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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爱情降头

书籍名:《女生寝室》    作者:沈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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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媛注意到,杨浩宇突然双手抱头,似乎痛苦不堪。他的肌肤里,隐隐有花朵盛开的痕迹。不是一朵,是成千上万朵小花突然间缓缓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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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10月6日,清晨6点20分。441女生寝室。
  天亮了。
  柳雪怡起床去照镜子,眼睛有些浮肿。镜子里的她,依然是那样普普通通。除了她的眼睛,她没有其他值得炫耀的资本。她的眼睛很清澈,仿佛一泓秋水般,盈盈流动。用她的死党程灵寒的话来说,她的眼睛仿佛有种魔力,能让人的心境变得祥和、宁静。
  她已经依约住进了441女生寝室,和方媛成为朝夕相处的室友。直到现在,她才明白母亲的选择——作为普通人,想要达到目的,过上富足的幸福生活,就要不择手段,甚至是牺牲肉体。这个世界上,除了爱情,一切都是肮脏的,没有什么是值得去追求的。从她的母亲身上,她看透了尘世冷暖、人情世故。所有的人,都在尔虞我诈地相互利用,仿佛一个个演员般,心照不宣。她相信,只要她耍些手段,很快就能成为方媛的知心好友。
  可是,她真能得到理想中的爱情吗?那个蒙面女巫真能让她如愿以偿?
  她心中没底。但好歹,她也要去试试。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渺茫希望,她也要用百分百的努力去争取。当爱情和尊严面临选择时,她会毫不犹豫地舍弃所谓的尊严,选择神圣不可亵渎的爱情。
  “这么早就起来了?”身后传来方媛的声音。
  “嗯,我习惯早起。”柳雪怡对方媛挤了个笑脸,想了想,接着说,“你呢,也这么早?”
  “我起来晨练。”
  “我陪你去跑步。”
  “好的。”
  两人洗漱后换了运动衣,走出女生宿舍,沿着医学院的校园慢慢地跑步。
  仲秋的清晨,给人一种很爽净的感觉,就连空气也仿佛带着一股子清甜味。校园的小径上,不时遇见其他跑步锻炼的同学,有的还穿着情侣装,边跑边聊天,其乐融融。
  大约跑了十几分钟,方媛的内衣被汗水湿透了。这两年,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仿佛总有块沉重的石头压在身上,运动能力衰退得厉害。跑到篮球场时,方媛看到柳雪怡停了下来,她痴痴地望着篮球场,一脸的落寞。
  篮球场上,有些学生零零散散地打球。顺着柳雪怡的目光看过去,居然是昨天看到的那个杨浩宇,他正在和一个瘦高的女生进行单挑。显然,那女生是门外汉,拿着球一直在走步,甚至耍赖般地用手推杨浩宇,杨浩宇只能无奈地给她让路。尽管如此,她的上篮依然没成功。
  “不算,你防守犯规了,我要罚球!”女生撅着嘴说。
  杨浩宇睁大了眼睛:“仙儿,你有没有搞错,我防守犯规?”
  “就是防守犯规!就要罚球!怎么样,这是裁判的决定!不服?再吹你技术犯规!”仙儿娇笑着说。
  杨浩宇摊摊手,摇了摇头,喃喃自语般:“还好NBA的裁判不会上场打球,否则,科比也只能甘拜下风。”
  仙儿兴高采烈地持球在手准备罚球。
  杨浩宇又走上来说:“等等,仙儿,你是在罚球?”
  “是啊,有什么问题?”
  杨浩宇假装出痛苦的神情:“天啊,罚球要在罚球线外的。”
  “我知道啊,我现在就站在罚球线外。”
  “你的罚球线……”杨浩宇惊愕地问,“是不是离篮框也太近了?”
  “我的罚球线就在这里!怎么样?不行啊!”仙儿气呼呼地说,“别啰啰嗦嗦的,让开!不然再吹你一个技术犯规!”
  杨浩宇终于无话可说,苦笑着站在一旁看仙儿罚球。
  仙儿的球技实在糟糕。第一个罚球扔得力量不足,被篮框弹出去了。第二个罚球在篮框上转悠了几圈,终于进了。
  “耶!”仙儿跳了起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她跑到杨浩宇身旁,用手指着他的鼻子,娇笑着说:“你输了!这回,你惨了!这个星期的早点、午餐、晚饭,全部由你来排队埋单。嗯,还有,还要帮我洗碗,我的衣服你也要帮我洗!”
  杨浩宇仿佛要晕过去:“不是只说输了买早点的吗?怎么多了这么多?”
  仙儿得意扬扬说道:“就是这么多,谁叫你没听清!怎么样?服了吧?”
  杨浩宇连连点头:“服了服了。你的球技,真是让人五体投地。我真的认为,乔丹也单挑不过你。只不过,你确定,你的衣服也要我洗?”
  “是啊!有什么问题?”
  “只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杨浩宇脸上出现坏坏的笑容,“你的内裤是否也要我洗?”
  仙儿脸蛋微微泛红,大叫:“杨浩宇,你这个变态!”
  杨浩宇放声大笑,他终于赢了仙儿一回。这时,他才发现身旁的柳雪怡和方媛。
  “雪怡?这么巧?”杨浩宇望了眼仙儿,眼神有些不自然。
  仙儿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乌云密布,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柳雪怡,冷冷地“哼”了一声。
  杨浩宇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看着方媛:“这位是你的同学?”
  “我的新室友,方媛。”柳雪怡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显得冷静大方。
  “方媛!”杨浩宇眼睛突然放出炽热的光芒,看得方媛都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美女。有种美女,是一眼看过去让你惊艳,但看多了就意味索然,平淡无奇;还有一种美女,是第一眼看过去感觉平平,但越看越有味道,印象深刻。方媛就属于后者,在并不惊艳的容颜中弥漫着独特的高雅气质,仿佛老酒般,让人回味。再加上441女生寝室的神秘传说,让男生对她不感兴趣都很难。
  仙儿明显对她们产生了敌意,拉着杨浩宇的手说:“走,我们去吃早点!”
  杨浩宇对柳雪怡和方媛抱歉地笑了笑,仿佛一头被牵着鼻子的牛,乖乖地跟着仙儿。
  “杨浩宇!”柳雪怡脸涨得通红,“等一下,我有话想和你说。”
  “哦?”杨浩宇看了眼仙儿,有些迟疑,“你说吧。”
  “我想单独和你说。”
  “那……”杨浩宇轻声对仙儿说,“仙儿,你等我一会,好吗?”
  “不好!”仙儿一下子发作起来,“杨浩宇,你别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你答应过我,永远不会再见这个贱女人!”
  仙儿的声音太大,把附近的学生都吸引过来了。他们一向喜欢看热闹,尤其是这种涉及情感的桃色纠纷。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杨浩宇的脸上也挂不住了:“我是答应过你,把事情和她说清楚,以后尽量少来往,但我没说过永远不见她!何况,你也没有权力要求别人这样做!”
  仙儿怔怔地看着杨浩宇,看来,她在两人的世界里霸道惯了,没想到杨浩宇居然会反抗。
  “雪怡?”一个女生挤了进来,眼睛小小的,眉毛弯弯的,嘴巴翘翘的,给人一种很聪慧的感觉。
  “小寒?”柳雪怡有些惊喜。原来,这个女生就是她在南江医学院唯一的死党程灵寒。
  “你在这里做什么?”程灵寒指了指杨浩宇,“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很好很好的男孩?”
  “是的。”柳雪怡望向杨浩宇,眼神里充满了哀怨。
  没有几个男生能受得了这种眼神,杨浩宇也不例外。他终于柔声说:“雪怡,你有事,直接说出来吧。”
  柳雪怡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她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雌性爱情花在疯狂地繁衍,每一个地方都生机勃勃的,充斥着成长的欲望。
  然后,她说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句话:“杨浩宇,我想和你说的话只有三个字,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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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仿佛被凝固。整个篮球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注视着杨浩宇。
  温度仿佛陡然间升高了许多,杨浩宇的额头和鼻尖开始沁出细小的汗珠。
  柳雪怡就用她那双秋水般盈盈流动的眼睛深情地凝视着杨浩宇,仿佛一朵无名的小花蕾,刹那间华丽地绽放,用尽它一生的能量来释放它所有的美丽。
  她在等待一个答案,让她一生刻骨铭心的答案。
  杨浩宇本来是个极为豪爽的男生,可此刻,他竟然手足无措、惶惑不安。他不敢直视柳雪怡的眼睛,她的光芒让他自惭形秽。再普通的女孩,也有她最美丽的时候,自信和真诚就是最好的化妆品。
  平静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篮球场上围观的人群喧嚣起来。有的鼓掌,有的叫好,有的吹起了口哨,还有的人大声叫道:“杨浩宇,是个爷们就给句话。”
  杨浩宇还在犹豫,可怜巴巴地望着仙儿,似乎想从她那里得到帮助。
  仙儿再也忍受不住,她几乎跳了起来,指着柳雪怡的鼻子大骂:“贱人!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找不到男人?大街上这么多,你脱光衣服,总有一个会犯贱找你的……”
  仙儿越骂越难听,后面的话,根本就不应该是出自一个受过教育的女大学生之口。柳雪怡没有争辩,她只是用她清澈的大眼睛,一如既往地凝视着杨浩宇。她的眼中,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只有杨浩宇,这个她梦中的白马王子。
  方媛注意到,杨浩宇突然双手抱头,似乎痛苦不堪。他的肌肤里,隐隐有花朵盛开的痕迹。不是一朵,是成千上万朵小花突然间缓缓绽放。
  方媛愣住了,她揉了揉眼睛,杨浩宇肌肤里的花朵消失了。她茫然地望着四周的人群,没有人出现异样的神情。难道所有的人都没有发现?难道刚才那一幕诡异的场景只有她一个人看到?又或者,这仅仅是自己的幻觉?
  接下来的事显得更是匪夷所思。杨浩宇终于挺直了胸膛,转身面对着仙儿,冷冷地说:“够了!闭嘴!”
  仙儿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这个她深爱着的男生。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下叫她闭嘴!
  杨浩宇深呼吸,然后,他说了一句让仙儿天旋地转的话:“我们分手吧。”
  心中的爱情殿堂在瞬间倒塌,仿佛天崩地裂般,脚下的地球飞速旋转,几乎让她站立不住。
  “你说什么?”仙儿仿佛不敢相信,痴痴地望着杨浩宇,“你刚才说什么?”
  杨浩宇疲惫地回答:“我再重复一次,我们分手吧。我们已经结束了。”
  仙儿恨恨地看着杨浩宇,又望了望柳雪怡,嘴里开始发出轻微的笑声,笑声慢慢放大,顷刻间变成尖锐的狂笑声。
  “杨浩宇,你疯了!你不要我就算了,我不怪你!可是,你竟然会要这个贱女人!你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她有什么好?要才没才,要貌没貌,连捡垃圾的人都不要的贱女人,你竟然像狗一样抢着要!”
  杨浩宇没有反驳,他只是走到柳雪怡身边,牵住了柳雪怡的手。
  仙儿没有再骂了,她的心碎成了一片片。她失去了爱情,但她依然保持着尊严。她推开围观的学生,昂首挺胸离去。
  她的背影,是那么孤独,那么憔悴。倔犟的背后,是一个哭泣的灵魂。
  方媛悄悄退出人群,回到441女生寝室。苏雅、秦雪曼、凌雁玉她们三个都不在,大概是吃早饭去了。
  晨练时出了一身的汗,现在干了,粘在身上,特别难受。方媛回寝室拿好毛巾、洗发水、香皂、内衣等物品,准备去学校的公共澡堂洗澡。
  方媛喜欢冬天洗冷水澡,夏天洗热水澡,这样更能锻炼肌肤和体魄。和绝大多数大学的寝室一样,441女生寝室里也是只有浴室,没有热水供应。所以,想洗热水澡,只能去学校的公共澡堂。
  现在是仲秋,又是清晨,很少会有人选择这个时间去公共澡堂洗澡。方媛走进澡堂的时候,澡堂管理员吕阿姨嘴里还在嘀咕,说现在的女孩子真奇怪,一个个大清早就跑来洗澡。
  澡堂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建筑,十分破旧。窗户闭得很紧,青白色的灯光在红砖上投下令人讨厌的阴影。在一些木质的屋檐下,蜘蛛肆无忌惮地张开一张张透明的网,不时有飞虫撞上,在蜘蛛的毒液下挣扎。由于没有空气对流,里面仿佛火炉般闷热,不时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仿佛蝙蝠拍打着翅膀飞行。
  这样的公共澡堂,在没人的时候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方媛却没有想这么多,她老家的房子比澡堂更加破旧、更加肮脏。她在澡堂的中间地带选择了一个莲蓬头,调试好水温。和大多数女生一样,方媛先洗头发。她用温水先浸湿头发,冲洗掉表面的污垢,涂上洗发水,轻轻地搓揉。
  忽然,澡堂里传来一阵女人的哭泣声。声音很小,却很悲伤,在澡堂的蒸汽中断断续续。方媛愣住了。她以前也听说过,澡堂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曾经有个红衣女生深夜吊死在这里。谁也不知道她自杀的原因,更不知道她是怎么溜进来的。后来就有女生说,洗澡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一个红衣女生,有时一边洗澡一边唱歌,有时一边洗澡一边哭泣。偶尔,她也会忘记带洗发水、护发素、香皂什么的,会向身边的女生借。这时,你千万不要借给她,否则她会借机溜进你的身体,控制你的灵魂,即传说中的“鬼上身”。这就是十大灵异事件中的借尸还魂事件。
  方媛当然不相信这些。但此时,在寂静无人的澡堂里,突然听到女人的哭泣声,还是让她心神惶惶。澡堂仿佛一个巨大的、封闭的棺材,一排排莲蓬头让她联想到屠宰场的挂钩。在那里,所有的动物尸体被挂在铁钩上,输送到固定的案板上,肢解、包装。
  从小,方媛就害怕进屠宰场,她老是在想,如果挂钩下面的不是猪羊的尸体,而是人的尸体,应该怎么办?那时,她经常做噩梦,梦见自己裸露着被悬挂在屠宰场的挂钩上,等待肢解。甚至,她能听到自己被锋利的屠刀肢解时发出的痛苦呻吟声。
  据一些科学家分析,宇宙是平行的,世界存在很多个不同的宇宙,每个宇宙都有一个相同的“我”。也许,在另一些不知名的宇宙中,人类成为其他高智慧生物的圈养对象,像猪羊一样被集体宰杀。
  方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些恐怖的想法。冰冻的尸体,带血的屠刀,蛮横的屠夫,待宰的羔羊,这就是方媛对屠宰场的印象。多年来,她一直在脑海里驱赶这个影像,试图让自己忘记,没想到多年后居然会在这个公共澡堂里再次回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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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媛心急火燎地洗完头发,循着哭泣的声音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一直走到澡堂的尽头。
  最角落的莲蓬头下,一个赤裸的女生蹲在地上,低着头,长发遮面,“呜呜”地哭泣。没有蒸汽,莲蓬头下流出来的是冷水,放肆地浇在女生的脑袋上。
  方媛缓缓地蹲下来,轻声问:“你怎么了?”
  女生陡然受惊,突然仰起头,一张憔悴不堪的脸映入方媛的眼帘。
  方媛吃了一惊,这个女生,竟然就是杨浩宇的前任女友仙儿。
  仙儿猛地站起来,瞪着眼睛看方媛,充满了仇恨:“滚开!”
  方媛站起来,柔声问:“你没事吧?”
  仙儿重重地推了方媛一下,大叫道:“我有没有事,关你什么事?你别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不会让你看笑话的!”
  方媛撞在墙壁上,后背被突出的石块硌得有些疼痛。她没有生气,语气更加平和:“你别想得太多,我只是关心你。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仙儿冷冷地“哼”了一声,一双眼睛闪烁不定,对着方媛看了半天,最终没有再发脾气,而是加大了莲蓬头的流水量,对着身体狂喷。
  方媛摇摇头,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洗澡。在洗澡的过程中,她的心神惶惑不安,仿佛有双眼睛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窥视着自己的身体。
  方媛四处张望,没发现异常。可是,那种被偷窥的感觉却益发强烈了,仿佛有一条滑腻的小蛇悄无声息地爬上她的颈脖,凉飕飕的,特别的恶心。
  窗户是紧闭的,澡堂里除了她和仙儿,就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人。尽管如此,方媛还是加快了洗澡的速度。
  十五分钟后,方媛走出澡堂。澡堂管理员吕阿姨对方媛洗澡的效率倒是颇为赞赏:“现在的女学生,真不像话,一进去就是老半天,像你这样洗得这么快的很少见。”
  方媛苦笑,她能不快点洗完吗?那种被偷窥的感觉让她胆战心惊。听说,前不久有个女生,洗澡时被身边的另一个女生用手机拍摄下来,复制到互联网上,结果可想而知。她可不想像那个女生一样,成为电脑前众多男生意淫的对象。
  “咦,那个女生,比你还早进去,怎么还没出来?”吕阿姨不满地问方媛。
  “还在洗吧。”
  “她不会在里面洗衣服吧?”
  澡堂管理员是个得罪人的差使,既要让学生们满意,更要让学校的管理层满意。尤其是女生,一进澡堂就不出来,有的甚至在里面洗衣服,没有一两个小时是不会出来的。学校管理层既想开源节流,省下水费等,又不想逼学生造反,只能压着澡堂管理员,要她们加强监督管理。上任澡堂管理员徐阿姨就是太好说话,澡堂费用居高不下才被赶走的。
  吕阿姨是在学校管理层的期望中走马上任的。她一上任,就烧起三把火,严格规定澡堂的开放时间、记录每一个女生的进出时间、按时间收取洗澡费用。有一次,是个寒冷的冬天夜晚,有两个女生洗澡洗得有些晚,到了九点半还没洗完。这吕阿姨二话不说,直接关水、关电,差点没把那两个女生冷死带吓死。还有一次,洗澡的人太多,很多人在外面排队,里面的女生出来的却很少。吕阿姨二话不说,直接冲进澡堂,把那几个长时间泡在热水中享受的女生们揪了出来。经此两役,吕阿姨在女生中名声大震,投向学校领导的告状信不知有多少,她却稳如泰山般安然不动。
  “没有,她身体有些不舒服,洗得有些慢。”方媛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吕阿姨没再说什么。反正现在来洗澡的人也少,她也懒得去深究。
  方媛本想回寝室,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心仙儿,于是干脆坐在吕阿姨身边等她出来。吕阿姨难得有人陪她,拉着她一个劲地唠叨。
  大约半个小时后,仙儿总算出来了。她的脸蛋和脖子都是红彤彤的,看来搓澡搓得太厉害了,仿佛一个被烧红的猴子。
  方媛走上前:“你现在好些了吗?”
  这次,仙儿态度明显好多了,点了点头。然后,她去和吕阿姨结算洗澡费用。
  已经八点多了,太阳升得老高,空气的热度让人烦躁。仙儿走在校园小径上,脚步有些轻飘飘。也许是洗澡时间过长,也许是心事重重,她的身体看上去很虚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走到月亮湖边时,她被湖边突出来的石块绊了一下,摇摇晃晃地摔倒在地上。
  方媛疾步赶上去,想去扶起仙儿。她的手接触到仙儿的身体时,指尖有种被灼伤的感觉。
  方媛怔住了,关切地问:“仙儿,你发烧了?”
  仙儿的身体,异常的热,仿佛一块炭火。仙儿没有回答方媛,她的眼神空洞洞的,慢慢地站起来,缓缓地前行。
  一阵“哧哧”的笑声刺激着方媛的耳膜。她回过头,看到一个黑衣裙的小女孩站在树荫下对她招手。
  小女孩六七岁的样子,戴着太阳帽,留着披肩长发,眉清目秀,肌肤胜雪,仿佛粉雕玉琢般,初看上去甚是可爱,但仔细一看,却有种说不出的寒意,让人心神不安。
  在小女孩的身上,看不到她这种年龄本该有的天真和稚气。相反,小女孩的眼神透露出和她年龄极不相称的老成和冷酷,仿佛盘旋在死尸上空兀鹰的眼神。她的手上,竟然也戴了双黑色手套,脚上穿着双黑色布鞋。全身上下,除了脸蛋,就没有裸露出来的肌肤。
  方媛左右看了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小女孩:“你在叫我?”
  小女孩露出迷人的笑容:“姐姐,快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方媛走上前,微笑着说:“你有什么话要和姐姐说?”
  小女孩神神秘秘地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告诉别人。”
  “好。”方媛满口答应。从小,她就喜欢小孩子。她固执地认为,一个人的童年决定了他一生的性格和命运,给小孩子一点关爱,就是给他们的将来涂上一缕亮色。
  小女孩伸出手,指向仙儿,一字一板地说:“她就要死了。”
  “乱讲!小孩子,不能乱说话的!”方媛板着脸教训小女孩。
  小女孩没有理她,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手指指着仙儿,嘴角浮现一丝诡笑。
  方媛看着小女孩的眼睛,打了个寒战。小女孩的眼神很迷离,脸色平静,仿佛在述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然后,方媛看到她一生都难以忘记的恐怖景象。
  仙儿还走在校园小径上。她的身上,竟然冒出了淡青色的雾气,仿佛有生命般随风飘动。不对,不是雾气,更像是火焰!青色的火,由淡转浓,由小变大,很快就在仙儿身上蔓延开来。可是,仙儿居然没有察觉,依然不紧不慢地前行,直到听到身边惊恐的尖叫声才反应过来。这时,青色的火焰陡然间升腾起来,完全笼罩了仙儿的身体。火中的仙儿没有像电影般四处奔跑、放声尖叫,而是突然间萎缩了,仿佛被什么抽去骨头般瘫倒在地,任青色的火焰越烧越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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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10月6日,清晨7点10分。441女生寝室。
  苏雅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
  寝室里空无一人,手机铃声不依不饶地响个不停。
  苏雅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电话是学生会主席周胖子打来的。
  “有话快说!”
  周胖子的声音多少有些谄媚:“苏雅,学生会在搞一个活动,请你务必来音乐厅参加。”
  “学生会的活动关我什么事?”
  “苏雅,别发小姐脾气了。你也是学生会的一分子嘛。再说了,作为知名作家,你也有义务为医学院的文化事业贡献一点点光和热嘛——”
  “好了!别说了!你怎么这么让人讨厌?时间,地点。”苏雅懒得听周胖子啰嗦,她知道,周胖子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而且特别有耐性,自己不去的话,要被他吵死。
  “现在就来,就在学校的音乐厅。”
  放下手机,苏雅慢腾腾地去洗漱。其间手机又响了两回,都是周胖子打来的。
  十五分钟后,苏雅出现在音乐厅里。周胖子看到她仿佛捡到宝似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十分热情。
  原来,学生会准备搞一台歌舞剧,参加学生艺术节表演。歌舞剧的剧本很简单,叫《望夫》,写的是三国孙权之妹孙尚香的故事。孙尚香嫁给刘备后,夫妻原本十分恩爱,却因政治原因被吴国骗回江东。刘备入川后,孙尚香经常在东岳山向夫君远去的方向踮脚眺望。后来刘备被陆逊所败,孙尚香误以为刘备死于乱军之中,再次登上东岳山,柔肠寸断、悲恸之余自刎殉夫。
  显然,这台歌舞剧的主角是扮演孙尚香的林美萱和钢琴演奏的范思哲。
  范思哲是医学院有名的才子,音乐协会的会长,弹得一手好钢琴,据说当年差点成为职业钢琴手。后来考虑到个人发展前景,怕他将来生活没有着落,父母才勉为其难地让他来南江医学院就读。尽管如此,范思哲还是没有放下钢琴,每天在钢琴上花的时间比他陪女朋友的时间还要多。
  范思哲的女朋友也是医学院的,叫陈欣妍,长得斯斯文文的,戴了副眼镜,谈吐优雅,在医学院里很有人缘。据说她小时候练过舞蹈。这个歌舞剧本来是范思哲特意为她设计的。可惜陈欣妍久疏战阵,在练习时扭伤了脚。不得已,才让林美萱顶替角色。
  林美萱身材苗条,肤若凝脂,瓜子脸,大眼睛,妩媚动人,是那种很容易让男人想入非非的女生。
  苏雅第一眼看到林美萱就没有好感,这种女生,是典型的狐狸精长相,看她在范思哲和周胖子间游刃有余的交际手段,就知道陈欣妍要倒霉。范思哲虽然是书呆子,但书呆子一样喜欢这种善解人意、时常做小鸟依人状的可人儿。
  让苏雅意外的是,音乐厅里还有一个男生,竟然是上次对方媛死缠烂打的吉振轩。他居然是音乐协会的副会长,他看到苏雅的第一句话是:“方媛在哪里?”
  苏雅白了他一眼:“她去澡堂洗澡,你是不是也要跟着去?”
  吉振轩讪笑着说:“那倒不必。不过,我可以在澡堂外面等她。”
  对这种厚颜无耻,脸皮锻炼得可以用来遮刀挡箭的男生,苏雅实在是没有精力理会。
  周胖子请苏雅来的目的是让她来评价一下歌舞剧的演出是否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俗话说,人的名,树的影。近两年来,苏雅在网络文学上闯出不小的名堂,医学院内内外外都知道有这么一个才女。
  让她哭笑不得的是,昨天章校长找她的原因竟然是让她帮忙修改医学院的工作总结和汇报材料。她很诚恳地告诉章校长,小说、散文、诗歌和工作总结是两回事,一个是发散性思维创造出来的文字,一个是按部就班严格规定的八股文字,两种文字是八辈子打不到一块去的。能写好小说、散文、诗歌的人,未必就能写好工作总结。可章校长不听这些,笑眯眯地让她放开胆子去做,害得她只好捏着鼻子修改,草草了事。
  昨天晚上,她把修改好的工作总结和汇报材料交还时,看到章校长的笑脸就有些心慌,生怕他变本加厉让她返工。还好,章校长脾气不错,直夸苏雅人品和文品俱好,是医学院不可多得的人才,以后会想办法把她树为典型向学子们推广。苏雅连连告饶,仿佛做贼一般落荒而逃。
  既然来了,干脆好好地欣赏。毕竟,范思哲的钢琴演奏还是值得一听的。苏雅一个人坐到了前排,周胖子和吉振轩识趣地和她保持一定距离。陈欣妍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后排。也许,她不想让别人察觉她的痛苦。她虽然不能演出,可名义上依旧是范思哲的女友,有责任为男友打气。
  帷幕缓缓拉开,演出开始。
  范思哲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如精灵般跳跃着,悦耳的音乐从他的指尖流淌出来。第一幕的主题是孙尚香与刘备新婚时的恩爱,林美萱颀长的身体在动听的旋律中仿佛一只欢快的孔雀,轻轻扭动。
  钢琴声的节奏渐渐加快,仿佛有些激动人心的事情即将发生。林美萱化作如烟弱柳,条条柳丝轻垂湖面。风声渐起,湖面泛起层层涟漪,千万条绿柳随风摇曳,风情万种。她的身体,如蛇一般随意扭曲,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欢乐和憧憬;又仿佛如火,有着清澈见底的欢乐和轻盈,刹那间释放所有的激情,比盛开的烟花还要璀璨。
  苏雅看着林美萱的舞姿,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这样的女孩,如果在床上……
  苏雅的脸颊微微发红,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也许,林美萱的身体太诱人了,就连身为女生的她也有些情不自禁。
  她偷偷去看周胖子和吉振轩。
  周胖子聚精会神地盯着林美萱的身体,眼睛发光,半张着嘴唇,似乎口水都要流出来。
  死胖子,大色狼!苏雅心中暗暗地想。
  相对来说,吉振轩就好多了,脊背挺得笔直,一副坐怀不乱的样子。只是他的样子给人感觉太紧张了。不过是一台歌舞剧,有必要那么投入吗?
  身后,陈欣妍完全笼罩在黑暗中,只是一团阴影,却仿佛在微微颤抖。唉,她实在不是林美萱的对手。
  欢快的旋律渐渐平息,林美萱的动作也缓慢下来。琴声越来越小,林美萱的动作越来越凝重。琴声再度响起时,已经是第二幕了,主题是孙尚香在离别后的哀怨。
  林美萱杏眼如春,幽怨地望着观众席,孤独和忧郁在她的舞姿中缓缓流动,仿佛秋天的枯叶哀叹着飘离母体,随风而舞。她雪白的肌肤在彩灯的映射下白得惊人,幽怨的眼神楚楚动人。
  苏雅突然烦躁起来,仿佛有种非常难听的噪声刺激她的神经。可是仔细听听,除了范思哲的钢琴声,没听到其他的声音。钢琴声虽然有些忧伤,却依然悦耳,和难听的噪声有天壤之别。
  苏雅茫然四顾,音乐厅里一片静谧,接着就只有钢琴声在空气中缓缓流动。这时,歌舞剧已经到了第三幕,主题是孙尚香得知刘备死讯后的悲恸。钢琴声仿佛疾风骤雨,一个高调接着一个高调,绵绵不绝,宛如在进行一场激烈残酷的战争。
  林美萱身体的扭动幅度也越来越大,舞姿越来越夸张,仿佛大海中的一叶扁舟、狂风中的一片羽毛,被命运随意摆弄,孤苦伶仃。
  苏雅想起了印度的舞蛇人。舞蛇人是印度最古老的行业之一,很多人都认为蛇的听觉迟钝,可舞蛇人却能靠一支短笛让毒蛇随着笛声起舞。
  现在,范思哲就仿佛舞蛇人,林美萱是他琴声下的美人蛇,随着他琴声节奏的变化而翩翩起舞,华丽的舞姿背后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终于,舞蹈快结束了。林美萱拿起事先准备好的道具剑,自刎殉夫。明晃晃的剑刃,在彩灯的照耀下反射出惨白的光芒,刺得苏雅睁不开眼。
  强烈的不安仿佛潮水般涌上心头。苏雅站起来,想要打断舞蹈,可是,已经晚了。锋利的剑刃轻轻地吻上了林美萱雪白的颈脖。她清晰地看到,一股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剑刃。
  可是,林美萱依然面带微笑,仿佛感觉不到颈脖的痛楚,痴痴地望着范思哲,缓缓地将剑刃嵌进自己的颈脖。苏雅甚至听到了剑刃割开骨头的声音,她想大喊,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
  舞台上,范思哲一直低着头,沉浸在他的音乐中,对所有的一切置若罔闻。琴声还在继续,哀叹着余音未了。谁也想不到,在如此美妙动听的琴声下,一个青春美丽的生命就这样如烟花般静静地消逝了。
  25
  2006年10月6日,清晨7点30分。441女生寝室。
  脸色苍白。
  吴小倩看着镜中的自己,幽幽地叹了口气。
  如果没有这苍白的脸色,她的容颜就算用倾城倾国来形容也不过分。而现在,她更像《红楼梦》中的林黛玉,孤苦伶仃,凄美中带着几丝病态,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她是个苗人、汉人结婚所生的孩子。
  苗人分为熟苗和生苗。熟苗“服王化、习汉礼”,基本上被汉族同化;生苗“不服王化、闭门自治”,生活在蛮荒偏僻的山谷之中,与世隔绝。
  吴小倩的母亲就是生苗。
  当年,吴小倩父亲抱着传播科学和文明的理想进入湘西的生苗区,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在生苗区里扎下根。虽不为大多数的苗人所理解,但他依然坚持不懈地教苗族小孩学汉字、看汉书。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至少,他收获了吴小倩母亲的爱情。
  吴小倩母亲是头人的独女,有着苗人原始的野性和激情,她对吴小倩的父亲一见钟情,被他身上的儒雅气质深深吸引。于是,一边是吴小倩父亲教小孩上课的声音,一边是吴小倩母亲隔山唱歌的声音。之后,吴小倩父亲几乎每过一段时间都收到吴小倩母亲的礼物,绣球、手帕、银手镯……
  在媒人的“威逼利诱”下,吴小倩父亲答应了吴小倩母亲的求亲。过门那天,苗寨里喜气洋洋,连续三天都是大摆宴席,寨里的老少爷们唱着古曲,喝起了牛角酒。黑油油的牛角,大的有两斤,小的也有八两,从不喝酒的吴小倩父亲当场就被灌醉。
  结婚后,吴小倩父亲依然在苗寨里教书。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件异常的事情:妻子是草鬼婆。草鬼婆是苗人的称号,意思为养蛊的女子。在吴小倩十六岁之前,她母亲是寨子里最好的草鬼婆。
  吴小倩一生下来,就险些丧命。听寨子里的老人说,她身上得了一种罕见的蛊毒,谁也没办法医治。无奈,母亲只好以蛊制蛊,将一条蛇蛊植入了出生仅有三天的吴小倩体内。后来,那条蛇蛊一直随着吴小倩成长,直至今天。
  蛇蛊救了吴小倩一命,却也给她带来了无穷的后患。她的身体,因为蛇蛊的存在一直虚弱,无论怎么补也没用。吴小倩知道,她的灵魂已经一分为二,一半在她体内,另一半在蛇蛊身上。
  后来,在父亲的强烈要求下,吴小倩读书习字,走出了苗寨。表面上,她除了有些病态,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她也曾经查阅过各种古书,想要寻找蛊毒的原理。遗憾的是,大多数语焉不详,《本草纲目》也只是简单地说蛊是一种用来治毒疮的药。但这并不妨碍吴小倩成为苗寨里最出色的草鬼婆,就连母亲也称赞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蛊术天才。
  吴小倩是随母姓的。考上大学后,出门时,母亲给她讲述了蛊术的许多典故。最后,她郑重其事地叮嘱女儿,外面的世界很复杂,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动用蛊术。还有,她们草鬼婆最忌讳姓许的,对所有姓许的人一概敬而远之,千万别招惹。
  不轻易动用蛊术吴小倩能理解,毕竟蛊术带有邪气,害人更容易害己。但远离姓许的人,她有些不以为然。都什么时代了,还迷信这些。
  至今,吴小倩只动用过一次蛊术,对象是那个叫赵启明的政府官员。她极端讨厌这种道貌岸然、卑鄙无耻的小人,自以为有点权力和金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强迫别人。
  吴小倩梳好头发,对着镜子抿着嘴笑了笑,然后晃晃悠悠地下楼去食堂吃早餐。
  医学院的食堂向来是这样的,一到吃饭的时间,这里就比菜市场还要吵,到处乱糟糟的,所谓的天之骄子们蜂拥而入,争相抢座位、排队。这也难怪,食堂就那点东西,去晚了就没了,只能等着吃别人剩下的。在医学院论坛上有一个调查表,你离校后最想做的事是什么?排名第一的是炸了这破食堂,排名第二的才是找份理想的工作。由此可见,医学院食堂在这些大学生的心目中地位何等重要。
  吴小倩排了十几分钟的队,才勉强买到一碗稀饭、两个白面馒头,连肉包子都没了。幸好,她并不挑食——本来她就吃得很少。
  隔壁有几个女生大声喧哗,生怕别人没听到她们说话似的。原来,她们是学校的女排成员,一个个高大丰满,健康有活力。其中一个短头发的声音特别大,她叫谢于春,是女排的主力主攻手。
  吴小倩微微蹙着眉,正在艰难地对付一个白面馒头,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一股强烈的男人气息扑面而来。吴小倩抬头,看到一张笑容可掬的脸。
  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笑的时候脸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特别的阳光和可爱。
  “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嗯。”
  “你是新来的?”
  “嗯。”
  “临床医学系的?”
  “嗯。”
  “我叫楚煜城,学校男排队员。”
  “嗯。”
  “很高兴认识你,你叫什么?”
  这回,没办法再用“嗯”来回答。吴小倩放下手中的白面馒头,眯着眼睛,凝视着楚煜城。
  旁边,传来谢于春酸溜溜的声音:“有的女生,没什么本事,就知道装清纯扮可爱,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到处勾引男人。”
  吴小倩原本不想理会楚煜城,此时却来了兴致。她微微一笑:“我叫吴小倩。你是男排队的主力队员吗?”
  楚煜城骄傲地说:“我是队长。”
  “哦。那你们什么时候有比赛,欢迎我去看吗?”
  楚煜城喜形于色:“当然欢迎!我们后天就和南江大学排球队进行友谊赛,到时我来接你!”
  “好,一言为定。”吴小倩收拾餐具,对楚煜城露出个狡黠的笑容,飘然离去。
  楚煜城还站在那里,望着她的背影,依依不舍。
  谢于春站到了楚煜城身后,幽幽地说:“人家已经走了。”
  楚煜城仿佛这才看到谢于春般,脸上堆起了笑容:“于春,你也在这?”
  “我早就在这,只是你眼里只有那个病美人,看不到我罢了。”
  “说什么话呢!”楚煜城仿佛哄小孩般,“乖,别生气了。我先回下宿舍,你去老地方等我。”
  谢于春的脸色这才好看点:“别让我久等。”
  “不会!”
  大约十分钟后,谢于春来到楚煜城所说的老地方——小树林的一个角落里。这里细草柔软,树叶遮天蔽日,格外的阴凉。
  一年前,一个月朗星疏的夏夜,她在这里成功引诱楚煜城一起偷吃了禁果。至今,她还记得楚煜城第一次进入她身体时的生涩。可是,恋爱并不如她想象中的浪漫和幸福。名义上,她成为楚煜城的女友。实际上,楚煜城对她总是心不在焉。她很清楚,楚煜城并不爱她,她的爱情随时会消失。
  谢于春有些伤感。爱情就是这样,没办法勉强,无论她怎么努力,楚煜城对她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忽然,谢于春看到一个女生走了过来,白衣飘飘,亭亭玉立,赫然是刚才在食堂所见的吴小倩。
  她来这里做什么?
  难道,楚煜城也约了她来?
  谢于春躲到一棵树的背后,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窥视着吴小倩。
  吴小倩似乎没发觉谢于春,略微观察了一下,从身上拿出个绿色的饭盒,放在草地上。
  空气中隐隐飘来一股不知名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仿佛迷醉般。
  草丛中、树干里、泥土下……小树林的各个角落里,有着各种小动物:色彩斑斓的毒蛇、十几厘米长的蜈蚣、行动缓慢的大蜘蛛、褐色的蝎子、臃肿丑恶的蟾蜍、成群结队的毒蚁以及其他各种不知名的昆虫。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是有毒的。
  谢于春捂着嘴,心“怦怦”直跳,一滴滴冷汗从发梢垂落下来。她惊恐地看着吴小倩,骨头带着肌肉战栗个不停。
  所有的毒物,排着队爬进绿色的饭盒里。没多久,就把饭盒挤得满满的。吴小倩收起饭盒,从里面拎出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诡谲地笑了笑。
  毒蛇懒洋洋地盘在她手上,吐着红彤彤的舌头,仿佛一个听话的宠物般。就在谢于春一眨眼的工夫,毒蛇不见了。她看到,吴小倩嘴角有一丝残留的血迹。
  终于,吴小倩带着她的绿色饭盒离去。
  小树林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谢于春舒了口气,拿开捂住嘴的手。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牙齿在“咯咯”响个不停。
  那个吴小倩,究竟是什么怪物?
  她庆幸自己没被吴小倩发现。她无法想象,吴小倩看到她之后,会对她做出哪些邪恶恐怖的事情。
  不行,她得把这件事情告诉楚煜城!楚煜城鬼迷心窍,如果真和吴小倩交往下去,迟早会被她害死的!
  想到这,谢于春恨不得立刻见到楚煜城。她正想离开小树林,突然看到一个东西在地上闪闪发光。
  她走过去,蹲下身来仔细查看。发光的东西呈金黄色,椭圆形,充满了金属的质感。
  难道,是一小块黄金?
  谢于春伸手去捡那块“黄金”,突然,手掌传来一阵锥心的疼痛。
  “黄金”不见了,掌心出现一个血口,如婴儿的嘴,不断地动着,鲜血喷涌而出。心如刀绞,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噬咬她的心脏。
  谢于春强忍着疼痛,放足狂奔,想要跑出小树林求医。然而,很快,她就跑不动了,浑身肿胀无力。
  她躺在毛茸茸的草地上,仰面向天。在她残留意识的最后时刻,无数的金黄色小虫从她的嘴角、眼睛、鼻孔、耳朵里爬出来。
  26
  2006年10月6日,清晨7点50分。南江电台。
  再过十分钟,打开收音机,调频到南江电台,一曲轻松悦耳的音乐过后,就可以听到《温馨港湾》主持人雪儿动人的声音,她和互动的听众娓娓而谈,帮他们解开一个个心结。
  《温馨港湾》是一个谈心节目,却意外地获得了高收听率。一方面是都市生活节奏越来越快,人的心理负担太重,需要找人倾诉;另一方面,雪儿的主持能力也功不可没,她对听众心理的把握和抚慰让人感觉特别舒畅。
  秦雪曼就是雪儿。
  和往常一样,她走进播音室时,时针刚刚指向八点。
  今天,她选择播放的音乐是波兰女钢琴家巴达捷夫斯卡的《少女的祈祷》。她创作这首钢琴曲时年仅十八岁,正是青春年华,曲中洋溢着少女对人生的无限憧憬和期待。不幸的是,六年后,年仅二十四岁的她就离开了人世。
  纯净的钢琴曲轻轻叩击着心灵中的那片净土。秦雪曼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对着镜子微笑。
  音乐是如此美好,以至于她都沉醉其中。这首钢琴曲,让她仿佛置身于青春的浪漫、爱情的梦想中,宛若在天空中尽情飞翔的小鸟,简单却快乐。
  电话响了。
  秦雪曼接通电话:“你好,我是主持人雪儿。请问,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她的声音特别甜美,仿佛卡通动画中的少女声音,有一种纯真的味道。
  “你好,雪儿姐姐。我是南江医学院的学生,叫小敏。我很喜欢听你的节目,我们寝室的女生都喜欢听你的节目。”
  南江医学院的学生?这么说,是自己的学妹了。秦雪曼微微一笑。
  “谢谢你,小敏。”
  小敏的声音犹豫起来:“我……我想和你说说我的故事。”
  “好的。让我们一起来听听小敏的故事。”
  小敏说,她是一个内向腼腆、不善言辞的女孩。她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死党,叫思婷,为人大大咧咧、外向爽朗。她们一起上中学、一起考进医学院,然后又住在一个寝室。小敏长得比较漂亮,有不少男生追求她,但每次都被思婷给挡住了。思婷一直很照顾她,全心全意保护她,不让她受别的女生欺负,更不让她被那些花心萝卜的男生欺骗,直到杰的出现。
  杰帅气,开朗,仿佛浊世中的王子,玉树临风,多才多艺。他还特别幽默健谈,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总能高潮迭起、笑声不断。这么优秀的男生,小敏没办法拒绝。很快,两人就成了情侣。思婷放心地将小敏交给了杰,并郑重地叮嘱杰,要好好地珍惜小敏,否则她饶不了杰。
  可是,仅仅过了三个月,杰对小敏的宠爱和呵护就随着时间的流逝迅速递减。更悲伤的是,小敏发现杰背着她和其他的女孩卿卿我我,生活糜烂到无法想象的地步。她苦苦追问杰,为什么会变得这样。杰冠冕堂皇地告诉她,他是个男人,有正常的欲望。既然她满足不了,他自然要去找别人。
  原来,小敏很天真地以为,爱情和肉欲是可以分开的。爱一个人,不能只爱他的身体,更要爱他的灵魂。性爱,只能是婚后的行为,既是对自己的负责,更是对他的考验。可最终,在一次次侵犯和斗争中,小敏屈服了,她不想失去杰。
  听到这,秦雪曼幽幽地叹了口气。很傻很天真的小敏并不明白,男人是一种多么复杂的生物。对于他们来说,喜新厌旧几乎就是一种天生的本性。小敏在答应杰的性要求时,她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果然,小敏说,刚开始,杰还很乐衷于和她做爱。但没多久,他就感到腻味了。他甚至在一次醉酒后对另一个女孩说,小敏像块木头一样,一点也不配合他,一点意思也没有。偏偏那个女孩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了小敏,并且告诉她,杰这样的人是绝对不可以信任的,他同时和好几个女孩交往。
  再美的梦,也会有破灭的那天。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有滴血的伤口。小敏彻底崩溃了,她不吃不喝,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仿佛死了般。就这样躺了三天。思婷耐心地照顾她,开解她,竭尽全力让她开心起来。她甚至还打了杰的暗棍,把他打进了医院,据说有轻微脑震荡。
  小敏在思婷的开导下渐渐恢复生气。虽然,有时候,她看到杰时心还是很痛,但她已经能和常人一样笑着面对生活了。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爱情的伤口渐渐愈合。
  后来,她又遇到了另一个优秀的男生:儒。儒和她一样,内向腼腆,喜欢看书,学习成绩优异,很有安全感。可是,这次思婷却坚决反对。她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儒也不例外,他们只是在性欲的驱使下喜欢她的身体。
  接着,思婷说出一句让小敏天旋地转的话: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对小敏的爱情才是最纯洁最神圣的。
  秦雪曼怀疑自己没有听清楚:“小敏,你是说,思婷爱上了你?”
  小敏的声音充满了疲惫:“是的。我一直不知道,思婷原来有同性恋倾向。”
  “你拒绝了她?”
  “我只能拒绝她。我是个心理正常的女孩,以后还要谈恋爱,找老公,生小孩,过幸福完美的家庭生活。”
  “你的选择是对的。”
  “可是……”小敏的声音带着几丝哭腔,“可是,思婷却不愿意放手。她疯了一样缠着我,无论我到哪里,都可以看到她的影子。我实在是受不了,苦苦哀求她,甚至以死相逼,她才勉强答应远离我。”
  秦雪曼问:“她既然答应了,事情应该了结了啊?”
  这回,小敏是真的哭出来了:“雪儿姐姐,你是不知道,她所说的远离我,是自杀!她在寝室没人的时候躺到我的床铺上,割脉自杀,鲜血流得像河一样。她还留下了毒咒,用鲜血写下我的名字,诅咒我不得好死!她曾经说过,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和我在一起,活着的时候做不到,变成鬼也要陪着我!”
  毒咒?秦雪曼不以为然,估计思婷是鬼片、恐怖片看多了,居然会相信这些。
  “你别怕,所谓的毒咒,绝大多数是人为杜撰出来的,除了能让人害怕外,根本就没有其他作用。”
  “这些天,我都不敢回寝室!老是梦到她,梦到她拽着我去另一个恐怖的世界。今天是她的头七,我真的怕她晚上会回魂来找我。”
  “小敏,你别怕。告诉你,我也是南江医学院的学生。这样吧,今天晚上,我去陪你,好吗?”
  “真的?那太好了!”小敏的声音明显快活了许多,“雪儿姐姐,我现在就在医学院的操场上,你做完节目后就来找我,好吗?”
  “好的。”秦雪曼松了口气,正想挂掉电话,却传来小敏的尖叫声:“思婷!”
  秦雪曼吃了一惊,她赶紧提起电话:“小敏,你怎么了?”
  “思……婷……”小敏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然后,秦雪曼只能听到呼呼的喘气声,越来越沉重,仿佛一头老牛。
  小敏,她呼吸困难?
  秦雪曼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怔住了。
  几千米外的南江医学院操场上,一个正在用手机打电话的漂亮女生,突然间如一块木头般悄无声息地摔倒在地。
  27
  2006年10月6日,清晨8点10分。南江医学院校园。
  凌雁玉懒洋洋地在校园里闲逛。
  她是个叛逆女孩。
  她的父亲是老师,她的母亲也是老师,两人都是学校里的好老师。
  可是,凌雁玉却从来就不是一个好学生。从小,她身上就透着一股子机灵劲,而且这股子机灵劲完全没用到正道上。
  五岁时,她抓花了幼稚园老师的脸;七岁时,她打破了同桌的头;十岁时,她差点烧掉学校教室;十四岁时,她一本正经地和隔壁的男孩谈恋爱;十六岁时,她混迹于市井之中,吸烟喝酒,和社会上的小混混呼朋结党。
  凌雁玉的父亲、母亲为她操碎了心。尽管如此,他们依然坚信,独生女儿凌雁玉只是天性贪玩,本质是善良的,总有一天会醒悟过来走上正道。为了给女儿闯下的祸事善后,他们一次次赔礼道歉,一次次点头哈腰。
  十七岁那年,凌雁玉再一次凌晨回家,父亲、母亲已经坐在客厅里等了她整整十个小时。看到父亲母亲憔悴的脸、满头的白发、深深的皱纹,凌雁玉突然间体会到了父母的艰辛和良苦用心。
  在这一刹那间,她长大了,成熟了。
  成熟后的凌雁玉和以前的狐朋狗友们断绝了来往,专心读书。她的基础本来就不弱,脑瓜子又转得快,再加上父母亲两个“特级”教师的辅导,成绩平平的她在高考中一鸣惊人,居然顺利地考取了南江医学院。
  但凌雁玉的骨子里还是贪玩,充满了野性和好奇心。她听说441女生寝室发生了很多恐怖灵异事件,新生中没有人敢住进去,她就偏偏主动要求住进441女生寝室。看到方媛和苏雅两个传说中的美女后,她却有些失望。一个中规中矩,一个尖酸刻薄,一点也不好玩。她更喜欢那种侠肝义胆、英姿飒爽的女生,能和男生一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说话做事爽快利落,豪气冲天。
  柳月琪就是这样的女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凌雁玉和柳月琪志趣相投,相识才几天就已为知交好友,惺惺相惜。
  今天,她本来约了柳月琪晚上去看谢霆锋的演唱会。在这之前,她们还要买新衣服、做脸部保养、换新发型、化新妆。可直到她吃完了早餐,还没接到柳月琪的电话。
  她拨通了柳月琪的电话:“大姐,搞什么鬼?不是说好了早上一起去买衣服?怎么还没看到你的鬼影?”
  柳月琪的声音有气无力:“小玉,我……你等会,我马上就来。”
  凌雁玉夸张地大叫:“不会吧,大姐,你还没起床?”
  柳月琪的声音含糊不清:“嗯,身体有点不舒服。”
  凌雁玉嬉笑着问:“不舒服?是不是来那个了?”
  “去你的。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吃坏了东西,身体有点发冷。”
  “这样啊。”凌雁玉想了想,“那你快点,我去寝室找你。”
  五分钟后,凌雁玉出现在柳月琪的寝室中。她惊奇地看到,柳月琪穿着厚厚的春秋装,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大姐,你就穿这身衣服出去?”
  “嗯。”柳月琪白了凌雁玉一眼,“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不好?好像我是个怪物般。”
  “大姐,你穿成这样,还不叫怪物啊?你没听天气预报?今天36摄氏度,等会要热死人!”
  柳月琪苦笑:“我真的全身发冷。不信,你摸摸我的手。”
  的确,柳月琪的手是冰冷的,仿佛一块凝固了千年的寒冰般。而且,她穿了这么厚的衣服,在这么热的天气中,额头上居然没有一滴汗水。
  “大姐,等会下去,我们假装不认识啊,你离我远点。”
  “你这是什么话?”
  “人话。否则,保不定别人怎么看我呢,还以为我和你一样疯。不是说现在有很多大学生搞什么行为艺术吗?”凌雁玉说话噼里啪啦,比放爆竹还要快。
  “好了!”柳月琪叉腰望着凌雁玉,“那你还和不和我一起出去?”
  凌雁玉吐了吐舌头:“当然和你一起出去,否则一个人逛街多无聊。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先到楼下跑几圈,活动活动,身体很快就会热起来。”
  这个建议,柳月琪倒是很爽快地采纳了。下楼后,她慢慢地围着操场跑步。不远处,有一个漂亮女生在用手机打电话,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才跑了两圈,柳月琪就累得跑不动了。
  凌雁玉走了过来:“我说,你身体怎么这么虚?是不是晚上想男人没睡好觉?”
  “去,你才发春想男人呢!”柳月琪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依然没有汗水,“奇怪了,怎么这么冷?这么大的太阳,我怎么感觉比冬天还冷?”
  凌雁玉看到附属医院的脑科名医李忧尘正从操场边经过,跳起来大叫:“大表哥!”
  李忧尘慢腾腾地走过来,伸手去摸凌雁玉的头:“小玉,真巧。前几天才听说你考进医学院,怎么没来找我?”
  凌雁玉一把抓住李忧尘的手,拖到柳月琪身边:“你来得正好。这个是我的好姐妹,叫柳月琪。她身体有点不舒服,你帮我看看。”
  李忧尘哭笑不得:“敢情你这么大声叫我,就是为了让我给她看病啊?”
  “可不。”凌雁玉的话匣子打开了就收不住,“大姐,你别看我这大表哥长得不咋的,可医术那是没得说。他自小就跟着我姑父、也就是他父亲学中医,后来又学西医,又去德国深造,可谓是中西合璧、一代宗师。来来来,别害羞,让他摸摸你的脉。”
  “瞧你说的。既然这么好,那就试试吧。”柳月琪大大方方地将手伸到了李忧尘眼前。
  李忧尘摇了摇头,还是接住了柳月琪的手,给她把起了脉。
  “对了,大表哥,你还没女朋友吧?”凌雁玉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听姑父说,你相了十几次亲,没一个看上你,真是可怜。”
  李忧尘气得差点吐血:“你这是什么话?什么没一个看上我?是我没一个能看上眼的。小玉,我可警告你,你别瞎说!”
  “不会吧,竟然是你看不上别人?”凌雁玉不怀好意地说,“你看看,我这个姐妹还行吧?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而且还是才女,唱歌跳舞吟诗写文章样样都行。怎么样,不赖吧?最关键的是,她现在还没人要,想要的赶紧了。”
  柳月琪脸上微微一红,没有说话。凌雁玉还想继续调侃下去,李忧尘却朝她摇了摇手,示意她不要说话。他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奇怪!”
  凌雁玉小声问:“她没事吧?”
  “她的脉搏跳得很慢,似乎是虚寒。从脉象看,她的心脏和血液循环都有问题。我建议你现在就去医院做检查和治疗。”
  凌雁玉捅了捅柳月琪,笑嘻嘻地说:“既然大表哥这么说,你还是跟大表哥一起去做检查吧。”
  “小玉,你什么意思?附属医院那么多医生,用得着我来吗?再说了,我在附属医院的身份是脑科医生,不是妇科医生。”
  “哎,我说大表哥,你怎么这么自私?好事做到底,你给她检查不是更好?再说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能临阵脱逃啊。”
  “得,我算是怕了你。不过,我告诉你,下不为例。”
  十分钟后,三人走进李忧尘的办公室。
  李忧尘找出听诊器,对柳月琪说:“你能不能把衣服解开?”
  柳月琪没说什么,伸手去解衣扣。她的手颤抖得厉害,解了好几次才把纽扣解开。
  李忧尘将听诊器放到柳月琪内衣上,眉头皱得紧紧的。
  听了一会,他有些歉意地说:“你的心跳频率太乱,隔着内衣听不出来。能不能将听诊器伸进内衣里面?”
  柳月琪的牙齿竟然“咯咯”直响,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表示同意。
  李忧尘拿着听诊器,在柳月琪的内衣里面不断滑动。
  柳月琪乳房丰满,肌肤柔腻,摸上去特别有弹性。但此刻,冷冰冰的,仿佛一具死去多时的女尸般,让人不寒而栗。
  “冷……”柳月琪高挑的身子蜷缩起来,仿佛一只受伤的虾米般。
  “小玉,你赶紧去借一个取暖器来。”李忧尘额头上开始滴汗。从医这么多年,他还没见过这种怪事。
  凌雁玉这才发觉事情的严重性。看情形,柳月琪仿佛掉在冰窖中,冷得直打哆嗦。她没有多问,疾步跑出办公室,问其他的医师借取暖器。
  这么热的天,谁还会用取暖器?凌雁玉问了好几个医师,要么是没有,要么是不知道放在哪里。凌雁玉等不及了,干脆跑出附属医院,在附近的商店里买了个新的取暖器。
  她一路跑进附属医院,却差点撞到慌慌张张的李忧尘。
  “大表哥……”
  “快,快去追你朋友。”
  凌雁玉顺着李忧尘的手指望过去,柳月琪身上的春秋装已经脱掉了,她竟然穿着内衣发疯般放足狂奔。
  她奔跑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仿佛百米冲刺般,一眨眼的工夫就跑到了操场上。
  凌雁玉和李忧尘气喘吁吁地追着柳月琪,等他们赶到柳月琪身边时,她已经颓然倒地。
  “好热啊!”这是柳月琪此生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她睡过去了,再也没醒。
  她的身体,依然冰冷如铁。
  不远处,那个一直打电话的漂亮女孩,突然间失去了支撑,悄无声息地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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