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天音幻曲 第一十一章 迷离蜃景
那只航船静静的漂浮着，前面阻挡着一字排开的数十只快艇。
每只快艇上都站着一名手持短杖的大汉。位于中间的一只快艇最大，上面站立的大汉也最威猛，正在耀武扬威的高声呵斥着：“乖乖的把你们船上的货物集中在一起！大爷们只是为了货物！只要你们肯听话，就绝对不会伤害你们！”
晨星心中大讶，暗想这不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场面吗？他甚至能够认得出来，正在鬼叫的那名大汉就是那个名叫元匡的腾蛟盟奇袭营营主。
“这是怎么回事！”晨星喃喃道：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朝那只航船掠去。
那些大汉仿佛并没有看到自己，依然虎视眈眈的瞧着航船上的行商。晨星震惊的看到，在那些行商前面站立着的赫然就是自己，以及楚扬、俄尼、班吉布、尧麟和枫陵三杰！自己正在低着头与俄尼说着什么，俄尼不停的点头。
另一边，尧麟正用一种不屑一顾的目光注视着那名叫元匡的大汉。
靠！真他妈的邪了！实在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看到自己，晨星差点晕过去。
这时俄尼离开了，行商们随即退去。紧接着，晨星看到自己与元匡交谈了几句。
元匡大笑着已掠到了航船上。几乎是同时，航船的四周也出现了晨星用驭龙珠幻化出的淡金色火焰。航船上剩下的人纷纷装模作样的跌倒在甲板上。元匡用手中的短杖去试探那些火焰。短杖被焚毁，元匡仓皇逃离航船，驾驶着快艇朝腾蛟盟的老巢逃去。
一切都和晨星经历过的事情一模一样，晨星此刻就好像在看电影一般。
但是，随着元匡的逃走，“电影”发生了改变。晨星再也不是“电影”中的主角，“电影”的内容也顿时变得不可知起来。
晨星好奇的往下看，想知道自己离开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那些大汉听话的呆呆立在甲板上，一动也不敢动，目中含着惧色，看着那些飘动着的淡金色火焰。而楚扬等人也没有站起来，依旧躺在甲板上，装出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晨星不禁感到好笑，自己在临走时已经撤去了九衍炫光。只要那些大汉试一下就能知道，此刻周围飘浮的那些淡金色的火焰都只不过幻境中的幻象罢了。
没想到那些大汉竟然会这么胆小，连上前试探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终于，有一个大汉忍不住了，正要用手中的短杖去碰触火焰，却被一旁的人叱道：“郎老三！你活腻歪了吗！竟然敢去碰这种要命的东西！没有听到元营长的命令吗！”
郎老三嘿嘿道：“别人怕邪，我郎老三可不怕！元营长到现在也没有来！你贺六说该怎么办！”
那贺六没有说话，郎老三却又迟疑了，竟不敢再上前半步。
“没胆的家伙！”晨星暗暗骂道：同时又为自己布置成的幻境有这么大的震慑力而得意不已。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诡异的风从航船船帆的后方吹过，竟卷起了那些飘浮着的火焰，朝那些原本一动不动的大汉们疾速飘去。
有几名大汉猝不及防，顿时被火焰掠过身体。
他们发出仿佛杀猪般的惨嚎声，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甲板上立刻乱作了一团。
没有道理啊！晨星惊呆了。他知道自己明明已经收回了九衍炫光，没有道理这些大汉们碰倒火焰还会被消融的！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
难道是自己一时大意，竟漏掉了一两簇九衍炫光幻化的火焰！
晨星忍不住头皮一阵发麻，如果这些九衍炫光飘散出去，岂不是会连整只航船都会被消融！他突然想到航船离奇的消失，顿时如遭雷击般呆立在天水湖上，喃喃道：“莫非……莫非是我害了楚扬他们……”
一瞬间，晨星感到整个天地都凝固了，仿佛自己已经不复存在。
“难道楚扬他们竟是因我的一时疏忽而死……”
他实在没有办法相信这一切，但眼前的影像还在继续着。那些腾蛟盟的大汉和快艇已经不见了，九衍炫光蔓延出去，一寸寸将航船吞没消融。晨星甚至能够看到航船上楚扬他们惊慌的样子，躲避九衍炫光的动作，甚至能够听到楚扬呼叫自己和惨叫的声音。
但很快，这一切都消失了，整个天水湖上一片空白。
尧麟彬彬有礼的微笑，楚扬飞扬跳脱的神情，还有俄尼，班吉布，甚至齐恨等人……这些人的影像从晨星的心中掠过。晨星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冰冻的天水湖面。
天水湖面上的冰层如同镜子，映照出晨星充血的双眼和已被咬破的双唇。
“我打算等我们从碎金城回来以后，就在那里开办一家修真道场，让下城中的穷人也能够修真。大哥说好不好……”
“我这辈子跟定大哥了！请大哥收我做弟子……”
“我大哥才不会要酬谢呢！他可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楚扬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在晨星的耳边回响，晨星目中泪如泉涌。
“我最好的兄弟和朋友竟然死在了我的手上！”他长啸一声，身形掠在空中，凌空一变，然后发疯般朝下面的坚冰撞去，口中大叫道：“我不如也死了算了！”
“晨公子！不可！”蓝叶见晨星呆立良久之后突然莫名其妙的想要自杀，连忙将天音铃抛出，手结印诀。天音铃化作一道流光挡住了对方。
晨星下冲时的巨大力量撞得天音铃为之一震，差点将蓝叶手中的印诀震散。
蓝叶不禁骇然，这名紫发少年的实力好强！竟一点也不像出窍期的修真者。
受到撞击的晨星一下子清醒过来。他蓦的想到了一种可能，忍不住脱口而出：“这一定是幻境！”
随着他的话音，另一个柔和的声音紧接着说道：“晨公子说得不错，这确实是幻境！”
然后，一道银白色的光芒闪过，天水湖上方已多了三道人影。
晨星呆呆的看着刚刚瞬移过来的银袍少女，还有那两名手持横笛、身穿银白色战甲的青年。他的神志仍然有些模糊，过了很久才双眉一扬，动容道：“这位姑娘是否就是天音宫的主人，浅芊前辈呢？”
银袍少女微微一笑，说道：“我就是浅芊。晨公子不必拘礼，你我平辈论交就可以了。”
“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晨星毫不客气的答道：施施然接受了对方的提议。然后神色一黯，略显紧张地问道：“浅宫主方才说这是幻境？可知道这幻境是怎么形成的？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还是虚幻中的事情？”
浅芊微凝双眉道：“我也并不清楚幻境的真实与否，只知道这幻境名叫迷离蜃景，是天水湖中一种名为蓝蜃的生物所喷出的雾气形成的。”
“蓝蜃？”晨星沉吟道：“那是什么东西？”
浅芊还未回答。身后的顾千岩忽然眼睛一亮，上前低声在浅芊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浅芊目中立刻闪现出惊讶的神色，仔细打量了晨星一番，问道：“晨公子可曾到过天水湖边的水曹村？”
晨星点了点头，讶道：“浅宫主怎么知道的？”
“我的弟子曾经在水曹村附近见到过晨公子，所以知道。”浅芊依然带着淡淡的微笑，似乎什么事情都不会令她着急。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又道：“既然晨公子曾去过水曹村，可知最近这段时间村子里有没有来过合体期以上的修真者呢？”
合体期？算了吧！我去水曹村就已经算是高手了，要是有合体期的修真者过去，还不得把心宿他们给高兴坏了？晨星想了想答道：“小弟只在水曹村呆了一夜，所以并没有看到有别的修真者。而且听水曹村的人说，他们那里也很久没有修真者出现了。”
“哦？原来是这样？”浅芊自语道：“也许那个人没有在世俗界的人面前现身？”
她说到这里，忽然声音有些哽咽，又道：“那么晨公子可知道是谁杀死了小菁？”
又来了！又来问我是不是杀死了浅菁！我只求她不杀我就谢天谢地了，哪里会有心情杀她？晨星大感头痛，又无法发作，只得耸了耸肩道：“我只知道菁儿不是我杀的。我离开的时候，她还活着呢，只不过昏迷着，而且修为也倒退了不少。除此之外，小弟什么都不知道啦。”
“菁儿？晨公子叫的很亲切呢。”
浅芊不禁莞尔，但随即又皱眉道：“小菁的修为倒退？倒退到什么程度？”
晨星哈哈一笑，说道：“浅宫主不要忘了，是菁儿先将我困在色影欲境之中，又用阴阳采补之术盗取我元婴中的真元！她怎么说都得算我的老婆又或情人啦，嘻嘻，叫一声菁儿，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神色竟极为坦然，似乎说的是别人的事，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让在场的所有人不得不惊异于这名少年的脸皮之厚当真是旷古绝今。
浅芊心知晨星必定是经历了色影欲境中的诸般情欲幻象，已经将自身的情欲彻底释放，再也不会受到丝毫情欲的影响，所以才能够面对这些事情如此洒脱。她忍不住在心中赞叹，没想到晨星竟然高明至斯，能够抵抗住色影欲境的影响。
这时，只听晨星神情略显黯然地说道：“假如小弟没有看错的话，菁儿的修为应该是倒退到了出窍期。”
他将自己从色影欲境中醒来后的所见所闻全部告诉浅芊，然后又急躁地说道：“小弟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小弟的兄弟和朋友们此刻正生死未卜，所以小弟现在不想谈这些。”
谁知浅芊凝神道：“不！也许晨公子的兄弟和朋友的失踪，与小菁的死有着某种关联。不过这只是我的一种直觉，不知道是不是准确。”
“什么！”晨星惊讶的叫了起来，急切地问道：“那小弟的兄弟和朋友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浅宫主能够找到他们吗？”
浅芊沉默不语，一双眼睛却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仿佛在推测着什么事情。
晨星见对方突然露出思索的神情，当下静静的站在一旁，并不打扰。浅芊的境界晨星是知道的，能够让一名渡劫期的高手沉思这么长时间，这事情必定非同一般。
忽然，浅芊厉声叱道：“迷离蜃景，虚之极致！疾！”
随着声音，一组印诀从她的手中射出，没入下方的冰层之中。
冰层顿时融化了，一道道涌动的真元力如同一道道晴空霹雳，在天水湖中凝结出各种各样的闪电，一瞬间将整个湖面映得雪亮。
一声长鸣从湖底传出，真元力凝结成的闪电消失不见。四周竟然又变成了黑夜，方才悬在天空中的蓝波星此刻已踪迹杳然。
“大哥！”楚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晨星心中一凛，循声望去，发现自己魂牵梦萦的航船正安静的停在湖面上。
“小扬！”晨星欢呼一声，随即狐疑的朝浅芊看去。
浅芊笑道：“晨公子放心好了，这已经不是迷离蜃境了。”她话未说完，晨星的身形已经掠出，两三个起落就掠上了航船。
“小扬！尧兄！俄尼！班吉布……你们都没事吧！”晨星看到这些人，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亲人，既开心得要死，又有极深的触动。
楚扬嘿嘿笑道：“我们当然没事了！大哥你去了哪里？怎么会突然在这里出现呢？”
晨星也不知道为什么航船和楚扬等人会突然出现，于是下意识的朝浅芊看去。浅芊身形一闪，人已经到了晨星身边，含着笑容对晨星道：“其实方才我们大家都陷入了迷离蜃景之中，所以才会相隔咫尺，恍若不见。”
“不对啊！我们刚才明明就在天水湖上，根本没有陷入什么迷离蜃景！”楚扬叫道。
浅芊微笑道：“这就是迷离蜃景的厉害之处，让人在不经意之间陷入幻境，自己却并不知道。”她说到这里，又正色道：“天水湖中居住着蓝蜃，那是一种极难对付的生物。它喷出的雾气虚无缥缈，高高飘荡在天水湖上方各处，形成了迷离蜃景。迷离蜃景只对人类有效，所以我才会在天水湖上方布置禁锢，禁止幻化期以下的修真者飞行，目的就是避免境界不高的人胡乱飞行，陷入了迷离蜃景而无法自拔。但是，为何这次迷离蜃景会降落到这么低的湖面上呢？”
她说到这里，又皱紧了眉头，似乎迷离蜃景的出现感到极为费解。
晨星这才知道天水湖上方的禁锢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浅芊是出于好心才这么做的。一想到自己不知在暗地里骂了对方多少次，晨星不由得吐了吐舌头。
尧麟听说眼前的银袍少女就是在居住在天水湖底的修真高手，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歉然道：“长久以来晚辈们都误会了前辈的一番好意，实在是很不应该。”
浅芊笑道：“没有关系了。那么多年来没有人陷入迷离蜃景，这才是最重要的。”
众人听了之后都肃然起敬。晨星忽然问道：“按照浅宫主的直觉，菁儿的死应当与迷离蜃景有关？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浅芊正要回答，忽然一阵狂风平地卷起，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旋风。
天水湖上顿时由平静转为波涛汹涌。旋风中，一个桀骜不驯的声音狂笑道：“哈哈哈哈！你们不要猜来猜去了，那个小丫头就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