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春之声
有时，心情愉悦地听着读诗的声音，竟感到这喧闹声似在那春雪融化的寂静的早晨，突然听见从房顶上掉下吓人的雪块来的声音。
我一向喜爱秋天，现在在四季中又喜爱起秋天来了。可是随着年事已高，有时也感到秋天过于荒凉，所以最近又常渴望着春天来临。我所盼望的春天一到，便感到无比的快乐。特别是正月里，各种热热闹闹的声音，令人迷恋。
春天一到，最先听到的声音便是：正月头三天白天能听到的演相声的日本鼓声，为神乐、狮子；伴奏的大鼓和笛子声，还有打羽毛毽子的声音。
每年过新年的夜里，家人便围聚在一起玩纸牌，我有时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侧耳静听。那念纸牌上诗句的声音，让人产生一种怀旧之情。在听着诗中的词语时，某种音乐的情思也会油然而生。听他们读着《百人一首》的诗歌，心里或是想着诗歌的意境；或庆幸每年全家平安地欢聚在一起；或惊喜原是幼童的人现在变成了正当年华的大姑娘。尤其是小姑娘念诗时，无拘无束，也不为表达诗中的含义，而只是天真地专心致志地读着，这种声音更让我神往。
听着这声音时，自己多年的往事，不禁涌上心头，与新年白天庄重的气氛相反，使人感到春夜的寂寞，于是心想，今年不觉又去好几天了。
《百人一首》里的诗歌，每年被反复念过多次，可是每听一次，歌的语感以及歌的本身都给人以新的感受。虽说难免寂寥，但当听着人们嬉闹的抓牌声，美好的春夜便又回到了我的心田。
有时，心情愉悦地听着读诗的声音，竟感到这喧闹声似在那春雪融化的寂静的早晨，突然听见从房顶上掉下吓人的雪块来的声音。
光阴荏苒，春意益浓，大自然的音响也越发增添了春的气息。鸟儿唧喳的鸣啼声，小河潺潺的流水声，这春之声，更加诱发我的欢快之情。
有一次，正是春季里的一个好天，我在二楼上作曲。忽然传来黄莺悦耳的啭鸣声。尽管每天都有黄莺飞到我家附近鸣叫，我仍感到今年来得早，心里有些纳闷。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邻居家喂养的黄莺。
黄莺美妙的叫声，一霎时使我心旷神怡，兴味盎然，作曲也得心应手。因此便天天享受这无上乐趣。
还有在远处奔驰而过的电车的声音，听起来，使人朦胧欲睡，颇有春趣。
听西洋音乐时，我认为最善于想象鸟鸣声和流水声的是莫扎特的作品。他的作品具有任何音乐家所没有的明朗气氛。所以，我每次听莫扎特的曲子时，便想象着春天的音响。此外，外国的新作品里，斯特拉文斯的《春之祭》等，我听着也感到饶有情趣。
在国乐方面，我也想举出一两支表现春天的名曲来，筝曲生田流的古曲中，有支叫《若莱》的曲子。外行人听着也许感到没趣味，歌词是：
新年过罢才几日，
今朝丛竹舞春风。
唱这支曲子时，光头一句就需要三分钟，要反复歌咏几个章节，歌词吸取了念经以及雅乐中的催马的曲调，使人产生春日和煦，悠闲之感。
再一个叫做《春之曲》。是用《古今集》中六首关于春天的诗歌凑成曲。第一曲的歌词是：
倘无莺声出幽谷，
何知春天姗姗来。
这曲子也把春天的情绪表现得极妙，是一般常弹奏的曲子，为人们所熟知。
在生田流中有《狩樱》一曲，也是歌咏春天的心情的；它是春天的节目单上不可少的代表生田流的曲子。此外，关于春天的名曲还有多种多样。
再谈谈听音乐的方法，这是经常盘旋在我脑海中的一个问题。人们最初只是感到声音悦耳或旋律优美；渐渐地对演奏者的技巧、乐曲的形式，曲子的发展等感兴趣，对于单调的曲子感到厌倦，听音乐的方法趋向于理性，已不再能像开始时那样，只是糊里糊涂地听了。
再前进一步，越过这阶段之后，渐渐懂得了音乐内容的深度，而不去理会乐曲的复杂或单调之类的问题，也不去纠缠技巧，而能恬然沉浸于其深刻的内容之中。
我听音乐时，不偏爱一种音乐，不论什么音乐，也不论哪个国家的音乐，都努力追求其中的妙处。实际上，到如今我听什么音乐都感觉有趣。希望大家都能以这种心情来听音乐。
我最近听自然的声音也是以这种心情来听的。并且，同是春天的声音，过去没留意的声音，随着年龄日增，也感到听起来悦耳了。甚至今年听过的同一声音，我饶有兴味地期待着来年还能再听到它。
作者简介
宫城道雄（1894—1956），日本作曲家、筝演奏家。七岁失明。毕生致力于发展邦乐及改革民族乐器。曾发明十七弦短筝、八十弦筝及大胡弓琴，并对筝的传统演奏手法进行革新。主要作品有《戏水》、《春之海》、《越天乐变奏曲》及《盘涉调协奏曲》等。
心香一瓣
乐声是一种独特的语言，能够传达心情、诉说心声。有了这些跳动的音符，才有了高山流水谢知音的佳话，才有了二泉映月的美丽意境……
听音乐时，也要讲究心情。心情高兴时，听到的就是明媚阳光、叮咚泉水、婉转鸟鸣；心情抑郁时，听到的则是电闪雷鸣、山崩地坼、刺耳噪音。
其实，大自然本身就是一位技艺高超的音乐家，能够变幻出万千独特的音符。仔细倾听，大自然的声音就会点醒你心湖春的乐章。所以，不妨将心情向大自然倾诉一番，那里有一种力量能够拨响你心灵的琴弦，让你聆听到自己心灵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