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红色森林 第二十三章 胜利
如果按照中国的习惯给英超划分派系的话，那么托尼·唐恩显然和斯图亚特·皮尔斯是同一个战壕的。因为他们都算是布莱恩·克劳夫的后辈和徒弟，属于“克劳夫派”。
斯图亚特·皮尔斯是英格兰足坛出名的硬汉。他甚至因为自己强硬的作风和性格得到了这么一个绰号——“疯子”。这个绰号伴随他走过了几乎整个职业生涯。英格兰的媒体曾经形容他有一颗“橡树之心”——橡树以木质坚硬着称的。
为什么和曼城队的比赛要提到皮尔斯呢？
虽然现在曼城的主教练还是凯文·基冈，但是唐恩心里清楚，过了今年，基冈就要下课。到时候接任这个位置的人就是他的助理教练，基冈最器重的斯图亚特·皮尔斯。而且不光是唐恩关注这个人，诺丁汉当地媒体也很关注他。
因为皮尔斯曾经是，现在也依然是诺丁汉森林球迷心目中的神。效力森林队十二年，出场五百二十二次，打入十八球，作为一个左后卫，这个数据很恐怖。
托尼·唐恩现在森林队中还没有哪个人能够达到皮尔斯目前在森林队球迷心目中的地位和影响力，这是靠时间和忠诚换来的。在1992年森林队跌入甲级联赛的时候，包括基恩在内的其他队员都离开了球队，唯独皮尔斯留了下来。当时曼联等强豪都希望能够招揽他的，但他拒绝了这些邀请。一个赛季之后，这位传奇队长就带领森林队重新杀回英超。这故事堪比巴蒂斯图塔在佛罗伦萨的经历，只是在世界范围上来说，皮尔斯的名气比不上巴蒂斯图塔而已。
皮尔斯这个人，唐恩是和他见过的。就在上半年伯恩斯的酒吧内，那个为庆祝森林队获得欧洲冠军杯二十五年的酒会上。但是当时两人只是简单聊了几句，没有深谈。尽管接触不深，唐恩也能大致了解皮尔斯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算是喝酒聊天的时候，这个人的眼神都很坚定，很少会有游移不定的时候。如果他和你说话，他就会看着你，而不是瞟瞟天花板，再低头看看脚尖。
接触并不多，但唐恩对这个人很有好感。或许正是因为他这种真诚的态度。
这场比赛也不是皮尔斯在离开森林队之后第一次回到城市球场。当他还在曼城作球员的时候，曼城降入甲级联赛（现在的英冠），曾经做客城市球场，挑战同样降级的森林队。比赛开始之前，皮尔斯站在场边，向看台上的森林队球迷们鞠了一躬。当比赛开始之后，他依然无情地防守着森林队的球员们，但是他却收获了主场球迷最多的掌声。
四年过去了，皮尔斯再次踏上城市球场的草皮。不过这一次他已经脱下了球衣，换上了西服。
比赛还没有开始，双方球员们正在场边照相。唐恩站在教练席前，看着记者们都集中到了客队教练席，他们的焦点只有一个人，不是主教练凯文·基冈，而是坐在他旁边的斯图亚特·皮尔斯。
看台上森林队的球迷们打出了巨大的标语——
“欢迎回家，疯子！”
一个对手能够享受的最高待遇，莫过于此。
唐恩被这样的场面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在森林队干一辈子。也许不会吧——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准呢？如果自己离开了这支球队，然后作为对手再回到这座球场的时候，能否看到这样的标语——“欢迎回家，托尼”？
看起来这不像是一场谁都想赢的联赛，而是某人回家的纪念赛。
看台上发出阵阵欢呼，他们喊着皮尔斯的名字。面对这么热情的森林队球迷，皮尔斯也不得不从曼城的教练席上走出来，走到森林队球迷最集中的看台下面，向他们鞠躬，挥手。然后，他得到了更大的欢呼声和掌声。
就连胖子约翰和瘦子比尔这样唐恩的支持者都站在人群最前排，眼里含着泪水给皮尔斯鼓掌。看到这个男人，就会让他们想起曾经的岁月。那时候他们和迈克尔一起，兴奋地看足球，痛快地喝酒。那时候他们都还很年轻，没有丈夫的责任，也不用担心足球流氓会伤到自己的孩子……
皮尔斯从客队教练席前走到主队教练席，挥手向球迷们致敬。和球迷们一样，这里也有他最珍贵的回忆。他没想到自己再次回来还能得到这样的欢迎，眼眶中也泛着泪光。这可是比赛前难得的温情时刻了。
和球迷们致意完毕的皮尔斯转过身看到站在旁边的唐恩。他走过去，向唐恩伸出了手，毕竟他们两人也算有点交情嘛。唐恩也没有拒绝对方的握手请求。
只是握手，谁也没有说话。握完，皮尔斯转身回到了曼城队的教练席，挨着基冈坐了下来。唐恩看见基冈扭头和皮尔斯说了句什么，但他听不到。
皮尔斯和球迷们之间的互动算是比赛前的一个小插曲。当比赛正式开始之后，森林队的球迷们可不会因为曼城是皮尔斯退役的球队而对他们掌声相赠。森林队的球迷和托尼·唐恩一样，爱憎分明的很呢！
※※※
曼城队在中国是一支名气一点不低于传统英超豪门的球队，尽管不少中国球迷对这家俱乐部的过去和现状并不了解，但不妨碍大家熟悉他的名字。因为中国球员孙继海在这支球队里效力。
唐恩对这支球队略有了解也是和孙继海有关。当然，来了这里之后，他了解的更多了。这次可不是出于兴趣，而是工作需要他多了解自己未来的对手。
老习惯，了解一支球队从他们的主教练开始。凯文·基冈，用唐恩的标准来评价的话，不算是成功教练。也许纽卡斯尔的球迷们不会赞同唐恩这种评价，其他喜欢基冈的人也不赞同，但唐恩坚持这样认为。怎么才算“成功教练”？不能带领球队获得荣誉的主教练能算成功吗？
除了这个名字熟悉的教练，如今这支曼城队里面还有几个唐恩比较熟悉的球员——本场比赛首发出场的前锋罗比·福勒、边前卫肖恩·赖特·菲利普斯、日韩世界杯上英格兰的主力后卫丹尼·米尔斯、同样是日韩世界杯英格兰国家队成员，后来作为八名英超强奸案的涉案人员之一而闻名遐迩的特雷沃·辛克莱尔、英格兰国门大卫·詹姆斯、效力过利物浦和皇马的斯蒂夫·麦克马纳曼、前法国国脚，同样效力过多家豪门的射手尼克拉斯·阿内尔卡……瞧瞧这些名字，光是念出来，就能吓住不少人了。
当然，还有唐恩最熟悉的中国球员孙继海，他也在曼城队的首发名单里。
本赛季开始以来，曼城队只取得了一胜一平两负的战绩。对于拥有以上那些吓人名字的球员的曼城队来说，排名第十可不是什么能够欣然接受的名次。传言俱乐部已经在蠢蠢欲动了，打算找原南安普顿主教练斯特拉坎接替基冈的位置。虽然唐恩了解基冈是第二年四月份才主动辞职的，但他也不能否定如果自己赢了曼城，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上赛季，曼城队糟糕的后防线让他们吃尽苦头。于是本赛季开始以来，基冈一直致力于改造后防线。邓恩和迪斯汀是关键人物，无奈这两人的表现时好时坏，一点也不稳定。
孙继海在防守上的表现，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在进攻上出色，再加上主力中场巴顿受伤缺战，倒霉事全碰一块了。
唐恩仔细研究过现在这支曼城队。防守还是球队最大的漏洞。进攻方面不用多言，阿尔内卡四轮联赛已经打进了三球。肖恩·赖特·菲利普斯牢牢占据了球队主力右中场的位置，这个曾经在诺丁汉森林青年队中被认为没有前途的小个子，已经吸引了无数豪门的目光。再加上经验丰富的“上帝”福勒、在利物浦就和福勒搭档的麦克马纳曼，这样一个攻击阵容，最起码从名气上来说，完全压倒了森林队。
经过上上轮和阿森纳的那场大战，唐恩相信现在的英超球队都会对森林队投来更多关注的目光了。基冈恐怕也不会在森林队的主场轻视这个对手，轻敌之心肯定会收起不少。
唐恩的战术就是，在防守的时候钳制阿内尔卡和福勒，然后用自己的边路进攻来压制赖特·菲利普斯和麦克马纳曼。进球将是这场比赛的关键词。既然基冈教练那么在意曼城队糟糕的后防线，唐恩就让他改造后防线的信念更坚定一些……
巴顿的缺阵对曼城队的影响是巨大的。失去了这个在中场能够控制局面的人，曼城队的进攻显得有些杂乱无章。乔治·伍德和阿尔贝蒂尼在中场中路的配合又越来越默契，雷纳和博斯维特这两个曼城的MC（Midfielder Centre，中前卫，中场居中的位置）也找不到什么有效的办法突破伍德和阿尔贝蒂尼的防守。
而在边路，因为总赢不了球，憋了一肚子火的里贝里把全部怨气都发泄到了这场比赛上来。他在左路肆无忌惮的突破完全压制住了赖特·菲利普斯的进攻。
比赛刚刚开始，里贝里就用他犀利的突破，让球迷们把刚才献给皮尔斯的掌声给了他。虽然联赛才开始四轮，但他是唐恩在这个夏天最成功的收购。
原来基冈给赖特·菲利普斯的任务就是给前锋们助攻，但是现在他不得不在场边大喊大叫着让菲利普斯注意防守。
比起赖特·菲利普斯，里贝里的突破给人的感觉是更犀利、更坚决、更大胆。仗着自己拥有速度优势，毫不减速地冲向对手，利用不停变向和速度节奏上的变化甩开防守球员，是里贝里突破的拿手好戏。
在另一边，阿什利·杨利用年轻的冲劲倒是和麦克马拉曼斗得旗鼓相当。不过唐恩这场比赛也没指望阿什利·杨能够压制对手，毕竟麦克马拉曼和赖特·菲利普斯不一样，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油条。
森林队进攻的重心，开场的时候放在了阿什利·杨这边。但这是佯攻，让基冈以为森林队会主攻这个边路。当看到曼城队的防守重心慢慢偏移的时候，马上坚决地将主攻方向换到里贝里的左路。
里贝里毫不犹豫地连续三次强行突破，将曼城队的防守体系搅了个翻天地覆。
如果基冈把防守重心调整回来，就把足球给阿尔贝蒂尼，让他来组织进攻。反正森林队的中场虽然在电视屏幕中打出的时候看起来是平行，实际上是碟形——两个边前卫靠前，伍德和阿尔贝蒂尼拖后一点。这样，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有合适的纵深。
森林队的中场任务就在于通过传球来寻找对方防线的弱点。而对于曼城队来说，他们的防线弱点还是很多的。
孙继海在国内也许是顶尖水平，但是在面对里贝里的时候，他还是显得有些吃力，何况赖特·菲利普斯在防守上完全帮不上他什么忙。
赛前安排的战术中，基冈还要求孙继海有机会在进攻上帮助一下菲利普斯。现在好了，完全被压在防线附近，别想进攻了。
森林队疯狂的边路攻势很快收到了回报。邓恩和迪斯丁这两个中后卫搭档的问题被维杜卡抓住了。
在面对身体出色的邓恩时，澳大利亚蛮牛却没有选择和这个一根筋的后卫单挑，而是在拿球后出人意料地选择了挑射！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不仅让邓恩的身体形如虚设，还彻底打乱了门将詹姆斯的节奏——他重心刚刚下沉，打算扑侧高球，就见足球从他头顶飞过，只坠网窝！
“挑射！挑射！真是令人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维杜卡的挑射！瞧瞧詹姆斯的眼神，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天外来客！诺丁汉森林取得了领先！这球进得……实在是让人想不到。我们不是说结果，而是方式，进球的方式太意外了！森林队在场面上始终占据了优势，取得领先理所当然！”
如果曼城的球迷觉得维杜卡这球是运气，是瞎蒙，森林队没有理由就这么容易地领先了他们，那么，上半场行将结束的时候再丢一球，可就让他们彻底发不出声音来了。
这次进球的人是伊斯特伍德。
里贝里频繁的突破撕碎了曼城队的防线，这一次孙继海被他的连续晃动骗得重心全失，只能坐在地上无奈地看着这名法国新人突破他和赖特·菲利普斯的防守，杀入禁区……
就在詹姆斯以为里贝里会直接射门的时候，他却把球横传给了插上的伊斯特伍德。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城市球场成了欢乐的海洋。
“2：0！上半场结束前的比分。基冈面如死灰，赛前有关他的负面新闻非常多——帅位不稳、将帅不合……看看这场比赛中阿内尔卡的表现，简直就像睡着了一样！”
在客场两球落后，球队内部又充满了矛盾，这样的曼城队还有什么作为呢？
看看上半场结束的时候，阿内尔卡从基冈身边走过时两人的表情吧：基冈看着远处，对阿内尔卡视若无睹；而阿内尔卡也高昂着头，完全没把主教练放在眼里。
传闻桀骜不驯的法国射手和基冈始终就不对路，在训练中两人还争吵过，关系很差。现在唐恩亲眼所见，算是证实了以前听到的流言。这倒是一件让他很高兴的好事。别人家的倒霉事，就是自己这边的好消息。
所以，下半场的比赛有点波澜不惊的意思了。谁也不知道中场休息的时候曼城更衣室内发生了什么，阿内尔卡下半场已开始就被换下了。替补上来的卡尔·伯明翰太年轻了，没法对森林队构成威胁，唐恩的球队在进攻上打得就开放了。
当维杜卡在第七十一分钟梅开二度的时候，曼城队也彻底放弃了逼平对手的打算。
这场比赛以托尼·唐恩的胜出告终。
这是森林队本赛季拿到的第一场胜利。三分到手，城市球场看台上再度响起了诺丁汉森林的队歌《世界在我们手上》。
而比赛结束之后，心情不好的基冈和唐恩敷衍地握了握手，就匆匆离开了。反倒是斯图亚特·皮尔斯在和唐恩握手的时候主动攀谈了几句，当然内容都没什么新意，无非就是祝贺获胜者，称赞森林队等等。
只是到了最后，皮尔斯要走了，才对唐恩说道：“有件事情……我得对你说谢谢。”
“啊？”唐恩没反应过来。
“看到现在这支充满了希望的森林队，就让我想起了从前。所以……我必须对你说谢谢，谢谢你让我们和头儿在顶级联赛中又看到了身穿红色球衣的诺丁汉森林。头儿当然不会对你说这样的话，他总是自己最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出最不在乎的一面来。”说到这里，皮尔斯笑了一下，“但我觉得这话总得有人说给你听。因为你确实干得很不错，你做到了我们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所以——谢谢你！祝你好运，托尼。希望以后我们有直接交手的时候。”
说完，皮尔斯转身就走。
唐恩在他身后说道：“我想很快我们就会有的，皮尔斯！”
“疯子”皮尔斯把唐恩的话当作了一种祝福，没有太在意，笑着离开了这座充满了歌声与欢乐的球场。这样的场面，对于斯图亚特·皮尔斯来说，真是有太长太长时间没有看到过了。
所以，就算他是曼城教练组的一员，就算他的球队输掉了这场比赛，他也没有丝毫懊恼。
这是你们应得的，森林，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