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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小说的多重况味

早就读过王岚的作品,在《少年文艺》杂志上,只是人与作品一直没对上号。但在新浪微博里,我们有过交流,后来又互相加了微信,不时有些简单的交流,才知道她原来还在上海教过多年小学,做过教学主任,还是语文课的好老师呢。她在江苏少儿社出版的《姚遥的三国演义》,送了我一本,我在《中国新闻出版报》和《深圳晚报》做过推荐,也在新浪网和新浪微博上做过推荐,她竟然看到了,还特地表示感谢。

这些年,我给很多作者写过评,做过推荐,绝大部分是在未曾谋面的情况下做的。给王岚的书过个推荐,也是顺手之劳。再说,读到了好作品,看到了好的书,不推荐给小读者,那也不太符合我的性格。我很少写商业性书评,也不和出版社做利益交换,一直坚持自己的标准,当然也会遭到一些白眼,但也收获了很多很多,尤其是在创作和理论上有很大提升,也有自己的发现。王岚的确是很不一般的作者,在儿童文学热闹纷杂、良莠不齐的情况下,她的作品语言干净利索,故事很生动活泼,很接地气,真正反映了儿童生活,表现了成长生命的魅力。

《姚遥的三国演义》是以上海小学生生活为背景的,把小学生的智慧写了出来。《地球另一端的彩虹》算是少年小说吧,主人公林书真是一位16岁的少女,她在母亲的安排下,独自乘坐国际航班从上海投奔澳大利亚的舅舅家,在那里接受高中教育。因此,无论是小说的形象,还是故事的背景,都远离了上海,远离了中国都市的校园生活环境,这对王岚也是有挑战的。一般的儿童文学作者,只要写儿童小说,就会抓住一个小学班级、一个校园、一个老师、一个系列写下去,写出系列类型化的生活故事书,而且很有意思的是,国内出版社,就喜爱这样的作品,而且不少女作家到处签售,叫卖的就是系列生活故事。但王岚写儿童小说,不但写小学生,也写中学生,不但写生活故事,更愿意去探索成长的秘密,表现童年生命和少年生命的不同质地、不同色调、不同声音。

在《地球另一端的彩虹》里,作者是用心塑造了林书真这一形象的。她独自去澳大利亚留学,投奔舅舅,很有独立精神不。小说里,她是一个性格比较内向、内心很敏感的女孩,对澳大利亚这个陌生的国家,对悉尼这座陌生的城市,既怀着新鲜与好奇,也带着一丝警惕,一份怀疑,甚至她有时候并不那么自信。来到舅舅家之后,虽然舅舅和舅妈对她足够友善和关心,把她当亲人,但毕竟还有寄人篱下的感受,当然她能明显感受与舅舅一家的文化隔膜。至于到了学校,与各色人种的学生在一起,要处理好同学关系,要处理好学习与生活的各种矛盾,这是很需要智慧的。但林书真逐渐地以自己的努力,弥合了与舅舅一家心理的、文化的隔膜,也弥合了她与同学们之间的各种隔膜与差异。在高中学校她努力学习,积极向上;在舅舅家她尽可能地帮助小表弟,做自己可以做的事,也赢得了大家的理解。在学习、劳动、生活和交友的过程中,她渐渐变得游刃有余,显示出了少年生命的潜能和智慧。

《地球另一端的彩虹》里的形象出现得比较多,国内一般的儿童小说,就那么三、五个孩子打打闹闹的,但这部作品里,竟然出现了一、二十个人物。而且好几个人物形象都很鲜明。比如说,小表弟,一脸的“高原红”,总是喜欢跟在林书真这个新来的表姐后面,好像一个跟屁虫,其实是害怕表姐受到别的男生的骚扰,他可是很有男子汉气概的。小表弟学习成绩不太好,不像姐姐和哥哥是学霸,但他单纯、善良、快乐,还有点任性,他才是一个真正的顽皮而智慧的孩子。可以说,小表弟这个角色是小说的亮点,也很能显示作者的创作水平。有了小表弟与林书真,小说故事有趣,人格也饱满有张力,小说的人性关怀、作家的天真烂漫,等等,都有了。看得出来,作者是很会书写成长生命的,林书真的同学,那个一直对她很有好感的安迪,以及同是留学生的爱德华、大卫等,都是很值得品读的,作者在他们身上着墨不太多,但性格鲜明,生命气息自然流淌。小说不但把童年、少年生命描绘得极具魅力,对成年世界也有很巧妙的表现。小说开始是带着安静的冷色调进入叙述空间的,林书真出国时,父母是处于离异状态的,她的心里,父亲,那个援疆的医生是个“骗子”——欺骗她和妈妈的感情。但小说到了中间和后面,叙述空间明亮起来,父女之间的误会消除了,父母之间的误解也消除了,一家又破镜重圆。这一个过程里,作者掌握着语言的分寸,悄悄地把成年人的世界与童年、少年的世界进行交叉呈现。于是,小说里,林书真的父母、舅舅和舅妈,还有学校里的老师,等等,都在简练的文字下,变成很有分量,必不可少。

王岚真的是很会讲故事,小说里有五、六条线索。主线是林书真进入新环境并逐渐适应新环境并取得成绩;另外,有四条以上副线:一条是父母婚姻的重修;一条是林书真与安迪少年情愫的渐渐萌生;一条是表姐的学业与恋爱;一条是舅舅和舅妈一家的奋斗史……这几条副线都不枝不蔓,与主线交叉在一起,使得一个少年留学故事,竟然像一条斑斓迷人的故事紫藤,清新,且华美。尤其是舅舅和舅妈的奋斗史,和留学生之间的问题,可以说,让小说增加了很深的社会内涵,而且让少年小说多了很多思考性,这也给读者不一样的阅读体验。此外,小说开头在去澳大利亚航班上遇到的“妞妞”,到了小说的结尾竟然是表姐的男朋友。这使小说叙事变成了一个封闭式的圆形叙事空间,也是很见匠心的。

因此,无论从故事本身的魅力,还是从作者的写作素养和小说的技术来看,《地球另一端的彩虹》确是一部佳作。我曾在很多场合批评过,当代儿童小说小说很少塑造真正的感染人的儿童形象,王岚满足了我这一期待。她笔下的林书真,本真、天然,具有少年情怀,也有成长生命的智慧。

我觉得,《地球另一端的彩虹》不只是少年小说,更是少儿生活的教科书,它在质地上接近《窗边的小豆豆》和《小公主》等经典作品了。能写出这样的作品,真为王岚而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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