感受到胡兰成的才情,没有感受到他的感情的复杂,甚至没有觉察他一个男人应有的豪迈与雄壮,我唯一能感受到的是一个男人对安宁生活的向往,对平民化生活的憧憬,这种向往和憧憬,饱含了每个男人都有的孩子气和傻傻天真。

  “街坊小户人家”的诱惑真是太大了。大到可以让一个开拓视野疆域的男人,不惜放下自己的江山,甩手走进窄浅的街巷,置一间屋,屋后耕一片田,田旁有湖,湖里有荷,秋到了,有美人白臂一样的雪藕,他愿意就这样过着恬淡的日子。

  平淡生活

  有人这样拆解“平淡”而字。

  生活是一把伞,“平”就是把“伞”上的“人”字拉直,让它平坦而不崎岖;生活也像一面湖,“淡”就是拥有“水”的姿容,内心却积聚着“火”一样的激情。

  关于“平淡”二字,我最有感触。

  这些天来,我总是枕着惺忪睡意,克服“床重力”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去洗漱,洗漱也是简单的洗漱,只洗口脸,不侍发型,目的是为了尽快跑步进厨房,打开抽屉,从袋子里取出一小撮青豆,一小撮黄豆,一把大米,一把谷粒,淘洗后,加适量的水,放入豆浆机,打一杯香浓的豆浆。

  然后,下楼跑步,顺着小区的中心跑,半小时后,浑身汗津津,楼下的超市也开门了,买了馒头和青菜,上楼冲个澡,然后开始做饭。

  自从妻怀孕以后,有赖床的习惯,老辈人说,怀孕的人都懒,这时候,我理应承担起这份勤快,洗衣做饭,给妻以安逸的时光用来专心育儿。

  后来,我发现自己逐渐习惯并享受于这样的生活,觉得这样的生活平淡如水,我们在平淡的水流里泛舟,不知不觉中,已然飘出去好远。

  我认识一个插画师。专门给国内顶尖期刊做插画,大多说一线期刊找她,她都不接。只“伺候”那么一两家。然而,这个在外界看来如此孤傲的女子,竟然每日穿梭在寻常巷陌里。住的是古街深处,青砖白瓦的老房子,甚至上面还遍布蒿草。她就每天在这样的巷子里行走,穿着粗布衣衫,趿拉着一双草编的拖鞋,去菜市场买菜,有时候早上睡眼惺忪,还揉着眼睛……

  我打趣她说,你是现代版的女诸葛亮呀,一身超凡脱俗的技艺,却藏在这样的破旧街巷里。

  你知道她怎么说?

  她说,我超级喜欢街巷里绿绿的苔藓,墙头上迎风飞舞的茅草,还有胡同里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一只猫……是它们如土壤一样滋润了我所喜爱的事业,这样的事物也许在别人看来十分普通,但在我看来,则是奇崛的,如海水里冷不丁冒出来是冰山,跳出来的飞鱼。

  生活平淡如水,而这样的平淡却让我们离不开。就像南方人酷爱吃米,北方人离不开面条一样,我们游弋在平淡生活里,用波澜不惊的心做出惊天动地的意趣来。

  看似差不多,其实差很多

  早些年,当重庆卫视把自己的台标定为CQTV的时候,我守着电视屏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首先是新闻格局不对,其次是栏目也不对头,出片花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错了,错把CQTV当成了CCTV。后来,也许央视察觉了其中的猫腻,重庆卫视台标修改,把Q扣除了,只保留CTV,卸去了“CCTV”水货的阴影,简洁明了,达意传神,这才被最终确立下来。

  从C到Q,也就是一个“小蝌蚪”大小的差距,看似差不多,其实差很多,一个是中央,一个是地方,放在封建社会说,这是以下犯上的。好在我们生在社会主义新中国,社会的胸襟坦荡,人心宽容,没有人计较这些。

  但是,并不是对于所有“看似差不多”的事物,我们都要宽容对待。

  例如,你去商贸城买了一袋“雕”牌洗衣粉,拿回家一用,不起泡泡,拿着袋子仔细一端详,才发现是“同佳”牌,只不过“同佳”二字写得非常紧密。

  你去隔壁小卖铺买了一罐健力宝,打开一喝,发现一股橘子水的味道,定神一看,才发现是“健功宝”,只不过“功”字左边的“工”被故意缩小。

  去走亲戚,在人民医院门口买了一箱康师傅方便面,发现亲戚的脸红一块白一块地盯着你带去的方便面看,你也循着亲戚的目光看,这才发现端倪,原来是“康帅傅”方便面。

  如此种种。这些仅仅是从表象上看的差不多。还有一层是从实质上看的差不多。

  同样是呆在办公室里八小时,一张办公桌,一把办公椅,一台电脑,有人在默默为单位创造价值,有人则是在消磨时间,看似状态差不多,其实,性质却大相径庭。

  同样是一双手,有人用它来创造,有人则用它来窃取,有人用它来绣花,有人则用它来打砸,有人用它来拯救生命,有人却用它来荼毒生灵……前者走向了阳光,后者则是背着阳光走,前者把阴影甩在了身后,后者则是被阴暗牵着走,从过程看,大差不差,从结果看,却有着天壤之别。

  那么,怎样才能避免这种“差很多”的现象出现,怎样矫枉过正?我们不妨换一种语气来看待。

  差不多?差很多!

  做一项工作,当别人对你说“差不多”的时候,你就应当给自己敲响警钟:“我还差很多!”不妨谦逊一些,多一些内省,多一些自励,防止走向偏颇和极端。

  别人评价你,当听到别人说你“差不多”的时候,你就应当给自己做一个心灵大扫描了,意思是说,你“差太多”,你需要多一些“同志仍需努力”的精神,需要多一些“直捣黄龙”的决心,做人要尽善尽美,做事要尽职尽责,不给别人留埋怨,不给此生留遗憾。

  试看环球,差不多的人举目皆是,与此相反,优秀精干的人却少之又少,社会大浪淘沙,我们不可甘做狂沙,在检验的风里苟延残喘,而要做真金,狂沙吹尽,露出您耀眼的尊荣!

  那个叫做如梭的家伙呀

  他把我们卖了,我们还要给他数钱,这就是残忍的光阴。

  那个叫做“如梭”的家伙呀,总是两面三刀,你一转脸,它就反悔了。陶渊明在桃花源记里说,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陶先生为我们构筑了一幅老者和少者一起欢愉生活的场景,其实,从少到老的更新是多么快啊,远远要比邋遢人的胡茬长得快,有时候,从黄发到垂髫是一瞬间完成的。

  昨天,你还发现你是个孩子,有可能今天你就会发觉你老了。很多人都有这样的共鸣。我对此事的共鸣来自妻子怀孕,当早孕试纸的两道杠清晰地闪现在我眼前时,我瞬间明白,从那一刻开始,我不再是个孩子了。试纸上的两条杠啊,如轰隆隆的动车,瞬间把我从大风车送到了耕田用的咿呀水车。原来,我还是一个经得起时光打磨的“劳力士”,从今以后,我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家庭“劳力”了。

  时光多么跋扈啊,一点点掠走你的领地,丝毫不给你商量,有时候,你一回头,身后的大片庄园都纷纷换了名字。

  去年,妻还是我女朋友的时候,我们还欢天喜地的赶早班车去合肥看刘德华的演唱会,《狄仁杰之通天帝国》出来后,女朋友已经变成了我的妻,我们都是刘德华的粉丝,再次牵手去看,这才发现,刘德华的颧骨越来越高,皮肤也越来越松弛,恐怕见效的羊胎素也不管用了,一瞬间,我发现我们心中那个年轻的天王如通天浮屠一样轰然倒地了。

  天王也会瞬间变老,何况是你我呢。

  情人爱你没商量,我们欢喜;时光爱你没商量,让你哭笑不得。

  光阴,光阴,就是时光总是给你来阴的。来阴的就来阴的吧,而后,他还骂你装嫩骂你傻。先前喜欢穿的大红色卫衣,结婚后我不敢拿出来穿了,你一穿,就有人骂你装嫩;童年时分,我们喜欢唱着“池塘边的大眼蛙”,现在,你方唱罢我登场,大眼蛙还在池塘里,它们会反过来唱你,咕呱,咕呱,池塘边站着人模人样的大傻瓜。

  可不是吗,大眼蛙也会骂我们傻,从声音可以听出暗喻来:咕呱(孤寡),咕呱(孤寡)……

  小时候哪里知道孤独是个什么鸟玩意儿,人是长大,孤独就跟屁虫一样地来了,像黏手的糖稀,你摔都摔不掉。

  能不孤独吗?

  太多的人做的都是和光阴相悖的事情。他们逆着光阴的鳞片争逐,能不轧伤自己吗?他们不听光阴的劝告,然固我地为着一点点蝇头小利坚持,能不烦恼吗?

  太多的人为生计奔走,目的是大把大把的数钱,真的梦里点火啊,其实,太多人未能如愿,而是大把大把输钱,岁月深处凄厉的风啊,把你盘剥得一丝不挂。太多的人为了一点点爵位苦思冥想,这岂不是摆明了要把自己赶上绝路?

  那个叫做“如梭”的家伙呀,他是个顺毛驴,我们顺着他触摸生活的柔软和温热就可以了,何必非要貂裘换酒?那个叫做“如梭”的家伙呀,是一楫轻快的小舟,我们泛舟的桨别摇得太快,快到只记得赶路,却忘了欣赏两岸的风光啊……

  浮光总把流年抛,闪了腰

  秋风乍起的一天清晨,我送妻上班回来,骑着电车顶着凛冽的风向前走,路过中药材交易中心的时候,一个女声喊住了我。回头一看,一个熟悉的面孔,凭着脑海里闪电一般的回忆,我知道她一定是我的同学,只不过不再是我想象中的清秀,相反,多了几分沧桑。说话谈吐,也丝毫没有了往日的知性,一问才知,现在,正做着药材生意。

  辞别同学,一个近乎哀婉的句子瞬间在我的心间低回:浮光总把流年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时光把人锻造得太粗糙。

  岁月在一点点圈走我们的“地”,我们却还给它拽着尺子;时光如一个泼妇,她不光挠你的脸,更揪你的心,太多的人被它弄得遍体鳞伤。回到家,对着一面镜子审视自己,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只不过日日还有书香和幽兰相伴,一颗坚强的心依然劲头十足。

  前几日,同学会的“秘书长”通知我参加聚会,妻知道后大力阻拦,妻打趣说,同学聚会,拆散一对就一对,这是一条铁律,你这种意志不坚定的人更不能去,更何况那里还有你的“初恋”。

  我还是去了,因为,妻是假意给我开玩笑,其实,参加同学会的衣服已经给我准备好了。

  等待开饭的时候,大家纷纷到场。看到一个个熟悉的面孔,说着上学时分吃的、玩的、看的、恋的,心中无限惬意。

  席间,有人提到了我们班上的一位女生。说,你知道她的事情吗?

  她的什么事情?大家异口同声地问。

  离婚了。她蹬的自己的丈夫,跟一位比她小九岁的男孩子结了婚。那男孩子是搞艺术的,整天背着个画夹,他们是去黄山认识的,从此就坠入了爱河。

  人不疯狂枉少年。大家惊呼,然后问,那现在他们过得好吗?

  好个球啊,那男的仿了一幅齐白石的虾,故意做旧后当成真作卖,被人揭穿了,现在在班房蹲着呢。

  那她岂不是很凄凉?

  她才不会自甘凄凉呢!她的丈夫找她很多次了,要复婚,她哪里有这个脸再回去,正苦守着呢,闲暇的时候,推着个小车在街边卖寿司。不光,她还是那么光鲜,那张小脸真给她争气,就是身体不太好,落下了一身的病,苦捱着度日……

  老实说,这真不是我想听到的结果,她就是妻说的我的“初恋”。

  桃花依旧春风,只不过“笑”字被取走了,留下的只有满树呆板和生涩。

  何必要这般折腾呢,还是那句话,浮光总把流年抛,人啊,抛着抛着闪了腰呀……

  岁月忽已晚

  仔细想想,我那时候真是太早熟了,刚刚上初二,就暗恋上了语文老师的堂妹。

  那是一次假期补习,老师正在家里为我们讲解一道阅读理解题,他的堂妹走他家的葡萄架下走进屋里和老师说话,我一下子就愣住了,她真的太美了,一身米黄色的连衣裙,身材高挑,皮肤白得像新开的梨花,高高地扎着一个辫子,嘴边两个梨涡,像极了影视红星许晴。

  那一下午,我都心神不宁,老师讲的题我再也听不进去。后来,我又见过她几次,都是穿着裙子,她穿裙子真的很好看,好几个男生如我,都这样说。再后来,我很少见“许晴”,只把她当成我心底的动力,通过好好学习,我实现了自己的大学梦,也顺顺当当地参加了工作。

  前不久,一次同学聚会,一位男同学提起老师的堂妹来,我的心仿佛一下子就荡起了秋千,关于她的记忆排山倒海而来,我真想看看现在的她,尽管她比我们大七八岁。

  这位男同学说,你们还记得语文老师的堂妹吗?

  记得,记得!怎不记得,长得可漂亮了,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男同学继续说,她嫁给我们同村的二狗了,给二狗生了三个孩子,二狗经营着一家轮窑厂的老板,有些家资。她呢,也不甘示弱,干了个养猪场,干起活来很卖劲,如今,我经常看到她端着喂猪盆,穿梭在猪槽间……

  我的心一惊,脑海里立马闪现出两个形象的她,怀着一丝侥幸问那位男同学,她还像以前那样喜欢穿裙子吗?

  什么?穿裙子?你是没见她,如今的她不比沈殿霞瘦多少,每天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和自己的职业真是太相称了。

  我的心里泛起滚滚酸楚,差一点掉下泪来,杜甫的两句诗瞬间在我的脑海小舟一样地划过来: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还有崔护,他在自己的诗作《题都城南庄》中无疑遭遇了和我同样的尴尬,于是,他感叹说: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好歹崔护还有桃花笑春风,而我的脑海呢,只有一盆满目狼藉的猪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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