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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幸运地当上了农民

书籍名:《打工旅行》    作者:吴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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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新西兰,可以把这辈子的蓝天大海,草原雪山都看过;在新西兰,可以把这辈子的猕猴桃、樱桃、草莓都吃掉;当一个人拥有足够多的期待,他就是幸运的,因为在那么多的期待中,总有一个会实现的。

  轿车持续以100公里的时速奔驰在新西兰的国道上,经过一个又一个不知名的小镇,6小时后,天渐渐黑下来,我们终于在夜色中抵达了奥波蒂基。

  崔哥说,先去超市买点吃的,明天要上工。于是我们去了一家叫“新世界”(New World)的小超市。可是该买些什么东西呢?我傻愣愣地跟在崔哥后面,没有头绪。

  “今天米没打折啊,”崔哥喃喃自语,“你少买点,下次再来看。唉,别拿那个,不好吃,拿旁边的。新西兰的长粳米煮出来的饭都不怎么好吃,炒饭还差不多。”

  “买点面包,牛奶,还有鸡蛋。买那个蓝色商标的,划算。”

  “火腿今天便宜,拿一个。”

  就这样,他说什么,我就买什么,也顾不上好吃与否,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明天的伙食。结完账,我兜里几乎空了。我问崔哥:“今天这车钱能不能等……”

  “等发了工资再说。”

  和新西兰的绝大多数民宅一样,工头家是单层木结构建筑,橘黄色的灯光从落地窗后透出来,照亮了门口的一小块草地。一些拖鞋和运动鞋散乱地堆在门外,迈步进门的时候我在想,能在这里安顿下来就好了。

  脱鞋进门,脚底传来地毯的触感,毛茸茸的;客厅里有一张餐桌,桌上摆着一盘猕猴桃;客厅连着厨房,灶台上有锅和电饭煲;整个房间都沐浴在柔和的黄色灯光里,我心里顿时又踏实了一点。在茫茫大海里的一个小岛上,没有任何朋友的我,特别需要这样的感觉。

  工头杰夫和我寒暄了两句,便带我去了卧室。住在这里的一共有三个人,杰夫、崔哥以及另外一个白净的马来西亚小伙。听说晚些时候,还有一个福建的男孩也要过来。我和马来西亚小伙同屋,在门口打过招呼,就返回客厅和崔哥吃晚餐。

  崔哥是杰夫的朋友,俩人都来自东北,晚餐自然是东北特色。我满脑子都是对安定的渴望,吃什么都香。

  “明天上工吗?”我边吃边问杰夫。

  “上啊,6点半起床。”

  “这么早?太辛苦了吧!我平时可是不睡到8点就浑身难受的!”我当然没敢这么说,我回答的是:“没问题。”

  “工资每个星期结一次,房租直接从工资里扣。80新西兰元一周,包水电和网络。你缺钱的话,可以预支一点儿工资。”

  “居然还要房租?我还以为免费的呢。”我也没敢这么说,我说:“我知道了。”

  卧室大约10平方米,两张床垫直接往地上一摆,就是我们的床。我的马来西亚室友维克多是今年3月份独自来到新西兰的。来打工度假的年轻人,多少都有一些迷惘,我们隐约觉得这一年可以用来铸成豁然开朗的钥匙。但这种隐约本身,也是另一种迷惘。唯一让我确定的是,我终于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从此以后,我会认识越来越多的战友。在打工度假的旗帜下,以解放群体性迷惘的名义高呼:同志们,冲啊!我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和猕猴桃大战三百回合。

  我睡了几天来最好的一觉,第二天清早,天刚蒙蒙亮,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我和维克多早早起床,杰夫已经在客厅了。

  “下雨了,暂时在家等着,等农场主通知再上工。”他说。

  什么?顿时有种被耍的感觉!我们失望地回到房间,福建小伙也起来了,他说可以叫他阿华。他脸上永远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睛弯成一条缝,既有喜感,也有点痞子味儿。

  我们睡了个回笼觉,起来吃了顿热乎乎的早餐,面包牛奶。我没用过烤面包机,觉得新鲜。牛奶则用微波炉加热。我在国内不喝牛奶,只因奶味太重,可没想到新西兰的牛奶味道居然如此清新脱俗。

  临近中午,雨终于停了。杰夫接到电话,让我们1点出发。我用火腿、鸡蛋和土司做了个超级三明治,算是中饭。

  阿华开车,我和维克多在后坐,尾随杰夫出了小镇。出镇后不久,公路有一段沿着海岸线延伸出去,我知道海岸朝北,海尽头就是我的故乡。茫茫的海,容易让人产生思念,因为只有思念,才足以跨越它的广阔,也只有思念的方向,不需要罗盘来指示。

  大概十几分钟后,我们到了果园。新西兰的很多果园有十分易认的标志——防风墙。这些道路两旁的绿色兵士身姿笔挺,别有一番美感。

  我们三个小鬼迫不及待地冲进果园,只见大部队已经整装待发了。

  可是,为什么大部队几乎全都是白头发的爷爷奶奶?

  杰夫把我们三个新人叫到一旁解释:“摘猕猴桃是团队计件工,整个队伍干得多,你才能赚得多,所以谁也不敢偷懒。”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别人的眼睛都盯着你呢。想吃白食?做梦!

  可是,这些老胳膊老腿能和我们年轻人比吗?

  怀着这样的疑问,我们走上了战场。俗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工头给我们每人一副手套,一个标有号码的果篮。

  我们戴上手套,有样学样地将果篮挂在胸口,跟着大部队走向果园深处。大片大片的猕猴桃从我头顶经过,我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阿华也是第一次摘猕猴桃,我们有说有笑地并肩走着,一派轻松自在。

  “一边吃一边赚钱,太爽了。”

  “别看现在吃得欢,就怕回家……”

  “那也值了啊,国内一个猕猴桃要多少钱你知道不!”

  “听说每天能赚100多块新西兰元?”

  “是啊。咱们就要发了。”

  “哈哈,拿到工资我要去超市花个痛快!”

  >>要命的猕猴桃

  对于在城市里生活了小半辈子的我来说,只知道猕猴桃长在树上,今天才亲眼见到它们生长的环境。猕猴桃的种植方式乍看之下类似于葡萄,需要配合支架以供枝叶攀附和生长。果树依靠在每隔10米左右纵向排列的木桩旁生长,列与列之间,有若干条铁丝以相同方向向前延伸,扮演了负重的角色;果实累累的枝条与铁丝纵横交错,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只有星星点点的光线透过树叶缝隙洒落地面。工头告诉我们,摘猕猴桃是新西兰唯一不受太阳暴晒的户外工作。

  刚开始,我以为摘果是个很简单的工作,只要伸手摘就是了。可过了一会儿就发现问题了:那些老人家都摘得比我快!这让我情何以堪?而且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他们居然用鄙视和怀疑的眼光看着我!仿佛我就是那个拖后腿的家伙。

  论身手和体力,我哪一点在同龄人里都不算差,这可叫我想不明白了。

  好在杰夫及时走了过来。

  “吴非,你摘果的频率是快,但是每次一只手只摘一个,这样效率就低了。”

  说完,他给我做示范。原来一只手同时可以摘3个猕猴桃,双手一伸一次就可以摘6个。比我原来的效率高了2倍,难怪我怎么追,都赶不上其他人的速度呢。哈哈,我很快就掌握了这一技巧。

  下午两三点的太阳十分毒辣,尽管在阴凉下工作,但我很快便汗流浃背,尤其是肩膀,被果篮的肩带勒得生疼。当挂在胸口的果篮装满猕猴桃之后,便要走到前面不远处一辆挂满大木箱的拖车那儿,将篮子里的果实倒进木箱。我们每天的工资就是以木箱为单位计算的。

  每次倒果,需要先将篮子略微举过木箱上沿,装满猕猴桃的篮子有好几十斤,每次发力,肩膀都一紧。当清空篮子后,脖子也跟着酸了起来。我转转脖子,肩膀传来一股汗味。

  因为是第一天工作的缘故,我铆足了劲,连偷吃都顾不上,想给队伍的其他成员留下好印象。结果才半天不到,就累得半死。5点半杰夫宣布下班的时候,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终于下班了。”我有气无力地对阿华说。

  他连回答我的力气都没有了。

  生活的真面目总是和期待不同,自己选择的生活,只能自己扛着。

  回到家,我摊在床上,什么事都不想干。维克多看上去也好不了多少,我俩没说话,等到饿了才恋恋不舍地从床上爬起来准备晚餐。

  因为太疲惫,晚餐我做了一个菜,大概是番茄炒蛋。好在房东家有电饭煲,省去了煮饭的麻烦。我那时还没用过一般的小锅煮饭,听说很容易粘锅。

  炒菜的时候,我发现这里做饭都不用煤气,而是用电磁炉或天然气。之前在肥骆驼客栈我没下过厨,对这玩意儿完全没概念。现在稍加研究,发现并不难。而且比煤气的开关更加便利,不会发生打不着火的状况。

  忙东忙西,到洗完澡,已经9点多了。我什么事也不想干,只想躺在床上。出国前,我和出版社签过翻译合同,交稿期并不宽松。我跟自己说,白天打工,晚上翻译,如果做不到就是猪。在摘了一天猕猴桃后,我觉得还是做猪比较幸福。

  另一张床上的维克多忽然问我:“明天中饭你吃什么?”

  我一听就愣了。对啊,明天中饭吃什么?压根儿没想过还有这问题。不过就算打死我,我现在也不愿意起床做饭了。于是我说:“明天早上再说吧……”

  我忽然发现还没和同屋的小兄弟好好聊过,于是便率先打开了话题。

  “你啥时候来的新西兰?”

  “3月份。”

  “一个人?”

  “嗯,不过我在奥克兰有亲戚。”

  “你以前有工作经验吗?”

  “没有哦,我还在攻读本科呢。现在只拿到了学历证书还没有学位证书。”

  “啥意思?”

  “马来西亚是先念3年大学拿到学历证,再念一至两年才拿到学位证的。你呢?也是学生?”

  “我都工作5年啦!5年!我最宝贵的青春都耗在酒桌上了。”

  我曾经是个业务代表,一般人的工作都是朝九晚五,我是朝酒晚舞。

  我们又东拉西扯地聊了一通,后来我问:“你刚来的时候,也碰到过一些麻烦吧?”

  他想了一下,说:“还真有。”然后他便用有些马来西亚口音的中文给我讲述了“人生第一次进警察局”的故事。

  2010年3月,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继续念那意义不明的本科学位,就来到新西兰,夏天就要过去了。

  我带了1000多新西兰元,花到4月份的时候,终于快完蛋了,但是我不知道工作在哪里,就在我还剩下二十几新西兰元钱的时候,出现了转机,我找到了一份在果园摘猕猴桃的工作。不,不是在奥波蒂基,是在奥克兰附近。

  那天早上很冷,6点多的时候阿姨把我送到奥克兰西区的一个麦当劳门口,等待工头来接我上工。工作没什么好说的,每一个摘过猕猴桃的人都知道——现在你也知道了——就是一遍一遍地伸手缩手。

  晚上8点,我回到了麦当劳门口,但是我不打算住到阿姨家里去了,如果这样的话,明早还得麻烦她送我过来。马来西亚的麦当劳都是24小时营业的,所以我走进了这家麦当劳,打算在这里过夜。

  没想到进去后一问,这里虽然24小时有人,但到晚上12点就不营业了。

  我问对方:可以在你们的办公室里过夜吗?

  对方说:不行。

  我又问:要不我就坐在店里?

  对方:这要问我们经理,(过了一会儿)不行。

  我再问:那在你们的车上呢……

  对方:那不行,万一你偷我的车怎么办?

  我心想,难道自己看上去像坏人吗?我挺绝望的,不知不觉就在桌子上趴着睡着了。过了不知道多久,有人敲桌子,我一看,是两个小流氓,就用甲和乙来称呼他们吧。

  甲:小伙子,喝多了?

  我:你才喝多了。

  乙:要不要来点那个?

  我:哪个?

  乙:就是那个,大麻啊。

  我:别烦我。

  甲:年轻人火气倒不小,我问你,How are you用你们的语言怎么说啊?

  我:ni hao。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吸过大麻,总之他们俩一直围在我身旁,不停地说:ni hao,ni hao,ni hao,ni hao……我简直要抓狂了。后来这对活宝终于走了,我又不知不觉睡着了。

  结果我又一次被敲桌子的声音吵醒,这次是个中年大叔。

  大叔:小兄弟,碰到麻烦了?

  我(本能地):没有。

  大叔:我是个保安,有事可以跟我说嘛。

  我(看你也不像):我没事啊。

  大叔(好像很着急):你看,这是我的证件,这个是我的驾照,这个是我的……

  我见他心诚,就将信将疑地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他听罢,跑到柜台和麦当劳交涉了很久,完了一脸无奈。

  那天晚上12点,保安大叔送我去了警察局,我在警察局里过了温暖无比的一夜。第二天早上打车回到麦当劳,身上只剩下两毛钱。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去警察局睡觉了吧。

  维克多说完他的故事,问我有没有什么难忘经历,我说:“我才刚到新西兰一周不到。”

  “不会吧?”他惊讶万分,“才一周就找到工作了?”

  “嗯。”

  说完我掰着指头算了一下,没错,自己才刚到新西兰5天而已,为什么感觉像5个星期那么漫长呢?过去的5年,在我心里留下的竟然是一片模糊的笔触!

  5天里的一幕幕不断地从我的身体上碾过去,让我体会到真实的生命的密度。人人都曾经有过岁月百变、人生多彩的野心,可是我们究竟有没有胸襟去容纳一个步步惊心的游乐场?我疲惫不堪,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我的肩膀好些了,可脖子却痛得更加明显,最要命的是,痔疮发作了,一定是摘果半蹲的姿势造成的。懒得弄午餐,我就把吐司和火腿装在塑料袋里。每天早上的头一个小时是最难熬的,因为身体还没有从睡眠中完全苏醒,双手乏力,整个人病恹恹的。而且那时朝露还没来得及蒸发,猕猴桃湿漉漉的,每一次摘果,都会有很多的露水流到手上,再一路流进腋下。若是戴了手套,不一会儿,手套便浸湿了露水,黏糊糊地包裹着十指,难受得很。晨间休息时,手指已经被泡得发白了。

  我偷偷观察周围,大家都在认真地工作,那些白发老人可真不容易。明明已经可以靠政府的津贴过日子,还要来受这份罪,到底是为什么呢?

  吃中饭的时候,我们就拣一处阴凉席地而坐,因为只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每个人都拼了命似的往嘴巴里送东西。只有这样,待会儿才能躺在太阳下,享受一天之中片刻的悠闲。

  小于是山东人,因为信息比较闭塞,他花了十几万,通过中介来到新西兰打工度假。为了偿还这笔费用,他工作很玩命,堪称我们队伍的标兵。

  休息的时候,他塞给我几个猕猴桃,说:“熟的。”

  人们对未知充满了期待,其中有很多被幻想美化的部分。在来奥波蒂基的路上,我就在想,这下可以痛痛快快地吃水果了。到了果园才发现,和苹果不同的是,猕猴桃被摘下的时候,通常都没熟,摸上去硬邦邦的,根本不能吃。因为猕猴桃保存时间较短,一旦成熟变软,就得尽快食用。所以如果等它们彻底成熟后再采摘就太晚了,而且在采摘、包装等一系列作业过程中,很容易因为和人手的接触造成碰伤。

  我一边摘猕猴桃,一边流口水,只能看不能吃的现实让我失望不已。

  我接过小于的礼物,手感软软的。我问他:“刚摘的?”

  “对。”

  “我怎么没摘到?”

  “哈哈,你才刚来,还不熟练,过几天就没问题了,到时候只要摸到果子,就知道能不能吃。”

  “嘿,那境界可了不得!”

  我吃了2010年第一颗猕猴桃,酸甜、清凉的汁水充满口腔,一上午的辛劳顿时烟消云散,生活真是太美好了。这是个让我爱上新西兰、爱上打工度假的时刻。我开始相信,未来的一年,一定会有许多这样的时刻。

  随着动作的熟练和效率的提高,身体的负荷也相应地增加了。这天下班,我和阿华、维克多摇摇欲坠地回到家,杰夫仿佛早就料到会这样,微笑着说:“怎么样?吃不消了?”

  “呵呵……”我们没说什么。

  “过一个星期就好了,”他开始给我们上课,“人体对于一种新的体力劳动会逐渐产生疲劳,这种疲劳曲线在工作开始的第三天会达到一个峰值,然后在第七天左右趋于平缓……”

  我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身体累点根本不算什么,只要能逃离劳心的都市生活,就是最好的休息。

  晚上洗过衣服之后,我来到后院的门廊,头顶拉着一根铁丝,因为冬季的小镇常常下雨,大家都把衣服晒在这里。我没看到衣架和夹子,于是就回到客厅找杰夫借。哪知崔哥来了这么一句:

  “借衣架?直接挂铁丝上不就行了?你还当是度假啊?来这里是干活的!”

  他的话很冲,我有点不爽。但他说的也有道理,我并没有做好吃苦的准备,否则何必在意这样的小细节呢。我悻悻地回到后院,把湿漉漉的衣服往铁丝上一撂,然后回屋休息去了。

  最初的新鲜感很快就过去了,摘果的重复性很高,每天总有那么一段时间,必须靠胡思乱想来打发,否则时间就漫长到难以忍受,然后开始质疑来到新西兰的初衷。有时候我会和阿华或者维克多开开玩笑,聊聊天,但就算这样暂时的放松也会遭来其他队员的白眼。也许是因为年龄差距太大,我们队伍始终没办法形成融洽的团队气氛。

  一旦对工作的厌倦情绪开始增加,人就迫切地希望从生活里获得快乐。地上的草、天上的云都可以成为快乐的理由。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何那么热爱上海南京西路的梧桐了。

  某天下班,所有的云以张扬肆意的姿态在天空中燃烧,一时间令我怅然若失——因为我想不起来上一次看到这么壮美的火烧云是在什么时候。在路上,我渐渐发现每次旅行所期待的只不过是某个感动的瞬间,哪怕只有一秒钟,那么这次旅行就算值得,人的闪光记忆从来都不是连续的,而是一个个亮点串成的轨迹。而所谓的长久感动,也是如此累积出来的。

  >>微笑的毛利人

  奥波蒂基的雨比奥克兰还要多,工作一周不到,我们已经因为下雨耽误了很多工时。有一次从早上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下午,最后被告知,今天的工作取消了。但下雨也有下雨的好处,我得以较平时晚起片刻,悠闲地制作早餐,培根煎蛋、面包、热牛奶,这些我从来没想过的早餐组合,在新西兰成了胃的新宠。

  在奥克兰的时候,为了省钱,每天有两顿都是清水和面包,现在有条件了,即使再简单,我也会保证一日三餐都有菜色。超市里有一种冷冻的什锦蔬菜,包括花菜、西兰花、胡萝卜、红黄椒、蘑菇。不仅省去了耗时耗力的切洗,也保证了营养的均衡,烹饪也方便。这些蔬菜让我如获至宝,常常买来吃。

  我并不太会做菜,但是打工的生活渐渐稳定之后,我不得不面对“每天晚上吃什么”或者“明天的午餐带什么”这样的问题。如果因为懒惰而不在“吃”上面花心思,舌头和胃就得受苦,无论是谁都没办法坚持太久吧?人是逼出来的,这话真是一点不假。

  我们几个室友开始互相学习厨艺,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但很快就发现大家都比较缺乏独自生活的经验,菜来来去去总是那么几个,因此自然也就不再避讳三个臭皮匠的事实,而朝着诸葛亮的目标努力前进了。

  没有老师,我们就只能靠自学成长。而新世界超市就是我们的课堂。每次逛超市,我们都琢磨着能不能搞出点新花样,尽管这里有各种食材和调料,可外包装上的说明是一水儿的英文,看得我直犯愁,心想自己的英语也太烂了吧!

  就这么折腾了几天,餐桌上好歹多了些鸡腿啊,鱼排啊什么的,总之技术含量没啥实质性提高,唯品种翻新尔。和天天番茄炒蛋的日子相比,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工作了大约一周后的某个休息日,我和维克多、阿华一致决定有必要逛一逛这个叫奥波蒂基的地方。对于此行,我可是非常期待,因为奥克兰给我的印象毫无性格可言,当然这和我的短暂逗留有很大关系。总之,奥波蒂基是我第一次以放松的心情去领略异国的某个角落。

  我们花一个小时慢慢游历了这个迷你小城——一个小时已经可以走遍这里的每个角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博物馆、电影院、图书馆、邮局,凡是你能想到的公用设施,几乎都可以找到。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历史,19世纪末,这个临海小城迎来了第一批西方人,之后不断的大火把这里的木质房屋焚毁,人们再不断地重建,这让我想起一个成语,浴火重生。

  重生是一个坚强的动作,因为被摧毁总是令人绝望。

  奥波蒂基是毛利人聚集区,有人告诫我要小心他们。新西兰政府对毛利人的宽松政策,导致他们的某些行为缺乏约束。例如,毛利人偷窃低于200新西兰元的财物并不触犯法律等等。在奥波蒂基的马路上,我也常见到这些肤色迥异于白人的原住岛民,他们的相貌很容易给人留下凶恶的印象,以至于我母亲竟然担心我会成为他们锅里的菜……可那说的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在新西兰的一年,遇到的毛利人都是乐于助人的好人。“旅行是消除无知和仇恨的好方法。”马克·吐温的这句话真的很有道理。

  当我经过一个杂货店的时候,在门口驻足,里面的店员是个年轻的毛利姑娘,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过一两秒,她也笑了。我在新西兰碰到过很多对我微笑的陌生人,这在国内实在是稀有现象,就算在餐厅吃饭,服务员也总是面无表情。笑其实是一个很幸福的动作,有的时候我们不因为幸福而笑,反倒是因为笑而感到幸福。人天生就会哭,但没有人天生会笑。好不容易学会的动作,不用就生疏了。

  在药局里,一个老奶奶看到我的装束,便问我是不是游客。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开始介绍小镇的基本情况。在这里,人和人的距离非常近,就连我这样的过客,也在短短一小时内好几次感到温暖,几近原始的直接总让我感动不已。

  我在邮局买了一些明信片,打算寄给国内的亲朋好友,这几乎花光了我所有的钱。但我忍不住想要和他们分享的冲动,他们一定无法想象我现在的新生活。

  >>水中的希望

  休息日很快就过去了,重新开工的第一天,金色的朝阳照亮了每一颗草叶上的露珠,路边的风景依然是清朗的高树和苍茫的大海,还有永远嬉皮笑脸的云朵,我已经能够跟着车载音响里的每一首歌哼唱。

  然而天气一再地跟我们开玩笑。4个小时后,农场主宣布今天放假。众人反应不尽相同,有人欢呼,有人愁苦;有人想要休息,有人想要赚钱。我属于心里偷乐的那一拨。

  杰夫载着我们重新回到海边公路,他在半路拐进一片沙滩,把我们放下来。

  “看看海吧。”他说,然后递给我们一人一罐可乐。

  大海像一块巨大的,燃烧着的铝箔,异常缓慢地上下起伏,时而白得耀眼,时而蓝得幽深。

  “这里有很多螃蟹哦,”杰夫优哉游哉地说,“我们每次都抓很多,小的扔回去,只留下大个的。新西兰的自然资源实在是太丰富了,附近的海滩还有蛤蜊。”

  说完,他用手比划了一个惊人的尺寸。

  我们在海边消磨了半个小时,回家后,杰夫又给了我们一个惊喜。他从床底下拿出若干渔具,对我们说:“趁天晴,去钓鱼吧!”

  我简直开心得快要跳起来了。

  河就在出门5分钟的步程内,我们兴高采烈地扛着钓具,像准备去春游的小孩。

  因为持续降雨,河水湍急、黄浊。在杰夫的指点下,我们插好定竿器,杰夫绑上钓饵,然后娴熟地挥竿,鱼线在铅砣的引导下飞速地延长出去,最终在河中央溅起一小朵水花。他将钓竿安放在固定器里面,然后问我们要不要试试看。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对于钓鱼,我还怀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在我小时候,一家人都住在江西。父亲是个狂热的垂钓爱好者。每个周末,他早早就出门了,若是冬天,天还没亮,真可谓是披星戴月。

  我总是站在家门口,踮脚等他回来,盼望他从鱼篓里倒出一尾尾鳞光闪闪的鱼,口里念叨着:“今天有个大家伙。”他偶尔也带我去河塘或水库,记忆中那些炎热的,一丝风都没有的午后,我就在河岸上来来回回地奔跑。所有的钓者,或坐或站地成为整幅静物画中的一角风景。我总是竖起耳朵,等待铃响,鱼儿上钩,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欣赏到遛鱼的精彩场面。而对于他们来说,等待的时光是最幸福的。

  我是如此怀念那些把希望种在水里的日子,然而自从举家搬迁至上海后,这样的回忆就再也没延续。

  我迫不及待地接过鱼竿,以杰夫传授的要领压线,后仰,挥竿,松线,然后目送鱼饵划出一道抛物线。由于自幼学艺不精,我可算是毫无基础可言,只见鱼饵落在距岸边不远的河水里,很快就被风吹到靠岸的几株乱枝丛中。

  杰夫立即跑过去,想把线拉出来,几番尝试后,他露出无奈的表情。

  “帮忙把刀给我。”

  他麻利地用刀割断了鱼线,把断的那一头线绑在树枝上。

  他向我们解释:“等过两天水位退下去再来回收鱼钩。岸边的石头比中间大,容易挂底。”

  我们又尝试了好几次挥竿,可风太大,就连杰夫抛出的鱼饵也被冲到岸边,半个小时以后,我们决定放弃。

  “今天水流急,看不清浮标的情况,就算有鱼咬钩也不一定能发现。而且水太浑,鱼看不见饵。”

  “哦……那就改天再来吧!”

  没想这成了我在新西兰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钓鱼。

  两天后,工资到账。我看着银行卡的存款瞬间从小数点后一位变成前三位,再次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在新西兰活下来了!”

  当时的那份成就感是实实在在的。为了庆祝,我去新世界超市买了觊觎已久的上海白菜。

  有个关于中国人和新西兰人的笑话,说两个有钱人在马路上相遇。中国人说,我只吃肉;新西兰人说,我只吃素。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新西兰素菜价格的昂贵。两棵白菜通常要卖两块五新西兰元,碰上打折的鸡肉牛肉,可以吃好几顿了。这对于爱吃素的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也许是发了工资的缘故,晚上的餐桌比以往丰盛,我们开开心心地吃着晚餐,聊着新西兰的种种。

  “你们每周花多少钱吃饭?”杰夫突然问我们。

  我们面面相觑,没人考虑过这个问题。我拿出超市的收据,大致算了一下,50多块。

  “一周30块,有肉有菜,吃得就很好了。”杰夫微笑。

  我被这个数字震惊了,我以为自己足够节俭了。看来我是得意得太早了,仅仅活下来是不够的,还要活得好才行!一年的历练才刚刚开始,我因为杰夫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充满了斗志。从这天开始,我开始留意超市的促销和打折信息,很快就发现其中的一些规律,比如哪些品牌通常比较便宜,哪些产品打折力度大,什么时间促销的可能性高……我和生活正面遭遇,没有援军,不得不和这些琐碎的小事展开贴身肉搏。终于有点理解母亲为了省下几毛钱扫描整个菜市场的心情。有趣的是,当我一年后回到国内,却发现母亲已经不再这么做了。这是我的间隔年,也是她的间隔年,我们都变了。

  摘果的日子很快便临近尾声了。在当时的我看来,摘猕猴桃已经沦为了又无聊又辛苦的工作。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可以不断地找到一些让自己快乐的事。我们会在午餐前摘一些农场主家的橘子当开胃菜;我们会在午餐后跟着大叔大嫂去捡山核桃(5月份是新西兰核桃成熟的季节)和牛油果。

  我们谈论精彩的下一站会是南岛的雪还是北岛的湖。并且,辛苦也变得不再那么辛苦。皮肤已经不再因为纷纷扬扬的绒毛而难受;肩膀和脖子也不再因为日复一日的负荷感到酸痛难耐;痔疮也不再因为长久半蹲的姿势而蠢蠢欲动;那些为了孩子而努力工作的大叔大嫂也让年轻的我没有抱怨的资格。

  >>狼狈的逃离

  5月底的一天,杰夫告诉我们,还有两天摘果就结束了。我算了一下,刚好是儿童节。大学的时候,还曾经为了过这个节日煞费苦心,非要过出一个快乐儿童的样子来。蔡康永在《LA流浪记》里说:会在乎青春的人,就势必已经不在青春里面了。会察觉自己在流浪的人,就势必将要结束流浪了。我是幸运的,虽然已经不在青春里了,可我的流浪才刚刚开始。

  儿童节也是新西兰的冬天开始的日子。

  “冬天就要来了呢,”我对工友说,“今年可以逃掉上海黏糊糊的夏天了。”

  “嗯,听说这里冬天的晚上很冷。”

  “可不是,我这几天晚上都被冷醒了。冬天得买被子了吧?”我的睡袋薄,穿着羽绒服才能睡着。

  “我的被子就是秋天买的。”维克多说。

  “等去了南岛再说。”阿华已经决定在猕猴桃季节结束后,下南岛打工。

  这天回家,杰夫把我们召集起来,有些严肃地说“摘果结束以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我们仨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见状,继续说:“最赚钱的农场工就要来了,三个月赚两万新西兰元……”

  我们一听都傻了。

  “呵呵……别激动,其实就是冬季剪枝。”

  果园冬季剪枝,在背包客口中被流传为打工度假的炼狱,皆因其对体能的挑战为新西兰诸多户外工之最。对这一点,我早有耳闻,但三个月两万新西兰元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于是我们答应杰夫学习剪枝。

  剪枝是猕猴桃优质丰产的关键技术。冬季剪枝采用疏剪和短剪相结合的方法,剪短往年结果的老枝,并疏除病虫枝、枯枝及弱枝,留下长势强旺的枝蔓作为来年的结果枝。

  杰夫告诉我们,剪枝的工作通常从每天早上5点开始,你可以干到任何时间,就算挑灯夜战也无所谓,只要你扛得住。

  “没事儿,年轻,扛得住!”我笑着鼓励别人。

  事实证明,心血来潮的无畏正是年轻生命的标签,被现实轻轻一拍就掉。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们就被喊起床,接受剪枝的特训。从起床的那刻开始,我就有了不好的预感,看来这活儿不容易。

  站在茂盛的枝叶下,杰夫开始传授剪枝的各项技巧。他一边说,一边示范,不一会儿,头顶的一片天亮了起来,原本杂乱无章的树枝呈现出井然有序的姿态,它们均匀地错落在铁线上。阳光雨露,每一片叶子都是平等的。

  “剪枝真是种艺术……”我下意识地说道。我是个外行,这完全是情不自禁的感受。

  杰夫却严肃地说:“你说得没错,每年的剪枝比赛都会将美观作为重要的评判标准。”

  这之后,就轮到我们的实习时间。我颤巍巍地伸出剪刀,犹豫半晌,不知从何下手。每一刀都有可能毁了一棵树。

  我越犹豫,就越心急,越心急,就越容易犯错。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完成了一个单元的作业,结果惨不忍睹,被杰夫骂得颜面无存。就连在奥克兰最落魄的时候,我都没有这般羞愧。阿华和维克多也好不了多少,我们算了一下,按照这样的速度,别说是三个月两万,就是两千都成问题。那个挣到两万的老兄一定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辛苦。

  后来,有人说采樱桃赚钱,有人说选苹果赚钱,我知道他们说的都是成功者的故事,和我的关系是不大的。同时,我也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打工度假到底要挣多少钱呢?

  猕猴桃的故事很快就结束了。6月5日,我们三个新朋友在一起吃了最后一顿晚餐,我做了异常失败的拔丝土豆、马马虎虎的炸鸡块和毛利白菜。我们约定要在未来的某天,在离开新西兰之前,完成一次重逢。尽管明知旅途中出现的每一个人都极有可能成为过客,但这一次我的愿望是真心的。他们像是我的战友,伴我打响了在新西兰的第一场战争。一起流汗和吹牛的日子,不是说忘就忘。但我们都没能赴约,维克多回国了,我和阿华都联系不到他。阿华倒是和我断断续续地保持着联系,但后来我有一次拨打他的手机,却发现已经停机。

  我承认这样的告别让我有些沮丧,有时候旅行让人变得冷酷。因为聚散匆匆,大家都变得吝惜感情。可匆匆的岂止旅行,还有生命,不是吗?不过,总有一些人会为你保持开机的。我想我会食古不化地真诚下去,并且乐在其中。

  次日一早,送走两位工友,屋子里剩下一个人的时候,我关了灯,让凉白的晨光滑进房间里,四下很安静。回到一个人的感觉有些微妙,夹杂着兴奋的失落。阿华力劝我和他们一起下南岛,我拒绝了,这也许是一种男人的本能,未知的世界像一片处女地,我还是想要一个人开垦。

  Tips

  在新西兰打工度假,尤其是工作难觅的冬季,有一种省钱的手段:换宿。英文叫:work exchange或者help exchange。顾名思义,对于预算紧张或者省钱至上的打工者,换宿的直接结果就是可以帮你免除每日的住宿和饮食费用(有时候只包住宿不包用餐,但比较少),因此你也可以称之为换吃换住(当然不是混吃混住)。

  打工者在换宿期间,每天为屋主提供若干小时的无偿工作,作为回报,屋主会提供免费住宿和一日三餐,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那就太没意思了。住宿和一日三餐可以花钱买到,而好的换宿体验可以回味很久。换宿的工作内容,主人是否有趣,当地文化的浸染,这些都是独特的旅行。

  换宿通常有三种方式:

  第一,专门的换宿网站(需要收费)。

  我用的是Helpx(也有其他的比如Workaway),升级为高级会员才可以浏览屋主联系信息,费用为15欧元,针对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换宿信息比较多。每天工作时间为四小时左右,主人包食宿。

  以Helpx上某家主人放出的信息为例:

  联系方式:电话、电子邮件等。

  现有工作:家务与烹饪晚餐,另有果树和菜园相关的户外工作。除草,种植,制作堆肥。

  我们会向不同背包客提供最合适他们的工作。这样一来,你得以利用自己的技能并且感受到为这个家庭作出的贡献,对此我们将心存感激。

  我们家事繁多,若你想透过一个小窗口亲眼看看新西兰人的生活,请和我们联系。

  请认真对待你的工作,就像认真对待你自己。你的工作将没有人监督。

  在你停留期间,我们会让你宾至如归。因为我们也曾经是走在路上的人,所以明白热水澡和舒适的睡眠有多么重要。

  我们节约用水,注意垃圾分类。

  我们住在美丽的峡谷,距离最近的两个小镇都只有20分钟车程。

  我们家有四口人,我和丈夫,还有两个孩子。

  我们提供独木舟和渔具。

  无敌的海滩就在10分钟之外,你有很多时间欣赏这幅美丽的田园画。

  祝旅途愉快。

  第二,背包客旅馆(BBH)换宿,工作内容主要分为前台和清洁,通常无三餐供应,但工作间也少,为两个半小时左右。与Helpx不同之处在于,与人接触的深度下降,但广度提高。

  以BBH网站上的一则换宿广告为例:

  工作内容:前台接待,每周工作16~20小时,没有薪水。

  享受权利:免费住宿,免费洗衣,免费网络,学到许多新西兰旅游方面的信息,结交世界各地的新朋友。

  第三,WWOOF,世界有机农场连连看,全称World Wide Opportunities on Organic Farms,为1972年在英国率先成立的一个组织,当时的用意是为让都市人体验农村生活而推出一种以工换食宿的工作假期。在澳洲、新西兰、丹麦、哥斯达黎加等数十个国家运作多年,串联全球的有机农场主人与旅人。依据WWOOF的准则,旅人可以到参与WWOOF计划的农场打工,每天只需工作4~6小时,就可赚取农场提供的免费食宿。WWOOF为所有梦想自由周游世界的人提供了机会。和Helpx不同,WWOOF的工作类型主要是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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