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沉睡的森林 第三十六章 主帅对主帅
谢菲尔德联队和诺丁汉森林队的英甲附加赛半决赛第二回合已经进行了十几分钟了，场上的比分没有丝毫变化。尽管森林队表现出了令人赞赏的斗志，可谢菲尔德联队的主教练尼尔·沃尔诺克显然也早有准备了。唐恩在研究人家的球队，人家也在研究他的球队。
马龙·海尔伍德受到了谢菲尔德联队后卫们的重点照顾，原本打防守型中场的菲尔·贾基尔卡在这场比赛被主教练尼尔·沃尔诺克特意放到了中后卫的位置上，目的只有一个——防住本赛季英甲联赛的银靴射手。
别看贾基尔卡才二十岁，他已经打了一个完整的英甲联赛了，并且成为了球队中场防守的核心，全能的他可以打后防线的任何位置。唐恩认得这个人，虽然他看英超的时候很少会关注弱队的比赛，但是强队的比赛他还是争取每场都看。在2006年的最后一轮英超比赛中，温格手下的阿森纳曾经0：1输给过当时在英超的谢菲联，在比赛的最后三十一分钟里，为球队把守大门的人就是眼前这个菲尔·贾基尔卡。那场比赛也许是非门将客串守门时间最长的比赛了，唐恩也因此记住了这个有点拗口的名字。
如今在这里看到他活跃于中卫线上，一次次阻挡海尔伍德的进攻，唐恩除了感叹自己碰上这么一个难缠的对手外，还能说什么呢？
另外一个让唐恩头疼的人就是谢菲联的主力中场迈克尔·汤奇。这个三年前的曼联学徒工，如今已经成长为谢菲联的中场核心。所有进攻都围绕他来进行，他传球、铲球、组织进攻，甚至亲自完成致命一击。本赛季出场四十四次，进六球。但他最擅长的还是盘带。
他和菲尔·贾基尔卡同为英格兰二十一岁以下国家队的成员。
他们两个也是谢菲联能够打进附加赛的最大功臣。
当然，最让唐恩觉得难缠的人不在场上，而是坐在主队教练席上的谢菲联的主教练尼尔·沃尔诺克。
这个五十四岁的老头子是谢菲尔德本地人，满头华发，经验丰富。这个老教练也是一个心直口快的性情中人，他和唐恩的执教风格有些类似，喜欢站在场边指挥比赛，偶尔回来一次教练席。在九十分钟的比赛里，他滔滔不绝的脏话甚至能够盖住巴拉摩尔巷看台上三万球迷的歌声。
看着谢菲联针对性极强的战术，唐恩知道自己遇上了一个厉害的对手。球队能够在一个赛季里输给谢菲尔德联队三次，绝非意外。就算自己，也在这个人手下败了两次。
诺丁汉森林队下半个赛季的出色发挥，在很大程度上跟他们的主力射手马龙·海尔伍德有关，唐恩也看到海尔伍德的状态不错，干脆就以他为进攻核心安排战术。海尔伍德技术细腻，身体条件也很出色，以他为核心让对方后卫常常吃尽苦头，还不能阻止他频繁的进球。再配上另外一个速度奇快的大卫·约翰森，这对搭档在赛季结束后成为了英甲本赛季最成功最犀利的锋线组合，他们总共射入了四十六个球。要知道，这个赛季诺丁汉森林全队总共才进了八十三个球呢。朴茨茅斯是本赛季攻击最犀利的球队，他们打进了九十七个进球，诺丁汉森林则排在第二。
但现在，这对最具杀伤力的锋线组合在谢菲联的防线中迷失了方向，完全失去了威力。
不过对方厉害，经过半个赛季实战锤炼的唐恩也不是吃素的了。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天生教练”，如果转行做其他工作必定会混得很惨，但是做教练他有很高的天赋。谁说只有球员才需要天赋的？
之前提到过，谢菲尔德联队全队的核心是他们的中场迈克尔·汤奇，几乎有百分之六十的进攻由他来发起。唐恩在这场比赛中没有派上老将伊恩·杰斯和加雷斯·威廉姆斯这对在本赛季大部分时候都首发出场的搭档，而是启用了更年轻的中场组合。
四个中场平行站位，从左至右依次是安迪·里德，里奇·斯梅卡，欧根·波普，布莱恩·卡什。在中路唐恩没有设攻击型前卫，而是由两个防守型前卫扼住球场的中路区域，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利用欧根·波普和里奇·斯梅卡的防守能力来遏制谢菲联中场的活动，尤其要卡死中场核心迈克尔·汤奇，不让他有任何发挥。
两个主教练的战术安排都很有针对性，这样的结果就是让比赛开始了十五分钟，谁也没有获得更好的机会，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中场附近反复争夺。波普和斯梅卡的防守让汤奇和迈克尔·布朗很难受，完全组织不其有效的进攻。
“我承认唐恩教练安排两个很少在联赛中首发出场的年轻人先发出人意料，效果也很好。可是这样的代价就是牺牲森林队自己的进攻。两个前锋被对方五个后卫组成的防守阵完全看死，中场又没有能够组织进攻的人，这样打下去……说老实话，我看不懂。”马克·劳伦森对森林队目前为止的十五分钟是这么评价的，他摇着头配合莫特森的解说。“谢菲尔德联队的主教练沃尔诺克在本场比赛排出的阵型是541，三个中卫，他选择了稳妥起见的战术。当然，他有理由这么做，毕竟他在客场拿下了一个漂亮的三分，这场比赛最坏的打算，只要打平他就能获胜，不管比分多少。但是唐恩教练不能这么想，这时候他不应该防守，而应该进攻。现在这样……他一定是昏了头。”
“马克，我也看不懂。”莫特森并不赞同搭档的看法，“但我觉得唐恩教练这么安排肯定有他的想法，我解说了半个赛季的大部分比赛，他是那种能够让我眼前一亮的教练……”
汉森笑了起来：“这话是用来形容球员的，约翰。”
“没有规定不能用来形容教练。唐恩很多表现都让我觉得惊喜，我希望这场比赛也能让我看到那一幕。”
莫特森刚刚说完，森林队的右路小将布莱恩·卡什一次漂亮的边路突破逼得谢菲联左后卫斯蒂夫·亚特斯对他犯规，诺丁汉森林队获得了一个前场右路的任意球。
看到这一幕，唐恩从教练席上站起来，然后走到场边。接着他就只是站在那儿，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喊。可是场上的森林队队员们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苦练了一个星期的定位球战术，终于要在这里派上用场了。
迈克尔·道森跑进了对方禁区，哈杰尔德也离开了后场，森林队整条后防线都压了上去，拖在最后的是两个防守型中场斯梅卡和波普。
所有能顶头球的人都在谢菲联队的门前。
唐恩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他不怕沃尔诺克看出来，就算他能看出来也没有办法及时做出有效调整了——这个老头子绝对想不到自己在客场会放弃常规进攻手段，而寻求用定位球解决战斗。
你想不到，我就打你个措手不及。
他瞟了眼站在场边不停挥手咆哮的沃尔诺克，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老头儿，你是想让你的后卫们看住道森和哈吉尔德这两个大个子吗？很好，我求之不得呀！
因为伊恩·杰斯不在场上，任意球都交给了里德来罚，他仔细把球摆好，然后看了看禁区。果然不出主教练所料，谢菲联的后卫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道森、哈杰尔德、海尔伍德身上，没有人在意那个身材不高的大卫·约翰森。他实在是太矮了，在长人林立的禁区里几乎都找不到了，得费一番功夫才能从人缝中看到这个队友的影子。
身高一米九一的迈克尔·道森，一米八八的哈杰尔德，一米八六的海尔伍德，这就是最佳掩护。
里德把球开进禁区。但他让所有谢菲尔德联队的球员都大吃一惊，他没有开出高球找道森们的头顶，而是一个半高球，又平又快。
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大卫·约翰森突然从人群中杀出，冲向前点！在跑动路线和球飞行的轨迹重合的刹那，他甩头把球顶向了球门近角！
谢菲联的门将帕蒂·肯尼在如此近的情况下面对这记突然攻门，完全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足球就贴着门柱飞进了球门！
站在场边的唐恩高举双臂庆祝进球，他还不忘看向隔壁。但是沃尔诺克并没有显得太沮丧，他只是转身走回了教练席。这种表现让唐恩有些失落——自己精心策划的一次进攻竟然没有引起对方任何情绪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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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al！Goal！Goal！！”约翰·莫特森将这个单词高呼三遍，一遍比一遍声音高。“漂亮的任意球战术配合！谁也不会想到里德会把足球用这种方式送入禁区，谁也想不到顶进这个球的人会是大卫·约翰森！上帝，他才只有五尺二寸（约一米六八）！定位球得分！干得漂亮！”这最后两句话，莫特森是看着身边的劳伦森说的。
劳伦森无奈地笑笑：“确实很漂亮，我忽略了这一点……定位球，唐恩下了很大的功夫。但比赛还没有结束，约翰，胡子可还在我嘴上呢。”
莫特森开心地笑道：“别抱着侥幸的心理，马克，森林队的攻势不会就此结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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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酒吧里传来了球迷们兴奋的吼声：“说得没错！我们的进攻还没完！谢菲联的兔崽子们，有你们受的！”
伯恩斯看着这些兴高采烈的球迷，对身边的胖子约翰笑了笑，然后两人将酒杯碰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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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特森说得没错，森林队的攻势还没完。距离第一个进球七分钟后的第二十四分钟，森林队再次利用定位球得分。这次为球队进球的是队长迈克尔·道森。一个角球，安迪·里德把球送向门前，就算身边有两个谢菲尔德联队的后卫，道森还是高高跃起，将这球砸进了球门。
“2：0！2：0！迈克尔·道森！他具备了成为一名优秀球员的所有素质，他是森林队的领袖！他是罗宾汉！”莫特森尽情赞扬着年轻的道森，“这座小小的森林注定留不住他，他必将成为豪门球队里面重要的球员，他是……大人物！嘿，马克，你的胡子……”
劳伦森已经没心思和莫特森斗嘴了，他来回抚摸着大胡子，眼睛死死盯住了先是单膝跪在场边挥舞拳头，然后又冲入还在庆祝的球员中的托尼·唐恩。进球的明明是迈克尔·道森，他这个做主教练的却好像比道森还兴奋。
也许莫特森那家伙说得对，托尼·唐恩，看不透……真的看不透啊！
巴拉摩尔巷球场沉寂了下来，只有南看台上的那些森林队球迷在不停的唱歌。谁也没有想到森林队竟然会在客场先声夺人，打了谢菲尔德联队一个2：0。
唐恩现在心情很好。虽然这才上半场过了一半，还有大半场比赛和一场决赛，但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英超联赛的大门在向他徐徐打开了。在那扇门背后，有一个更繁花似锦，更新更广阔的世界。
和兴奋的唐恩相比，谢菲尔德联队主教练沃尔诺克却沉默了。他从场边走回教练席，然后坐下来静静看比赛，没有针对0：2的比分作出任何调整。看起来，似乎在和唐恩的交锋中，他已经显露败相了。
上半场接下来的比赛，森林队两球领先，有意放缓了节奏，于是比赛又回到了开场十五分钟那个样子，双方在中场展开了拉锯战。
直到主裁判吹响上半场结束的哨音，沃尔诺克也没在从座位上站起来过。哨声响起，他起身径直走回了更衣室，脸上毫无表情。
另一边，唐恩在听到哨音之后，起身和沃克击掌相庆才高兴地走回更衣室。他的战术计划全部实现了，在客场这样的情况下，他已经不可能要求球队做得更好了。
原本他还想告诉大家伊安·鲍耶在附加赛结束之后就要离职的消息，但是后来想想，现在还是不拿出来干扰军心了。万一决赛不顺的时候再用来振奋士气。
关了话筒，莫特森指着劳伦森的胡子笑哈哈的说：“马克，你喜欢电动的还是手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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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场休息的时间，无论是在谢菲尔德联队的球场巴拉摩尔巷客队更衣室，还是在距离这里大约三十英里外的诺丁汉，森林队的球员和球迷们心情都很放松。在客场打了对手一个2：0，这样的比分足够让他们放松精神喘口气了。
在中场休息的时候，甚至都有人讨论起了接下来的决赛对手，和升入英超之后他们可能碰上的对手。
唐恩笑嘻嘻地看着手下们，并没有出声阻止，但这仅是表象而已，实际上他正在思考下半场可能出现的情况。他不认为沃尔诺克是一个甘心半场比赛就认输的对手，下半场他肯定会作出什么改变，自己也得有足够的应变方案才行。
沃尔诺克要加强进攻几乎是肯定的，这样的话唐恩的首发战术才有用武之地。中场全部用来防守，进攻就是长传冲吊，简单快速，成就成，不成就不成，绝对不过多贪恋进攻。两球在手的他们有足够的资本死守四十五分钟，哪怕一次射门都没有。只要能够守住，自己就是诺丁汉森林的英雄。
英甲附加赛和其他主客场两回合淘汰赛不一样，这比赛决定胜负的条件只有一个——比分。进球多的球队获胜，不看客场进球。我在客场打对手一个5：5平，拿到五个客场进球也没用，回到主场让人家来个1：1，还得老老实实地打加时赛和点球决战。
中场休息的十五分钟很快过去了，双方球员重新站在场上等待下半场比赛开始。
唐恩在走向客队教练席的时候和对方主教练沃尔诺克碰到了一起。两人面对面站着，不打声招呼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但是唐恩真不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他习惯在赛后和对方主教练握手、寒暄，因为那时候比赛结果已经出来，他知道自己该用何种心情面对对手，该说什么话。现在才过半场，他该怎么说？
说我们领先了你们，我们很有希望获胜？还是说我们虽然领先你们，但你们也不是没有机会？这些话都不符合唐恩的性格。
于是他把头一低，打算装作没看见地快步走过去。没想到却被沃尔诺克叫住了。
“唐恩教练，您干嘛见到我就想跑呢？”
唐恩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然后一脸微笑地转过身来，“啊，真抱歉。事实上我一直在想一些事情，没有看到您，沃尔诺克先生。有什么事吗？”
沃尔诺克伸出手想要和唐恩握手：“没什么事。我只是想要向你表示祝贺，从新年的联赛第十四到最后的第六，您干得很出色。老实说，我可没想到我们最后的对手会是你们……”
唐恩也伸出手去，既然对方表示了友好，自己也没有理由不领情啊。
两人手握在了一起。
“不管这场比赛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我都要说，这是一场精彩比赛。”沃尔诺克这么说道。
唐恩笑着点头表示赞同，可两人一分开，转过身他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该死的老头儿根本没有担心自己的球队会输球！他信心十足，看样子这场比赛他也是志在必得了。可……这种信心从何而来呢？两球落后的可是他，不是我！
带着有些猜疑不定的心情，唐恩回到了教练席，比赛已经鸣哨了。沃克关心地问了一句：“你去那儿了？”
“碰到了沃尔诺克，随便聊了几句。”唐恩应付着答道，然后就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比赛中。他希望看出沃尔诺克的诡计，然后及时阻止。
只坐下看了五分钟不到的比赛，他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惊得旁边的沃克用疑惑的眼神看他。
唐恩无视沃克惊异的眼神，他瞪向站在场边，双手抄兜的尼尔·沃尔诺克，咬着牙骂道：“这个老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