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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她叫香香

书籍名:《病毒》    作者:蔡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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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十六日
  南湖中学位于一大群老房子的中心,从空中俯看就像是一片低矮的灌木中间被某种动物破坏掉了一块,那空白的一块就是中学的操场。
  我和叶萧走进这栋50年代建造的苏联式教学大楼,在空旷高大的走廊中,我们通过这里的校长,来到了档案室。1966年的档案很齐全,但是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用。
  老校长喋喋不休地说:“红卫兵之类的内容是不会进入档案和学籍卡的。那一年有几百个学生加入了红卫兵,他们分成了几十批去各个单位‘闹革命’,要想查出哪些人去了南湖路125号简直是大海捞针。”
  “那这里还有什么人熟悉当时的情况?”
  “这个嘛,过去那些老教师都退休了,现在一时也找不到。恐怕有点难度。”
  负责档案室的中年女人突然插了一句话:“校长,教历史的于老师过去不是我们学校66届的毕业生吗?”
  “哦,对,我带你们去找他。”
  校长带着我们走出档案室,在一间办公室里,校长对着一个正埋头看书的中年男子说:“老于,你不是我们学校66届的毕业生嘛,市公安局的同志想调查一下66年我们学校红卫兵的一些情况。”
  于老师抬起了头,他的神色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他看了看我们,然后表情又平和了下来,淡淡地说:“校长,30多年前的事,我都记不清了。”
  校长对我们摇了摇头,轻轻地对我说:“你们别介意,他平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性格内向,不太喜欢和别人说话。”
  叶萧向我示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说:“于老师,能不能耽误你一点时间,我们到外面去谈谈?”
  “我正在备课呢。”他有些不耐烦。
  “对不起,我正在办案。”叶萧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最后,于老师的目光避开了他:“好的,我们出去谈吧。”接着他又对校长说,“校长,你回去忙吧,我会配合的。”
  穿过阴暗的走廊里,我们来到了操场边上,阳光懒洋洋地照着我的脸,一群上体育课的学生正在自由活动。叶萧抢先开口了:“于老师,1966年你是红卫兵吗?”
  “是,但这重要吗?当时几乎每个学生都是。”
  “对不起,你也许误解我们了,我们只是来调查一些事的。你知道南湖路125号这个地方吗?”
  “黑房子?”他突然轻声地,几乎是自言自语地冒出来一句。
  “什么是黑房子?”我问他。
  他不回答,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然后看了看四周,把我们带到操场最安静的角落里,那里种着几棵大水杉,还有一些无花果树,地上长满了野草。在树荫下,阳光像星点一样洒在我们的额头,他缓缓地说:“因为那里是一栋黑色的楼房,十分特别,我小时候就住在那儿附近,所以我们那时候都把那地方叫做黑房子。”
  “我们就是为了这栋房子而来的,于老师,我想你一定知道些什么,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们,要全部。”叶萧说。
  “1966年的秋天,我是这所学校里毕业班的学生,我们绝大部分同学都成为了红卫兵,批斗老师,搞大字报大辩论,但是许多人感到在学校里闹还不过瘾,于是有一群红卫兵去了黑房子。而我,也是其中的一员。”他突然停顿住了,在我们目光的催促下,才重新说起来,“你们年轻人不会理解当时的情况的,每个人都像疯了一样,尤其是十六七岁的学生,有许多事,需要时间才能让我们明白。我们去黑房子,因为那里是一个有许多知识分子的事业单位,据说是什么走资派的大本营。我们进去把里面的工作人员都给赶了出来,没人敢反抗,我们在所有的房间里都写上了大字报。最后,只剩下地下室。我们命令看门的打开地下室,然后我们下去,那个地下室非常深,我们走台阶走了很久,回想起来挺吓人的,但是少年人有着强烈的好奇心,红卫兵又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终于,我们壮着胆子下到了地下室里。我们发现了一个玻璃棺材,在玻璃棺材里,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果然,1945年以后,皇后的遗体留在了地下室里。我再看了看于老师的脸,他的双眉紧锁在了一起,低下了头。
  “继续说吧。”
  “当时我们非常惊讶,一方面因为我们还小,不懂女人,一下子看到一个如此美丽的女人一丝不挂地躺在玻璃棺材里,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惊喜。是的,她太美了,我一生都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女人,大约20岁出头的样子吧,浑身雪白,闭着眼睛,安详地睡着。一开始我们还真的以为她是在睡觉,不禁有些害羞,想躲出去。后来有人说,一个女人脱光了衣服睡在这里肯定是个女流氓,要对她实施无产阶级专政。于是,我们打开了玻璃棺材,叫她起来,但是她却没有任何反应,我们中的一个人大着胆子碰了碰她,却发觉她的身上是冷的,再摸了摸脉搏,才知道原来她已经死了。一下子我们变得害怕起来,开始猜测她会不会是被人谋杀的,但实在也想不出什么结果,我们不敢把这件事说出去,因为我们看见了裸体的女人,也许会被别人认为我们也是流氓。我们只能例行公事一般在墙上刷上了大字报的标语,然后离开了地下室。”
  “就这么简单?”我怀疑他还隐藏了些什么。
  “不,当时我们白天在黑房子里闹所谓的革命,晚上还照样回家睡觉,毕竟我们还是孩子。进入地下室以后的第二天早上,我们像往常一样在黑房子门口集合,但是发觉少了一个人,叫刘卫忠,于是我们到他家去找他。到了他家里才知道,刘卫忠昨天晚上喝了一瓶老鼠药自杀身亡了。而昨天,只有他摸过地下室里的女人。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感到非常害怕,赶紧离开他们跑回到家里,再也不敢去黑房子了,那天我在家里窝了一整天,提心吊胆的。到了晚上,10点多了,我已经睡下了,突然张红军到我家里来了,他也是红卫兵,昨天也和我们一块去过地下室。他说他很害怕,晚上做噩梦睡不着觉,所以来找我。他告诉我一件事:昨天晚上,他和刘卫忠两个人偷偷地去过黑房子,他们发觉看门的人已经逃走了,大门开着,于是他们进去下到了地下室里。张红军说,他去地下室只是想摸摸那个女人,因为刘卫忠说这种感觉很舒服,他是在刘卫忠的鼓动下才去的,他说在地下室里,他们摸了那个女人的身体。”
  “只是摸吗?”叶萧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你想到了什么,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胡思乱想,那时候的我们很单纯,能摸一摸女人就已经被认为是大逆不道了。”
  “对不起,请继续说。”
  “那晚张红军说,他没想到刘卫忠会自杀,一点预兆都没有。我问他这件事情还告诉过谁,他起初不肯说,后来才告诉我,下午的时候,他已经把这件事说给那些去过地下室的红卫兵听了。那时候的人们都睡得很早,后来实在太晚了,张红军被我父亲赶走了。第二天,我还是没有去黑房子,因为对那里产生了深深的恐惧,我去了学校,清晨的校园里没有一个人,我在操场里转了转想呼吸新鲜空气。但是,却在操场上发现了张红军,对,就在这里,就是现在我们站着的地方。他就躺在我们脚下的这块地方,口吐白沫,手里拿着一瓶农药。”于老师痛苦地低下头,看着这片杂草丛生的地面,“当时的验尸报告说他是在那天凌晨3点钟左右喝农药自杀的。也许我永远都无法理解他和刘卫忠自杀的原因。”
  我的脚下忽然生起一股冰凉的感觉,我急忙后退了几步,真没想到,1966年,我鞋子底下的这块地方居然死过人。
  “那么其他人呢?”叶萧继续问。
  “以后他们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张红军死了以后,我再也没有参加红卫兵的任何活动,不久以后,我就离开了上海,去云南上山下乡。后来粉碎四人帮,恢复高考以后,我考上了大学,毕业后成为了一名教师,被分配到了我的母校教书,一直到现在。”
  “就这些吗?”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那么多年来,我每次要路过黑房子的时候,总是绕道而行,尽量不看到它,那是一场噩梦,我一直生活在这阴影中。”从他痛苦的脸部表情,我可以看出他的确没说谎。
  “谢谢。能不能告诉我当时去过地下室的其他人的名字。”
  “还好我一直记得他们。”他拿出纸和笔,写下了十几个名字,然后把纸交给了叶萧。
  “非常好,谢谢你的配合,再见。”
  我们刚要走,于老师突然叫住了我们:“对不起,我想知道,你们去过那个地下室吗?”
  “去过。”
  “那个女人还在吗?应该已经成为一堆枯骨了吧。”于老师说。
  “不,她已经不在了,但是,她不会变成枯骨,她永远是她。”我回答了一句。
  我能看到他惊恐的眼神。
  二月十七日
  我又梦见了香香。
  我实在在家里呆不住,我出去,天色已晚,我在上海的街头游荡着。不知逛了多远,我突然看到眼前矗立着那尊有名的普希金雕像。看到沉思的诗人,我知道我该去哪儿了,又穿过两条马路,我拐进那条小巷,走进小楼,在三楼的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但愿ROSE在家。
  天哪,黄韵的脸又浮现了,我承认我是个容易遗忘过去的,和所有男子一样喜新厌旧的人,但是,我永远无法遗忘的是香香。
  我敲了敲门。门开了,是ROSE。她很吃惊,然后对我笑了起来。她的房间还是我上次见到的老样子。只是电脑开着,一个系统软件的界面。
  “请坐啊,你怎么会来?”她坐在一张摇椅上。
  “顺便路过而已。”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路过。
  “你撒谎。呵呵,你一撒谎就会脸红。”她轻轻的笑声塞满了我的耳朵,还有那股熟悉的香味。
  我摸摸自己的脸,挺热的,的确是红了,我想转移话题,把目光盯着电脑问:“你在玩什么呢?”
  “我在编一个程序,我被那家网络公司录取了。”
  “恭喜你了。”
  “没什么啦,就是编辑一些防范黑客和病毒的软件而已。”
  我又没话了,好不容易才想出一句:“谢谢你上次送我回家。”
  “我可不想让你在仙踪林茶坊里过夜。那天你到底睡着了没有?”
  “没有,回到家以后才睡着的。”
  “哦,你还知道啊,别看你人瘦,扶着你还挺吃力的。”
  “真不好意思,我怎么会那么狼狈呢,你可别以为我有什么病啊,我挺健康的,过去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真搞不懂。ROSE,为什么我看你摇来摇去,就有一种摆钟摇晃、时间停顿的感觉,然后我的眼皮就跟着你动了起来。”
  ROSE把双手向我一摊:“我可不知道。”
  “你能不能再试试?”
  “随便你。”她坐在她的摇椅上晃了起来,就和上次在仙踪林里一样。一前一后,她的脸离我一近一远,从清晰到模糊,再从模糊到清晰,甚至连她的那股天生的香味,也随着她的摇动而一浓一淡。我的眼皮再次被她控制,我的视线从明亮到昏暗,再从昏暗到明亮,在明亮和昏暗的中间,是她的眼睛。
  但我的意志是清晰的。
  是时候了,我必须要说出口,这两个字在我心里酝酿了许久,终于,两眼无神的我对ROSE轻轻地说:“香香,香香,香香。”
  ROSE的眼睛明亮了些,我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些别的东西,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听到了她的回答:“听——”
  我半梦半醒地回答:“听什么?”
  “嘘,又来了,听——”
  “我只听到你的声音。”房间里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我的视线有些糊涂,但我的耳朵还完全正常。
  “嗯,现在没有了,那个人过去了。”
  “哪个人?谁过去了?”
  “你刚才真的没听见吗?是拖鞋的声音,快听——嗒——嗒——嗒,从泥地里走过的声音,我听得很清楚的,这么清楚的声音你怎么没听到?”
  天哪,这几句话怎么这么熟悉,在我的记忆深处锁了许多年了,那些痛苦的回忆。没错,那是香香说过的话,那天晚上,在池塘边上,芦苇荡里,在她死的前一夜。
  怎么从ROSE的嘴里说出来了?
  她继续说:“今天下午我听这里的乡下人说,许多年前,这块池塘淹死过一个来插队落户的女知青,他们说,从此每天晚上,这里的水边都会有拖鞋的声音响起,因为那个女知青是穿着拖鞋淹死的。”
  怎么回事,难道时光真的倒流了?难道这里不是ROSE的家,而是在18岁时的苏北芦苇荡中的一个夜晚。
  她还在继续,声音越来越低缓:“乡下人说,一般人是听不到的,而如果有人听到,那么这个人很快就会死的。”
  我静静地听着,我的眼皮一闭一合,但我的耳朵听得清清楚楚,绝不会听错。我快疯了。我知道,还有一句话——
  “呵呵,我才不会信呢,我是骗你的,不过我真的听到了那种拖鞋的声音。”ROSE把这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
  然后,她停止了摇晃。
  我的眼皮恢复了正常,我睁大着眼睛,看着她,没错,她是香香。她就是香香。她的眼睛,她的脸,她的香味,她说的话,每一样,她都是香香。
  “ROSE,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我靠近了她,双眼直逼着她。
  她抿了抿嘴唇,幽幽地说:“我叫香香。”
  “请再说一遍。”我有些痛苦。
  “香香,我叫香香。”
  我在发抖,我不知道我应该高兴还是害怕,我只知道,香香已经死了,我亲眼看到过她的遗体,她确确实实已经死了,已经在那个苏北小镇上火化了,我理解不了,于是痛苦地说:“这不可能。”
  “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她靠近了我,她的香味刺激着我,“我回来了,从那个池塘里游了出来,我上了岸,自己回了家,考上了大学,大学又毕了业,我工作了,又遇见了你——我所爱的人。”
  听到了她的最后一句话,我所有的防线都崩溃了,内心彻底决堤了,是的,我承认,她是香香,她绝对是香香,没人能冒充的了。我的香香,我的香香又活了回来,我的香香没有死,她没有死。香香就是ROSE,ROSE就是香香。
  我开始相信了她的话,生命是可以永存的。
  我相信了复活。
  我相信了时间的黑洞。
  现在,我的香香就在我的面前,她靠近了我,她和我在一起,没有别人,我忍耐了那么久,因为我有一个强烈的冲动,我要得到她。过去我以为我永远都得不到她了,现在我知道我错了,我还可以得到她,拥有她,就是现在。
  让这个世界崩溃吧,只有我,和她。
  香香,我来了。
  这一晚,我和她,完成了我们应该完成的一切。
  她很快乐。
  一切结束以后,在幽暗柔和的灯光下,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当我的目光触及她光滑的腹部的时候,我看到了一道淡淡的伤痕,淡红色的,像是一条直线似的镶嵌在白色的皮肤上。
  我把头垫在她柔软的腹部,闻着那股香味,像个刚出生的孩子一样睡着了。
  我睡得很熟,很熟。
  二月十八日
  我的耳朵里听到了鸟叫,各种各样的鸟,我醒了,我知道清晨到了。睁开眼睛,我看到了蓝蓝的天空。
  多美的天空啊。
  我感到了有点不对劲,怎么早晨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天花板而是天空。我支起了上半身,看到自己正躺在一张绿色的长椅上,我的四周是树林,眼前是一条林间小径。我穿着衣服,衣服上面还盖着一条毛毯,自己身上有些湿,我用手一摸,全是清晨的露水。
  “香香。”我喊了一声。没人回答,只有鸟儿在叫。
  怎么回事?我站起来,看着周围的一切,一个人影都没有,我再看了看表,才早上6点半。
  我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我去了ROSE的家里,她承认她就是我的香香,我得到了她。然后,我头枕着香香的身体睡着了。
  这一切是真实的,不是我的幻想,而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事,就在昨晚。
  可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我应该躺在香香的床上,看着她,看着她家的天花板和窗户。而此刻,当我醒来,却发现自己独自一人盖着条毛毯躺在小树林里的长椅上,就像个流浪汉。
  我要去找香香!
  我抓起毛毯,离开了这片小树林,穿过林间小径,惊起了几只飞鸟,它们扑扇着翅膀,发出羽毛的声响飞向天空。清晨的林间笼罩着一层薄雾,我踏着露水走上了一条更宽阔些的石子路。这里还有一个池塘,有些红色的鱼正在水里游着,我通过一座跨越池塘的木桥,看到了一堵围墙。透过围墙,我能看到墙外面的几栋高层建筑。还好,我现在至少可以确定自己不是在荒郊野外了。
  沿着围墙,我见到了一扇门,门关着,我打不开,我明白,这里应该是一个市区的小公园。我在一片树丛里等了一个多小时,公园终于开门了,我从大门里走了出去,公园卖票的人显然大吃一惊,他来不及叫我停下来,我已经走到马路上了。
  我看了看路牌,这里应该是徐汇区,离香香的家不远。
  我来到了昨晚我来过的地方,宽阔的巷子,一栋小楼的三层,我敲了门。
  没人开门。
  再敲,我敲了很久,整栋小楼都可以听到我急促有力的敲门声。也许她出去了?
  忽然隔壁另外一扇门打开了,一个60多岁的老太婆走了出来。
  “别敲了,你是来租房子的吧。”老太婆说。
  “不是,我是来找人的。”
  “你是说那个小姑娘啊,她今天早上已经搬走了。”
  “这怎么可能,昨天晚上……”后面那句“我还在这里过夜”的话我没敢说出来。
  “搬走了就是搬走了,今天早上8点,搬场公司来搬走的,她还给我结清了房租。你不信我开门给你看看。”说着,老太婆掏出了一串钥匙打开了门。
  我冲了进去,房间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留下,只剩下一股淡淡的香味,没错,我不会记错的,我还记得这里的墙壁和天花板,就是这里。
  她为什么搬走呢?
  “阿婆,请问你知不知她搬到哪里去了。”
  “我哪里知道。”老太婆不耐烦地回答。
  “那么她是什么时候租这房子的?”
  “去年9月吧。”
  “那她在这里租房子是不是该到派出所去登记的?”我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尽管的确有这样的规定。
  “喂,你什么意思啊,你是来查户口的啊,去去去,”老太婆把我向外推了一把,接着嘴里嘟嘟囔囔的,“小赤佬,不正经。”
  我知道在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于是走出了这栋小楼,再回头望望那个小阳台,我突然感到了自己的无助。
  香香,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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