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沉睡的森林 第二十章 一定要赢
温布尔登的主教练斯图亚特·默多克（Stuart Murdoch），和另外一个默多克（Keith Rupert Murdoch）可没有任何关系，尽管他们姓氏一样。后者是世界知名的媒体大亨，而前者不过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低级别球队主教练，和托尼·唐恩一样，只在球队当地拥有一定的声望。
本赛季是他第一次作为主教练执教一支球队，温布尔登成绩惨不忍睹，和他的能力低下也有关系。他总是错误地判断了场上形势，然后再做出错误的决定，最后导致一场错误的失败……
比如现在，他刚刚示意球队压上，就被森林队打了一个反击。
诺丁汉森林队长迈克尔·道森断下温布尔登队长尼格尔·里奥科克（Nigel Reo-Coker）的传球，然后把球直传给边路的安迪·里德。里德带了两步，又传给正在前插的伊恩·杰斯。
看到杰斯拿球，海尔伍德想起唐恩刚才在场边的咆哮，他总觉得这个主教练真的会把自己换下去，尽管现在连三十分钟都不到。于是他不敢怠慢，在前场拼了命地寻找空当，这次他一定要接到球！
温布尔登压上之后，后面势必会有很多空当，大片大片，犹如坐落在英格兰乡村中的市镇，东一块西一块的。
伊恩·杰斯看到了这些空当，他得在最短的时间里面决定传到哪一块去才能导致进球。不是说看到空当就传球，那个地方有没有人接应、可不可能接应得到，都是问题。
海尔伍德在向左路跑，他牵扯了一名温布尔登的后卫莱格特伍德（Mikele Leigertwood），中路出现了短暂的真空。约翰森呢？
杰斯扭头找，他发现约翰森有从右路向中路插的可能。于是不再迟疑，一脚直推，足球快速滚过禁区前沿的无人区，穿透了温布尔登的防线！
约翰森同时启动，斜插中路，在所有人的后面接到了足球！
另外一个失位的中后卫迪恩·莱温顿（Dean Lewington）举手向主裁判示意约翰森越位，基本上放弃了回防。
边裁没举旗，主裁没鸣哨，城市球场的看台上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约翰森现在和戴维斯一对一！”
温布尔登的门将凯文·戴维斯是有英超经验的门将，他反应迅速，身手敏捷，尤其擅长和前锋一对一。而偏偏约翰森最不擅长的就是和门将一对一……
约翰森看到出击的戴维斯，仓促起脚射门。这脚球还算射得有点质量，奔着球门后角就去了。不过戴维斯反应更快，他在倒地扑向近角的时候，把脚伸向了远角，足球正好打在他的脚尖，弹偏了方向，没有飞进球门，而是飞向了禁区另外一侧。
寥寥数百人的客队球迷猛地欢呼起来。刚才他们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随时可能从里面蹦出来。戴维斯挽救了球队，也挽救了他们的心脏。
不过……对他们心脏的考验还没有过去！
在杰斯把足球传向中路的时候，海尔伍德刚刚从那条路线跑过去，他以为自己这次又错过了，没想到转身就看到足球向他飞来！
门将呢？还躺在地上没起来，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身后莱格特伍德疯狂地想要挤到自己身前断下这球。
可这他妈是我的机会，如果我进不了，就要被换下！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海尔伍德顾不上那么多了，拼命将莱格特伍德架在身后，然后……鱼跃冲顶！
足球毫无悬念地飞进了空门！
城市球场一直压抑的气氛终于得到了释放，红色的看台仿佛火山口，喷涌出灼热的岩浆。
体育场广播高喊着进球者的名字：“马龙——”
三万名球迷便接着高呼：“——海尔伍德！！”
唐恩从座位上跳起来，攥起拳头和身边的每一个人拥抱庆祝。
“几脚传递？”他问沃克。沃克很兴奋地回答道：“四脚！”
“很棒！这就是证据了！”
“托尼！我们打出了训练中要求的东西……”
“嗯，一直这么下去吧。”
唐恩刚刚和沃克说完，海尔伍德就兴奋地跑了过来，他对着唐恩喊：“这次不用换我下来了吧？”
“还不够，再进一个！”唐恩高兴地大声回道，“再进更多个！”
※※※
收音机里面说今天的森林队很奇怪，踢着大家都觉得陌生的足球，完全不像曾经那支诺丁汉森林，而且迟迟打不开局面。麦克唐纳有些着急，球队出什么问题了吗？
正在忐忑不安的时候，他听到收音机里突然传出一阵尖锐的吼声。
“海尔伍德！And a Goooal！！！1：0，森林队领先！”
老麦克唐纳又跳出了小屋子，站在门前跟着收音机里面的声音振臂高呼。就仿佛他也在城市球场的看台上，身边全都是穿着森林队红色球衣的同伴，他们蹦蹦跳跳高呼：“森林森林！”
刚刚结束完自己的庆祝，气喘吁吁的老头子准备回房间继续听比赛，就听到收音机里又传来一阵惊雷似的呐喊：“It‘s a……It’s a Goal！！马龙·海尔伍德，梅开二度！2：0！”
※※※
当海尔伍德将里德的边路传中砸向球门的时候，解说员莫特森还有些犹豫。体育场看台的巨大呐喊声让电视转播的镜头也有些晃动，他看不太清楚这球进没进。但是他很快看到了高举双臂的大卫·约翰森和伊恩·杰斯，以及垂头丧气的温布尔登门将凯文·戴维斯，足球被挡在了这人身后，但毫无疑问球进了。
“这真是太精彩了！二十九分钟前，森林队表现得难以令人信服，但是短短三分钟，他们就打进了两个球！马龙·海尔伍德成了城市球场的英雄，他的表现令人振奋！”
唐恩在教练席对后面的迈克尔挥舞完拳头，然后转身对沃克说道：“快速！直接！简单！高效！温布尔登完全没有料到我们会这么干，这第二个球就是明证！马龙那家伙，我刚刚说完还不够，他就又进一个，我已经没法要求他更多了。”
沃克笑了：“球员们都很棒。不过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托尼，正是因为你在和西汉姆联队的那场比赛中场休息的表现，让他们对你刮目相看，并且肯全心全意地跟着你干了。能赢得球员的心，你这主教练的第一步走得很成功啊。”
唐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也没想到当初心血来潮的决定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帮助和好处。
接下来的比赛，森林队虽然控球率依然没有上去，不过大家都看出来了，局势是掌握在主队手中的。他们屡次威胁到温布尔登的球门，如果不是凯文·戴维斯的出色发挥，比分早就节节上升了。
唐恩对此还算满意，主动权在自己这边。
上半场很快过去，主队两球领先。看台上的球迷把自己的掌声毫不吝啬地送给了森林队的球员们以及教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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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场休息的更衣室内，唐恩大力夸奖了海尔伍德上半场的表现，也夸奖了全体中场的表现，他们打出了自己赛前的要求，也打出了平时训练的成果。他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要求队伍像上半场那样踢就好了。
在另外一个休息室，就是又一幅景象了。
斯图亚特·默多克把上半场憋在心里的怒火全都发泄给了他的球员。在更衣室，他毫不留情地把所有人都痛骂一遍，就算上半场表现最好的门将戴维斯也难逃厄运。
“……弗朗西斯（Damien Francis）、科诺尼（David Connolly）、希普利（Neil Shipperley）你们三个在干什么？找不到对方的球门在什么地方的话我可以指给你们看！里奥科克（Nigel Reo-Coker），你是队长，这种时候你应该站出来，不管是自己射门得分，还是助攻队友，总之不是现在这样乱跑！莱温顿（Dean Lewington）！这是你第一次代表一线队比赛，如果你不想这场比赛之后就回到预备队，你就给我打起精神来！”
训斥完球员，默多克主教练缓了口气。
“这个赛季我们搬了家，流失了很多球迷。但不管怎么样，我们还顶着‘温布尔登’的名号！我们还是‘狂帮’！狂帮什么时候怕过那些混蛋？你们他妈的在场上的表现简直就是侮辱那个伟大的名字！维尼·琼斯（Vinnie Jones）、丹尼斯·怀斯（Dennis Wise）、劳里·桑切斯（Lawrie Sanchez）、戴维·巴塞特（Dave Beasant）、阿兰·科克、布赖恩·盖尔……如果他们还在这里！”默多克一个一个报着那些人的名字，每念一个都要用重音，念完他愤怒地指着脚下说，“他们一定会嗷嗷叫着冲出去把诺丁汉森林的那帮杂种撕得粉碎！这才是狂帮的足球！这些年，我们已经逐渐失去了这种精神，今天这场比赛，我要你们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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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半场重新开始的时候，唐恩坐在教练席上和沃克谈笑风生。后面看台上的迈克尔也不再批评唐恩的足球，开始专心开比赛了。看上去一切都很美好。
不过五分钟之后，唐恩笑不起来了。这五分钟内，温布尔登总共七次犯规，吃了两张黄牌，一时间场上人仰马翻，好不热闹！看到这一幕，他脑子里闪过是森林队和西汉姆联队那场比赛的下半时……
他的快速推进战术在温布尔登野蛮的防守面前根本没用，失误率反而更高。球员们似乎害怕和温布尔登球员进行身体对抗，因为这帮人根本不是在踢足球，而是橄榄球……
上半场显得很无能的那个教练默多克此时也格外活跃，他站在场边，大声吼道：“给我铲他们的脚！！白痴！”
这句话唐恩听得清清楚楚。“这个混蛋……”和西汉姆联队的中场休息，他在更衣室内说过这句话，但是也还没狂妄到在比赛场边公开吼的地步。
“这很正常，托尼。我踢球那会儿，教练们经常这么喊的。”沃克给唐恩解释。这种话他听多了，所以没有唐恩反应大。
“不，德斯，你误会我意思了。我知道这很正常，我也会这么做，不过就是不能让别人用在我的球队上。”这就是唐恩的“双重标准”了。
德斯耸耸肩，不以为然，他只当这是唐恩嘴硬而已。
十分钟过去了，场面依然没有改观，温布尔登用粗野的踢法完全占据了主动权。莫特森都说如果比赛一直这么踢，森林队的队长会成为本场最佳的，因为他实在太显眼了……几乎每个镜头中都有他忙碌的身影。
这种比赛很锻炼后卫，但唐恩巴不得自己后卫一场比赛都得不到锻炼。他有些坐不住了，要怎么破对方这种野蛮踢法呢？
他想了一会儿，似乎只有指望主裁判判罚尺度严一些，尽早罚下对方几个人算了。可是……可是温布尔登的这种粗野在英格兰低级别联赛里面比比皆是，主裁判估计都习惯了吧？顶多吹停，然后口头警告一些。除非特别严重的犯规，才会出牌警告。
而且唐恩看出来了，对方主教练安排球员们轮流来犯规，不是都让一两个人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这样可以分散主裁判的注意力和自己球员得牌几率。这资本主义敌人……真狡猾呀！
不能说唐恩想不出办法就是没水准了。巅峰时期的温布尔登可以让称霸英国足坛的利物浦颜面尽失，哭着跑回更衣室，还将足总杯拱手相让；也可以让拥有吉格斯等人的曼联举手投降，那种野蛮的踢法还真的很难找到克制的办法，所以他们四年升三级联赛，五年就拿到了足总杯冠军。
当然，如今的温布尔登早已不是那支人见人怕的“狂帮”。可问题是，唐恩的诺丁汉森林也早就不是横扫欧洲的红色旋风了。两队半斤对八两，碰上这样的踢法还真没辙。
十四分钟过去，温布尔登越压越靠上。看上去他们似乎不要防守了，后场大片大片的空当，只要一个大脚开过来都是单刀。可森林队的球在他们疯狂的前场逼抢下，就是过不了中线！
温布尔登连续三脚射门，最终获得一个角球，除了门将凯文·戴维斯，几乎所有人都冲到了森林队门前准备抢点。
约翰森按照预定战术留在中圈等着反击，他看看空旷的四周，一脸困惑：温布尔登这是怎么了？比赛还不到六十分钟，他们就这么拼命啊？不过这也是一个机会，如果自己利用这个机会射门得分，他们再疯狂也没用了。
他攥紧了拳头，海尔伍德已经进了两个球，自己怎么也不能一球不进啊。
于是他站在中线上，做出随时冲刺的准备，然后扭头看着自己球队拥挤的门前。
温布尔登的中场球员达梅恩·弗朗西斯开出角球，前点的莱格特伍德头球一蹭！森林队禁区里顿时一片混乱。就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埋伏在后点的迪恩·莱温顿突然杀出，头球冲顶！
“球进了！温布尔登扳回一球！迪恩·莱温顿！这是本赛季他打的第一场正式比赛，他为温布尔登带来了希望！”
几百名痴心不改的温布尔登球迷在他们的看台上掀起了庆祝狂潮。莱温顿被疯狂的队友压在身下，尽情庆祝这个让他们重拾信心和希望的进球。
看到对方在庆祝进球，约翰森无奈地挥了挥手。这下好了，他早就在开球点上站好了，根本不用走开，直接在这里等着开球吧。
从温布尔登准备罚这个角球开始，唐恩就将身体从教练席上探了出去，关注地盯着场内。看到莱温顿进球，他失望地摊开手耸耸肩，觉得有些遗憾。
倒是隔壁那边动静实在太大了，默多克教练高举双臂冲到场边，又从场边冲回去，见人就抱，替补席上一片欢腾。
唐恩扭头看了他们好几次，然后不爽地嘟囔道：“只是一个球而已，就这么高兴，真没出息！”
这个球当然也给他敲响了警钟。温布尔登攻势如潮，前场逼抢让自己的球队苦不堪言。这十几分钟里面，伊恩·杰斯毫无表现，是时候把他换下来了。
唐恩决定换上一个防守型后腰，重新控制中场，先把温布尔登的这股气焰打下去再说。他让沃克把在热身的欧根·波普（Eugen Bopp）叫过来。
十九岁的欧根·波普不是英国人，而是德国人，而且是生于乌克兰的德国人。拜仁慕尼黑青训学院的产品，曾经入选过德国十六岁以下国家队。他是保罗·哈特专门从德国挖来的，上个赛季刚到诺丁汉，就代表一线队出场十九次，取得一个进球。
唐恩相信保罗·哈特的看人眼光，这小子确实很不错。一米八三的身高，八十一公斤的体重，加上从小接受德国传统足球训练，让他拥有了坚韧不拔的意志和硬朗强悍的球风。而这些特点正好是本场比赛唐恩最需要的。
自从唐恩上任以来，波普只打了一场完整的九十分钟比赛，他还以为自己要在新教练任下逐渐失去位置了呢。所以当听到沃克喊他的名字，他连忙跑了回来。
唐恩很满意这德国小子的态度，点点头，开始交待战术：“欧根，你看到场上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吗？”
“不太妙，教练……”小伙子用不怎么标准的英语说道，“他们抢得……很凶，很快。”
唐恩笑了：“没错，他们抢得很凶，节奏比我们还要快。所以我让你上场。你和斯梅卡搭档在中场中路，主要任务是防守。他们的26号（里奥科克）和8号（弗朗西斯）是核心，不管防守还是进攻，都由那两个人发起。我要你上去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同时疯狂地……比温布尔登还要疯狂地在中场进行抢截。不要害怕失误，中场越乱越好。能做到吗？”
唐恩说一句，波普就点一次头，最后他很用力地点头道：“你放心，教练。我能做到。”他希望用自己的表现打动这个主教练，为自己在球队的未来赢得一片光明。
拍拍小伙子的肩，让他回去脱衣服准备上场，而唐恩则从场边捡起一瓶水，打算给自己灌一口，浇浇心头的火。刚刚把瓶盖拧开，就瞟到隔壁的教练席，那个讨厌的主教练又跳了起来。
嗯？
他猛地转身回去，看到了球场上正在庆祝的温布尔登人。
怎么回事啊这是？还在庆祝那个进球吗？他又抬头去看球场大屏幕，上面清楚地打出了比分——2：2！
我操！这连五分钟都不到！唐恩顿时怒火中烧，将手中的水瓶用力扔了出去，溅起的水恰好喷了点在第四裁判身上。第四裁判还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原地。唐恩连忙假装没看见，疾步走回教练席，然后问沃克刚才发生了什么。
“弗朗西斯的远射……”沃克无力地答道。
“真他妈的混蛋！”唐恩骂了一句，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个时候，刚刚脱下背心的波普站在替补席上有些不知所措，他鼓起勇气问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主教练：“教练……我，我还上吗？”
“当然！为什么不上？上去给我狠狠地铲那些杂种！”他把波普推了出去。
看到默多克在场边又蹦又跳的，唐恩的心情就更差了。两球领先变成平局，任谁都不会好受。
波普满怀期待和热情地站在场边，做最后的热身，他突然又听到主教练在叫他。
“欧根，铲他们的脚！别怕犯规。如果你被罚下，我就去足总闹！”唐恩把手拢在嘴边做喇叭状喊，“反正熟门熟路……”
他坚决不能容忍今天的胜利变成平局。也许沃克觉得没什么——我们再等一轮或者两轮好了，可唐恩一分钟都不想等。那天在森林酒吧里，他对伯恩斯说“我厌恶失败”可不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他真的真的非常非常憎恨失败。作为一个中国球迷，曾经面对的失败还少了吗？
在国内，不管是足球还是我的生活，都一团糟，失败透顶！现在老天爷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来过，我绝对不要再尝到失败的滋味了，我要赢！一直他妈的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