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红色森林 第一百二十三章 梅阿查·圣西罗
梅阿查球场的广播在报着客队球员们的名字。对于国际米兰球迷来说，大多数森林队的球员都是陌生的，所以在听到那些名字的时候，他们无动于衷。这只是比赛之前要进行的一个程序而已。但是在听到一个人的名字重新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刺耳的嘘声响了起来。
“德米特里奥·阿尔贝蒂尼！”
嘘声针对的不是阿尔贝蒂尼，而是针对阿尔贝蒂尼背后所代表着的十四年AC米兰岁月。作为同城死敌，这份仇恨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淡的。
对于这一幕，阿尔贝蒂尼倒是毫无反应。他早就习惯了，甚至于在英格兰听不到同城死敌的嘘声还有些不适应呢。所以现在他又听到了，竟有种亲切感。
国际米兰的队长还是阿根廷人哈维尔·萨内蒂，当年两支球队的队长又将手握在了一起。
“欢迎来到……梅阿查。”萨内蒂说道。
“是圣西罗。”阿尔贝蒂尼如此回答。
同城德比的感觉又回到了阿尔贝蒂尼身上。
自从赛季初大腿肌肉拉伤之后，阿尔贝蒂尼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如从前了。拉伤是疲劳性伤病，属于顽疾，不容易被根治，只要过于疲劳就可能复发。加之现在阿尔贝蒂尼年纪逐渐增大，身体机能下降，拉伤也就更容易出现了。
所以，其实在这场比赛之前几轮，阿尔贝蒂尼还因此受了一点小伤，出场时间不是很稳定。但是打这场冠军杯比赛，唐恩还是坚持将阿尔特塔放在替补席上，而让阿尔贝蒂尼首发。如果没有意外，他还计划让德米打满九十分钟。
为什么？
就因为这场比赛的对手是国际米兰。打这样的球队，阿尔贝蒂尼比任何人都更有动力，也更容易发挥出自己的最高水平。
不过……唐恩有时候也觉得遗憾：如果这场比赛的对手是AC米兰多好……阿尔贝蒂尼会不会更来劲儿呢？
萨内蒂在猜硬币中赢了阿尔贝蒂尼，他们获得了开球权。
双方球员各就各位，比赛马上开始。
唐恩在教练席上坐下，可是又探身出去，回头向看台上张望。
他想看仙妮娅来了没有。
尽管小丫头说了今天还要工作，他也说如果工作忙，不来也没事，但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她为了来看球，推辞工作……这或许有些自私，可却是人之常情。
他给仙妮娅的球票不是包间票。这里可不是诺丁汉，他也不是国际米兰主教练，梅阿查的VIP包厢票早就在赛季前，甚至是几个赛季前被卖完了。仙妮娅只能在看台上像一个普通球迷那样看比赛——如果她要来的话。
唐恩只是这么随便一瞟，要在八万多人中找到那特殊的一个实在是太困难了。
没找到人，并不代表她不在这里。唐恩在心理这么安慰自己，然后将目光重新投向了足球场。
比赛已经开始了。
※※※
作为在意大利人气仅次于尤文图斯的球队，国际米兰拥有众多的拥护者。这场冠军杯四分之一决赛让梅阿查球场几乎满座。“几乎”是因为从安全角度考虑，必须留出一部分空位置作为缓冲。
意大利方面对这场比赛的安全程度很重视，毕竟，欧洲两个足球流氓最出名的国家就是英国和意大利了。英格兰球队来意大利比赛，必然要跟来大量英格兰球迷，他们喝多了的话可是什么都会发生的。
对于意大利方面来说，这场比赛的好消息是，诺丁汉森林是一支小球队，前来意大利的球迷并不多，只有两千人。
意大利球迷在看台上高声唱着国际米兰队歌，给球队打气。两千人的英格兰球迷，他们完全不放在眼里。
比赛刚一开始，国际米兰就利用主场优势对诺丁汉森林展开了狂轰滥炸。
曼奇尼在刚刚接手国际米兰的时候倡导的是攻势足球，他的出现让不少国际米兰球迷欢呼雀跃过。只是，随着赛季进展到现在，这位儒帅的地位也不太稳定，因为球队的成绩并不太好。
曼奇尼也知道在冠军杯这种淘汰赛中，防守比进攻更保险。但在这场比赛，他还是选择了让球队进攻，压上进攻，压迫式进攻……因为这是主场，如果他在这里还不进攻，那么等下一个回合就没机会了。
曼奇尼的算盘是：在主场利用进攻和气势争取多进球，拿到三分，然后到了客场祭起意大利人传统的“防守反击”，将诺丁汉森林淘汰出局。也就是说，在这场比赛，他要用自己的进攻压制诺丁汉森林的进攻。
真可惜，唐恩打的算盘和曼奇尼一模一样——在客场防守反击争取客场进球和少丢球，然后到了自己的主场，再利用天时地利人和，用进球击垮对手。
因此，在场面上诺丁汉森林看起来很狼狈，他们被对手压着打，似乎随时都可能被国际米兰攻破球门。
可实际上呢，唐恩知道森林队的球门到现在为止是安全的。
因为乔治·伍德一如既往地发挥稳定。
有时候唐恩对这一幕都感到厌倦了。他真希望伍德连续好几轮比赛发挥失常，状态跌入低谷……因为那样会让他觉得眼前这个孩子是正常人。现在……如果不是体检结果很明确地告诉过唐恩：乔治·伍德是人类，他真怀疑伍德是从未来穿越时空来到现在的高仿真机器人——反正我这个普通中国球迷都能穿越到英国做职业教练，为什么二十二世纪的“人形兵器”不能穿越来做职业球员呢？比如他真实的目的应该是来刺杀一个在未来会威胁到世界和平的大魔头，但是在穿越的时候敌人突然对时光机器发动了袭击，他遭遇故障，丢失了原有的资料，不知道自己来到二十一世纪的使命是什么，甚至连自己的身份都不知道了，只能靠做搬运工来养活收养自己的好心妈妈，直到遇见了同为穿越者的唐恩……等等，托尼，打住，这是基于现实基础上有限YY的足球小说！
看台上响起了国际米兰球迷们不满的嘘声。比赛才开始三分钟，他们终于找到了代替阿尔贝蒂尼被他们嘘的目标了——那个让人看一眼就会不由自主地讨厌起来的乔治·伍德。
刚才斯坦科维奇在边路带球打算内切的时候，被乔治·伍德从侧面毫不客气地撞倒。尽管主裁判及时地吹了犯规的哨音，还是无法阻止梅阿查看台上响起的巨大嘘声。
在球迷们眼中，犯规之后伍德还昂着头转身离开的动作真的是很傲慢和令人厌恶。绝大多数球员在犯规之后，为了表示友好，或者为了逃脱主裁判给牌惩罚，都会去拉起倒在地上的对手，然后再拍拍头，说两句抱歉之类的……可伍德从不这么做。他倒并非针对国际米兰，英格兰球迷就见怪不怪了，因为在英格兰国内联赛踢球的时候，伍德就总是这么不招人喜欢……
他只是为了追求胜利，像唐恩那样比较容易入戏，把比赛中的对手都看成你死我活的敌人。既然是敌人，那么就没有必要表现出丝毫怜悯和友好，那样会让自己觉得斗志不足，会觉得这是对与自己一同追求胜利的队友们的背叛。
嗯，是的，乔治·伍德的足球世界就是这么简单——除了队友，全是敌人。所以职业生涯这几年，他只有一次和对手交换球衣的经历，还是因为自己最后时刻进了球，帮助球队逼平对手心情不错，而且是对方主动交换球衣……没错，说的就是罗伊·基恩和乔治·伍德交换球衣的那一次。除了这一次，伍德再也没有交换球衣的经历了。
交换球衣？如果我是胜利者，我为什么要关心失败者的想法？如果我输了球，我他妈为什么还要和洋洋得意的胜利者做这种很没有面子的事情呢？
所以，乔治·伍德的球迷就是诺丁汉森林的球迷。除此之外，其他球队的支持者无一不对他恨之入骨。
现在，国际米兰球迷也正在迅速地讨厌起他来。
真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小子啊……
伍德用一次犯规做代价，终结了国际米兰开场三分钟的狂轰滥炸。在阿德里亚诺把这个任意球顶高之后，国际米兰的攻势开始逐渐回落。
诺丁汉森林逐渐有了一些攻势，不过投入进攻的兵力并不多。
曼奇尼看出来了，托尼·唐恩想要在客场守，少输当赢，最好的结果恐怕就是平局了吧？这倒是更坚定了他要在主场坚持进攻的想法。
可是这位意大利的少帅只想对了前半句，唐恩确实要在客场守，但他的目的可不是“少输当赢”啊……
※※※
乔治·伍德一如既往地负责防守，做着球场上的保镖。随着伍德的快速成长，阿尔贝蒂尼已经不用在防守中投入过多的精力了。如今的他已经三十四岁了，不可能像以前那样退能守进能攻。随着年龄增长，体能和身体条件不如从前，但是经验的积累和那份稳定从容，倒让他更适合做一名中场组织者了。
唐恩很喜欢阿尔贝蒂尼的中长传。在阿尔特塔之前，森林队的进攻主要就是靠这脚出神入化却又毫不显山露水的中长传撕开对手的防线。
不过这场比赛，国际米兰对阿尔贝蒂尼非常重视。作为老对手，他们自然了解阿尔贝蒂尼的厉害之处，更何况现在国际米兰的主教练还是曼奇尼。
阿尔贝蒂尼的“老朋友”。
当初曼奇尼在拉齐奥作为年轻教练一鸣惊人的时候，阿尔贝蒂尼曾在他手下踢过一个赛季的球，但是两个人的关系并不好。实际上，一开始阿尔贝蒂尼和曼奇尼之间合作得非常好，但是后来他们的关系迅速恶化。并非因为场上位置这类的问题，而是阿尔贝蒂尼认为曼奇尼缺乏对自己的尊重。
阿尔贝蒂尼是一个脾气性格都很直的人，他也和不少教练员发生过激烈的争吵。可是他和唐恩之间没有。为什么呢？因为在这一个半赛季的接触中，他认为唐恩是一个真诚的人。阿尔贝蒂尼自己是真诚的，所以他也喜欢对他真诚的人，唐恩恰好符合他的审美观。
回到比赛上来，尽管阿尔贝蒂尼认为曼奇尼对他本人不够尊重，但是从这场比赛的头十分钟来看，最起码在场上，曼奇尼很重视这位前AC米兰副队长。
坎比亚索负责盯防阿尔贝蒂尼，但这只是表面现象而已。实际上，曼奇尼要求在阿尔贝蒂尼拿球的时候，离他最近的国际米兰球员必须第一时间逼上去，不要给他掌控比赛节奏的机会。作为曾经执教过阿尔贝蒂尼的主教练，曼奇尼深知，如果让阿尔贝蒂尼掌控住这场比赛的节奏，那么国际米兰再强大也只能被牵着鼻子走了。
只是呢，作为儒雅类型的主教练，曼奇尼显然不如托尼·唐恩那么无赖，他手下也没有像乔治·伍德这种类型的中场绞肉机，所以对阿尔贝蒂尼施加的压力还不够。
十分钟刚过，阿尔贝蒂尼拿到球之后，坎比亚索本想上来防守，乔治·伍德非常“不合时宜”地跑了过来，在坎比亚索和阿尔贝蒂尼之间一晃，阿根廷人被迫减速避让。就这么一减速，让阿尔贝蒂尼抡脚把球传了出去。
三十五米的长传，目标——弗兰克·里贝里。
坎比亚索愤怒地瞪了一眼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伍德，然后转身向回跑，去参与防守。传了球的阿尔贝蒂尼也跑上去接应进攻。而刚才在后面为他提供了保护的乔治·伍德则停在后场，等待下一次对方攻上来。
跑上前的阿尔贝蒂尼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伍德眨眨眼，感谢他刚才不声不响提供的保护。
伍德板着脸，没有任何回应。比赛中呢，严肃点行不行啊……
阿尔贝蒂尼倒是已经习惯这孩子的表现了，见怪不怪，转身继续跑上去。
里贝里的盘带被及时回防的萨内蒂踢出了边线，为国际米兰其他球员赢得了回防的时间。
国际米兰的队长大声招呼自己的队友们回防，诺丁汉森林的队长则挥手让球队压上来。
“乔治！”阿尔贝蒂尼向伍德招手，“上来！”
伍德左右扭头看着从身边跑过去的边后卫，犹豫着。
“上来！”阿尔贝蒂尼再次招手，大声喊道。
虽然唐恩看中的是伍德的防守能力，但是作为他在场上的老师，阿尔贝蒂尼则更希望伍德能够全面一点，像年轻时候的自己。
防守可不是你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乔治。
这一次，伍德犹豫了一下还是跑了上来。他其实不知道自己上来应该做什么。当他在后场的时候，他如鱼得水，头脑清晰，很明确自己的任务是什么，也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可是一旦越过中线，面对对方的防守阵型，看见对方的球门时，他的大脑就有些不够用了。他缺乏这方面的经验，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或许他需要在训练和比赛中更多主动地前插来积累这方面的经验。
可阿尔贝蒂尼才不会打算给伍德慢慢适应的机会呢。这就是职业足球的节奏，跟不上，那就被淘汰！
阿尔贝蒂尼接到了队友雷顿·巴恩斯掷的界外球。他刚刚转身，就看到坎比亚索冲了上来。
“别让他舒服地射门和传球！”萨内蒂在后面叫道。
这座球场的人一定很熟悉那个还穿着AC米兰4号球衣的年轻人的射门吧？远射！落叶球！
阿尔贝蒂尼面对坎比亚索抡起了脚。
我们会在这座球场再次看到那令人熟悉的一条下坠弧线吗？
坎比亚索奋不顾身地跳起来，横身去挡。
但是！阿尔贝蒂尼却把足球横着拨给了跑上来的乔治·伍德！
乔治·伍德愣了一下。国际米兰的防守球员已经冲了上来。因为距离禁区太近了，上来防守的人是中后卫马特拉齐！
射门吗？伍德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完全没有准备。不射门？眼看对方后卫就上来了，他也是防守球员，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本来负责防守的后腰球员冲了上来，然后被对方断球，那么就是一次致命的反击。本来是森林队的机会，将会马上变成国际米兰的机会。
唐恩教练没有说让伍德在这场比赛中插上参与进攻，只是告诉他要负责防守，尤其是定位球的时候必须留在后场。现在，阿尔贝蒂尼擅自违背了唐恩的命令，将伍德叫上来参与进攻，如果因为这个出了问题，谁的责任？
伍德不想让阿尔贝蒂尼为自己负这个责，那就不能让足球在自己脚下被断掉。看着气势汹汹冲上来的马特拉齐，伍德下意识地把足球向外侧轻轻一拨……
马特拉齐看着足球从自己脚边滚过，却拦不住。他想干脆顺势撞翻13号算了，反正不管用什么手段，要阻止对方的这次进攻。
于是抱着“球过人不过”的念头，马特拉齐双手合拢胸前，向乔治·伍德撞去。
伍德被马特拉齐结结实实地撞中。可结果是什么？马特拉齐在仰面摔倒之前没有看到伍德和他一样四脚朝天躺下去，而是稍微晃了晃，又稳住了身形。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伍德，就那样倒下去，甚至忘了伸手保护自己的头。他马特拉齐是什么人？被他故意撞上去的话，有几个人可以像没事儿人一样的？他不敢相信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可现在在他眼前就有这么一位！
马特拉齐倒了，伍德面前的障碍也没了。他看着在脚下滚动的足球，什么都没想，上去抡起一脚！
当唐恩看到伍德“撞”翻了马特拉齐之后，他眼睛开始发光，身体前倾，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可是紧跟着，他看见伍德用尽力气一脚射门却把足球踢向了后面看台，又猛地坐回去。
“啊，这个该死的‘未来战士’！”
国际米兰球迷的心在刚才都快蹦出嗓子眼了，幸好伍德在无人防守情况下的射门高得离谱，才没让那颗心真正跳出来。不过他们倒是更加坚定了对伍德的厌恶——他们认为在射门前，是伍德撞倒了马特拉齐。
不过这可真可笑，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究竟是谁主动找上门来的。
伍德还在为他糟糕的射门而懊恼，阿尔贝蒂尼则笑着上来拍他的肩膀：“干得漂亮啊，乔治！”
“可我把球……”
“不，我不是说射门，我是说你在射门之前的表现……”阿尔贝蒂尼看着被队友从地上拉起来的马特拉齐，终于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如果你是在AC米兰踢球，只凭这一个表现，你现在就已经得到了圣西罗所有人的欢迎。”他对伍德眨眨眼。
“可我只想在森林队……”
阿尔贝蒂尼拍拍肩膀，示意他什么都不要说。
“干得漂亮，回去防守吧。”
伍德听话地跑了回去。阿尔贝蒂尼却没有跟着回去防守，他看着那个背影愣神。
——我只想在森林队……
——我只想在米兰……
年轻时候发的誓言，怎么能做得了数呢？
他低头跑了回去。
※※※
“德米特里奥·阿尔贝蒂尼掌握着诺丁汉森林的比赛节奏，他的假射真传让国际米兰的防线方寸大乱，就连平时从不轻易上前的乔治·伍德都因为他有了一次射门。真可惜，如果这脚让他自己来踢，恐怕朱里奥·塞萨尔已经无能为力。三十四岁的他一点老的迹象都没有，表现一如既往的出色。这个背影，出现在这座球场，可真令人怀念……”ESPN的意大利解说员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