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分歧
灰色条纹被铺上，长发美人睡得正熟，晨光透过窗户洒进，他依然睡得沉稳。
床头柜的闹钟突然叮叮铛铛地闹腾起来，床上人皱起眉，一只手从床下伸起来，按住了闹钟。陈家宝先看了看闹钟，他扭扭脖子站起来，半睡半醒地往洗手间走，一阵水声过后已经精神奕奕地走出来。
像往常一样，他从冰箱里拿出昨天夜购买的食材在厨房里忙碌了半小时，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只饭盒。看看时钟，已经是七点整，他换上衣服出门了。经过小区便利店，家宝买了一份报纸和三文治，一边吃一边往公车站走去。
公车又晚点了，这已经是习以为常，车站边三三两两的上班族悠然地看着报纸，家宝也是其中一员。将报纸翻了个透都没有什么吸引他的内容，金融他不关心，房产他没意见，政治他管不着，剩下的琐事他没兴趣，唯一让他在意的只有这点……
“又要升价了？还让不让人活。”家宝看着那篇关于食品调价的报道，烦躁地叠起报纸，不看了。
公车虽然晚点，但家宝仍在八点前打了卡，他坐回办公桌准备新一天的工作，这时候大伙刚上班，办公室里完全没有工作气氛，同事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吃早餐、聊家常。
“经理又迟到了。”办公室助理小李嘀咕着：“黄总一早来电话找他，我还得帮他隐瞒呢。”
“切，人家是经理嘛，你看着办吧。”
“呵呵，哪天你当经理了，就给他好看啊。”
女同事说得兴起，一个个笑得花枝乱颤，男同事们也被逗笑了，只是究竟为何而笑就不得而知了。
这原本和谐的气氛由于黄总的到来，还有他带着的警务人员给打破了。黄总那张圆乎的脸有点发青，一身溅肉横生，连在这空调房里都能够大汗淋漓。感觉到突兀的气氛，这室里员工顿时噤若寒蝉，缩回自己的座位里埋头做事。
家宝猜不透这是怎么回事，他以为是有人犯事了。
但事情仿佛不简单，同事们被一个个叫出去问话了，很快便轮到家宝。这些警官位只问了很简单的问题，就是昨天晚上在哪里？有没有证人？这类的。
家宝昨天晚上就待在家里，隔壁的阿婆还前来要回了锅子，于是他十分坦白地回答了问题。警官记录起来便让他离开。
离开前家宝还是忍不住问他：“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警官睐了他一眼，淡漠地说：“你们的经理昨天夜里被杀了，就在他家里。”
这个答案砸下来让家宝彻底愣了，过了好半晌才在警员的催促下磨蹭着离开。警方应该是想分开盘问他们，所以他没被带回办公室，而是带到会议室，那里聚着已经被盘问过的同事，大家都一脸惊慌地讨论着这宗杀案。
家宝对于这个经理谈不上爱恨，虽然受过他的压迫，也不至于想让他死，现下知道昨天还意气风发的人现在却已经不在了，心里异常的沉重。
大概其他同事也一般的想法，虽然有议论，但气氛并不热切。一直到盘问结束，整天上班的气氛都十分沉闷，才下班大伙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当家宝回到家里就看见佟尘坐在电脑前翻网页。
“回来了。”家宝简单地打招乎，佟尘也只是以一个单音应付过去。
家宝看了眼房间里杂物，埋头收拾了一会，清出一大袋垃圾扔掉，回头便开始准备晚餐。
佟尘就着电脑椅转过身来，看了眼地面，他知道陈家宝今天不对劲，太积极了。他站起来走到厨房环手看着专注地切菜的家宝，只是他知道陈家宝虽然眼神专注，但那个思想却不知道神游到何方了。
佟尘讥讽：“使用刀具的时候不应该发呆，连基本常识都没脑子记住吗？”
家宝提起的菜刀顿了一下，再压下去，嚓一声将底下的大白菜切掉一块以后才放下菜刀，沉默了一阵，建议：“今天吃便当吧。”
佟尘皱眉：“不要。”
家宝也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只好啧啧嘴再拿起菜刀，一只手凑过来夺过了菜刀。
佟尘拿着菜刀，指指电饭锅：“你去洗米。”
家宝看着那只拿菜刀的手，这么纤细的手指，一看就是没做过家事的了，而且以他的性格更不可能自己做饭，所以他有点怀疑地发问：“你会使菜刀？”
佟尘轻蔑扯唇，眼珠子透过长长的睫毛睨视家宝：“不要把我跟你相提并论，即使从没做过，我绝对不会比你差。”
被佟尘这一抢白，家宝心里也不爽，他环着手等着看佟尘出丑，结果他没有看见，事实真如佟尘说的，即使他没做过，也不会做得多差。
在简陋的厨房里，佟尘穿了一身白色旗袍，长发简单地束在身后，专心地拿着菜刀切菜，这些看在家宝眼里总感到说不出的诡异，就像把华丽的花瓶放在垃圾堆里，怎么看怎么的碍眼。
原本专心于切菜的佟尘突然回过头一，眯着眼盯着家宝。家宝缩缩肩，马上洗米去。
这是佟尘第一回参与做饭，虽然菜下锅炒的时候他还是退出厨房了……他总不愿意沾上油烟，这人真是爱美到极致了。家宝简单地炒了几个菜就上桌了，两个人像平时一样坐在一起吃饭。
“发生了什么事？”佟尘把菜夹进嘴里，眉头又皱起来，他一直觉得家宝做的饭菜很难吃，但不吃会饿肚子。
家宝听见佟尘的问话，有点疑惑地抬头：“什么时候你也关心起我的事了？”
听到他的说法，佟尘嗤笑：“如果你心情再差，做的菜也能保持水准我倒不会问你。”
家宝看着那盘子里炒得发黄甚至有点焦的菜，不得不承认因为自己调味失误导致味道太咸了，吃完以后嘴里是油腻腻的咸苦味。连他吃了都觉得恶心，更何况嘴刁的佟尘。
没有了食欲，他也下碗筷：“今天知道有个同事去世了，心里有点难过。”
“就因为这样？”佟尘忿怒地重重搁下饭碗：“生老病死本来就不稀奇，你紧张什么？”
“你不会明白，死的是身边的人，心里当然不舒服。”家宝看不过佟尘说得这么淡漠，不爽地反驳。
“哼！感情用事。因为别人的死影响自己的生活，太笨了。”佟尘的确很淡漠，如果要因为身边的生老病死而伤心，那他会应接不暇。
家宝原本心情就很郁闷，被佟尘这么一说就恼了，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去你妈的给老子闭嘴，你懂什么，你有人类的情感吗？”
佟尘瞪着家宝，也搁下了饭碗，冷笑：“我是啊，我是妖怪，人类死多少我都不关心，你不影响我的食欲我更不会阻止你丰富的情感。”
“是啊，你吃饭最伟大，别人死了也没什么。”家宝愤恨地掀翻桌子：“你根本不明白死亡是怎么一回事。”
杯盘落地，晃晃铛铛声不绝，佟尘的视线从那张因愤怒而胀红的脸上滑落那满地的残羹冷汁，平日里再利索的嘴突然吐不出冷言冷语，他皱紧眉不说话。
家宝原本打算如果佟尘敢再说半句话就揍死他的，结果他却住嘴了，一时间自己也失了主意，掐紧的拳头在空气中挥动几下，踢掉跟前的一口破碗便疾步走到阳台去，点了根烟深深地抽吸一口。
这时候天色已经黑漆漆一片，最近天气不好，天上厚厚的云遮天闭月，别说月亮，星星也冒不出半颗。小区内家家户户亮了灯，透过窗户渗出莹莹亮光，路灯昏黄的灯光勉强能映照到这阳台，多么祥和的景象。
家宝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地上已经有数只烟屁股，烟盒子很快便空了，他捏扁了那只深红色的纸盒子丢弃在地上，深吸了口气。夜晚的空气比白天多了一丝凉意，让肺部一阵轻痒。
他已经冷静下来了，想了很多，有过去的也有现在的，他知道佟尘过份了，但自己也没必要较真，毕竟他是人而对方是妖，原本就有不同的观念。
想通了，家宝也不是会死要面子的人，他回到屋里，默默地收拾那一片狼籍。
其实佟尘从家宝出去到回来都有注意着他，佟尘知道自己刺伤了对方。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但陈家宝说得没错，他不明白死亡是怎么回事，经历过很多，看见过很多不代表就懂得，至少他承认自己不明白死亡为什么让人恐惧，死亡只不过是结束，但结束又代表了新的开始，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要不安？为什么要伤心？
他不懂……
家宝知道自己不应该较真，但他也认为自己没有错，所以他没有道歉。佟尘想不通透问题，也认为自己没错，他也没道歉，更何况他从来不会道歉。于是这两人就当作这段插曲没有发生过，默契地维持了原本的关系。
只是事情发生了，真的能完全抹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