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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卷 第04章 得将

书籍名:《星之海洋》    作者:charle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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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江南行军期间,主星上又有了很大的变化。唐龙和韩曾的两个舰队顺利武装完毕,随时可以出击。然而戴江南的作战是那么的顺利,以至于他们暂时好像没有出去凑热闹的必要。我们大家一面等待戴江南的消息,一面开始讨论(那是客气的说法,许多时候等于拼杀)下一步的战略部署。

  众所周知,奥维马斯是一名资深太空军将领。镇压尼布期间,他曾短暂地对陆军产生过兴趣,绕过我直接对辛巴发号施令,然而辛巴确实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家伙,而且资历老得不得了,他担任雷隆多陆军军官是跟奥维马斯接任三星舰队同一时期的事。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后来人对发飙的奥维马斯还有些胆战心惊,但辛巴是完全不买帐的。

  在第一舰队威震尼布楚期间,费金陆军面临的形势实在不好。以至于奥维马斯的智慧再高、辛巴的战术指挥再有力也没有办法取得很大的成功,那段短暂的合作也在虹翔抗命直接进击暗面基地后无疾而终。随后辛巴在主星承担了日本治安防控总指挥,并且正式签署了入府文件,名正言顺地成为我的幕府中头号陆军大将。在分家之势已不可阻挡的今天,奥维马斯再对他产生兴趣的可能性已经基本上不存在了。

  戴江南出征后,两家幕府先后举行了一个开府仪式,补上了前几年的缺憾,然后开始紧锣密鼓地布置了起来。奥维马斯在全球议会的支持者比我多一些,得到的首批财政支援也比我得到的多一点点,但前线剩下的最后像样家当共工要塞可是姓黄的。加上原则上独立的第三舰队,人类政治军事势力一时间形成了微妙的平衡状态。然而这个平衡显然不是最终结果,不是任何一方想要接受地平衡。

  奥维马斯还没拿到钱就开始了与内藤重工和掌管亚当斯军火生产的永尾直树地谈判,顷力加强太空军的意图很明显。对他那样的传统太空将帅来说,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事实上,包括虹翔在内的大多数太空军将帅对登陆作战都很头疼。那并不是能力范围内的问题,而是这些信奉“自由自在没有引力的世界才是我的世界”理论地家伙们的心理问题。就好像写字楼里的白领对倒个茶扫个地这样的事极其反感一样——其实并不是做不来,而是还没做就抱有一种反感的态度,认为是一种违背自身美学的粗活。因此虽然我和他的幕府领地都是封在尼布楚星球陆地上地,而不是太空中,奥维马斯仍然没有把组建陆战队放在头等重要的位置上,只是在扩建舰队的文件上随便加了一句“注意对太空士的陆战技能训练培养”。这种不咸不淡的口气,能被认真全面执行下去就见鬼了。

  奥维马斯全力以赴地编制着他的新军,我可不会袖手旁观不给他捣乱。但直接出面厮杀也有违俺样地美德,就指示提都斯在编制问题上给他搞鬼闹包。太空军的编制都高得比较吓人,比如说:行星攻击舰队就是军区级的编制。第一宇宙舰队出征时就动用了五个攻击舰队(其中一个是我的)、六个守卫舰队,编出了一支虽然没有被上面核准但事实上存在的战区级星系镇压舰队,一直镇压到了十万光年以外的尼布楚本土。奥维马斯现在地野心更大,他想建立一支比第一舰队规模更大的舰队甚至两支以上的星系镇压舰队。但以他手里的资源,要达成这个宏大战略构想未免显得力不从心。毕竟军管收入有一小半也是姓黄的。就连那个牛气贯宇的第一宇宙舰队,也有我的三个舰队出力。想撇开我独立搞巨型舰队,他还做不到。

  为了这件事,韩曾往我这里跑了多次。其实这么大的事,奥维马斯应该自己来。但大家都是尊无可尊地幕府将军了,看来得自持身份。就如我当年与北条老儿扯皮一般,让下面的人跑断腿。既然奥维马斯不来,我也就不接见,只把小淫贼顶出去接待韩曾。小淫贼负责接待,接待费总是很高,但起到的效果也很好。韩曾一来就被小淫贼拉去称兄道弟。迷汤灌得记不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直到第三次来,领教了厉害的韩曾才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联合办舰队的意向,可小淫贼怎么会容他继续说下去,一阵迷魂汤猛灌过去,韩曾就再次有辱使命了。

  一直得不到我正面回答的奥维马斯不愿意再等下去,独自筹划起了重建奥维马斯舰队的事宜。他试图建立一支战区级星系镇压舰队,然而全球议会那边却没给他这样的编制。假如只是编制问题倒好办,完全可以象我当年那样悄悄建立民兵舰队。反正现在也没人敢去查他。可舰队不会从天而降,要钱的,而且比其他军种贵得多得多。全球议会给了他四个攻击舰队、六个守卫舰队的编制,同时也只给了那么多预算,而且还是两年内分批到位的,把算盘打烂了也凑不够一个星系镇压舰队的最低规模。如果把全球议会给我的两个攻击舰队和一个守卫舰队划给他,星系镇压舰队倒是勉强成立了,但我才不会干。

  奥维马斯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我不会干,所以他差韩曾来游说我联手向全球议会施加压力,给两家都整上星系镇压舰队。可惜韩曾遇到了小淫贼,足足给拖了一个月才把完全的意图表达出来。听到他的传话后,小淫贼故作惊讶道:“这有什么可谈的?两位大将军的幕府都是最高级,可以随意设立战区,用得着去找全球议会么?假如设个战区都要扭扭捏捏的,不是把俩大将军弄得跟辛巴一个档次了?”

  韩曾露出为难之色:“话虽如此说,舰队花费太高,没有全球议会支持是不可能的,你看。”

  小淫贼不动声色地把一个陪酒美女塞到了韩曾怀里,打哈哈道:“那我请示下,哈哈,喝酒喝酒。”

  既然奥维马斯那边终于表达出了足够清晰的意向,我这边也就勉为其难地召开了一个幕府会议讨论此事。其实这个会议的决议还没开始就在每个人心里确定无疑了。开会只不过是交换下意见而已。

  提都斯认为不能让奥维马斯再扩大力量——早在三星时期,我们两家之间就有过多次微妙的倾轧机会。只不过最后没演变到最恶劣的结果。事隔多年,此事依然不可不防。

  寒寒则提出了经济数据,直截了当地说:“目前全球议会实际上是由两家幕府和少数自由派联合主持的。确立了反击战略,也为这个战略投入了最大限度的力量。如今我们地军管已经进行到了80%,后继恐怕会非常乏力。现在已经有多项经济指标开始下滑,影响深远。除非敌人确实有马上侵略本土灭我种族的危险,不然不能作出那样地选择。”

  辛巴则大咧咧地说:“搞那么多天上飞的干什么,他不下去占领尼布楚么?”

  这句话是实在话。于是我无视了奥维马斯的提议。不仅如此,还由提都斯在全球议会出面抵制他要求增加舰队编制和筹备经费的要求。从七六年中尼布楚方面军编制确定不久后开始,奥维马斯就试图搞到星系镇压舰队的编制,每次提案都被打回,也搞得太够气闷的,只得一边孜孜不倦地继续发提案过去,一边用手中仅有的资本建设法定的十个舰队。其实就这个工程已经够他受地了。他又何苦胃口那么大,碗里的还没吃完就要锅里的。

  明争暗斗一年多,大家心里都还惴惴不安,毕竟戴江南孤军深入,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能打成什么模样。一直等到七七年七月尼普尔森全面大捷的消息传来,我和奥维马斯才放下了心头大石。接到消息后的第二天。两家幕府就同时发出了出征令,唐龙和韩曾的两支舰队一前一后地向尼普尔森增援过去了。两支舰队出征后的当天晚上,郭英雄和虹翔夫妇通过超级跳跃直接回到了主星。虽然这种跳跃成本非常地高,但为了把前线高级将领以最快速度弄回来带兵,也只有如此了。

  一周以后,原第一舰队的所有舰队副司令以上的高级将领都以超级跳跃方式返回了主星。郭英雄和虹翔得不到半点休息。刚刚落地就被任命为各自势力的太空军司令,授大将衔,负责重组太空军。郭英雄接了任命书后,没有给守候在侧大半日的记者们任何发挥的机会,匆匆离开了。但他地兴奋和激动是显而易见的——凌晨一点抵达,清晨六点就前往舰队驻地视察,恐怕是一夜没合眼吧。

  虹翔的表现就比郭英雄混帐多了。小淫贼给他授了任命书,他看了一眼就丢给金灵收捡。然后把小淫贼拉到一边低声说:“以前的混帐事,切切不可再提。”

  小淫贼瞟了金灵一眼,心领神会,喏喏连声:“明白,明白。不过实在是有些浪费资源。兄弟我目前实际负责华东事务,行署就设在上海,如果你还是单身无忧,可安排的节目很多啊,呵呵。”

  “呵呵,呵呵,还是结了的好,你也安分一些。家庭以和为最贵,儿子都有了地人,还整天晃什么晃。”虹翔居然顺口教育了小淫贼两句,末了方说:“本来应该跟你们好好聚一聚,喝点文明酒,聊个三天三夜的。可我老婆离家太久,思乡情切,我也在外打拼太久,准备回乡休养一段时间。你去跟黄二说,反正卖身契早就签过,玩够了我自会回来报道的。”

  他说这些话时,小淫贼企图用鄙视、歧视、藐视、怜悯、悲愤等诸多充满感情色彩的目光予以无声的谴责,然而虹翔的脸皮是我幕府中的最厚,根本不理会他就拉着金灵走了。小淫贼惊叹于可与他并肩的一代浪客之陨落,头晕耳鸣了许久,方才省得大事不好,连夜跑到我官邸报告:“不好了,你地太空军司令抗命逃跑了,这太空军还怎么建?”

  我也没想到虹翔会这么不给面子,也不由有些愤愤然,心生把他立即夺权降为草民之念。转念一想,这个命令倒是好发。只是又苦了寒寒那一般人。幕府将军的金印是用纯金制作的(反正雷隆多盛产,成本不算高得离谱)。每次用印都麻烦得很,上次巴斯克冰帮寒寒盖章,结果一不小心失手落了下去。印倒没事,胖子的脚骨给砸成了轻微骨折,住院一周——此事说明这种重要的事用贵重物品的必要性:其麻烦和危险性足以在一定程度内防止上位者产生瞎折腾的念头。我把虹翔削为草民又如何,他一回来还不得又升回来?反反复复用两次印,发两次文书抄送幕府各处,存两次档。何必何必。

  想通此节,心里忽然一宽,哈哈笑道:“他回来了不就好了,总会到我这里来地。说起来你我也好长时间难得如此相聚了,小陈,给我们炒两个菜,准备些酒。我们喝个半夜,好好聊一聊。”

  睡得迷迷糊糊的陈琪怏怏不乐地爬了起来,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嘴里嘟囔,明显是在诅咒小淫贼和我。这种事见多了,我俩都自动将她地频率过滤掉,自顾自地聊了起来。小淫贼扯到了虹翔对他的话上面。忽然说:“我看金灵像是有孕了,大概他带她回乡有那个原因吧。”

  “你的眼神我相信。”我微微一笑:“不错啊。你老婆不许我当干爹,他总得答应吧?”

  “咳,当大将军的人了,不该胡搞这些勾当的。有时刻意拉开些距离的好,你……”郭光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问:“明白?”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说得很委婉了,提都斯和霍书湘在这些方面意见最大,由他们闹吧。”我耸了耸肩:“你我是贫贱学生时代地兄弟不必说了,胖子一直负责我的安全和为我办私事,鲜血凝结出来的感情。虹翔这个人呢,我跟他意气格外相投,说是臭味相投也不为过。然而他的最大不同是手握重兵,在很多时候甚至是我手中绝大部分的兵力。文官们对他产生提防之意在所难免。即使是寒寒也对他颇有微辞。立场不同嘛,哈哈。不过何必担心那么多,幕府将军制度的基本原则之一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不涉及血缘继承,他们何必操那么多空心。”

  “此一时,彼一时啦。”郭光说:“GDIL指定这些条例时可有绝对的权威保障和制裁违背者,如今GDIL又在哪里行使权利?你和奥维马斯中任何一人想修改这些条款,对方不反对地话,有谁能阻止?就是反对,又是否能奏效?”

  我淡淡回答道:“我对此无意,你知道的。”

  “好吧好吧,说些其他的。”郭光沉吟了一下,说:“我们三兄弟中,只有你还没有子嗣了。关系比较近的人中,虹翔即将有后了,提都斯早有了。前几天听寒寒偶尔提到说,准备在虹翔过来接手太空军后稍微抽出些时间给胖子,争取在出征前生一个。你知道,她年纪实在不小了,跟阿冰冰儿合籍已经有六年,到现在连个长期同居的时机都没有。”

  “政治女性的悲哀吧。”我轻叹了一息:“不必回避,我耽误她地时间也太多了。她是心存顾虑才没有直接对我说吧。你帮她带来这个话也很好。我这里的确缺不了她,但这种事更不能再耽搁了。不必等虹翔,现在开始放她的假。明天你把谭康叫到我这里来,不能让他一直闲着了。意见可以保留,事情得帮我做下去。他有任何抵触情绪,你就以寒寒的情面来迫他。想必他也厚不起那个脸非要为难。”

  郭光点头说:“知道了,眼下也只有如此。你呢,什么时候准备要一个小孩?”

  我哑然失笑道:“这个重要么?”

  “咳,要之前总觉得不自由啊、麻烦啊什么的。等到自己的骨肉抱在怀里,又是别样感受啊,说不出来地亲密哪!”郭光笑道:“这是过来人提醒你,你可是自己把先后次序搞颠倒了,让我这小弟提醒你做大哥的。再说,还是我刚才那句话。你现在已经位尊到了无可再尊的程度,该考虑些以后的事了。日子还长远,如果有比较系统正规的家庭结构,让下面比较容易归心。”

  我摇了摇头说:“想法各异,至少我对子嗣传承权力这种事是没什么兴趣的。六○年我们在南国院见面时都是一介白丁,到现在一十七年过去了,变化之大,好坏优劣,一言难尽。但我从来不觉得这就是我要追求的。”

  正在谈论这些,忽然楼上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侍女惊恐万分地冲了进来,叫道:“大将军,不好了,夫人昏倒了!”

  作为战乱中走过地人,我们对此都不会太过惊慌。只不过接下来是个不眠之夜罢了。将军官邸内本来就有值班医生,他进行检查和紧急处理后建议立即送玄武医院。这些事现在都不用我亲自动手了,甚至我可以完全当作没发生一般倒头睡觉。不过我实在不是那种凉薄之人,于是拖着郭光驱车跟到了医院,守在急救科外一直到凌晨四点。郭光去打听了一阵,回来对我说:“消息比较明确了,你应该有点心理准备。”

  我斜眼藐视他道:“尽管说,还能坏到哪里去?”

  “陈琪是习惯性流产,医生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能近期有两到三次,你不知道?”

  我这才明白这段时间一些不正常之处的原因,她却不跟我说!这实在不是个好消息,但恐怕还不是全部,于是冲郭光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他接着说:“医生初步的意见认为,这可能与大剂量核辐射有关,她的身体早该入院治疗了,看来是一直拖着瞒着的,结果拖得现在引发了大出血。虽然抢救过来不成什么问题,但是……但是最好从此以后严格避孕,不要再生育。”

  “医生说的应该是‘一定要’吧?”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闷闷地说:“知道了。”

  我一直守到了中午时分,通讯员满脸愁容地直接找到了医院来,使我不得不抽身回去开会批文件。一直到第二天下午,郭光才通知我说医院同意家属探望了,我才又匆匆赶去。

  失血过多的陈琪脸色很苍白,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不想跟我说话。我不想打扰她,在旁边慢条斯理地削苹果,一直削了有二十五个之多,貌似睡眠中的陈琪忽然开口说:“你很忙,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陪陪你不好么?”我切了一块苹果送到她嘴边:“为什么要这样?”

  她没有吃,转过了头,过了好一会才说:“无论如何也想要给你生一个孩子。”

  她用这种语气说话时就是犯了固执之极的臭脾气,我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话来劝慰或斥责她,只得叹了口气,把适才削的苹果一点一点吃完后才离开了医院。

  七月十四日,寒寒交掉了手里的工作回家休养去了。对于她我只有愧疚,这一次连送别都不敢去。谭康被我抽上来重新主持中国工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霍书湘的事太多,而且也就是一地之才,主持这样一个大国根本就专业不对口。谭康恢复权力后,霍书湘回到了四○四专心负责内情工作。杨沪生倒无所谓,他已经数次在不同场合表示了一定要到尼布楚作战的决心,想必会被辛巴考虑委任为一军之长,国内安全只有另寻高人负责了。每当这时候我就觉得头疼,平日手下似乎是猛将如云,能人辈出。可到了特殊情况需要多安排人手或重立班子时,重要的政治岗位实在找不到多的人可以代替。提都斯如今是欧洲元首身份,比加入我的幕府更加有利,因此他的手下也不归我统辖;虹翔那一群太空军的家伙打仗不错,谈到政治几乎全是外行中的外行;辛巴从来是搞独立王国的,我也甚少干涉他,从些微的传闻看来除了他也没有什么特别有政治头脑的,我却不可能把他的军权下掉让他去做文官。那么谭康做事就只有小淫贼监督了——这家伙在上海好吃好喝,要指望他把谭康看好是不可能的。但事已至此,烦恼无用,走一步看一步吧。

  寒寒前脚才走,估计还没抵达夏威夷休养地,霍书湘就给我翻出了一件大案子。这件事闹腾出来的时机是那样凑巧,涉及人头的身份是那样敏感,以至于我非常怀疑是他蓄谋已久的。这家伙主持政事许久,骨子里却仍是一个秘密警察头子的料,干这种事才是他的唯一追求。此时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象当年推诿我无休止索取要求的南京元老了,恨不得我黄某人能突然消失或者哑巴让他们清净些时候。愤恨了几分钟,渐渐反省到持有这种态度的人必将被历史淘汰,就如当年我淘汰老渚老王一般,于是我只得放下了对霍书湘生事的厌恶。拿出公事公办地态度受理他举发的事。

  霍书湘举发地是辛巴的心腹沈伍。有证据表明,他企图拉拢一批下级军官密谋刺杀曾任中国前东海舰队陆战队长的尼布楚方面军总参谋部副参谋长江旭。刺杀计划相当周密。已到了实施阶段,他们竟然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准备在江旭到上海开会的途中用高射炮平射一座必经的桥梁。这些证据材料看起来都没有任何毛病,然而这个计划却让我看了又看,足足看了三次,实在难以想象真有人会愚蠢和自大到在我眼皮底下制造这样的恐怖事件。考虑了一会,亲自打电话给霍书湘:“你把这个案子进行得怎么样了?”

  “按照大将军的吩咐,下官有权作出初期处置和预审。沈伍已于今天下午四时被我局收押,其余涉案人等抓获三十二名。两人畏罪自杀,七人在逃,正在追捕中……”

  “哦?”我饶有兴致地问:“我还没看材料你就把人抓了,效率挺高嘛。沈伍现在是什么阶级?中校还是上校?”

  “大将军,沈伍现在是少将阶级,但看来晋升程序和材料都有问题,这事恐怕得牵扯到……”

  他这句话可要惹到辛巴头上去了。真是怕我这里还不够乱,我只得立即发话阻止他再进一步的野望,说:“哦哦哦,弄虚作假地事就算了,反正人都给你抓了,一事办一事吧。反正脑袋只有一颗可砍,也不能多打两枪——现在是文明社会,侮辱尸体会被人权组织控告的。江旭是什么人?我以前好像没听说。”

  “大将军,东海舰队的海军陆战队是副师级建制。七五年收编中华军队时,江旭加入本府。当时是副师级海军大校军衔,到目前没有重定。”

  “那沈伍为什么要刺杀他?真是令人费解。你没胡来吧?”

  面的我这句不重不轻的问话,霍书湘不卑不亢地回答说:“大将军,下官秉公办事,未曾有渎职犯律行为。”

  我知道他绝对不如他自称那般四十五度纯洁,不过也懒得深究他,又问:“沈伍在哪里抓的?说什么没有?”

  “回大将军,是由我亲自带队前往尼布楚方面军军部抓获的。抓捕时沈企图持械反抗,被我局特工及时制服。未造成人员伤亡。”

  “那家伙都对付不了,你地手下该集体下岗了。”我哼了哼,说:“到辛巴大本营去抓人,你是这么对待当年的救命恩人的么?”

  “大将军,下官就事论事,只为大将军的事业效命,此外不计较任何个人得失。”

  “算了算了。”我捂住脑袋说:“辛巴此时还没吭气,可真稳得住。你道他是在主星把意气消磨得不敢烧你的四○四局了么?明天一早你们都到南京来,我亲自来断这个案子!”

  本来我想在官邸里摆个鸿门宴,把几个直接当事人都叫来问个几句就断了,如当年断“小翠案”一般。但现在直接经手这些事的是谭康,他得知后连夜给我打电话说这样不合规矩,切切不可胡来:尽管辛巴以下地所有将官都是我幕府的,但他们同时还有个尼布楚方面军的职务,而那个方面军名义上直属全球议会——当然,尼布楚方面军的情况与戴江南的第三舰队多少不同。我、奥维马斯与戴江南有默契,他那支舰队当真是独立的,而尼布楚方面军目前地十二万正式编制人员有十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是我家的,只有挂名副司令韩曾是奥维马斯那边的。

  形单影孤的韩曾对这种情况多少有点意见,也曾向奥维马斯反映是不是该给他派点干部、征几千个兵过来象征性表示其存在,给奥维马斯一阵“舰队的钱都没着落,哪来的时间精力金钱搞这些下三流的东西?”的暴吼就吼回来了。挨了吼后,韩曾便大彻大悟了,反正奥维马斯短时间不会投钱到陆军上,陆军只会是黄家出钱出人,自己在其中起不了任何作用,发挥不出任何影响;同时自己还有一个攻击舰队,那可是军区级地。就级别而言,尼布楚方面军尽管是战区级。但目前的战力也就勉强一个军区级而已,算不了什么。自己犯不着管着一个太空军军区还去争夺一个陆军军区里的势力,闲得没事么?何况根本没有动手施抢的资本;再说了,自己能在尼布楚方面军中插上一脚,纯粹是时也命也,那时候奥维马斯大人身边只有这么一个“自己人”可用。而自己究竟好不好用,自己比谁都清楚。郭英雄等人回来后,这个重要职位迟早得让出去地。既然如此。打哈哈混日子吧。这种想法日后被韩曾写到了他的回忆录《与时代同行》中。观者莫不交口赞叹曰:“韩君真直率人也!”

  尽管韩曾打了这样地混日子主意,却仍占着茅坑不出产具体的货物,使得尼布楚方面军的性质没办法定为我的幕府私军,既然如此,如果私设公堂审讯尼布楚方面军高级军官的案子确实不合规矩。我和谭康讨论了两句,决定由谭康(他仍保持着全球议会的首席议员身份,在全球议会里的坐席序列只比我低。高于幕府内其他人)邀请几名有名望的全球议会议员,以全球议会特别听证会地名义主持这次审讯。我一听到“听证会”三字,就想起了斗地主,虽然这种事现在好像已经再与我无缘了,回想起来还真是怀念不已。

  虽然中途横生枝节,但并不影响断这个案的时间。谭康邀请的几个议员都住在南京上海。明天一早赶到中华议会参加听证会毫无困难。所以时间安排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我由主持者兼裁决者的身份变成了“旁听”。当然,如果我发飙,一样可以裁决——我已经进化到了可以用不要脸来践踏法律的程度了。

  一夜很快过去,我难得对这次斗地主感兴趣,起了个大早到中华议会去旁听。谭康到的也早。我俩在楼下刚好碰头。此时才想起来,我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两年前的渚烟葬礼那天。既然又过了那么久没见,我们应该捐弃前嫌,好生合作,而且合作早已开始了,只是现在才见面而已。客套了几句,我顺口问:“江旭这个人你认识么?”

  谭康笑了笑,笑容里有些不屑:“当时我把军队事务基本上全权委托给朱赫来。对军队并不了解,但这个人我有所耳闻。”

  我以为谭康会说出一堆旧闻八卦,饶有兴致地应了声:“哦?”

  谭康却说:“只是个超级马屁精而已。”

  我不由露出了怀疑之色:“会是那么简单?”

  谭康耸耸肩说:“说了你又不信,反正你又忙,没空管那么多。可我从七一年《中华军事研究》杂志创刊开始,每期可都看到署着那家伙名字地吹捧朱赫来的文章,简直是看厌烦了!老朱可是当真有那么多可景仰膜拜事迹的人么?”

  朱赫来曾经是赫赫有名的,在我和谭康还是南国院学生时就听过他的大名,然而七一年新军建立之后的朱就只是个混吃等死俗称终日服用安胎药地碌碌之辈而已,这一点装都装不出来。看来江旭的马屁精嘴脸已经确定无疑,可谭康这席话让我更加困惑不解了:如果仅仅是个马屁精,为什么同为马屁精的沈伍要刺杀他?好在听证会再过十分钟就开始了,应该会得到答案吧。

  听证会在谭康的主持下召开了。霍书湘先带着几十个如狼似虎的手下进场,向台上的全球议会议员和我致意之后,喝令四○四特工把沈伍押了进来。这家伙可算是我地老相识了,在雷隆多上就曾听过他大拍辛巴马屁的行为。辛巴曾说他身边都是些卧虎藏龙之辈,我一向是不以为然的,杨沪生只做一个另类看待罢了——就只一个沈伍就能把他这句话一票否决。

  沈伍只给逮了一夜,已是神情委顿。进来了就东张西望地寻找救兵,可此时尼布楚方面军一个人都没来。他正失望间,忽然看到台上我坐着,连忙大叫道:“大将军救我,我是您的雷隆多旧部小沈啊!”

  我故做镇定,竖了根手指道:“嘘,有什么话我们下来说。”

  不料这等欺骗十四岁以下幼女去看金鱼的台词也能把沈伍糊弄住。他顿时不哭不闹了,冷笑不已着把霍书湘看着。霍书湘才不理他。又宣告带另一当事人江旭入场。江旭虽然涉案,但没有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不能由四○四特工押解入场,只有得他自行进场。结果他来时却阵容强大极其强大:身为当事人的他走在最前,后面紧随着的是身披大麾的辛巴和二十多名尼布楚方面军高级将领。他们每个人还带了两个以上地士兵,一进来就是五六十号人,而且个个荷枪实弹。霍书湘的脸立即变色,大声呵斥道:“步入中华议会参加听证。又有大将军在上,谁敢携带武器?全部缴了!”

  辛巴看他紧张,只是冷笑着撇了撇嘴,也没有刻意抵制上来收缴武器地四○四特工。问题是这些人携带的武器往往不是普通地制式枪支,多少还有点来历什么的。毕竟大家都是血里火里过来的,哪怕是一只从雷隆多时代一直养到现在的小强也是弥足珍贵之物。据说巴斯克冰当年用过的二膛炮在私人收藏家里已经抬到了千万价位,让喜新厌旧换了新装备便把他当废铁卖掉的阿冰冰儿捶胸顿足号哭泣血。可见我们走上历史舞台之时就该有自身增值的觉悟。把照片枪支内裤等一切大小物件都保存完好留到日后拍卖。

  在尼布楚方面军这边来了五六十号人,身上带的违禁品价值不知几何,要是狮子大开口说不定一艘现代级也给他们报了出来。四○四特工只得灰头土脸地回去又找了不少证物袋,一个个地收缴,一个个地登记,生怕丢了一件便给人家抄家灭门地接口。光是让他们安静坐下来就用了接近一刻钟。尼布楚方面军的跋扈可见一斑。霍书湘不住向我使出愤恨不平的眼色,我只当作看不懂,用迷茫无知的眼神回复过去,把霍大大看得没奈何。

  折腾了半天,听证会终于开始。霍书湘宣读和出示了十八项证据材料,证明沈伍杀害江旭的图谋却属无可辩驳的事实。谭康和台上那几个全球议会议员倒热心。把材料和证物一一看过了,却没发觉任何可疑之处。我却听都听够了,懒得看那么多,于是敲敲桌子说:“长话短说,证据齐备了,只有一项不详细——动机呢?动机是什么?”

  霍书湘冲沈伍冷笑了一会,说:“动机,却要辛军长来说了。”

  这俩人在东北也算合作了那么久。关系却是如此对立,霍书湘果然是个除了搞他那个工作什么都不适合的家伙。我心里暗叹,心想“如此挑衅之语辛鸟人会回答你么?”,却不料辛巴回答道:“对于尼布楚地下一阶段作战,方面军已研究多时,江旭是重点考察对象。沈伍也曾是重点考察对象,但近来提出的几个方案都不甚受重视。我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沈伍顿时大急,连声叫唤道:“辛司令,你要救属下一命啊,这分明是姓霍的栽赃陷害,分化瓦解我军……”

  “闭嘴!”辛巴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你道你做的那些事,我一点都不知道么?”

  辛巴会是这样的态度,真是让人事先不曾想到。我此刻倒对江旭感起兴趣来了。仔细看看他,个子中等,身形偏瘦,面貌普通,如果不穿军服,也就是个大城市街道上随时可见的匆忙白领模样,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如谭康所说,他应该只是个马屁精而已,为何又会被选为尼布楚作战地重点考察对象?我旁边的议员交头接耳,也是这样的疑问。但这个问题多少与听证会本身无关,他们不好提,于是我开口了:“辛,这江旭有什么过人之能啊,以至于投了你的脾气?”

  我跟辛巴说话一般没有好话,这句话实际上包含讽刺他把身边马屁精推陈出新的意思。辛巴却好像没听出来,站起来略略欠身说:“江旭曾在中华新军率领海军陆战队,对于整训新军相当在行。至于具体战术,却与我极不一致。”

  我的好奇心顿时起来了:“哦,怎么个不一致法?”

  “大将军,你我都是热兵器、太空武器时代走来地人,对剑士团这样的异类更替。实在难以一时适应。”辛巴说:“尽管已经制定了利用冷兵器部队征讨尼布楚的战略,但具体实施起来却实在找不到可用之人。我们的军校培养出来的都是一模一样地人。直到我遇到这个人。他在冷兵器军队作战方面,确实有相当的见解。或者说,他对冷兵器作战地爱好和研究已经到了痴迷地程度,这大半年来每每让我吃惊。也许他正是眼下尼布楚战略需要的人——但仍在考察,还没有下最后定论,谁知却出了这种事!”

  “司令过誉了。”没人让他说话,江旭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以为作战只需以胜利为目标,无需考虑具体实施手段。如大将军和司令这样统领过百战雄师的不世英豪。自然会深刻地理解这种说法的含意,具体说来……”

  这家伙一开口就露出了马屁高手的嘴脸,看来名不虚传。我连忙说:“空话休谈。冷兵器作战与热兵器作战完全是两个时代的产物,你如何能这么快就转变得过来?我看你也非人上之资,尼布楚方面军出类拔萃者不知反而,为何只有你第一时间转了过来?恐怕是之前就悉心研究过这类课题吧,说说看。为什么研究这些?”

  江旭露出了尴尬神色,看了看上面的议员和周围地同僚,支吾了半天却总是不开口。我察觉出其中有蹊跷,摇摇头吩咐了身旁的书记员两句,说:“下面说的不记录,不外传。你尽管说便是。即使犯罪,那也是以前的事了,不追究。”

  江旭没头没脑地说出一句话:“东海舰队不够饷。”

  辛巴也来了兴趣,问:“你的海军陆战队是隶属东海舰队的,他们不够你自然也不够,然后呢?”

  “然后就给各部队都下达了创收指标。落到我们陆战队头上。年底得给舰队交一千一百万,不然舰队不给报销训练办公经费。收支两条线,不报就要饿死。”江旭恨恨地说:“早知道会混得那么窘困,才不到一线部队去呢,到国防部机关当个清水科员也好,免得操那么多心!但事已至此,指标不能不完成。别的部队手里有船,多少搞些货运走私什么地。我们陆战队却是没固定防区的,总部设在启东那个穷地方,那里找得来钱!”

  听江旭诉苦,谭康止不住冒汗,只得装出以为此事与他彻底无关的痴傻嘴脸。我把这些看在眼里笑在心里,扬扬下巴叫江旭继续讲。他又说:“被逼无奈,下官和手下将士们也是要吃饭养家的,只得走偏门了。按照国际法公约,公海上出现二十人以上抢劫团伙,或者持枪抢劫的,周边国家需要进行部级反海盗磋商。我就钻这个空子,专门训练陆战队进行肉搏和冷兵器作战训练后编成十九人小队出海作案。恶魔甲研制出来后还走关系花血本搞了两套,穿着刀枪不入盔甲上船抢劫,可不是一般的爽快!虽然一套就顶我们作案几个月,但效率大大提高!”

  他说这些时,大厅里从上到下地几十个人都呆住了,实在想不到谭康政府会把手下的精锐海军陆战队逼到去当海匪的程度。可江旭的讲述还在继续:“光是抢抢商船,一千一百万的指标还完成不了,何况还要另外找些钱自己发放补贴过节费什么的。我那陆战队里不少人是沿海渔民之后,父母亲族在与日本渔民地冲突中多有死伤者,对那边可谓恨之入骨,都出主意到日本捞钱。于是我把陆战队分为二百人一队,轮流到公海和日本本土作案。最远的一次曾到仙台打劫了一家农业合作社,获益不少。由于是持刀分散作案,从不动枪,又从未失手,虽然数额不少,但日本警察头脑机械无比,只把枪案当大案,一直没能把这些案子串并起来侦查。江淮军进军南京时曾召集我一并举事,但那时日本正乱得一塌糊涂,我的人全潜入了新京都地区,抢得正得意,以至于无法跟随他们。现在想来也是侥幸,不然如今已是阶下囚刀下鬼,哪里还有与众位同袍图大事的可能。”

  听完他的讲述,我长吁一口气说:“你可算诚实人也,看来当初颇有跟随江淮军举事的念头,现在说出来不怕遭到追究?”

  江旭冲我笑了笑:“大将军用人唯能,以目前形势看来必然用得上卑职,舍不得办的。何况当年种种,都只是意向性接洽,最终没有实际举动,大不了一个思想意淫之犯,法律条款中从没治思想犯一说。大将军或他人纵然要动我,也得考虑天下人服是不服。”

  我板起脸来,语气顿时转为冰寒狠毒:“法律或无规定,你却是我家府臣。家有家规,当真以为我办不得你么?”

  江旭迎着我的目光对瞪过来,眼神竟是全然不惧。我与他保持着这种觉悟生死,无所畏惧地天姿长达一分钟之久,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浑身不自在。唯有沈伍觉得自己被彻底无视,又哭又喊地叫着“大将军救命,司令救命”不歇气,终于让主持听证会的谭康省悟过来,问了旁边几个议员,又问我:“看来此案本身没有什么疑问了,你看是不是就交给霍书湘依律处理?”

  我把视线从江旭身上收了回来,装模作样地冲辛巴扬了扬下巴:“辛,你有什么意见么?”

  “就事论事,这事情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辛巴倒爽快地与昔日形影不离的马屁精划清了界线:“情况属实的话,我们尼布楚方面军上下也没什么话说。如有肆意诬陷扩大,那就不会再无动于衷了!”

  霍书湘为辛巴赤裸裸的威胁火冒三丈,想趁我在场闹腾起来。可我不给他这个机会,抢先一步发话:“那这边的事就到此为止。辛,下午带江旭到我官邸来。好长时间没理会尼布楚方面军的事了,正好听听你们的想法。”

  我适才对江旭露出那等威吓嘴脸,走时又不说明,这个召唤令的是非祸福就实在费人思量。江旭这人口舌灵活,在尼布楚方面军里人缘不错,被众人取诨号为“国际级贱人”。待听证会一结束,沈伍刚刚被押出去,众人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议论下午之邀究竟是何意图,是不是鸿门宴,国际级贱人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小翠云云。江旭却毫不紧张,哈哈笑道:“大将军看来将提拔下官了。各位,可有把罪人弄到自己宅邸处置的么?”

  这话未免说得太满。古代时候住房条件紧张,在自己家里摆鸿门宴者不知有多少。但江旭自信满满,其他人也不好说他什么了。倒是辛巴一直阴沉着不说话,象是若有所思,又象是刻意玩深沉。霍书湘念材料拖了太长时间,此时已是中午。这一行人呼啸而出,草草去用了饭便散了,只由辛巴带江旭前来。

  此时陈琪已经出院回家,仍在卧床休养。为了不妨碍她的休息,我早在庭院里准备好了茶点等待辛巴和江旭。等待他们的时候,我忽然回忆起十几年前与虹至枫初次见面的情形。这种回忆突如其来,让我回味许久,直到辛巴和江旭走到我面前,我才恍然回过神来。

  “大将军是直率人,对他讲话直接说事情就可以了,不需要穿靴戴帽,这个你注意一下。”辛巴对江旭吩咐了两句,然后直奔话题:“一切准备都相当顺利。但从全球议会那边的情况看,对尼布楚方面军的支持不会是无限度的。我们这边在找奥维马斯的麻烦,他们也没闲着。尽管尼布楚方面军的级别早已定下,但如果不打几个胜仗,恐怕要取得进一步的支持非常困难。我想你对这种情况的认识会比我更深。”

  我点了点头说:“不错,别说全球议会,就连我本人,也不会容许尼布楚方面军积攒够过度的军力再行进攻。眼下形势太好,但这种时机不知能维持多久,必须抓紧最短的时间巩固这种局面。纯从尼布楚陆地形势考虑也是如此:费金那边的守军情况已很紧急了,第三舰队也无法给予他们过多的支持。在这两三年中,费里亚对宇防御呈‘变态’式的增长,这是郭英雄的原话,想来不会有错。”

  辛巴问:“那么,只有分批投入部队了?”

  “情况不一样,现在已经整训编好的部队已经有十二万了吧?这种数量的军队投放过去已经不能算胡来了。一步步来,只要能有好的战果,后方一定能源源不断地增派军力过去,而且会数倍数十倍地增兵,只要能打下足以投放这些兵力的地盘!”

  “了解了,那就以目前这十二万人为出发点考虑吧。”辛巴沉吟了片刻,说:“攻击长岛或其他外岛尚可,登陆加克莱。威胁玛斯库中央大陆是万万做不到的。”

  我哼了哼:“几大外岛要么基本上没有费里亚势力,有费里亚势力之处都是强有力要塞。如何去打?”

  “卑职以为,应当放弃加克莱地区,尽力防守费金即可,不必在加克莱再图进取。”江旭接过话头说:“可考虑以重兵进攻据玛斯库西海岸八百公里的塞拉摩岛。那里全岛都是费里亚的势力范围,更有塞拉摩城这个巨型海岸要塞,兵力雄厚,但地理位置却比费金好得多。只要拿下该处,即可对费里亚首都尼布楚城造成巨大威胁。”

  “你终于说话了。我正等着你开口。”我紧盯着他说:“想听听辛巴看中的人地高见,你说说看?”

  江旭朗声说道:“下官认为,尼布楚作战的主要部分在于地面作战,而不在于宇空。宇宙中地对抗费里亚作战应该已告一段落了,再在那上面增兵是危险的信号。而陆地战略正应如大将军计划的那样,以冷兵器部队推进。之所以利用冷兵器部队,最简单的原因就是:从全局考虑。我们没有以现代化部队征服和占领尼布楚的本钱。”

  听到这里,我眼睛不由一亮,点了点头说:“说下去。”

  “下官从任军官第一天就开始搞创收,赚钱算帐的功夫恐怕较比武练兵更强一些。前些年无事时就计算过我们现代的军队成本。现在的行星攻击舰队是军区级编制,建立一支全训行星攻击舰队约需一千六百亿以上,反物质燃料、弹药等运行成本还得另算。而一个军区地甲级集团军往往有十五万人左右。以人均装备费二十万计,也要三百至五百亿方能成军。征服尼布楚,也许需要五百万人以上,也就是五到六个战区的兵力。如果全部按照甲级集团军的建军要求,这样的现代化陆军就如战区级行星攻击舰队一样,光建立就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更不要说运作了。而这样建立的军队,至多只有少部分训练精良且天份极佳的才能与费里亚陆军对抗,绝大多数仍然无法与敌人近距离高强度作战,这一点已经多次被证明了。”

  “冷兵器部队呢?”

  “冷兵器部队则不然。虽然剑士团比新式陆军还要昂贵数十倍,但我们并不需要全部部署剑士团!我已经看过了新式陆军盔甲地样品,比传统防弹衣的防护性能略好,要靠那个来抵抗费里亚陆军的正面冲击还是做不到的。要做到这一点,唯有依靠战术和阵型。只要解决了这两个问题。再在每个战斗小组内配备一名装备全套恶魔甲和高振动粒子刀的高手剑士或使用近距离高杀伤力武器,如霰弹枪、二膛炮、榴弹枪这样的主攻手,我们地战斗小组一定能抵抗住费里亚的攻击,以很小的损失一步步缩小战线。只要把费里亚逼到了与我们阵地作战的份上,我们就很好办了。难道我们的河童坦克炮、空中支援和战术核弹是吃素的么?人类陆军只怕费里亚以散兵线冲锋,最不怕地就是他们集结密集阵型防守。这样的部队建立成本本身就比现代军队低不少,运行起来的弹药费比起现代化陆军几乎是零,即使加上后续补充升级装备的投资,也远远低于现代化军队在异域作战的作战成本。而且在尼布楚觅食的难度也远远低于在那里开发矿产、建立军事工业基地就地提供海量后勤保障的难度。因此下官认为以现阶段形势,使用冷兵器为主的新概念部队是唯一地出路。”

  听到这里,我不由鼓了鼓掌,笑道:“说得好,真是天花乱坠。那么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有一千部队,遇到了三千费里亚军呢?”

  “下官以为不必惧怕出现那种情况。”江旭理直气壮地说:“原因有三:第一,尼布楚上空已成我军自由走廊,敌情侦察这方面较费里亚有无穷大的优势;第二,我军按照适才所说的战法运作的话,就是要以强凌弱、以多打少,绝对不会冒昧进击打超出自己能力的仗。塞拉摩虽有费里亚重兵驻守,也不过三四万罢了,而且是分散驻守在几个地区的,我军一个个地打。每次都用五倍、十倍的兵力进攻,要求做到最少损失下的胜利。以便长期滚雪球作战,把军队越打越大,越打越强而不是越打越少、越弱;第三,按照下官拟定的战术作战,相信部队成长会很快,得到相应地奖赏和补给后,说不定也能有以接近的兵力与费里亚正面决战地实力!至于以少打多,从来就不在下官的考虑之内。下官不是疯子。”

  我点了点头说:“考虑得不错,但实施起来的困难很大。恶魔甲和高振动粒子刀严重不足,后续补充也不会多到哪里去的,何况还得给后来补充的部队装备,不能全给你的人。而且我们说现在的话:现在尽了全力,也不过能提供五千套左右,当真作战时能起作用么?这个问题你又如何解决?”

  “卑职干龌龊营生久了。却对冷兵器作战颇有心得。在卑职看来,冷兵器武装的军队,士气为第一位,必须做到毫不畏死地直面敌军,方能发挥出最大效力。装备一类,倒在其次。当然。良好地装备有利于战局和士气向好的方面发展,这是相辅相成的。”江旭说:“士气方面倒不必操心过多罢?据说在我军之外,会有数万训练精良、装备优秀的教导部队参战。我想将教导部队配置为先头部队,以尼布楚方面军随行之。建立严格的升降体制,以获得敌军首级为基本考核点。凡获敌军首级一个的,升为小队长;五首升中队长。配中型铠和高振动粒子刀简易版;十首升为大队长,配恶魔甲和高振动粒子刀、气垫摩托。以上则按照战绩依次升迁。这套制度正在考虑中,因未得将军明示,且有待观察具体作战情况后补充,因此尚未形成较规范的文本。”

  辛巴说:“这样安排,倒能解决高级装备分配不均地问题,以战绩升级。以前星际陆军里也有类似的分配方式,只是对星际陆军来说。那些装备不见得如此事关生死罢了。”

  我笑了笑,问:“你的这个方案倒是不错,回头赶快正式考虑考虑,只是不怕好装备都落到了‘教导部队’的手中?他们当真不会有异心么?”

  “这一点正是我担心的。”辛巴说:“黄二,你的那些‘教导部队’是见不得光地。一旦出了什么乱子,大家一并身死族灭罢。”

  江旭慨然道:“这一点,正需大将军训以明示。那些教导部队的忠诚度究竟几何,是否能全心信任,或是要予以一定程度羁縻,这些都不是下官应考虑的事。下官愚鲁,只能专注于一事认真完成。孰是孰非,由大将军交待下来,下官尽力执行便是。身为府臣,自然得完全相信大将军的判断和决心,并以完成大将军的指令为最高目标,其他的无需考虑!”

  这家伙究竟是马屁精出身,时不时在关键场合加这么一句两句地,我也懒得去品味,直接挑他话里的主要内容回答:“我想不必过虑。南京靖难都几年过去了,又有谁胆敢来抄我的家灭我的族?出军之后,教导部队的全部装备也由尼布楚方面军管理处置。他们获得了新的装备,自然要把身上的装备淘汰下来。那些装备可比我们现在搞的那些四万元一整套地盔甲刀枪好得多了,可以把这个因素考虑进去,在升迁分配上予以通盘考量。一开始,教导部队因为经验丰富、训练有素,必然获得大部分的战利品和奖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想必你们都知道,教导部队除了贵族军官外的大部分人身体结构上与我们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他们能做到的事,我们的士兵一样能做到。只要多打得几场,自然会有越来越多的我们这边的人获得提升和奖励,那时整个部队也就练熟练精了。从整体来讲,我觉得没有必要为此担心。再说,人家不远万里帮我们打仗,一分钱军费要不要,给点荣誉和装备上的刺激也是再合适不过的。只要当真打得好,恶魔甲、高振动粒子刀这些急需的装备自然第一优先考虑供给给你们。”

  “看来你已决定派他出战了,你也赞成他的计划?”辛巴颇为意外地说:“听他说的确实是头头是道,但我确实指挥现代陆军久了。还是怀疑这种复古的事物当真能运作得好么?”

  我点了点头说:“关键就看第一批人了。第一批只要能运作得当,之后的一定能获得成功。这个我有信心。详细地计划,就由江旭来制定吧,你我看过都没有问题,就可以着手实施了。我想在两个月内出兵,会不会太急?”

  二人均默然。过了一会,辛巴和江旭几乎同时抬头,一个说“三个月”,一个说“四个月”。我点了点头。说:“明白了,就四个月好了。你们负责于此,比我更清楚需要多少时间准备。那么,就让江旭担任先锋部队的司令吧。先出动尼布楚方面军地A集团看看,A集团军是按新式冷兵器陆军编制配备的,有六万人,加上五万训导部队。一共十一万人,应该很强大了。但要攻打塞拉摩,还得仔细考虑,有信心么?”

  江旭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所以没有如我想的那样欣喜若狂,只是微微一笑。说:“一定尽责。”

  这家伙有点底气!我心生这种想法,面不动容地说:“你现在是副师级大校军衔吧?没有实际战绩,突然提拔会遭人闲话。我看你就还是先任A集团军副司令员,如果当真能克尽全功,本座自然不吝封赏。”

  “那么由谁任司令呢?”辛巴有些痛苦地说:“本来也考虑过沈伍,心想他即使无能。仅仅是资历也够了。谁知他会那么不成器,以为我要用江旭就会把他忘记了,做下那等事来!现在手下能独当一面的人实在难寻。实在不行,只有让杨沪生去一趟了。”

  “杨的才能在于统领治安,政治方面似乎也有些想法,但在战场上刀耕火种非他所擅长,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他虽然刻意求战,但我看安排在第二甚至第三梯队。等事态明朗后再让他去锦上添花开疆拓土比较合适。”我耸耸肩说:“你更不能动,尼布楚方面军必须在主星保持存在,直到前线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为止。”

  辛巴寻思了一会,问:“那让胖子上?”

  “巴斯克冰涉足内务时长,正规硬仗打得少。指挥一团一师倒罢了,一个集团军却让我放心不下。别用那眼神看我,我承认那是我刻意的安排。如果不是这么安排,胖子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了吧。”我叹了口气:“你得加强陆军这边的后续梯队培养,万一你我有个好歹呢?不说废话了,这次出征由我亲自担任司令,江旭实际负责即可!”

  辛巴和江旭都惊得呆了。好半天辛巴才叫了起来:“你这是乱命,万万不可!”

  “如今却只有我去最合适,我在后方倒没什么事做!”我斩钉截铁地说:“后方地事可以交给提都斯和谭康,寒寒也可以稍微抵挡一阵,前线却找不出比我更合适的人了!只要我们前锋成功,以我在彼地的威慑,前方军情在传递途中的耽误隐瞒应能被降低到最低程度,奥维马斯和全球议会是顶不住继续增兵的压力的,甚至奥维马斯也会坐不住亲自到前方坐镇,这有利于整体战局的迅速扩大和巩固。这一点不是你们军人考虑地事,却是我必须考虑的。我意已决,你们遵照执行吧。要尽快拿出方案进行准备,四个月的时间,实在不算充裕。”

  辛巴见我决心已定,想了一会也不再劝我了。又说了几句闲话,他们起身告辞走了。我又坐了片刻,忽然察觉陈琪走了过来,头也不回地说:“你何必出来,不好好休息着?要见我差人来喊就是了。”

  陈琪默立在我身后,过了好一会才说:“刚才的话我听到了一部分,又要出征了么?”

  “嗯,怎么?”

  “我也要去。”

  我立即跳起来瞪眼,叫道:“胡闹!你就好好呆在这里休养。前线条件艰苦,你去了又把身体累坏了可怎么好?就算你舍不得我前去,也可在这里好生休养些时候,反正这里一年不过抵那里四个月。待休养好了再去不迟。”

  陈琪没好气地坐到了旁边,转头说:“假如我说有非去不可的原因呢?”

  我苦口婆心地继续劝说:“能有什么原因?不就是说过永世不再分离的话吗?小陈啊,年纪一大把就别再幼稚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好好把身子养好了,还怕没时间跟我在一起?以后老了看烦了可别怪我!”

  “还有四个月时间,会养好地,那不是理由。”陈琪忽然冷笑了一下:“或者是那边有什么人不想让我遇到?”

  这话使我的心忽然一凛,几乎当时变色了。幸好浸淫龌龊不堪的世界多年,早已有了相当的城府,立即把这种突然打击造成的后果按了下来,神情不动地嗤之以鼻道:“胡扯八道什么?我是为了你好,你全当驴肝肺!”

  “总之,你无法阻止我,到时候我一定要去。”陈琪忽然浅浅地笑了:“不然到时候我生了气,后果会很严重。”

  此时,我忽然觉得陈琪的笑容是那样地陌生,那样的可怕。背上忽然冒出了不少冷汗,却与此时的空气一起凝固在半空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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