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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书籍名:《烟波江南》    作者:香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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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珠尔嘎和许年听见秦海青唤来人叫“老头儿”,都是一楞。来者看上去不过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青男子,就算是少年老成,也不该如此称呼罢?不知这其中还有些什么典故。

  其实这其中也并没有什么机巧的地方,池玉亭虽说只比秦海青年长五岁,但他到秦家已有十三年,秦老捕头将秦海青交给他管教,秦大小姐也算是被他一手带大的,身上的一半功夫也来自于池玉亭的教导,论年龄只能算兄长,但若论实在的,喊“师傅”都不过分。秦大小姐性情天生的顽皮,被池玉亭管得多了,不免明里暗里称他“小老头儿”,是讽他管事儿的意思,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人渐渐成人,秦海青也就慢慢省了前面的那个“小”字,池玉亭知道她的脾气,也不恼,就这么叫顺了口,秦海青的“老头儿”叫法也就不改了。

  “小姐,要走吗?”池玉亭问,走过来接手将冯瑶环搀着。“当然要走。”秦海青眼睛直盯着许年和蒙珠尔嘎,“我没带兵刃,你那儿有合手的没有?”池玉亭腾出一只手来从腰间抽出几天前从打劫者那里缴来的软剑,塞给秦海青:“这是物证,要充公的。”“知道了。”秦海青回头甜甜一笑,此时她的心境已平和下来,一抖手,横剑独立,“你先带瑶环离开。”池玉亭也不客气,抱起冯瑶环就走。“慢着!”许年大叫一声,持剑欲追,秦海青一剑刺了过来,“人家要走,干你何事?”阻得一阻,池玉亭身形已远。蒙珠尔嘎知道今日行刺又无望,索性不追,一言不发掉头往另一边翻墙去了。

  许年停了手,打也没有用。秦海青也不逼上来,慢慢向后退了几步,忽的一笑:“许公公,你记住今日可是害了我一招,我日后要讨还的。”然后折身急奔几步,跃上墙头没了影子。许年一言不发,急步跟着跳上墙头,见秦海青身影正消失于远处街巷,忙追了上去。

  “那个人没甩掉。”池玉亭站在巷内等着秦海青,向她身后稍稍偏了偏头。“不碍事,这家伙虽讨厌,但没有太多恶意,反正没功夫和他耗。这是个惹不起的角色,只要不使绊儿,随他一边儿看去。”秦海青回答。两人遂带了冯瑶环并肩而行,将到人多处,池玉亭将囊中一件长衫给冯瑶环披了,遮住血迹,秦海青出面雇了一顶轿子扶瑶环进去坐了,二人一边一个慢悠悠随着轿子出了城。许年也就在后面远远的跟着出了城门,只见一行人过田陇、走小道,直拐进了一个小小村落。

  “那人跟来了。”池玉亭打发走轿夫,对秦海青说。“跟来也好,也让他们知道我干什么都是光明正大的。我只是不想放瑶环在那危险的地方,倒也不是要将她藏起来,否则冯家再给我安个劫持人质的罪名我可受不了。”秦海青笑道。“再?”池玉亭皱了皱眉头,“大小姐在这边又惹什么祸了?”秦海青自知说漏了嘴,“呵呵”笑了两声,就要往内室钻:“呆会儿再说,我先给瑶环治伤。”池玉亭一把揪住秦海青后襟将她抓了回来,“她那伤不要紧,呆会儿治,你不要逃避话题。”秦海青眨巴了两下眼睛,笑道:“我早叫陈太炎不要告诉你我的去处,就是怕你赶来罗嗦。”池玉亭微微一笑:“我罗嗦?大小姐是怕我知道你在吴县逛赌场罢?”秦海青楞了一楞:“这个他也告诉你了?”池玉亭道:“你逛就罢了,如何还把一大活人输给何东家了?”秦海青听了这话好生奇怪:“我把谁输了?”“李浦。”“胡说!”“你走之前不是和人在街上打赌输了吗?”秦海青仔细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我中了何东家的套子!”池玉亭不紧不慢地道:“不管是不是中了套子,你这事儿做得实在是不好。”秦海青压低了声音试探性地问池玉亭:“你是不是把李浦赎出来了?”池玉亭一笑:“何东家待他如亲生儿子,我赎他干什么?”秦海青咯咯笑了起来:“哼!老头儿好生没道理,你自己也不过如此罢了。”言毕又要往内屋走,池玉亭咳嗽一声,“别跑,你还没说清楚在这儿干什么了。”秦海青看看逃不过,只好把冯年瑜被刺、自己如何被冤、这几日查到的线索等等与池玉亭讲了一遍。池玉亭听罢点点头,“我明白了,大小姐去罢。”秦海青哼哼两声:“开口闭口大小姐,却把我呼过来喝过去。”池玉亭一楞:“依你怎地?”秦海青道:“我早上没吃,这会儿肚饿了,帮我把那篮中的几个萝卜烧好如何?”池玉亭知道秦大小姐的脾气又犯了,也不计较,笑眯眯点点头,秦海青便推门进内屋给冯瑶环治伤去。

  再说许年,悄悄儿跟着一行人到了这一家农户,心中直打鼓:秦海青与这“老头儿”不慌不忙的样子,好象根本没有甩掉自己的打算。见他二人带瑶环进了屋,许年便伏在窗边静听,只听见里面二人叽哩呱啦说了半天,秦海青把前后的事情一说然后便进了屋,那年青男子还当真去篮中拿出萝卜削了起来。许年好生奇怪:听称呼,这男子好象是秦海青的侍从,听语气,秦海青倒象是他的后辈似的。不管怎么看,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是不一般。正如此想着时,突然内屋传来秦海青的一声惊叫!

  池玉亭脸色变了,秦海青不是一惊一乍的性格,能让大小姐惊叫的绝对是大事故。他扔掉手中削了一半的萝卜,劈手抢过秦海青放在旁边的宝剑,顾不得什么忌讳,冲进内屋。

  秦海青手中拿着冯瑶环刚刚褪下的抹胸站在床前发呆,冯瑶环仍在晕迷之中,上半身衣服已被褪下,闯进门来的池玉亭一眼看到冯瑶环平坦的胸口,一时间也楞住了。

  躺在那里的分明是个男性,冯瑶环是个男人!

  池玉亭的突然闯入令秦海青回过味来,她的脸突然涨得通红,一把甩掉抹胸,向冯瑶环脸上一掌击去!池玉亭看得真切,急忙上前去格,秦海青恼羞成怒,手被池玉亭抓住动弹不得,便抬脚向冯瑶环踢去。池玉亭要拉已来不及,索性一把将她拦腰抱住,连拖带夹地将乱挣的秦大小姐拉出门去。把秦小姐拖到案前,将菜刀塞到她手中,温和一笑:“我来照顾他,你做饭。”也不管秦海青什么反应,抬脚进了内屋就把门关上了。

  许年听见内屋一阵喧哗,接着见池玉亭闯进去将秦海青拖了出来自己进去,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秦海青拿着菜刀发了一阵呆,突然红着脸狠狠地拿刀剁起了萝卜,嘴里骂道:“兀那个大骗子,居然姐姐妹妹地哄着我叫了这许多时候!”剁了几刀,忽然抬起头冲窗外叫道:“要看进来看就是,鬼鬼祟祟地在那里看什么!”话音未落,手中菜刀已飞出,正扎在许年头边的窗棂上,刀把微微发颤,很是让许年吃了一惊。

  许年心里多少有些不快:这女孩子颇有些小性子,就算我在外面看一看,也不必用这法子罢?许年也不多言,索性绕到屋前,推门走了进去。秦海青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走入,拔回菜刀,依旧埋头切萝卜,先切片,再切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秦大小姐想起昨日夜间牵着“冯瑶环”的手,轻言细语唤他“妹妹”的事儿就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想想把个男人当作了闺房女友,以前就说过不少女儿家的话题,这次见了面更是拉手相庆,亲热得很,自己一个清白的大家闺秀,竟被骗得犯了大忌,实在是委屈。这个且不说,若不是把他当个柔弱女子保护,自己何以被许年用剑倒腾一下,险些摔个大筋斗?现在想起来,实在是亏大了。心中恨恨,手上用劲,将案板切得铿铿作响。

  许年在屋中坐了一阵,自觉无趣,眼角从窗口瞟出,见村头有一挂酒幡处,便踱出门去,往那酒店沽来二两酒,捎带一包花生米,依旧回来,坐在窗边,洒过一杯祭酒后,自顾自地小酌等着。

  约过了半个时辰,满屋飘散饭菜香味,秦海青已板着脸一言不发地将饭做好。这时,内屋的门被推开了,池玉亭扶着“冯瑶环”走了出来。“冯瑶环”见秦海青立在窗前发呆,推开池玉亭搀他的手,几步上前,哭着跪倒在秦海青面前,口中唤道:“青姐姐,对不起!对不起!”秦海青侧过身不受他的拜,冷冷地说:“谁是你的姐姐,乖乖说清楚你究竟是谁,我的拳头可认不得什么弟弟妹妹。”“冯瑶环”不住叩头:“青姐姐,我原名崔元,是冯瑶环小姐的未婚夫,蒙冯伯父抚养多年,实在是不得已才扮做女装,并不是刻意要骗姐姐。”

  许年往嘴里送花生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转过头很仔细地打量这个自称“崔元”的男子。池玉亭见了,微微笑了笑,冲他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许年便也点点头回个礼,将花生米送到口中,继续冷眼旁观。秦海青微一抬臂,崔元只觉一股大力将他托了起来。“我受不起你的拜,你也别哄我。若你是崔元,当年冯府交出的男童尸首又是谁的?据称崔公子眉心有一红痣,交出的童尸正有此痣,而你没有。若你不是冯瑶环,那冯府小姐又到哪里去了?”崔元还未开口已是泪如雨下:“众人只知崔元有红痣,却不知瑶环小姐也是红痣当眉的,小姐……小姐已替我故去,我的红痣已着点痣高手点去了。”秦海青听了此话,楞了一楞。池玉亭上前拔开崔元额发,果然看见崔元两眉之间隐约有一个小小的疤痕,便冲秦海青点点头。“痣可点去,男女之身又怎么能换呢?”崔元大哭:“可怜小姐身首异处,交的是小姐的头颅,身子是冯伯父令冯安连夜去外面,寻一户刚丧子的穷人家重金买来的尸身……”

  闻听此言,屋中几人脸色全都变了,秦海青怒目圆睁,骂道:“亏你们还是知书达理之人,怎可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来?你的命固然贵重,冯小姐的命就不贵了吗?”崔元哽咽道:“青姐姐切莫冤枉了冯伯父,我自知罪孽深重,累得冯府家破人亡,但冯伯父决非对儿女无情无义之人,小姐是自尽的啊!”一时间,屋中只剩下崔元的抽泣之声。

  沉寂了许久,“嘎嘣!”传来一声脆响,那是许年在就着花生米吃酒。秦海青皱了皱眉,扭头看,见许年眼望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个阴阴的家伙,总是有点怪怪的。

  “别哭了,你把当年的事说一说。”池玉亭将崔元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劝道。崔元虽说已换上池玉亭的男装,但举手投足之间仍是女儿味十足,只看得屋中人浑身上下不舒坦,只见他抹了一把眼泪,说出一段往事来。“当年我与母亲失散,只身逃到冯府,冯大人将我收留,王公公着人来追,冯伯父不愿将我交出,又怕因此遭到灭门之祸,独锁房中十分忧愁。冯小姐长我三年,时年十岁,年纪虽小,性情却甚是聪惠刚烈,知事情原委后,手捧长剑去见冯伯父,叩头道:‘养女无用,不能效缇萦为父解忧,不如不要此身,拿我头去换崔公子的命吧,父亲只要再找一个人的身子就可以了。’言罢以剑刎项,竟自割下自己头来。伯母那时正来寻伯父商量,见小姐自刎,心痛失性,从此也便疯了,长年不言不语,只是关在房中流泪。伯父肝肠欲断,抱小姐尸身痛哭半夜,终于无力回天,只好依小姐的计策,派冯安寻来一男童尸首,厚葬他的头,把他的身子与小姐的头颅一并交了。可怜小姐,只能以木头葬下。因小姐头颅与买来的尸身有些不同,王公公一直有些怀疑,伯父猜想府中有他派来的监视者,便一边传出话去,说伯母是见崔元自尽受到刺激而失性,一边令我消磨一切男儿本性,改扮冯小姐。一来不负小姐换命之情,抚养我长大,保崔家香烟,二来只盼伯母认小姐未死,终有一日清醒过来。这十年来,崔元遵训只把自己当做瑶环小姐,也已渐渐忘记本是个男身,只愿代小姐侍奉二老至终,不料冯家今日却遭此横祸……我怎对得起小姐的在天之灵啊……”

  屋中一阵沉默,许久,秦海青开腔道:“你这番话听起来有理,但却有些不通。若要将头颅自割下来颇要有些手劲,就是我现在将剑交与你你也未必做得出,想那冯小姐不过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哪里会有这样的本事?”崔元道:“青姐姐不知,冯小姐取来的是祖上传下的宝器,名曰‘秋叶’,此剑削铁如泥,世间罕有。”秦海青问道:“这把剑现在哪里?”崔元回答:“王公公说是要看证物,将此剑掳走,后来王公公府上被抄,此物不知流落到哪里去了。”秦海青道:“这样的解释随口可编,如何证明呢?”崔元皱眉想了想,无奈何答道:“我没有办法证明,不过‘秋叶’与众不同,若是青姐姐日后见着了就会明白我说的不是谎话。”“怎样个不同?”“听冯伯父说,‘秋叶’刃薄如叶,剑身柔软,可以弯成圆形绕在腰间。”

  听了此话,池玉亭楞了一楞,“你且等等。”他说,走入房中,将那缴来的利器拿了出来,只将手轻轻一扳,剑身便弯了过去。“‘秋叶’比这把剑如何?”适才秦海青和池玉亭手持此剑出出入入,崔元从晕迷中醒来,一时只为眼前的事情着急,根本就没有注意过它,这时定睛看去,只见此剑剑光柔和凄冷,剑刃薄利,一看便知是宝物。崔元试探地问:“可否让我细看?”池玉亭将剑交到他的手上。崔元仔仔细细地接过来打量,忽然脸色大变,将长剑放在桌上,纳头便拜。

  “你伤了身子,不要这样折腾。”池玉亭将崔元搀了起来,劝道。崔元悲愤不已:“这正是‘秋叶’,小姐血泪凝于其上,我怎么能不拜啊!”“怎么就知道是‘秋叶’?”“剑身有字,那便是标记。”池玉亭将长剑拿起,仔细看去,果然在剑根发现四个蝇头大小的篆字“西风秋叶”。“也太巧了吧?老头儿你这剑哪来的?”秦海青问道。池玉亭将剑再交于秦海青细看,一边说道:“从三个被买凶的杀手处得来,此物不知怎的流落到了民间。”

  秦海青将长剑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再回头看看崔元,叹了口气,不再发难。“吃饭罢,也到中午了。”秦海青将长剑放到一边,走到桌边去添了三碗米饭起来。“许公公,你要不要在这儿吃?”她扭头问许年。

  “不吃。”许年望着窗外的眼光收了回来,“我有一事不明。”崔元向许年施了个礼,“请问。”许年冷冷地打量了崔元一眼,问道:“冯小姐被你顶替,面貌突然大变,府中的家人难道就没人察觉?若说是将府中家人全部换过未免不近情理。”秦海青将饭碗塞到崔元手中,接口道:“这个事儿我倒是听说过一点。瑶环自幼身子弱,原本就是终日锁在闺房中难得出来,十年前听说夫人因病被送回老家疗养,小姐也随母亲回乡,自然是不与府中人见面,三年后冯大人迁任曹州,才将母女俩从乡下接回身边,此时这里的家人已全换过。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呢?”崔元点头:“正是,冯伯父当夜便找了一个点痣高手,多给他钱财,偷偷为我点痣,称伯母因见血光受惊过度得了重病,需找清静地方休养,瑶环小姐要跟去服侍,第二日一早即送我们回乡,未与府中人照面,随行的几个老家人留在乡下,如今也是死的死,散的散了。临走之时,冯伯父因怕此时出行引人怀疑,还千叮万嘱叫我无论何时不可现出男儿相来,若有人问,只管让他们看。果然王公公生疑,半路派人追查,但因见我眉间无痣未疑心我是崔元,又见伯母果然病重也就放了我们,只是我们一直未敢掉以轻心,在乡间三年深入简出,除了伯父时时派冯安来看望,自己是从不上京见人的。”秦海青微微颌首:“是以三年后我一开始认识的就是崔元,根本就从未认识过什么冯瑶环。”崔元面色又为难起来,池玉亭瞪了秦海青一眼,秦大小姐知道这调儿有些过于酸溜溜,翻翻白眼也就不再作声。

  许年站起身,拎了酒壶向外就走。“就这么走了?”秦海青也不管他,自顾自吃饭,头也不回地说,“我得提醒一句:冯府有人存心不良。你若是局外人,最好当心一些,也不要太为难崔夫人。”许年稍停了一停,仍然是一句话也不说,大步走了。这边崔元却是颤抖了一下,“我娘……我娘她怎样了?”池玉亭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娘没事,她已走了。”崔元的表情好生复杂:“我娘……她实在是误会太深,崔家实在是对不住伯父一家人啊!”秦海青道:“这会儿着急后悔都没用,你受了伤,吃过饭休息一下,我会再去冯府瞅瞅。”崔元一惊:“青姐姐要去我家?”秦海青点点头。池玉亭在一边解释道:“崔夫人这许多年来音讯全无,为何突然回来寻仇,只怕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此次回来,刺杀冯大人后仍不收手,怕是要连你与冯夫人一起除去,小姐此番去,也是要保护冯夫人的意思。”崔元着急起来,一把拉住秦海青恳求道:“青姐姐一定要阻止我娘这样做!”秦海青抖抖肩膀,平心静气地说道:“你先让我把这饭吃完,吃完了自然会去阻止你娘。”崔元听她语气中颇有些不快,讷讷放了手,一边低头不语。“你呀,好好想想跟你娘见面后怎么解释这些事吧。”秦海青说。池玉亭皱皱眉头:“不知道许年回去会不会惹出什么事来。”秦海青道:“虽然不太了解这个人,但他似乎只是要知道内情,既然知道这些误会,应该不会对崔夫人下狠手。”

  不多时,三人吃完了午饭,秦海青收拾饭筷的空当,池玉亭送崔元回内屋休息。崔元在房中床上躺下,看看池玉亭,欲言又止。池玉亭已看出他的为难,和声问道:“你要说什么?”崔元低声说:“池先生帮我向青姐姐解释一下好吗?”“什么事?”崔元红了脸:“青姐姐虽然不提了,可是她好象还是很气我扮冯小姐骗她的事。”池玉亭笑了起来:“这可有些难,我家这大小姐生起气来不是劝得了的,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崔元听了这话,急得脸色大变。池玉亭便又笑着安慰道:“不碍事,我家大小姐只是嘴巴厉害些,其实天生的刀子嘴豆腐心。大概是觉得被你骗丢了些面皮,脸上有些挂不住,过一阵子想通了也就没事了。”崔元这才觉得好些。池玉亭顿了一顿道:“崔公子,在这里每个人只会把你当做男子,冯小姐的身份还是忘掉的好。做男人就不要太顾忌这些东西,如今事情已揭开,你也该慢慢把男儿的感觉找回来,这大概有些难,不过试试还是有必要的。”崔元顺从地点点头。池玉亭看他睡下了,便退出屋来。

  秦海青已收拾好,准备出门,见池玉亭出来便说道:“崔元交给你了。”池玉亭点头,送秦海青出门。二人走出门外,屋外正午的阳光刺眼,秦海青便在树下站了一阵,以适应光线,一边与池玉亭小声说话。

  “你要小心一点,不要再与崔夫人和许年两面为敌。”池玉亭道。秦海青点点头,叹了一口气:“原来总感觉冯瑶环有些与众不同,现在才明白是怎么回事。难怪她个儿那么高,难怪已过婚嫁之年却推托要侍奉母亲而不听媒妁。先前听他说话低沉总以为是幼时项上受过伤的缘故,谁知却是因为他本是男子。”池玉亭颌首:“这样说来冯小姐颈中总裹着轻纱也并非是为了遮盖疤痕,而是用来掩饰喉结的。”秦海青直摇头:“没想到一个男儿家装扮女子竟装得如此地道,总有些令人想不透。”池玉亭道:“也许崔元性格中原本就有些象女儿家的地方,再在这样的环境中扮了十年女孩,时时提防着被识破,所以渐渐地也就把自己当做女孩子去过了。”秦海青嘀咕道:“不过看他说哭就哭,说愁就愁的样子,总是有些不习惯。”“这个样子崔元自己也不好过,对他宽容一些吧。”池玉亭道,“只要是男人,不管处在什么样的境地,都有属于自己的尊严。崔元的自尊心是再也伤不得的,大小姐生气归生气,还是要注意一下。”秦海青听了此话,笑了起来:“该不会是崔元拜托你来劝我的吧?我是很生气,可象是那种刁蛮的人吗?我自然知道的。”池玉亭笑道:“大小姐聪明过了头,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秦海青摆摆手开步就走,口中念道:“知道!知道!真受不了,总是抓住一切机会教训我。”眨眼就溜得没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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