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破阵
帝国历四百二十九年十一月二日，苍穹军深红统合舰队第十列阶舰队侵攻巴雷亚联邦首府，继二世纪前彼安军侵占亚鲁法特星系，进而逼迫联邦政府臣属以来，这是该星系第二次遭到敌国势力的入侵。
由于联邦将大部分兵力都抽调至前线的鲁纳星系，此刻驻守亚鲁法特首府的舰队只有不足两千艘战舰，而从“门”中用跃出的苍穹军，似乎也是差不多的数量。在兵力大致相等的情况下，决定战争胜败的因素就在两军的指挥和士气上面。
不过遗憾的是，在挟连胜之余威而来的第十舰队面前，联邦守备舰队在这两方面几乎都处于压倒性不利的地位，因此战斗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悬念。
联邦守备舰队事前在“门”前布下的防御雷阵，被磁轨炮投射破雷梭的震荡磁场所引爆，广域的雷阵中央很快便被挖出一条狭长的通道来。而由于原本布下雷阵的目的只是为限制敌军进攻路线，因此联邦军乘势将兵力集中到通道正前方，准备给予突破雷阵的敌军以迎头痛击。
然而下一刻，敌军的攻势竟然是自左右两翼而来！
统率二千三百艘侵袭舰从“门”内跃出，天空在目睹前方机雷原的同时就洞察敌军的图谋，于是将计就计把舰队一分为三，让两支主力分舰队向雷阵的左右开拓通道，并沿着雷阵外沿急袭敌军两翼。同时，剩余两百舰队则在雷阵中央开拓通道。
在诺恩的精密计算下，中央通道的开拓速度被抑制了少许，以给予敌军足够的反应时间，而就在敌军完成布阵的同时，两翼的分舰队刚好由左右杀至。
大吃一惊的守备舰队，慌慌张张地掉头迎击，然而却已经丧失了先机，其薄弱的侧背受到来自左右的猛烈攻击，近五百艘战舰几乎在瞬间便化为虚空的焰火。负责指挥这两千侵袭舰的雅丽亚，抓住敌军因重创而迟缓的瞬间，以猛势切入敌阵，轻而易举地拦腰截断了混乱的守备舰队。
与后阵失去联络的守备舰队前阵，趁着敌军两支分舰队中央汇合时攻势稍稍迟缓的短时间，勉强组成了弧圆防御阵，打算依靠背后的雷阵展开防御战，然而这一步对应也在天空的预测之下！
以旗舰“银杉”为首的二百艘侵袭舰，此时自中央通道里一跃而出，宛如一把利刃狠狠插入了敌军的背后，换装反物质弹头的八百门磁轨炮，瞄准战舰防御力最为薄弱的部分狠狠倾泻着宣示破灭的能源。
联邦守备舰队正忙着应付敌军两支分舰队的猛烈攻势，却又意外收到来自后方的奇袭，全军顿时惊慌失措。互相矛盾的战术指令在通讯回路中彼此干涉，有部分战舰试图调转舰首迎击后方的敌军，但更多的战舰却拼命远离那支不断朝四周喷吐着死亡气息的巨梭，其结果便是弧圆防御阵的内部由混乱至崩坏。
“不要去管那些杂兵，先给我拿下敌军旗舰！”
站在旗舰“银杉”的指挥台上，天空大声喝斥着部分战意过旺的部下。这时，敌军反击的一发乱弹在极近距离被防御束光拦下，剧烈的爆炸摇晃着众人脚下的金属地面，幕僚们纷纷抓住附近的东西固定身体，然而在摇动着破灭的光辉中，黑发提督却如同钢铁般昂然屹立。
“不要慌！稳下来！集中火力粉碎他们！”
指挥官的强韧意志以及正确指示完全传达给了部下，两百侵袭舰以磁轨炮的齐声咆哮回应着长官，聚集一点处炸裂的辉光粉碎了敌军最后一波秩序性抵抗。穿过炸裂的光尘和高温，“银杉”直属的高速舰队就如同恶狼般在敌军的舰列中肆意奔逐，并很快将那艘旗舰锁定在射程之内。
“发射！”修迦的怒吼宣告了它的死刑。
“银杉”的主炮连续三次齐射，锋锐如剑的光线剑穿透了防御磁场，将那艘重型护卫舰拦腰砍成四段。四段爆炸不分先后传来，也同时标志着联邦守备舰队的彻底败北。
……
“雅丽亚，干得漂亮！”
扫荡残敌后，“银杉”与两支分舰队汇合。向着前来报告的副官，天空轻拍她的肩膀，以抑制不住兴奋的语调称赞着雅丽亚。在刚刚的战斗中，她指挥着两千侵袭舰拦腰截断了敌军，并在持续压迫敌军前阵的同时，还巧妙化解了敌军后阵的攻势，这份刚柔兼具的指挥手腕着实令人感佩。
“不，实在惭愧，下官还是让敌军逃脱了一部分……”雅丽亚的声音和表情皆为严肃，但天空却注意到这位夏兰女性的尖耳末梢正透出一缕殷红。
夏兰人还真是无法隐藏感情的民族呢……在心中偷笑的地上青年，看着那双偷偷抖动的尖耳，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被主人褒奖后摇尾巴的小狗，并突然涌起一股想要抚摸它脑袋的冲动。
“咳！”咳嗽一声，天空费了很大功夫才把这股莫名冲动抑制下来。“没关系，逃脱的敌舰只有不到三百艘而已，比起首府行星的那件扎手的铠甲来，跟本就算不上什么威胁。”
天空所说的“那件扎手的铠甲”，其实是指巴雷亚联邦首府行星外侧沿不同轨道运行的八颗武装卫星。武装卫星上配置着高能束光炮、电磁投射阵列炮及大型防御磁场等对舰武器，并在同一系统下协调控制。虽然单一卫星的威力甚至还不到一座小型轨道要塞，但由其共同构成的卫星防御阵列却是一道任何舰种也难以应对的障壁。
尤其是对兵力缺乏的第十舰队来说，这道铠甲可以说要远比伊夫利特要塞要更加扎手。
“阁下，在着手攻略那座防御阵列前，或许我军还有不得不做的事情。”情报参谋的声音从旁边插了进来。“刚刚从王城那里接到消息，在‘洛奇之门’附近发现彼安舰队的行迹……”
在此次远征遭遇的一系列战斗中，天空从未将战争方舟投入到正面战场，就连麾下的三千侵袭舰，他也总是习惯性地让一部分随同方舟潜伏在战场边缘，作为预备的打击力量。
这次战斗前，他也同样安排方舟潜伏在战场侧面支援，不过为避免受到可能存在的彼安舰队出乎意料的偷袭，他在一开始就把剩余那八百艘侵袭舰派遣到战场周围执行侦察任务。而事实证明，他的忧虑并非毫无道理。
根据侵袭舰的侦察报告，一支潜伏在第六行星陨石带中的彼安分舰队，此刻正急速掉头，朝着另一处通向共同体方向的“洛奇之门”退避中。
“从该舰队行进路线上看，他们原本是打算从背后袭击我军的。”艾利穆如此分析着。“不过也许因为联邦守备舰队败退得太快而失去了介入的时机，所以现在只能在我军反击前撤离这座星系。”
天空以沉默的表情凝视着那支渐渐远离这处战场，最后消失在“洛奇之门”中的彼安分舰队，跟着转头望向作战参谋。“诺恩，你的意见呢？”
“下官认为，那支分舰队应该是共同体安排在联邦首府，负责控制其行动的力量，或许它们从来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派上用场，因此战意不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前彼安准将以冷静的声音回答着上司的询问，并随后追加了一句建议。“不过，也有可能是敌人故意暴露一部分兵力以麻痹我军，因此下官建议还是对该星系的可疑区域进行一次彻底搜查。”
“……”天空以掩去感情的目光注视着诺恩，片刻后在唇角掀起一道满意的弧线。“相当合理的意见嘛，诺恩。接下来我得专注于和联邦政府打交道，所以这件事就由你去执行好了。”
“好的。”灰发男子点了点头，稍稍停顿后，以沉静的声音提出了另一项建议。“另外，关于那座卫星防御阵列，下官想到一些可以让它无力化的办法，请问是否允许下官建言？”
“无力化的办法啊……”天空以不甚愉快的目光看着作战参谋。他大概猜得到这位彼安人将要提出什么建议，因为那是自己也曾经想过的东西，如同恶魔耳语般的邀请……
“算了，你就说说吧……”最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
巴雷亚联邦首府行星亚鲁法特，有着一处闻名银河的风景。每当夜晚来临，站在地表的任何一处，只要抬起头就能够看到六至八颗明亮的卫星，在漆黑的天幕中发散着钻石般的璀璨光彩，将大地的一部映得如同白昼般。
这天晚上，居民们习惯性走到街上仰望夜空，在确认那些卫星依旧如同往日般璀璨耀眼的时候，才稍稍松了口气。
尽管联邦政府封锁了消息，但来自不同渠道的信息却让他们知道，在顶上那漆黑夜幕中，正潜伏着数以千计的敌军舰队。在这些出入黑暗的凶兽面前，他们所信赖的守备舰队已经被撕咬得支离破碎，而此刻，那森森的獠牙正对准着这片他们所居住的大地。
在这种情况下，居民们唯一所能信赖的，就只有夜幕中那十二颗守护神似的卫星了，甚至开始有不少人开始习惯朝着那些皎洁的卫星祈祷。
“妈妈，那是什么？”在众人低头祈祷的时候，一个不太安分的小男孩突然拉了拉身旁大人的裤子，同时指着夜空的某处问道。
“安静一点，宝贝，现在大家正在祈祷……啊！啊啊！”伸手抚慰孩子的母亲，不经意地抬头扫过他所指的方向，轻言细语顿时转为惊呼，而在几秒钟后，这阵惊呼散大到了整颗行星的范围。
那是一道耀眼的光束，在虚空中沿着直线前进。精密计算的射击角度，让它在第一颗卫星靠左侧的地方察过，零点零一秒内又擦过第二颗卫星的右下侧。去势不减的它，跟着冲入一处充斥着强力磁场的区域，在宇宙法则的干涉下被迫改变了方向，由中央穿透了第三颗原本不该接触的卫星，随后才得以奔袭向无垠无限的虚空……
至于在身后响起的三处几乎不分先后的爆炸，就好似为它送行一般。
以人类的视觉来说，是不可能捕捉到这发生在短短零点零一秒的过程，因此行星地表的人们看到的只是三颗卫星在夜空中炸裂，化成无数流星朝坠落地面的最后结果。
绚烂的流星雨持续了大约十分钟之久，静寂下来的夜空缺少了三颗卫星的光华，对于习惯明亮夜空的居民来说，天幕就好象是被挖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似的，无穷无尽的恐惧仿佛从中倾泻而下，大多数人都不由自主地感到寒冷，并抱紧了身子。
没有人发现，在先前那场盛大的流星雨中，竟悄然混进了灾难的种子……
三颗卫星炸裂的碎片，绝大多数都在行星大气层中焚烧殆尽，但依旧有少数坠落地表。覆盖行星地表四分之三的海洋吸收了这其中的大部分，或者说依从宇宙法则自然坠落的部分。
剩下的一百五十二颗形状规则的坠落物，却在途中自动改变坠落的轨迹，分布在行星地表的诸都市中。
……
亚鲁法特行星第二大洋的中央岛屿，正是联邦政府的作战本部所在，同时还作为陆军基地的它，其中还驻扎着四十多万的地面部队。在宇宙舰队节节溃败的情况下，联邦政府甚至计划以地面战抵抗帝国。
这天晚上，一颗陨石从天而降，掉入了作战本部所在的大楼。陨石一口气砸穿了七层楼的地板，才在第八层地板的位置停下。因为晚上的缘故，大楼内人烟稀少，因此幸运地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负责值班的士兵调用第八层的监视器，在影幕上目睹了陨石的影像。那是一颗呈立方棱形的物体，全长近两米，深蓝色的外壳似乎极为坚固，而在棱形中央的位置，正闪耀着暗红色的光芒。
“这是……反物质爆弹！”在惨叫出来的同时，士兵发现那道暗红色的光芒突然变得异常耀眼，不过这也是他在世间最后的感觉……
这天晚上，联邦军作战本部所在的岛屿，连同其上驻扎的四十多万地面部队一起，从行星地表上永远消失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