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兔子急了还得咬人，猫儿给逗冒火了也要亮亮爪子。
人的耐性总是有限的。
完颜康被欧阳克抓去做了七天的贴身大夫。他本还想算计小毒蛇一番，结果七天下来，除了真的让欧阳克那满身红疹满七天才消下去外，没有占到半点别的便宜，反而被欧阳克奴役了七天。
这七天里，他不仅要准备欧阳克的药和沐浴用的浴汤，还要随时应付欧阳克那些莫名其妙层出不穷的要求，再好的耐性也给磨光了。
何况，他跟‘耐性’这两个字向来没有半毛钱的缘分。
终于，在这日欧阳克借口王府中无趣，要完颜康陪他在北京城里四处逛逛时，完颜康彻底炸了毛。
他寒着脸把欧阳克领到西市口，指着人来人往喧嚣嘈杂的大街说道，“这地要多热闹有多热闹，欧阳公子你想看尽管看个够，保管不无聊。”
话说完，趁欧阳克还没来得及变脸，他袖子一甩脚底抹油钻人群里溜走了。
还无聊，这辈子他就没发现有比对着欧阳克的脸更无聊的事！
甩脱了欧阳克，完颜康心情舒畅不少。
他怕再对着欧阳克那张欠揍的脸，他会忍不住下毒毒晕他，再拿刀戳上十七八个孔，浸了蜂蜜丢出去喂蚂蚁。
可惜……这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一来，他斗不过欧阳克。
二来，他与郭靖杨铁心等人碰面的日子怕也快来了，他得想办法阻止原著剧情的发生。
他虽派了人暗中查探过杨铁心父女的下落，却一直无获。也不知这对父女是还未到中都，还是自己手下人无能未曾找到他们。
未来事情全不可知，种种变数难以预料，在这节骨眼上，他实在不能得罪欧阳克。到时候这小毒蛇记仇寻他麻烦不说，若是坏了他的打算连累到包惜弱的性命，他一定会恨死自己。
想到杨铁心，完颜康心里止不住烦躁。他摇摇头，突然想起自己数日未曾去看过尹志平，也不知尹志平身上的毒伤好了没有。再说，药店那边也得去看一下。自己干脆先去药店一趟，再去看看尹志平，顺便问问丘处机的消息。
不多时，完颜康人到了药店外，刚要进门，店中突然冲出个人，急躁躁跟他撞了个满怀。
那人怀中的药哗啦啦掉了一地，完颜康脚下一个不注意踏了上去。
嚓嚓几声闷响，等完颜康抬脚时，已经迟了。
“抱歉。”
完颜康赶紧蹲下身去，要帮那人拾起东西，却发现包药的牛皮纸已经让他给踩破，里面的药材也洒了不少。
这药显然是废了，完颜康不好意思地笑笑，朝那人道：“抱歉，这药我赔给你。” 自己撞了人，这损失理当由他来付。
对面的人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完颜康这才看清对方的面貌，那人是个十八九岁的美貌少女，衣衫陈旧，面有疲惫之色，但却不掩明眸皓齿。
完颜康心里暗赞，这姑娘倒是挺漂亮。虽然比不上包惜弱容颜秀美，但眉眼间别有一番灵秀之气。
见那姑娘没说话，完颜康又道：“姑娘，麻烦你将药方给我，我去抓药赔给你。”
那姑娘看了他一眼，秋水般的眼盈盈，温温柔柔的模样。她依言从袖中掏出张药方，递给完颜康。
完颜康接过一看，只见那张方子纸质泛黄，边角缛折，像是常年用的方子。再看那方子的内容，完颜康稍微有些愣神。
不过是张治伤寒的寻常方子，何必长时间收着？难道这家的病人常年感染伤寒么？
心中好奇，他不由问了出来，“姑娘家中病人是伤寒侵体么？可是常年反复？”
那姑娘愣了下，颇为惊诧，但随即便点头，问道：“公子怎么知道？”
完颜康笑了笑，“在下略懂医道，姑娘若信得过我，我便替你另开一副药。你带回去给你家病人服了，若症状有减轻，就再按我的方子服上几日。”
那姑娘点点头，但马上又摇头，完颜康道她是不相信自己，便同她说：“这样吧，姑娘你这张方子上的药我也替你抓上几副，你回去先给你家病人服了。若病还没好，就试试我的方子。”
那姑娘仍旧摇头，完颜康再瞧她形容神态，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暗骂自己糊涂。这姑娘恐怕是囊中羞涩。完颜康笑笑，道：“我不会收姑娘诊费。”
那姑娘俏脸一红，但却没再摇头，而是低声同完颜康道了声谢。
拟了药方，完颜康差店堂里的小伙计配了药，交给那姑娘。那姑娘敛裙朝他道了一礼，言了谢转身走了。完颜康查了下店中账目，又同掌柜交代了些话，才动身往尹志平落脚的高升客栈。
完颜康人到了客栈外，还没及跨进店里，就见不少人围在店前看着什么。他好奇着走近去，只一眼，他不由感叹，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被围在圈中的人，居然是他之前在药店门口撞到的姑娘。而这姑娘旁边站着的，除了掌柜外，居然还有他师弟尹志平。
这会，那姑娘正同掌柜软言说着话，那掌柜却连连摆手，直叫那少女走人。多听了会，完颜康便听得明白了。原来这姑娘的爹生了病，此刻还在房中养病，掌柜却嫌他们穷，接连几日没有交店钱，死活要赶他们走。
听明白缘由，完颜康正要发话，圈中的尹志平却有了动作。只见尹志平从袖中掏出锭银子，忿忿拍到掌柜柜台上。
“这姑娘的房钱我替她付了便是，掌柜的你别再为难他们。”
完颜康瞧着不由发笑，尹志平这小子平日里跟丘处机一个样，硬骨头硬气的，没想到也还是懂得怜香惜玉。
他正笑着，尹志平一抬头却看见了他，分开人群走出来。
“师兄。”
完颜康笑笑应了声，“尹师弟，事了没？了了咱们去你房间说。”
“没事了，走吧。”
眼见热闹没了，四周围着的看热闹的人也就散了。
尹志平与完颜康正要上楼去，那少女却过来与尹志平道谢。她看见完颜康，不由一愣，随即又同完颜康点点头道了个礼。
尹志平安慰那姑娘了两句，叫她去照顾自己父亲，便带了完颜康上楼。
进了房间，完颜康坐到桌旁，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口看着尹志平直发笑。尹志平给他笑得莫名其妙，却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只能问道：“师兄，你笑什么？”
完颜康笑着说：“我瞧尹师弟平日里修身敛性的模样，只当你一心问道心无旁骛，不想今日才知道，你也有怜香惜玉的时候。”
“不是那样！”尹志平有些发窘，解释道：“我只是瞧那姑娘可怜……”
完颜康又笑，“是是是，由怜生爱……”
因完颜康这句话，尹志平却发了急，涨红脸争辩道：“师兄休得胡言！我是修道之人，岂能贪念女色……我只是……”
完颜康见他发了急，似真动了怒气，再想想这师弟一根筋直硬硬的脾气，也知晓自己玩笑开过头，忙赔礼道，“是我胡说，尹师弟别往心里去。”
尹志平似也觉自己态度不好，神态颇为不自在，张嘴想说点什么，又没说出来。完颜康瞧着他那别扭模样，觉得自己也忍不住别扭，于是赶紧转开话题。
“尹师弟，你身上的伤可好了？”
尹志平放缓神色，也到桌边坐了，道：“全好了，多谢师兄挂心。”
“师父有消息吗？还有多久才到？”
“还没师父的消息，不过也该要到了。”
“……”
“……”
完颜康问一句，尹志平就答一句，不会多说半句话。没多时，该问的能问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完颜康发现，他两人再次没了话讲。
尹志平这个性子啊！
原来世界上还真有比对着欧阳克更无聊的事。
完颜康在心里暗叹了口气，随意问道：“我看先前那姑娘的样子似挺可怜，不知她父女做什么的。”
一提及那姑娘，尹志平神色立马有变，但再瞧完颜康的确没有别的意思，他才道：“那对父女姓穆，好像是跑江湖卖艺的，我与他们见过几次面。今天看那姑娘着实可怜，掌柜的又太欺负人……”
尹志平犹在说话，可后面的，完颜康全都听不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