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红色森林 第三十四章 纽卡斯尔·仙妮娅
以最近十年的成绩来看，纽卡斯尔是英格兰足坛的一支强队。这个概念是从凯文·基冈入主圣詹姆斯公园开始的。唐恩甚至觉得基冈执教生涯最辉煌的岁月都在纽卡斯尔，而不是后来的英格兰国家队。
当然，抛开英超十年，纽卡斯尔在英格兰也算得上传统强队。尽管他们只在上世纪初拿过四次联赛冠军，但是在地位最高的足总杯中，他们一共获得过六次冠军。要知道，就算在英超开始出现的初期，足总杯依然是英格兰人心目中最重要的比赛，直到后来联赛和欧洲冠军联赛的影响日甚，足总杯才渐渐失去了它的地位。
让纽卡斯尔无法和曼联、阿森纳、利物浦相提并论的是，他们没有在英格兰足球历史上留下一个时代的印迹，没有连续统治过这片土地。因此他们只能算做二流强队，算不上豪门。
诺丁汉也算不上豪门，但他们比纽卡斯尔多了一个优势——他们曾经获得过欧洲冠军杯冠军。
不过现在提及过去的成绩如何如何辉煌，毫无意义了。纽卡斯尔现在还算得上是第二档次的球队，诺丁汉森林在面对纽卡斯尔的时候，则被媒体认为是实力逊于喜鹊的，尽管森林队现在排名还在纽卡斯尔之前……
对于这样的评价，唐恩是怎么看的呢？
“纽卡斯尔是一支实力强劲的球队，索内斯也是一位出色的前辈……”
听听他在纽卡斯尔的机场外接受《回声报》采访时说的话，托尼·唐恩什么时候对自己的对手用过“前辈”这个称呼了？
对温格他没用过，对弗格森他也没用过，就连对头儿，他也没有称呼过“前辈”。索内斯固然是前人，但他的成就远不及以上三人。唐恩这么说代表他真的打算在客场服软了吗？
“客场比赛总是会比主场比赛难打，圣詹姆斯球场更难打。所以如果你们问我这场比赛的结果会是什么，真抱歉，我无可奉告。”
从记者堆中挤出来，唐恩快步钻上了大巴车，车门在他身后关上，抛下一群什么新闻都没得到的记者，驶离了机场。
当车子驶入市区的时候，圣詹姆斯球场的顶棚在泰恩河畔若隐若现。忽而从建筑物后面露出头来，忽而又消失不见。因为这座球场在纽卡斯尔城的市中心，比赛当天这里会非常拥挤，所以森林队下榻的酒店就在球场附近，交通顺畅的话坐车只需要十分钟。
纽卡斯尔在很长时间内都是英格兰的金牌球市，因为和盛产“德比”的英格兰其他城市相比，纽卡斯尔这座大城市只有一支球队，那就是纽卡斯尔联队。只有28万人口的城市，每次主场比赛，圣詹姆斯公园球场就会坐进五万人。
从五万人爆满的看台上所发出的怒吼声——森林队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此前他们踢过比赛的场地，最大的是加迪夫千年球场，不过那也只是中立场地而已。圣詹姆斯公园球场，或许可以在英格兰顶级联赛中气氛最火爆的球场排名中排在第二位。
你要问第一位是哪座球场？那座球场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很小，大约只能够容纳一万人都不到。但它却是最让对手感到恐怖的球场，因为那是“狂帮”温布尔登的主场。
升上超级联赛以来，森林队打了不少客场，但唐恩认为圣詹姆斯公园球场才是考验球队抗压能力的最好地方。
当然谁都希望碰到容易对付的对手，但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诺丁汉森林本赛季打了总共十轮联赛，和阿森纳、切尔西的比赛算是与强队交手，除此之外最强的对手也许是埃弗顿了，他们取得了一胜两平的不败战绩。但要考虑到和阿森纳、切尔西的比赛，森林队都在自己的主场，他们占了不小的便宜。
纽卡斯尔不比埃弗顿弱，而且森林队这次还是打客场，赛程密集，凶多吉少。难怪纽卡斯尔当地报纸《回声报》很乐观地分析这场比赛，认为索内斯的球队应该顺利拿到三分。
诺丁汉当地媒体的看法则和纽卡斯尔这边完全相反。《诺丁汉晚邮报》就认为现在是森林队状态最好的时候，连续取得胜利的森林队就算在圣詹姆斯公园球场，最差的结果也能拿到一分。
在球队入住下榻酒店之后，简单吃过午餐，经过休息，唐恩就让克里斯拉克集合球队，去圣詹姆斯公园球场进行适应应场地的训练。
因为是赛前的适应性训练，跟随前来的媒体并不多，而且他们也都没有入场拍摄采访的许可，只能在球场大门外面拍拍森林队大巴车进入球场的画面。倒是在适应性训练结束之后，联赛方会在这里安排一个双方主教练都参加的赛前新闻发布会，回答一些媒体关心的问题。
比如阿兰·希勒和索内斯的矛盾啊，比如克鲁伊维特的八卦啊……他们还可以期待狂妄的托尼·唐恩又有惊人语录。
到那时候，大量媒体才会赶过来。
现在，媒体没有几家，专门从诺丁汉跟随球队来到纽卡斯尔的森林队球迷倒是来了不少。他们穿着醒目的红色球衣，等在圣詹姆斯公园球场外面，希望一睹自己的偶像。
这些球迷的要求就是这么简单。
唐恩在车上看到他们，对克里斯拉克说道：“等会儿告诉球员们，训练结束之后，我只给他们十分钟淋浴更衣的时间，然后出来给球迷们签名。”
大卫也注意到了那群球迷，没有提出异议，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将目光从球迷们中间收回，唐恩开始继续思考如何才能在客场战胜纽卡斯尔，却完全没有注意到那片红色当中的一点绿。
适应性训练很简单，主要是让球员们适应一下场地，做几套简单的定位球练习，最后射射门娱乐放松一下就完了。计划在来到这里之前都已经全部安排好了，具体训练的时候由教练组负责。唐恩则拉着克里斯拉克在球场上来回踱步，仿佛散步，实际上则使用双脚亲自检验球场草皮质量。
“有点松软，明天不会下雨吧？”唐恩抬头有些担心地看着天，阴沉沉的，只是用鼻子就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潮湿。
“下雨的可能性很大。”走在他旁边的大卫·克里斯拉克说道。
“真见鬼！”唐恩低声咒骂了一句，“让我想想，在我印象中有几场比赛森林队是在阳光明媚的午后踢的？幸好，北海不会有飓风这种天气……”
克里斯拉克无声的笑了：“我想到你用水龙头去浇湿比赛场地，然后给阿森纳制造麻烦的那场青年队比赛了。”
听到克里斯拉克这么说，唐恩真的蹲下去，用手拨弄着草皮。湿漉漉的。
“该死！他们也浇了不少水！”
这次克里斯拉克可不是无声地笑了，他放声大笑：“看来大家都会这一招。托尼，我可是很少听见你抱怨天气，你在担心什么？”
唐恩环顾着空荡荡的圣詹姆斯球场的看台，一天之后这里将坐满了无数狂热的纽卡斯尔球迷，他们会不断地使用嘘声和歌声来给森林队制造压力。本赛季森林队只输了一场比赛，就是联赛首轮客场对布莱克本。打客场和打主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感觉。
他确实在担心，但他不能告诉克里斯拉克。
“不，我什么都不担心。我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适应性训练结束之后，唐恩在球场的新闻发布厅见到了索内斯。这个头发灰白的苏格兰人看上去有些严肃。他是九月份才接替老帅罗布森成为球队主教练的。刚刚上任，纽卡斯尔就取得了两连胜，成绩不错，目前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唐恩的“前辈”称呼似乎让他也有些拿起前辈的架子来了，当着记者们的面和唐恩握手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几乎淡得看不见。
说实话，这一幕是记者们最希望看到的，他们期待着唐恩的反击。唐恩却叫他们失望了。在新闻发布会上随便回答了几个问题之后，直到发布会结束，唐恩再也没有和索内斯之间有什么交流。
当新闻发布会结束的时候，森林队的球员们也都从更衣室走出来，去停车场附近给球迷们签名。这是教练的要求，所有人必须遵守。唐恩从新闻发布厅走出来，径直走到外面的停车场。教练们都提前上了车，唐恩站在外面和克里斯拉克随便聊着天，顺便看看球员们的表现。没有人面对热情的球迷表现得不耐烦，这让他很高兴。
唐恩眼神四处乱瞟着。突然，他看到一个人。这个发现让他很吃惊，于是他扔下克里斯拉克，大步向目标走去。
对方看到唐恩向自己走来，也很高兴，蹦蹦跳跳地向唐恩挥着手。
“托尼叔叔，托尼叔叔！”这声音，这称呼，不是那个小丫头仙妮娅又是谁呢？
“仙妮娅，你怎么来了？”用“惊讶”来形容此时唐恩的心情显然是不合适的，用“惊喜”更恰如其分。
穿着一件绿色外套的仙妮娅就站在人群边缘，棕黑色的长发扎了一个清爽的马尾辫，随着她蹦蹦跳跳的动作在脑后甩来甩去。看到唐恩，脸上笑得灿烂如花。
“我不能来吗？”仙妮娅不跳了，隔着半人高的铁栏杆，她探身对唐恩笑道。
“你不上课吗？”
“偶尔逃一次课也没什么……”仙妮娅撇撇嘴，“如果不逃课我就看不到你了！”
“唉呀，要看我在网上视频就行了。”
“不行！网上怎么能和面对面相比？”仙妮娅皱着眉头说，似乎发现了什么，“你的脸色真的不好啊。”
“呃，这是因为阴天，阴天阳光不足，看起来就不太好……”唐恩挠挠头。
他们两个在这边“相谈甚欢”，冷不防旁边响起一阵咳嗽声。唐恩这才发现仙妮娅身边还站着一个男孩子，和仙妮娅一般高，但是看起来明显比仙妮娅年龄要大。
仙妮娅侧脸吐吐舌头，她也忘了。
“托尼叔叔，这是我的汤姆表哥。”仙妮娅指着那个男孩子对唐恩说。
接着，她又回头对男孩子说道：“这就是我给你提起的托尼叔叔，我没骗你吧？”
让唐恩一开始忽视了这个男孩子的原因是他穿了一身纽卡斯尔的主场球衣，他还以为这人是纽卡斯尔的球迷过来凑热闹的，没想到竟然是仙妮娅的汤姆表哥……
等等！表哥？住同一个屋檐下的表哥？
唐恩看看仙妮娅，又看看那个男孩子，然后伸出手：“你好，我是托尼·唐恩，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我是汤姆，汤姆·索亚，朱蒂的表哥，很高兴认识你。”
两人的手稍微碰在一起，就分开了。
朱蒂？叫得这么亲热做什么？唐恩心里想，然后扭头对仙妮娅说道：“仙妮娅，你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好呀好呀……”仙妮娅还没高兴完呢，就突然皱起了眉头，“啊，晚上，姑妈……”
她话没说完，唐恩已经能够大致猜到情况了。看来不光仙妮娅本家，就连她的亲戚都这么“家教严格”啊……
难道要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吗？好不容易才能见到，一起吃个饭都不行？唐恩有些失望。
就在两人都觉得为难的时候，站在旁边的汤姆表哥说话了：“我可以给我妈妈打个电话，告诉她晚上我和朱蒂在外面吃饭，就没事了。”
仙妮娅很高兴，回头看着她的表哥：“真的？”
“当然。”只有在面对仙妮娅的时候，这个汤姆脸上才有了笑容。
唐恩偷偷翻个白眼，这不是显然就要多带一个人了吗？他倒不是舍不得钱，请人吃饭才多少钱，只是有一个外人在说话什么的不自在。可他还有选择吗？
“这个主意不错。”唐恩耸耸肩。
然后汤姆退出去找个安静地方放给他妈妈打电话。仙妮娅则缠住了唐恩，指着唐恩的脸非说他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唐恩也不反驳，只是低头承认自己的错误。
很快汤姆就返回来，然后对仙妮娅笑着点头说道：“我妈妈那边搞定了。”
“太棒了！”仙妮娅拍拍手。
唐恩扭头看看球员们，大多数人都已经签完名回车上了，他们现在要回酒店休息。于是他对仙妮娅说道：“你们等我一下。”
说完，他转身走向站在大巴车门口的大卫·克里斯拉克，后者正在看着他笑。再看看车上，球员们也都在看着他笑。
“呃……大卫，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回去了，我……”
“我们知道，托尼。”大卫说完，身后车上响起一阵笑声，“玩得开心一点。”
唐恩摸摸鼻子，这群人想到哪里去了？不过他才没空纠正他们呢，俗话说得好：解释就是掩饰。让他们去瞎想吧，我身正不怕影斜！
“嗯，好的……噢对了，把球票给我。”就算是客场比赛，球队内部都会得到一些球票，数量自然没有主场多，但是用来送人情还是足够了。
克里斯拉克掏出一叠球票：“一张还是两张？”
唐恩伸出两根指头：“两张吧。”
“那个纽卡斯尔小子有球票吧？”
唐恩回头看看，汤姆正在和仙尼娅聊天，好像还聊得很开心。
“不清楚。就算有也无所谓，我想送给他一张免费球票，他应该不会拒绝。明天的比赛，让他在一群森林队球迷中间看球，对他来说一定是非常特殊的感受。”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发出了默的笑声。
唐恩拿着票转身走了回去，克里斯拉克则登上汽车，让司机开车回酒店。车上的球员们目光还在跟随着他们的主教练，还有几个指着仙妮娅议论纷纷。克里斯拉克看到这一幕拍拍手，示意大家都看过来。
“好了，大家都看到了吧？”
“当然！”一群人齐声应道。
“明天的比赛我们可没有输球的理由了。”克里斯拉克笑道。
“没错！”车厢内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哄笑声。
大巴从唐恩他们旁边驶过，车上的人还在对着他吹口哨。唐恩板起脸瞪了那些小子们一眼，但他的威严在这个时候完全不起作用。
等车子驶远了，唐恩看着眼前两个小孩子说道：“我对纽卡斯尔不熟悉，你们想去哪里吃饭？或者，我们可以先去逛逛街。仙妮娅，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想买吗？”
※※※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先去逛街，再吃饭。仙妮娅并没有任何东西想要买的，唐恩给汤姆买了一双最新款的阿迪达斯运动鞋，算是见面礼。得到礼物的汤姆对唐恩的态度明显好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只是话也跟着多了起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本来唐恩很想和仙妮娅聊聊近况，却被汤姆缠上了。这小子是一个狂热的球迷，拉着另外一个懂点的球迷就能和他谈论个没完没了。偏偏唐恩不是懂一点的球迷，而是职业足球教练。
于是汤姆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如泰晤士河泛滥了一样滔滔不绝……
仙妮娅反而成了陪客，坐在一边插不上话，只在唐恩看向她的时候，回给唐恩一个微笑。
如果不是看在这小子是仙妮娅表哥的份上，唐恩真想把一整块牛排塞到对方嘴里。
话题很自然地就到了明天的比赛上。汤姆对自己支持的球队信心满满，完全不在乎唐恩的感受，认定森林队无法取得这场比赛的胜利。
“希勒很厉害，最近状态非常不错！鲍耶也很厉害的，他的左脚简直太神奇了！还有克鲁伊维特，现在他是球队的头号射手！”
唐恩不动声色地听完他的这些夸耀，然后平静地说道：“多谢提醒，我回去会告诉我的球员们，让他们重点注意这几个人的。”
刚才还滔滔不绝、得意洋洋的汤姆傻了。坐在一边的仙妮娅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尽管唐恩觉得这个晚上被浪费了，很想有个和仙妮娅单独相处聊天的机会，但是他更希望早点摆脱这个话多且还没什么营养的纽卡斯尔球迷。
他看看表，八点四十五。
仙妮娅看到这个动作就知道该告别了，于是她很默契地对自己的表哥说道：“汤姆表哥，太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啊？啊，好、好的。”汤姆点头表示同意。
走到饭店门口，唐恩从怀中掏出两张球票，递给了仙妮娅：“明天下午，和你表哥一起来看吧，仙妮娅。”
仙妮娅点点头，然后分了一张球票给她的表哥。
汤姆很高兴：“太好了，我正愁买不到球票呢！”
唐恩笑得很开心：“那么我们明天下午见了。”
“好的，好的。”
饭店为客人叫的出租车已经停在了门口。汤姆拉开前面一辆车的后门，让他的妹妹先进去。仙妮娅坐进去后，汤姆绕过去从另外一边上车。趁这个时候，仙妮娅将头探出车窗，对站在路边的唐恩说道：“托尼叔叔，圣诞节你会去哪儿？”
“哪儿也不去。”唐恩耸耸肩。
“那真好，到时候我去找你！”她笑道。
“我也要去！”车内响起汤姆的声音。
仙妮娅回头对他说道：“表哥不是要和同学去瑞士吗？”
“其实我不是很想去的……”
“你不是说要给我带很多照片的吗？”
“呃……当然，刚才我只是开个玩笑……”
仙妮娅又将头探出车窗，对唐恩笑着挥挥手：“到时候见，托尼叔叔！”
“到时候见，仙妮娅。”唐恩目送他们的出租车汇入车流，才转身走向等着他的那辆车。
坐上车，广播里面正在播放体育节目，里面是下午记者招待会的录音。索内斯非常自信地回答着记者们的问题：“……森林队是一支强队，但是纽卡斯尔是主场……我希望到时候给球迷们献上一场精彩的比赛，场面精彩，结果也精彩……”
坐在后排位置上的唐恩歪嘴笑了一下。
我也这么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