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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枭雄谋略

书籍名:《乱世猎人》    作者: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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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陆飞效力于柔然也有近十年之久,十年之中为柔然也立下了不可估量的汗马功劳。暗杀、阻击、领兵,无论是哪个方面他都是难得的人才,其武功之高在柔然国已找不出几个对手,阿那壤为了牢牢抓住这样一个人才,不惜将自己的大女儿下嫁陆飞,可是谁又曾想到,陆飞竟然是葛荣一手培养出来、故意放至漠外对付他的一颗棋子?
  “柔然是漠外最大的一国,当然也是我们葛家庄看得起的地方,义父让我在柔然为你们打拼了十年,为你们柔然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今日你死了,也怨不得我!”葛六冷冷地道。
  葛荣望着阿那壤那似乎不敢正视现实的样子,禁不住得意地大笑起来,为自己的安排而笑,为这一幕好戏而笑,更为自己有这么忠实的属下而笑。
  他笑得那般开心,笑得那般自在,只不过,阿那壤发现葛荣的笑容在刹那之间变得僵硬,就像是凝成了一块冰。
  葛荣出手一刀,但却没有狂嚎惨叫,他的刀所斩对象是葛六!
  葛荣的刀竟然斩向葛六,那并不是无因,因为葛六就像背叛阿那壤一样,背叛了他,葛六竟然将一柄短剑刺入了葛荣的小腹,虽然葛荣有神功护体,更以最快的速度凝气于小腹,但仍然被这一剑刺入了五寸之深。
  葛六的劲力大得骇人,竟连葛荣体内的护体真气都无法相抗,这的确是一种悲哀,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葛荣的确没有想到,幸亏他体内的无相神功自然生出一股反抗之力,否则这一剑定会将他捅个对穿。
  “叮……呀……”葛六袖中闪电划出一柄长剑,竟然被葛荣一刀击断,而饮血宝刀毫无阻隔地在葛六胸膛之上划开一道长达半尺的伤口。
  葛六飞跌而出,葛荣如风影一般掠至,他似乎是一个毫不畏痛的铁人,手中的刀以一道奇妙的轨迹削向葛六的咽喉,葛六竟然敢对他施以毒手暗杀,这几乎使葛荣愤怒如狂,绝对没有人可以背叛他,背叛他的结果只有死亡一途!何况葛六是他一直都信任的人?
  葛六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葛荣的动作之快,功力之高,的确超出他的想象很多,此刻的他几乎没有半点还手之力,即使有还手之力,在葛荣雷霆一刀之下,也只有死路一条。
  胡赞诸人也看呆了,他们似乎没有想到竟会再次发生这种变故,葛六居然会杀葛荣,他们是义子义父的关系,怎么会出现这种局面呢?惟阿那壤依然冷静如恒。
  当然,无论如何,对于阿那壤诸人而言,葛荣受伤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减少极大一部分威胁感,若有人能将之击杀,那更是好事一件,葛荣一死,突厥、契骨、契丹诸小国就会失去支持,自然会再次渐渐沦为柔然所控。
  柔然在北六镇与破六韩拔陵那一战之中,元气伤了不少,再加上杜洛周领兵直逼柔然心脏,与高车并击,在突厥内助之下,损失极其惨重。后来,北魏不仅未将北六镇让给柔然,尔朱荣反率兵而出,将柔然那一批已经疲惫不堪、伤亡惨重的大军逐出六镇,十万大军几乎只有三四万人回到柔然,虽然掠回了一些财宝奴隶,但却无法与损失相补,这使得阿那壤对尔朱荣恨之入骨,而当他得知这一策略出于一个叫蔡风的少年脑子之时,他对蔡风也恨上了,只是他一直无缘踏进中土而已,此刻他的密探查出域外吐谷浑和吐蕃有意入主中土,他就想到趁机获利,这才踏足中土,他对桑达巴罕所做的事了若指掌,却没想到竟遇到了葛荣。
  “当!”葛荣的刀被挡住。
  挡住葛荣小刀的,是阿那壤的斩马刀,阿那壤的表情依然是那么平静,如止水一般,给人一种清寒而冷杀之意。
  葛荣退了两步,阿那壤顺手一带葛六退了二丈,与葛荣相对而立,却没有半点受伤之态。
  葛荣的眸子之中闪过疯狂的杀机,刀尖在轻轻地颤抖,并发出“嗡嗡”震响。
  胡赞等护卫更是糊涂,他们怎么也不明白阿那壤为什么去救一个叛徒,一个奸细。
  “飞儿,你没事吧?”阿那壤语气极为关切地问道。
  “谢大王关心,幸不辱命,我还死不了!”葛六有些痛苦地低语道。
  阿那壤顺手封住陆飞伤口周围的穴道,以止住血水外流,这才对葛荣展开一个胜利者的笑意。
  葛荣的心在发凉,阿那壤的厉害完全超出了他的估计,眼前的这一切竟是阿那壤与他的好义子上演的一出好戏,这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葛荣笑了,笑声有些涩然,没有人可以看到他的表情,但可以想象得出。
  葛荣的确没有什么话好说,他失算了,此刻他方明白为什么阿那壤一开始就能呼出他的名字?而他敢肯定,他从来都未曾与阿那壤正式会面,虽然他曾暗中见过阿那壤,可是此刻自己戴着面具对方又如何能一眼认出呢?又为何似是专门为了对付他,以致炸塌窖洞的出口呢?显然是葛六将一切对阿那壤早已经说清楚了。
  “葛荣,你是不是感到有些惊讶和意外?”阿那壤笑问道。
  “的确有些!”葛荣并不否认,只是伸指速点伤口周围的穴道,强运功力于伤口附近,猛地拔出短剑,并以药未撒在伤口处,动作极为熟练和利落。
  没有人可以看到葛荣的表情,但所有人都知道此刻葛荣的脸色一定极为难看。
  鲜血射出近三尺,但葛荣连哼都未哼出半声,连阿那壤也忍不住暗赞葛荣的忍性之强。
  “其实很早我就知道他的身分,人始终是人,总会有感情的,他也不例外。但不可否认,他是个了不起的人才,正因为他是了不起的人才,我才会孤掷一注,将女儿嫁给他,我要用真情改变一个人,当我再次找他谈话的时候,并明确地说出他的身分,我却不杀他,只是让他选择自己的所归,他没有令我失望,虽然你是他的义父,但他在你的眼里只不过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你们根本就没有感惰,我相信,如果他对于你没有了一点利用价值,大概你连理都不会理他,对吗?”阿那壤自豪地道。
  葛荣竟出奇地平静,伤口处的鲜血已止住外流,他虽然伤得不轻,但仍无法要他的命,此刻他最需要的是时间,能多一点时间调息,也就多一分把握对抗阿那壤的攻击。
  “不错,如果他一点利用价值也没有的话,我顶多只会给他一碗粥喝!”葛荣并不否认,他觉得这的确没有什么必要去否认,那是毫无意义的。
  “这就是你失败的原因,自从你与突厥暗通声息,想助他们强大,这就是对柔然的威胁,任何威胁到柔然的人,都必须死!你也不例外,这就应验了你们中原的一句话——将计就计!”阿那壤说着轻松地拔出插于腰际的短刃,那竟是一柄设计成两层的短刃,完全是江湖中那些骗人的术士所用之物,刀尖之上仍沾着血迹。
  “这里是一个储满血的小猪肚子,你没想到吧?”阿那壤得意地道。
  葛六挺了挺身子,挣开阿那壤的手,向一旁的谈紫烟摇摇晃晃地走去。
  阿那壤一愕,似乎也不知道葛六想干什么,不由得向他望了一眼。
  葛六转到秋末波的身后,这才转头向葛荣和阿那壤笑了笑,那张似乎仍有些扭曲的脸上,绽出一丝古怪的表情。
  “飞儿,你在做什么?”阿那壤有些不解地问道。
  “公子,你没事吧?”秋末波和谈紫烟竟突然之间恢复了行动和知觉,一把扶住葛六,关切地问道。
  阿那壤和胡赞诸人同时变了脸色,他们竟被眼前之事弄糊涂了,秋末波与葛六又是什么关系呢?怎会突然叫葛六为公子?
  葛荣也有些茫然。
……
  隐约之中,蔡风竟听到了虎啸狼嚎自山洞的深处传来。
  洞内竟会是虎狼的杂居之地,的确有些出乎蔡风的意料之外,对于一个猎人来说,虎狼之声并不陌生,甚至更有一种亲切感。蔡风是一个猎人,当他决定在杀死那老魔头之后,就会与野狗为伴,寄居山间林中,抑或在溪水边筑造一所茅屋,静静地死去,在死之前他只想再去享受一下回归大自然怀抱的恬静和自在,所以,他对虎狼的感觉还算是极为亲切的。
  想着想着,蔡风竟忍不住移步向虎狼嚎叫的方向行去,对于黑暗,他己经极为适应,此刻的他,衣衫都被电火所烧,几可算是清洁溜溜,光着屁股办事,感觉仍有那么一点不自然,幸亏黑暗使他的羞耻心减小不少,也不觉得怎样。
  凭着感觉,蔡风知道自己与虎狼渐近,不过,他根本就不怕,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对于野兽他天生就不会畏怯,这是猎人的天分,杀虎屠狼更若家常便饭。
  当蔡风发现一点火光之时,已在黑暗的山洞之中走了近一盏茶时间。
  黑暗幽深的山洞中竟然会有灯光,“难道是三子他们找到这里来了?”蔡风心中打了一个突,他实在不想让人知道他还活着,不过,他感觉到虎啸狼嚎便是自那有火光之处传来,细思之下,不由忖道:“三子诸人怎会与虎狼同室呢?难道他们被虎狼所困?”
  蔡风想到这里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他倒是要看看那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不过,快到灯火通明的一段洞室之时,蔡风的脚步却变缓了,因为他听到了铁链的“铮铮”之声,是那么清晰,那就说有什么东西被锁住了。
  蔡风缓步行至,小心翼翼地伸头探望,眼下的情景却让他愣住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洞中的场面,如非亲眼所见,实令人不会想象这个世上竟会有如此的巧合。
……
  秋末波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些药末撒在葛六那极长的伤口上,动作是那般小心,那般谨慎,似乎怕弄痛了葛六。
  葛六的眉头微微一皱,这才向阿那壤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有些阴森地道:“大王,你似乎有些太自以为是了!”
  阿那壤的脸色再变,冷冷地盯着葛六,寒声问道:“飞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葛六得意地打了个“哈哈”,轻笑道:“你们全都是一群蠢才,本公子不叫陆飞,更不叫葛六,我的生命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我自己,量你们也猜不到我是谁!”
  “你究竟是什么人?”阿那壤和胡赞同声问道,葛荣的神情也有些古怪。
  “你们别吃惊,也别大惊小怪,本公子身为尔朱家族的大公子,怎会替你这群庸才卖命?”葛六似乎语不惊人死不休。
  阿那壤和葛荣全都禁不住一震,表情之怪,只怕任谁也不敢相信这就是中外两大顶级人物所应该有的。
  半晌,葛荣也以不敢相信的语调问道:“你真是尔朱兆?那……”说到这里,他竟然不知该如何去问,这些事情的确太离奇了,他也不敢相信自己一手培养了十余年的葛六竟然是尔朱家族的大公子尔朱兆,那在尔朱家族之中的尔朱兆又是谁呢?
  尔朱兆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道:“我感激你将我养了十一年,要教我武功、兵法,不过,我只能向你表示歉意,因为我的身分不允许我与你同居一流!”
  “二十三年前那对被马贼杀死的夫妇并不是你的父母?”葛荣声音有些发冷地问道。
  “不是!那一幕正是我父王所安排,一切计划只是为了达到一个目的,为对付你的太行群盗,这是他将我送到你身边的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父王早就知道你是烦难的两大弟子之一,蔡伤的师弟,只想让我习得佛门最高心法和世间最为霸道的刀法。
  谁知,这个隐藏身分一晃就是二十多年,的确不是一个很短时间呀!”葛六竟有些感慨地道,他并没有否认当年的那一切。
  阿那壤似乎更为惊讶,心中的感受却是莫可言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机关算尽,到最后他和葛荣这两个自诩天下聪明之流的人物全被一个后生晚辈给耍了,更被那没有影踪的尔朱家族所耍,其中的感受的确无法说清。
  “你既然是尔朱家族的大公子尔朱兆,那我们手中的尔朱兆又是谁?”胡赞奇问道。
  “那只不过是个替身,不过,他也的确是我们尔朱家族的人,而且不是别人,正是我的胞弟尔朱明!”尔朱兆悠然道。
  葛荣和阿那壤都愣了半晌,同声道:“既然你是尔朱兆,我也饶不得你!”
  尔朱兆笑了笑,虽然神情有些委顿,但依然充满了自信地向阿那壤道:“大王最好不要再用真力,虽然刚才那一刀只是划破了一点表皮,但你不该拔出那柄短刃,因为我在刃尖抹了一层很特别的药物,没有拔出还没关系,一旦拔出,那刃口的一层薄膜在猪肚子皮上一擦立刻就会破裂,毒水也便渗入了你的血液之中,如果你强行动手,很快就会毒行全身,变成一个废人!”
  “啊!”阿那壤身后的胡赞大惊。
  阿那壤也忍不住抬起刀尖,竟发现有一点银色闪光之物,脚下的猪肚子已变了颜色,可见尔朱兆说出之话并没有错。
  “哈哈哈……”葛荣大笑起来,他的确有一种想笑的冲动,事情的演变似乎越来越有趣。
  阿那壤的整张脸容都气绿了,尔朱兆的心思竟如此细密,安排也精巧如斯,的确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尔朱兆,你做得很好,不过,要杀你根本不用阿那壤动手,只要我出手就足够了!”
  葛荣冷杀地道。
  尔朱兆笑了笑道:“你不妨试试看?”
  葛荣冷冷一笑,左手轻轻一扬,一点白光以快得不可思议之速射向尔朱兆的咽喉,是一柄小刀!
  秋末波和谈紫烟大惊,他们的确没有出手相阻的能力,也根本阻不了,这一刀不仅快,而且准,更是力道大得惊人!
  尔朱兆根本没有半丝慌乱,他没有出手相挡,也没有躲,也许,他根本就没有躲闪的能力。
  阿那壤知道尔朱兆死定了,葛荣的这一刀的确是绝命之杀,以他对刀道的深究,也知道自己的刀道与葛荣还有些差距,刚才他听到尔朱兆说葛荣是蔡伤的师弟,这一刻才有些明白。
  蔡伤是中原刀道的神话,在漠外也同样是,二十多年前,阿那壤败在了蔡伤的刀下,在此之前,阿那壤自认自己是漠外第一人,那蔡伤自然也可算是漠外刀道神话。
  当年阿那壤并不知败他之人就是中原刀道第一人蔡伤,只是后来才慢慢弄清楚,而这两年崛起江湖的蔡风更是蔡伤之子,这是他在查明蔡风身分之时的意外发现。而今日白天他在泰山之顶亲见蔡风以那惊天动地的刀法战败区阳,他已经完全打消了与蔡伤比刀的念头。蔡风的刀已是如此,那蔡伤的刀法岂不是更为可怕?因此,阿那壤不想再去赴华山之约,不过,他却想顺手干掉葛荣,掳走尔朱荣,这对于他来说可是一件极有意义的事情,却没想到事情错踪复杂到这种地步。
  “叮……”一块石子斜飞而出,竟然与小刀同时坠地。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向石子投至的地方望去,禁不住全惊呼出声:“尔朱荣!”
  火光是因为几盏长明灯,斜斜插在石壁之上,使得石洞的光线变得十分明亮。
  这是一个极为宽敞的地带,就像是一个石室,虽然两头都有通道,但并不影响这石室之中的情形。
  蔡风的确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的竟然是金蛊神魔田新球。
  此刻的田新球,将自己反锁于一个铁笼之中,更将下身埋入一种焦黑的泥土之中,这种泥土显而易见是自外面运进来的,铁笼子之中似乎燃着一种奇异的药草,那缭绕的乳白色烟雾在田新球的体表隐显,并不外逸。而几只似乎饥饿至极的老虎和豺狼不停地以爪牙抓咬着铁笼四周的铁栅栏,大有要将田新球撕成碎片之势。
  田新球的目光有些呆板和散漫,在乳白色的雾气之中若隐若现,极尽诡异之感。
  蔡风心中不禁感到有些发寒,这种场面在他的脑子之中依然留着无法磨灭的痕迹。
  “田新球在炼制毒人!”蔡风心头升起这样一个概念,而这个毒人竟是田新球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田新球竟会将自己炼制成毒人?以他的武功,以他的头脑,以他的毒功,为什么要让自己去尝试如此冒着生命之险的事?难道田新球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吗?”蔡风的脑海中缠绕着一些无法获得答案的问题,他当然不知道田新球在黄海的手下死过一次,更不知道黄海已经废去了田新球的全身功力。
  田新球没有死,不仅没有死,还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山洞之中自己炼制毒人,这可真是太出乎人意料之外了,只怕连黄海和彭连虎知道了,也定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那次官兵找到城皇庙,并未发现田新球诸人的尸体,那是因为田新球根本就没有死,以他的毒功,要制造假死之象自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却没有想到连黄海也失算了,这是任何人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蔡风自然不知道这些,但是就是将田新球烧成了灰他也认识,因为此人曾经是他的主人,也是害得他变成一个杀人工具的祸首,更是杀害长生、柳青与十余名阳邑猎户兄弟的凶手,也是这个人改变了他生活的原则,改变了他的一切,对于这样一个人,他的心中竟涌出了无尽无期的感触。
  恨、憎,更有一种莫名的情感纠缠在蔡风心中,他不禁产生了一种惆怅,一种怜悯之意也油然而生,更多的却是莫名的杀机。
  连蔡风也读不懂自己此刻的心情,这时,他可以直接上前,很轻易地杀死田新球,可是他竟然下不了手,他心中想的太多太多,这两年来的辛酸和苦涩又岂是一言所能道尽的?如今他却只有一个月好活,而这一切的一切,全拜眼前之人所赐,想到黯然伤神之处,蔡风有些痴了。
  命运似乎总有太多戏剧性的变化,对于他来说,更像是在演着一场戏,但却是伤感的戏。
  在神池堡中,八个月的痛苦,此刻又在田新球自己身上重演,这就是一种报应吗?而此刻田新球似乎已到了最后一个阶段,他的精神完全松弛,正在被野兽的思维入侵,而眼前的这些野兽也将成为他的主人,一个被野兽控制的人,这真是一种悲哀。
  蔡风的心头一动,也学着狼狗的声音叫了一声,天下之间,也只有蔡风懂得野狗的语言,他不仅听得懂野狗的叫声,更可以学着野狗的声音,他刚才叫出一句大意是:“我是你的主人天网,你的敌人是石中天和尔朱荣!”
  蔡风想到了以牙还牙之计,对于毒人的可怕,他知之甚深,以田新球的武功,再成毒人的话,其功力绝对可列入绝顶高手之列,如果能借毒人之力去对付石中天和尔朱荣这两个大魔头,那可就有趣了,到时至少会对石中天和尔朱荣添上无尽麻烦。
  想到石中天,蔡风禁不住咬牙切齿地恨,若不是这个人,他的家庭又岂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若非这个人,天下的黎民百姓也不会陷身于水深火热之中,若非这个人,他就可与娘亲同享天伦之乐,可以与兄弟姐妹们尽情欢聚。石中天是个罪人,是蔡家的罪人,也是北魏的罪人,更是天下的罪人、而如今的石中天又在哪里呢?蔡风的心中禁不住蒙上了一层阴影,以石中天的可怕,若是潜伏于暗处,那可真是不好对付。
  那些虎狼似乎感到有异类入侵,全都回身向蔡风这边扑到。
  蔡风心中并不惊,因为这些野兽都被铁链锁着,即使未被锁住,它们那点攻击力也根本不在他的话下,不过,此刻他不得不显身了。
  一头斑斓的老虎迎面扑至,带着一股腥风,似乎感觉到眼前的确是一块可口的点心,竟显得无比狂野。
  蔡风淡淡地挥了挥手,在灯影的摇曳之下,那头巨虎竟然倒跌而出。
  如今他的功力今非昔比,举手投足间,所迸发的劲气已不是这些饿虎饥狼所能够承受的。
  蔡风此刻并未穿衣服,竟然想在这群虎狼身上打主意,所以,他下手毫不客气,掌切、足踢,几只饿狼被踢得脑浆迸裂,巨虎也被撞得昏头转向,无以为继,它们似乎遇到了克星,再也不敢向蔡风攻击,只是低低地怒吼着。
  蔡风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浓烈的浩然正气也足以震慑群兽。
  “田新球,你叫田新球!听到了吗?听到我说的话吗?”蔡风的声音显得极轻极缓,就像是在梦中呓语一般。
  “你叫田新球,听到了吗?听到我说的话吗?”田新球呆板地学着蔡风的原话,呆板地重复着。
  蔡风一呆,立刻又以刚才的语调缓声道:“我叫田新球,我的最大敌人是石中天和尔朱荣,还有魔门的所有人都是我的敌人,邪宗的人也要杀!凡是敌人,都要杀,一定要杀!”
  “我叫田新球,我的最大敌人是石中天和尔朱荣,还有魔门的所有人都是我的敌人,邪宗的人也要杀!凡是敌人,都要杀,一定要杀!”田新球呆板地念着。
  “我要将这话多念几遍,要牢牢记住我的敌人,一定要杀死他们。”蔡风又沉缓地念道,他的声音虽然低缓,但却压住了饿虎的低吼,清晰地传入田新球耳中,深深控制了田新球的思想。
  “我要将这话多念几遍,要牢牢记住我的敌人。一定要杀死他们。”田新球重复地道。
  “田新球是谁?”蔡风突然声音一改,有些冷厉地问道。
  “田新球是我!”田新球的眸子中依然混沌一片,木然呆板地答道。
  “你的敌人又是谁?”蔡风又冷厉地问道。
  “我最大的敌人是石中天和尔朱荣,以及魔门的所有人都是我的敌人。”田新球木然应道。
  “对付敌人该怎么办?”蔡风问道。
  “杀!邪宗的人也要杀,凡是敌人都要杀,一定杀!”田新球答道。
  蔡风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他知道这些话只要烙入了田新球的记忆,将会像真理一样,由他去执行,绝对不会违命,这将是江湖的一大幸事,也是石中天和尔朱荣晦气将临,蔡风极为心喜。
  蔡风又改为极为轻柔的语调低声念道:“我叫田新球,蔡风是我的主人,我要忠心不二地服从他的吩咐和决定,完成他的命令!”
  “我叫田新球,蔡风是我的主人,我要忠心不二地服从他的吩咐和决定,完成他的命令。”田新球跟着道。
  “我叫田新球,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有主人,主人叫我活,我便活,主人让我死我就死!我的生命全都属于主人。”蔡风又温声丝语道。
  “我叫田新球,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有主人,主人叫我活,我便活,主人让我死我就死!我的生命全都属于主人。”田新球重复着。
  “你的主人是谁?”蔡风问道。
  “蔡风是我的主人!”
  “主人的话听不听?”
  “主人叫我活,我就活,主人让我死,我便死,服从主人的吩咐和决定,完成主人的命令,我的生命全都属于主人。”田新球木然道。
  “我叫蔡风!你看清楚我是什么样子!”蔡风又冷声道。
  “你叫蔡风,你是我的主人!”田新球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地道。
  “对,我就是你的主人,你要听从我所有的吩咐,完成我的命令!知道吗?”蔡风冷冷地问道。
  “对,你就是我的主人,我要听从你所有的吩咐,完成你的命令。”田新球道。
  蔡风满意地一笑,他似乎想象不到竟会有这般奇遇,这可真是十年风水轮流转,报应不爽,田新球这叫自作自受,今日居然也落在他的手中,反而被他所控制,这是蔡风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望着田新球头顶乳白色的气体越凝越多,蔡风知道对方很快就要完功了,这也是最后一关。任何一个毒人炼成之前必须苦熬十天十夜,不眠不休。以药物维持生机并完全解散自己的意识,使自己的神经、脉络以最大的限度松弛,以确保药物能够充斥自己的每一寸肌肤和脉络穴位,这才能让毒人大功告成。
  蔡风现在能做的,就是杀虎取皮,再以一尸喂饱其它的饿兽。
……
  那射出石子之人竟然是尔朱荣。
  阿那壤心中大惊,他最先想到的是看守尔朱荣和尔朱兆及叔孙长虹诸人的兄弟,以他的估计,尔朱荣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逃得了,但事实证明他的估计完全失误。因为事实胜于雄辩,尔朱荣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你怎么逃出来的?”阿那壤忍不住奇问道。
  “我为什么要逃出来?在这个世上还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困得住我尔朱荣!不过,今日能够见到你们两位难得一见的人物,可真是幸会至极!”尔朱荣说话之间,已如一片云彩般飘至尔朱兆的身边。
  “真是没有想到,我们在议论着你,你却这么快就出来了,的确有些令人感到意外。不过,尔朱荣始终是尔朱荣,没有让我失望!”葛荣冷冷地一笑道。
  “葛荣与我想象之中也没差多少,不过。我还要谢谢你对我儿的十一年养育训导之恩。”
  尔朱荣淡淡一笑,向葛荣微微行了一礼,却并没有那种剑拔弩张之势。
  “尔朱荣,我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说的,难道你不觉得吗?如果我知道他是你的儿子,早就不会容他活到现在,不过,最终你还是胜了!”葛荣语气之中多了几分愤怒之意,一缕淡淡的杀机自他刀上徐徐散发出来。
  尔朱荣笑了笑,道:“葛兄似乎有点不尽人情,倒不如阿那兄。”尔朱荣说到此处,将话锋一转,向阿那壤道:“对了,我还没有谢过阿那兄呢?多谢阿那兄对我儿看得起,更立他为驸马,这可真是我尔朱家族之幸。”
  “哼,算我瞎了眼!”阿那壤怒哼道。
  “你不用生气,我尔朱兆绝对不会辱没你的女儿,你死了之后,我一定会继承你的王位,将柔然变成漠外的霸主,甚至完成你未成的心愿,统治整个中土。那时候,天下之大,便全都是我囊中之物,你女儿贵为一国之后,为天下所有人敬仰,想来你也会瞑目了!”尔朱兆极为向往地道,眸子之中闪耀着火一般的光芒。
  阿那壤不屑地道:“你妄想!”
  “这其实也并不是妄想,只要你今日一死,明天我儿就可回柔然继承你的王位,任何不服和绊脚之人全都只有死路一条,当我儿名正言顺地坐上了柔然王之位时,以柔然的兵力再加上我尔朱家族的十万大军,而突厥、契骨、契丹又无葛荣支持,那整个漠外自是手到擒来,根本不在话下。而中土又有我尔朱家族,天下还不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南朝萧衍的败亡是指日可待之事,又有什么不可行的?”尔朱荣自信地道。
  阿那壤心头发凉,今日之举,他的确有些失策,尔朱荣的计划和野心也实在太过可怕了。
  葛荣的心头也在发冷,尔朱荣的奸滑和老谋深算的确超乎他的意料之外,禁不住目光向阿那壤移动,恰好阿那壤的目光也转向他。
  两道目光在空中一交换,竟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再同时射向尔朱荣。
  “哦,你们两位准备联手了吗?”尔朱荣禁不住洒热一笑道。
  “难道有何不妥吗?”葛荣反问道。
  “当然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样比较有趣一些!”尔朱荣自信地笑了笑,又遭:“只是你们两人恐怕会令我有些失望,因为阿那兄身中剧毒已经没有能力与葛兄联手对付我了,看来今晚之事,你们惟有以饮恨而收场了。”
  阿那壤的心头的确蒙上了一层阴影,他感觉到体内有些异样,不过,他也不知道对方所说是真是假,只得声色俱厉地道:“横竖都是一死,又为何不能赌上一把呢?即使死也要让你知道我阿那壤并不是好惹的!”
  尔朱荣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表示遗憾,向秋末波和谈紫烟笑了笑道:“你们两人干得很不错,以后可以不用再流落江湖,如果你们愿意回神池堡,也可以安安心心地享受后半生!”
  “谢谢族王!谢谢族王!”秋末波和谈紫烟大喜跪下,向尔朱荣磕起头来。
  “好了,你们扶兆儿先去一旁休息吧!”尔朱荣淡淡地道。
  “是!”秋末波和谈紫烟竟显得异常激动。
  尔朱荣却向葛荣和阿那壤逼进数步,一股锋锐无伦的剑气,无孔不入地散射至每一寸空间,竟然直接威胁到葛荣和阿那壤。
  葛荣和阿那壤同时一惊,尔朱荣未战已先露这么一手,的确可见其剑道修为已至化境,以如此功力,他们无法想象尔朱荣怎么会被桑达巴罕所擒,这的确耐人寻味,可是事实的确如此,又让人无从说起。
  葛荣很清楚地感觉到,以自己目前的状态,不可能胜得了尔朱荣,因为他己有伤在身,虽然这不是很重的伤,但高手决斗,也许就只少许的劣势都会变成致命的死点,而他就是这样。此刻葛荣若想将刀道摧至极限,就必须精、气、神同时达至极限,而当他的劲气摧至极限之时,伤口不迸裂才怪,这样就绝对会影响战机,只会成为致命之处。
  葛荣与阿那壤同时转身,面对尔朱荣,凝神静气,两人的气势竟凝在一起,同时代表着刀的境界,两大绝世高手联手对付一个最为可怕的敌人,其气势果然不同凡响,也很快压下了尔朱荣的气势。
  葛荣和阿那壤的武功与尔朱荣相比,只不过有稍稍一段差距,但这个距离绝对有限。如果不是两人都有伤在身,根本就不用惧怕尔朱荣,他们若打不过,至少脱身不是一个难事,以尔朱荣那一点点稍稍的优势,还没有能力留得住他们两人之中的其中任何一个。这是尔朱荣也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所以,他故意布下今日这个两败俱伤之局,使得葛荣和阿那壤陷入一个无法脱身之境。
  葛荣和阿那壤有关于尔朱荣被擒的消息全都是来自尔朱兆,葛荣也知道阿那壤将会出现,他只想利用葛六来对付阿那壤,因为阿那壤阻扰了他通往漠外和域外的生意路,任何挡住他生财之道的人,他都想杀。同时如果杀了阿那壤,就会立刻得到突厥、契骨、契丹各国的全力相助,那对于他来说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只是葛荣万万没想到阿那壤也是想利用葛六这个身分来击杀他,结果两人全都中了尔朱荣父子的圈套。而此刻,两人不得不抛开成见携手共对强敌。因为,谁也没有把握能够独自应付尔朱荣这个可怕的敌人。
  风寒露重,夜的确很深,森寒的杀气在虚空之中飘浮,浓得像一层淌在空气中的冰水。
  胡赞几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自葛荣身上散发出来的是一股强烈的刀气,他与阿那壤之间几乎将刀气化作有形,两人联合的刀气的确让尔朱荣身上的剑气淡了很多。
  尔朱荣似乎有些讶异,不过,他并未心惊,葛荣和阿那壤联手的气势的确惊人至极,可尔朱荣更相信自己的计划,没有把握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做。
  尔朱荣再逼上两步,阿那壤的身形一晃,嘴角竟溢出一缕血丝,体内犹如千万钢针在扎刺。
  “大王!”胡赞忙伸手去扶,这似乎并没让他太过惊讶,因为尔朱兆说过已在阿那壤体内下了毒,胡赞心中一直有着一丝阴影,此刻阿那壤毒发,只是在意料之中。
  葛荣却大惊,本来两人联合的阵线根本无懈可击,无论是在所做的防势和攻势之上,都已达成完美,而此刻阿那壤突然毒发,使他的气势顿弱,一个人正面面对尔朱荣那疯长的气势,更似乎突然失去了凭籍,如赤裸裸地坦露在风中一般。
  葛荣出手了,他必须抢先出手,无论对方是否有破绽,无论对方是否正期待如此,他根本就没有等待的机会,除非他想坐以待毙。
  “走!”胡赞一抱阿那壤,向几名护卫轻喝一声,便向苍茫的夜色中奔去。
  远处有马嘶,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战马。
  “想走?没有那么容易!”秋末波冷冷地哼了一声,斜截向胡赞。
  胡赞“嘿嘿”一声冷笑,身子倒掠,竟不是逃,而是直逼向尔朱兆,那几名护卫似乎也明白胡赞的意思,飞速地全力攻向尔朱兆,他们必须擒下尔朱兆,方有可能获取解药救治阿那壤。
  “快走!此毒还毒不死我,有高手正向这里赶来,再不走只怕来不及了。”胡赞怀中的阿那壤脸色有些苍白地道。
  胡赞一惊,知道阿那壤所说绝不会错,而且赶来之人敌我难料,但无论是谁,还是小心为妙。
  “断后,我们走!”胡赞只要阿那壤没有生命危险就行,以阿那壤这般功力的人,天下虽大,只怕还没有什么毒药可以毒死他,顶多只是暂时受制,只要给他一些时间绝对可以恢复,将毒性排出体外。
  “轰!”正当胡赞准备飞退之时,葛荣与尔朱荣已经不可避免地硬击了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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