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红色森林 第八十九章 你这样的队长
记者们总是“热情”的，他们抛出各种各样的问题来刁难采访对象。一些看起来完全没有联系的事情都会被他们拿来当作“你不得不回答”的问题。
对于这些让自已感到不爽的提问，唐恩的处理方法简单粗暴——全部拒绝。
从机场挤出去，直接上了停在外面的球队大巴车。两个小时之后，球队终于回到了他们熟悉的诺丁汉。
在维尔福德训练基地门口，唐恩宣布球队解散，球员们拥有今天下午和明天上午的两个半天假期。
唐恩走的时候，伍德对他重复了一遍：“晚上八点。”
唐恩问了一句：“请唐了吗？”
伍德站着想了想，随后摇头：“妈妈没有说，我想应该是没有。”
“哦，好的。”唐恩点点头，“你早点回去吧，别让你妈妈等急了。到时候我会来的。”
伍德转身离去了。停车场上的汽车一辆辆开走，球员们都离开了，有人回家享受平静，有人去花天酒地。唐恩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停车场，挠了挠头。
这是只请了他一个人的晚餐吗？
※※※
唐发现从回来开始，唐恩就在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洗澡、刮胡子、梳头发、换衣服、擦皮鞋……
他很奇怪，唐恩可不是一个这么讲究穿着打扮的人。
“你要出去？”
唐恩点点头：“哦，对了，唐，今天晚上你得自己解决了。”
“仙妮娅回来了？”
正在擦鞋的唐恩停住了手，他回头看着唐：“为什么你会第一个想到她呢？”
唐耸耸肩：“我也不知道。难道不是？”
唐恩摇头，转头继续擦鞋：“不是。是索菲娅，乔治的妈妈。”
“哦。”唐没说话了。
唐恩低头反复擦着手中的鞋子，尽管它已经锃光瓦亮的了。
为什么唐会第一个提到仙妮娅呢？小丫头应该从巴西回到英国了吧？最近忙得都没有和她联系。当时走的时候还说打电话来着，一忙起来什么都顾不得了。她不会生气了吧？
唐听见擦鞋的声音变得单调起来。他知道唐恩又在发什么呆了。
※※※
唐恩是稍微提前一些赶到伍德家中的。
“好久不见了，唐恩先生。”索菲娅微笑着给唐恩打开了门。
“是呀，好久不见……您的精神真好，夫人。”
唐恩进屋之后，发现偌大的家中并没有其他人。于是他问了一句：“乔治呢？”
“他出去买东西了。一会儿就回来。”索菲娅依然笑盈盈地看着唐恩。这让唐恩有些不好意思，他坐下来咳嗽了一声。
“红茶加糖吗，唐恩先生？”索菲娅适时地问道。
“不，谢谢。”
索菲娅转身去厨房给唐恩泡茶，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唐恩起身阻止了从厨房里面跑出来的索菲娅：“我去开。”
他以为是伍德回来了，这样就能解除现在的尴尬了，没想到打开门，首先看到的是一张小孩子的脸。
小孩子张张嘴，却发出了一个成熟男人的声音：“啊，头儿？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你。”
带着浓重意大利口音的英语，唐恩知道来者何人了。
“德米？”他很高兴。邀请阿尔贝蒂尼来吃饭，确实是一个让伍德解开心结的好办法。
阿尔贝蒂尼在旁边笑着，抱着孩子的则是他的名模妻子乌里亚娜·卡波内。美丽的前名模微笑着向唐恩打招呼：“晚上好，唐恩先生。”
“晚上好，夫人。请进吧。乔治去买东西了，索菲娅在泡茶，我代主人之劳了。”他让开了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小阿尔贝蒂尼，你好。”唐恩伸手勾勾阿尔贝蒂尼孩子的鼻子，惹得小孩子在妈妈的怀里咯咯直笑。
阿尔贝蒂尼的妻子，唐恩也并不陌生。阿尔贝蒂尼转会森林队，他们一家也从意大利到了英国。尽管还不太适应英国糟糕的天气，但乌里亚娜依然陪伴在自己的丈夫身边，只是偶尔会把孩子送回意大利的爷爷家。平时，只要有森林队的主场比赛，乌里亚娜一定会带着孩子穿着森林队的红色球衣出现在看台包厢中，为丈夫加油。这是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阿尔贝蒂尼能够这么快适应英格兰足球，适应诺丁汉森林，他妻子的悉心照料和毫无保留的支持功不可没。
索菲娅从厨房里面端出来的一杯茶变成了三杯茶，大家坐在一起随意地聊着天。看上去唐恩更像这屋子的主人……
直到伍德回来。
其实说是晚餐，吃饭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聊天。女人们聊女人们感兴趣的话题，小孩子在一边玩。男人们则凑在一起聊他们的事情——也是这次晚餐的真正目的。
话题首先从阿尔贝蒂尼的伤势开始。
“你的腿怎么样了，德米？”餐后，唐恩端着一杯茶坐在阿尔贝蒂尼身边问道。
“弗莱明告诉我说，顺利的话，下个月底我就能回到球场了。”
“你自己感觉呢？”
“如果我说我现在就能回到球场，你一定不愿意，头儿。”
两人笑了起来。
乔治·伍德帮妈妈将餐具收拾完毕，也坐了过来。其实他已经知道妈妈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在家里请客，而且请的还是阿尔贝蒂尼和唐恩。
见伍德坐下来，唐恩瞟了一眼，然后对阿尔贝蒂尼眨眨眼。
阿尔贝蒂尼当然知道这顿晚餐的真正目的何在。他看向伍德，笑嘻嘻地问道：“乔治，做队长感觉如何？”
面对阿尔贝蒂尼，伍德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低着头并不答话。
唐恩在旁边笑了起来：“看来不太好啊，德米。”
他停止了笑，对阿尔贝蒂尼说：“这小子……总想要模仿你。我说得对吗，乔治？”他又看向伍德。
伍德抬起头对唐恩说道：“你让我做队长的，我让我向德米学习的。”
唐恩没有回答，阿尔贝蒂尼在一边接道：“乔治，老实告诉我，你觉得你自己和我有什么共同点吗？”
这个问题把伍德问得一愣。他仔细想了想。德米为人热情，当他刚刚加盟球队的时候，尽管还不会说多少英语，他也让球队内的每一个人都在最短时间内接受了他。他总是乐意帮助那些遇到困难的队友，不管平时接触的是否多。他脸上总是挂着微笑，对所有人都很有礼貌，在更衣室里面他说话的时候大家都会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或许这就是德米身上独特的个人魅力吧。
而这些，伍德有吗？尽管他不是总板起脸来，但他确实给人不好接近的印象。阿尔贝蒂尼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让队友们接受他，喜欢他；而伍德则几乎用了一年半。他很少会和其他人出去玩，每天结束训练之后，就是赶回家中陪伴自己的妈妈。他不出去喝酒，不去夜总会找美丽的小姐，不谈恋爱，没有任何业余爱好，生活简单。
伍德摇了摇头：“没有。”
阿尔贝蒂尼笑着摊摊手：“既然我们性格都不相同，你为什么还一定要想做一个我这样的队长呢？”
伍德嘴唇蠕动了一下：“我觉得队长……就应孩是你这样……”
阿尔贝蒂尼是乔治·伍德接触时间最长的一任队长，他有这个想法倒也算正常。
“不不，不是这样的。”阿尔贝蒂尼摇头，“人既然有不同的性格，那么队长也就会有不同的队长。你不应该成为我这样的队长，你应该成为你这样的队长。”
“我这样的队长？”
“没错，你这样的。你比球队任何人都努力，不管你取得了什么样的成绩，你从来都没有骄傲过，你总是脚踏实地，这些大家其实都看在眼里。你以为自己在球队里面的地位是因为头儿才得到的吗？”
伍德扭头看了看唐恩，唐恩只是微笑。
“不是，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你确实有那个能力，你的表现令人心服口服，所以没有人对你连续首发有任何异议。”
唐恩在旁边点点头：“上赛季媒体们以为你是因为得到了我的特殊照顾才能够稳坐球队主力后腰的位置，你相信那些屁话吗？”
伍德摇头。
“对了，你很有自信，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唐恩笑得很开心。对呀，刚进球队，还没签约，就想跟一线队训练，还不够有自信吗？
“所以……你和我不一样，不能什么都模仿我，乔治。你是担心自己这个队长在球队里面没有威信？可是你已经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你的威信……还记得上个赛季那场联盟杯比赛吗？弗雷迪被那个巴西人铲伤下场之后，你是怎么做的吗？”
伍德点点头。
“虽然头儿在这里，可我还是要说你做得太棒了。我相信当时球队里面不少人都有那种想法——想要把那个巴西人弄下去，可是他们或许没有那个勇气，你却毫不犹豫地做了。这件事情让大家都要重新看待你了……”
唐恩打断了阿尔贝蒂尼的话：“这个……我也要说一下，就算现在我也坚持要为乔治你那次犯规鼓掌。当时我可不是故意挑衅裁判，发泄不满的。我就是认为你那个犯规太帅气了！你知道什么是队长吗？队长就是在那种时候为队友出头的。你需要保护你的队员们，因为他们都信任你、支持你。他们知道就算自己遇到了麻烦，作队长的也会挺身而出帮自己解决。被人欺负了，一定会有人欺负回来！这——就是队长，是你这样的队长应该做的。”
阿尔贝蒂尼在旁边点头表示同意。
“你让队友们在那一瞬间，突然觉得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是一个值得支持的人。你成功了，乔治。你想想，为什么我在更衣室里面当着大家的面，宣布你是队长的时候，没有人表示反对？”
“因为你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在他们有麻烦得时候，你会帮他们解决。”阿尔贝蒂尼帮腔道。
“不管用什么方式……你已经树立了在他们心中的威信。”唐恩和阿尔贝蒂尼就仿佛在说相声，你一句我一句的，慢慢地为伍德解开心中的结。“你还在担心什么？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像德米这样，见人就微笑着打招呼，恐怕大家会把你当神经病看的。”
阿尔贝蒂尼在旁边笑得很开心，听唐恩这么一说，他便想到了伍德一脸灿烂笑容的模样，那实在是……太诡异了。
“你现在的一切都已经被队友们接受了，你为什么还要想改变自己呢？没有说队长去适应球队的，一支球队反而要带有队长的印记。我们打个比方：德米的风格是风，你的风格就是火。这很好，我认为同时拥有两个不同风格的队长没有任何问题。你只需要改变一点……”唐恩竖起食指，“张嘴说话，把你的想法、意见，你希望队友们怎么样，你建议他们怎么样，你不希望他们怎么样，你认为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你的一切想法，都用语言表达出来，而不是成天坐在更衣室的角落里面默不作声。进场的时候，站在队伍最前排的感觉怎么样？乔治。”
伍德没吭声，他在回想唐恩和阿尔贝蒂尼的这些话。
没错，他以为做队长就应该做阿尔贝蒂尼这样的，得到大家的欢迎、支持、尊敬，却没想到获得这些的途径不止一条。
做自己风格的队长？
他还从来没想过呢。
不过……或许值得一试。
“我觉得……”伍德开口说道，“……感觉，还不错。”
唐恩和阿尔贝蒂尼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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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餐结束了，唐恩和阿尔贝蒂尼一家都要告别。
阿尔贝蒂尼和他的妻儿先跟索菲娅道谢，转身去取车。唐恩则拉住伍德：“嗯……有句话，你说你和德米一点共同点都没有，我不这么看。当然，从表面来看，一个热情外向，一个内敛。不过我认为你们还有一个很大的共同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伍德摇头：“不知道。”
“认真。你和德米一样，都是认真的人。”唐恩扭头看着坐在车里向他招手的阿尔贝蒂尼。
“我认为认真的人或许会比别人活得更辛苦一些，但是他们的成就都不会小。”唐恩拍拍伍德的肩膀，转身向阿尔贝蒂尼的车走去。德米说好了要送唐恩回家的。
阿尔贝蒂尼对足球认真，对米兰认真，也对自己的爱情家庭认真。伍德对自己的妈妈认真，对足球同样认真，否则他不可能取得今天的成绩。
唐恩走到一半，被索菲娅叫住了：“唐恩先生，有空请经常来做客。”
唐恩转身对索菲娅微笑着点头：“我会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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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唐恩和阿尔贝蒂尼离开，索菲娅这才和伍德转身回屋。
“乔治，是唐恩先生主动打电话给我说了你最近遇到的问题，希望我能帮帮你的。你是一个幸运的孩子，有那么多人想着你。所以啊，你可别让唐恩先生失望哦。”妈妈轻轻抚弄着儿子的头发。
“嗯，我知道了。”儿子用力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