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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太弈之哭

书籍名:《巫颂》    作者:血红/ricew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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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呜……我的儿啊……”,嚎啕大哭中,太弈连滚带爬的朝夏颉这边冲来。他那根黑漆漆的木杖在他腋下胡乱的朝身后捅了几下,十几个差役闷哼一声,翻着白眼抱着下体缓缓的软在了地上。
  “呜呜呜……我的儿啊……”,涕泪横飞中,太弈扑腾翻滚着冲开了那官员的队伍。木杖好似蜻蜓点水,轻描淡写的朝四周一阵乱敲,二十几个衣冠楚楚的官儿“嗷呜”一声惨嚎,抱着膝盖、脚脖子等最吃疼的地方,原地乱蹦起来。
  “呜呜呜……我的儿啊……”,眼泪四溅,太弈两只黑漆漆的大脚丫子“吧唧”两下踏着刑天大风的面门跑了过去,两只黑漆漆的大脚印在刑天大风的面门上如此的显眼,一股子烂泥和不知道什么玩意混合在一起的恶臭,让刑天大风闷哼一声,掐着自己的脖子疯狂呕吐。
  “呜呜呜……我的儿啊……”,太弈手舞足蹈的扑向了夏颉,他两只带着粘稠烂泥浆的大手胡乱的朝旒歆挥了一下。旒歆花容失色的惊呼一声,忙不迭的纵身而起,快如闪电般飞掠到了百丈开外。太弈一脚将玄武震得倒退了三五步,团身扑到了夏颉的身上,痛哭流涕的在夏颉的身上上下其手,大声嚎叫道:“爹爹我好久没见过你啦,呜呜,可想死我啦!呜呜!你如今也变得人模人样的啦!”
  夏颉嘴角抽筋,眼角乱跳,身体在急骤的哆嗦着。苍天在上,这太弈刚刚去了哪里翻滚?除了那烂泥的味道,夏颉凭借他前世和今生的经验,他能清楚的分辨出太弈的身上裹着野兽粪便、尿液、尸体腐臭以及各种最为难闻的味道,其中似乎还有着某种被称为“打屁虫”的甲虫喷射出的恶臭体液所特有的怪味。这一股子浓烈的味道直扑进夏颉的鼻腔,以巫武比寻常人灵敏了千百倍的五感神通,这股恶臭差点没把夏颉给熏晕过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被太弈踏了两脚的刑天大风,能吐得这么欢快。
  强行控制住不让自己被这股臭气熏晕,夏颉张开两只手,想要表现得父慈子孝一点,想要用力拥抱一下太弈,但是他实在是没那个勇气下手。太弈背上的淤泥都快有一寸厚,他怎么敢去拥抱他?夏颉只能干巴巴的在那里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语:“您,您受苦了……孩儿……孩儿不孝啊……您,您怎生变成了这等模样?”
  太弈的眼泪大串大串的流淌了下来,泪水冲开了他脸上的淤泥,露出了淤泥下照样是黑漆漆的面皮,天知道是否上次出使东夷后,他老人家又是这么久没有洗澡了。他放声大哭,嘴里含糊的嘀咕着什么,渐渐的,太弈的身体都剧烈地哆嗦起来。
  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
  以夏颉对太弈的了解,要说他刚才在那烂泥坑里面乱爬乱滚,又是在恶毒的计算那些差役的话,如今他抱着自己的号啕痛苦,却是……太弈真的在伤心的哭!不是那种恶意的戏耍人的干嚎,而是在真正的放声痛哭!
  此时的太弈,他的身体颤抖得好似风中的落叶,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软绵绵的靠在夏颉的身上,好似就要往地上委顿下去。夏颉心中一吓,急忙搂住了太弈,顾不得他身上的淤泥在自己的手上沾染了一大片,只是搂着他,浑然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一旁的刑天玄蛭刚刚弄出了一点儿清水帮刑天大风洗干净了脸上那恶臭的脚印,他们这些从夏颉的嘴里知道了太弈的人品和作风的人,只是站在一旁满脸苦涩和无奈何的抬头看天,没办法作出任何的应对。面对堂堂的隐巫,大夏巫教星宗的宗主,他们能做什么?他要装疯卖傻也好,他要故意的戏弄人也罢,他们这群小辈,就只能生生的忍着!
  太弈的痛哭,持续了足足一刻钟。
  随后,他突然用夏颉身上唯一还显得干净点儿的长袍后摆擦干净了脸上的淤泥和眼泪,手上木杖重重的砸了夏颉一棒子。他“嘻嘻”笑道:“好小子,这‘神女湖’居然变成了你的封地呀,不错,不错嘛!唉,记住啊,以后等老子死了,把老子葬在湖心的岛上。”
  夏颉一愣,旁边的旒歆则是小脸蛋一阵扭曲,满心的不快活。把太弈这么个老头儿葬在湖心的岛上?旒歆是不情愿的。在她看来,这神女湖已经变成了她的私人所有,因为这是她刚刚从夏颉手里夺来的嘛!不过,面对太弈这么一个惫懒的人物,旒歆也只能强行忍下这口恶气,眼珠子乱转的盘算着以后该怎么出这口气才好。
  紧紧的握住太弈的肩膀,夏颉皱眉,低声问他:“您老没事罢?”
  太弈轻轻的摇摇头,没有了平日里那种嘻笑怒骂的不正经,而是有点软弱的低声叹道:“无妨……你可知,这‘神女湖’,是当年我做王子的时候,用来消暑的行宫所在么?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过这里了。没想到,履癸那小子,居然把这地方封给了你。”
  叹息一声,太弈双手背在背后,手上的木杖轻轻的点着地面,他幽幽的说道:“这‘神女湖’,当年我离开时,却是将这块地皮又交回给了王庭。想不到履癸把它封赏给你,唉……!”一声极其幽怨的叹息,太弈用那种让夏颉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温柔眼神看着夏颉,轻轻的用手拍了拍夏颉的脸蛋,幽幽的说道:“夏颉啊,这是我们的缘分哩!”
  恶臭扑鼻,太弈的那只手啊,手掌上的黑漆漆的玩意天知道是什么,硬是在夏颉的脸上盖上了两个黑漆漆的手印。夏颉肚子里一阵翻腾,饶是他前世也经受过所谓的在粪池里面吃便当的变态磨练,如今也依然被太弈手上的恶臭弄得差点呕吐出来。这混合了数百种莫明其妙原材料的臭气,杀伤力实在是太惊人了。
  从那马车里下来,站在一旁傻乎乎的看了一刻钟好戏的五名祭司以及布拉德·瑞德,一个个呆呆的看着太弈和夏颉“父子两”“亲密无间”的“感情交流”。过了许久,布拉德·瑞德才结结巴巴的举起了前蹄在那里叫道:“海神在上,夏颉先生,这位是您的父亲?”
  太弈古怪的看了夏颉一眼,一缕极其凶狠的目光瞪了夏颉一下,随后太弈大咧咧的晃动着身体朝前走了几步,伸手去握住了布拉德·瑞德那洗得干干净净的蹄子,大声笑道:“哈哈哈,夏颉是老子的儿子,这个天下没一个人‘敢’说不是的!这位大人面容清秀,形容特异,浑身上下,骨骼清奇,想必是海人中很重要的人物罢?”太弈恶毒的拥抱了一下布拉德·瑞德。
  布拉德·瑞德“嗷呜”一声,好似火烧屁股一样蹦跳出去了数十步远,随后趴在路边疯狂的呕吐起来。他浑身剧烈的哆嗦着,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布拉德·瑞德的嘴角已经喷出了黄绿色的泡沫,显然是苦胆水都吐了出来。
  夏颉、旒歆、刑天大风,以及蹲在夏颉肩膀上的白,同时举起了右手,无奈的在自己的脸上“啪”了一巴掌。
  太弈却是满脸欣欣然的朝五名海洋祭司迎了上去。他大声笑道:“哈哈哈哈哈,诸位远道而来,原本是客。不知道诸位这次来我大夏有何公干,但是既然是我家那不成材的孩子迎接你们,如今又到了我家孩子的领地,那就是我家的客人嘛!老夫夏弈,代表‘猛鬼领’的数百万子民,欢迎诸位来自亚特兰蒂斯的尊贵客人啊!”
  快若闪电,急若奔雷,不等五名海洋祭司反应过来,自称夏弈的太弈已经扑到了五名祭司的面前,和他们无比热络的拥抱了一把。同时,太弈很无聊的,近乎无耻的用自己那黑漆漆的面孔,和五名海洋祭司来了个无比亲密的贴面礼。
  “呜呜呜”,五名海洋祭司疯狂的跑开,跑到了一旁的大道边,放声的呕吐开来。可怜这些亚特兰蒂斯的贵族和祭司们,他们的身体也许一辈子都没接触过泥土,如今却被太弈抹了一身的污秽!只是几个弹指的时间,五名海洋祭司也将苦胆水都吐了出来。他们的黄金权杖胡乱的丢在了地上,此刻他们已经顾不得这些身外之物了。
  “风度啊!风度啊!”夏颉麻木的看着太弈如此小家子气的恶劣行径。大夏毕竟是一个大国啊,他太弈,怎么说也是大夏重臣中的重臣,哪怕这群海人是敌国的使节,他作出了这样的行径,也实在是太丢大夏的脸面了。尤其,他如今口口声声自称是夏颉的父亲,甚至把自己的名字恶意的改成了夏弈这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称呼,这就连他夏颉的脸面,也都丢尽了啊!
  还来不及阻止太弈的这种恶劣行为呢,太弈已经亲热的抱住了满脸铁青的穆图。一直是威风凛凛满脸庄严的站在一旁的穆图,此刻脸上的表情也好似被人强行塞了三个大馒头在嘴里,嘴巴张得大大的,半天都合不拢了。众人眼睁睁的看着穆图脸上的颜色越来越难看,渐渐的,穆图身上的肌肉块一块块的膨胀,那暴突的肌肉疙瘩在那紧身皮衣下面显得如此的清晰。穆图脖子上的血管都快有大拇指粗了!
  夏颉清楚的听到,穆图在声嘶力竭的低声咆哮着:“你……放开手!”也许是剧痛,也许是别的什么,总之穆图的那声音,好像是体内的最后一点儿空气从肺腔里被挤了出来,从而带动声带发出的一点儿悲嘶。
  太弈则是在低声的哼着很让人无奈的山歌小调。他一边哼哼,一边慢条斯理的嘀咕道:“唔,你就是那群玩水的家伙造出来的怪物之一么?呵呵呵呵,不错,不错,真的让我吃惊啊。他们是怎样让你有这么强实力的?三鼎巫武的肉体啊!啧啧,真不错啊。”
  好似肉贩子在市场上挑选肉食,太弈一边用力的勒紧穆图的身体,两只黑漆漆的手还不断的在穆图的后背游走,时而掐掐他的屁股,时而捏捏他的腰间的肌肉。穆图的面色越来越红,渐渐的都变成了紫红色,他眼珠都快从眼眶里跳了出来。太弈却突然的放声笑道:“哈哈哈,是条好汉子啊,我那孩子就喜欢结交好汉。唔,你一身肉疙瘩不错嘛!”
  一旁的几个狼人将领看出事情不对劲了,太弈嘴里的话说得好听,但是怎么自己首领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他们冷哼一声,正要走近,太弈却已经松开了穆图,殷勤无比的朝他们拥抱了过去。恶臭,极度的恶臭,尤其是对于这群拥有着牙狼一样的良好嗅觉的狼人战士而言,这股恶臭简直比任何武器的杀伤力都要惊人!
  当即就有两名狼人将领被活活的熏晕了过去。喘息未定的穆图气极败坏的指着太弈怒斥道:“你,想要挑动两国的战争么?”
  太弈“畏缩”、“惊恐”的向后一跳,他惊讶的看着穆图,无比“怯弱”的低声嘀咕道:“我代表我家那孩子欢迎你们,莫非还有错么?”
  穆图气得浑身直哆嗦,他惊骇于太弈那强横无比的肉体,那好似大山压顶一样不可抗拒的巨大力量。他恼怒的看着太弈,却没办法再说出一句话来。这糟老头儿也许是脏兮兮了一点儿,也许是太臭了一点儿,但是,他的那力量,实在是让人震惊!难道,大夏的一个糟老头子,都拥有这么强的实力么?
  尤其让穆图觉得气恼却无可奈何的就是:太弈虽然脏了一点,但是他,毕竟是打着迎接众人的幌子和他们拥抱贴面的,这,难以说他的不是啊?吃亏了,却还得笑着和这葬老头子打哈哈,这实在是太憋屈了。
  五名海洋祭司在一旁吐完了,他们无比恼怒的拎着自己的黄金权杖走了过来。一名身材高挑的海洋祭司愤怒的说道:“我,亚特兰蒂斯海洋神殿海洋祭司沃尔夫斯·亚历山大,对于你们大夏的无礼,已经受够啦!我们决定,开战!现在就开战!”
  太弈眼珠子一转,“惊惶失措”的退后了几步,拉着夏颉的袖子“惊恐”的说道:“乖儿子啊,他说的开战是干什么?”
  夏颉手一摊,刚要说话,那自称沃尔夫斯·亚历山大的海洋祭司面色突然一变,他似乎是凝神倾听了什么东西,随后,他咬牙切齿的咆哮道:“可是,我们亚特兰蒂斯人是宽宏的,是大度的,我们不愿意因为你们夏国某些成员的愚蠢,而制造大的劫难!你们应该感激我们的宽宏大量,我们,我们决定接受你们的诚意,在你们献上原始巫杖之前,我们不会,不会再次发动对你们的打击!”
  夏颉、太弈惊讶的互看一眼,同时抬头看向了天空。让他们惊讶的是,天空海人的末日堡垒正在缓缓的下降,如今在他们的视野中,海人的堡垒已经便的有普通的小桔子大小,比前几天所见到的要大了两倍左右。没错,这堡垒正在缓缓的逼近地面。
  太弈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他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海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们就不害怕他们的堡垒降得太低了,让大夏有机可乘么?他们的最大优势,就是那绝对的高度啊,如果他们的高度降得太厉害,大夏的巫法中,可是有很多能够在数十万里外杀人的厉害手段。
  沃尔夫斯·亚历山大得意的看着太弈和夏颉的惊容,他轻声笑道:“果然如此,夏颉先生是一力主战的代表罢?你故意想要制造各种矛盾让我们亚特兰蒂斯和你们大夏决战,而不愿意让你们大夏向我们亚特兰蒂斯臣服。原来如此,难怪你在亚特兰蒂斯的时候就制造了这么多的冲突,我们这次来,你也在故意的挑衅我们。”
  自以为发现了夏颉的用意,沃尔夫斯·亚历山大等五名海洋祭司以及布拉德·瑞德,一行海人的代表看都不再看太弈一眼,而是催促着夏颉赶快安排休息的地方。他们身上的污泥太臭,他们还急着洗刷干净。同时,沃尔夫斯·亚历山大向夏颉郑重的提出,他们要加快赶路的速度,他们要赶在隐巫殿起出原始巫杖前就赶到云梦大泽,因为他们想要观摩起出巫杖的仪式!
  当天夜里,夏颉命令人做了一顿选用那最腥臊的兽肉做的一顿让人苦不堪言的筵席。兽肉上的皮毛还没拔干净,兽肉里的血还没放干净,煮出来的肉块都是猩红色带着长毛,洒了一把盐就端上了桌子。而那酒,更是大夏最烈的劣酒,按照夏颉的估算,这酒和纯酒精也没什么区别,还带着一股子劣质粮食的霉气。
  这么一顿酒宴,对于从蛮人部落出身的夏颉,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对于刑天大风他们,也并不是无法忍受的。白蹲在夏颉身边,将那一块块炖肉不断的抓起来,撕成碎片后塞进嘴里,他吃得最开心,吃得最豪放,那汤水都快洒了半个大厅。
  最为难看的就是五个海洋祭司还有布拉德·瑞德他们这些海人贵族。养尊处优的他们,什么时候吃过这样可怕的东西?看着那猩红色的汤水,布拉德·瑞德差点没呕吐出来。尤其让他最为愤怒的,是夏颉无比邪恶的叫人特意给他准备了一个烧燎的猪头,端端正正的放在了他面前。
  一个被烧成漆黑的烤猪头,对上了布拉德·瑞德那个硕大的血红色猪头,两颗猪头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着,这等场面让一旁的旒歆都“咯咯咯咯”的笑起来,只有一干海人气得是火冒三丈,差点就要跳起来翻脸。
  夏颉微笑着看着这些怒气冲冲的海人使者,对于履癸当日下令将布拉德·瑞德变成了一头野猪的决定,他无比的赞同。他决定,以后每顿饭都要给布拉德·瑞德上去一个红烧猪头,这实在是太让人快意了。
  夏颉、太弈他们所不知道的就是,五名海洋祭司以及布拉德·瑞德的耳朵里,都隐藏着极小型的通讯器,如今那通讯器里面正传来安道尔懒洋洋的命令声:“你们听着,这是神殿和执政会的联合命令。任何的屈辱你们都必须忍受,紧跟着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如果他们真的起出了原始巫杖,就带着巫杖返回亚特兰蒂斯。”
  过了一会儿,安道尔带着几分讥讽的声音飘了出来:“当然,如果他们这次邀请你们去云梦大泽,是一个陷阱的话……请你们放心,我,安道尔的末日堡垒,会为你们复仇的……当然,他们不见得会杀死你们,也许他们会俘虏你们,那么,你们正好混入安邑,看看他们到底在安邑城外面做了些什么。”安道尔的抱怨声不断的传来:“这些可恶的野蛮人,他们居然在他们的王都外布置了大范围的防侦察磁场,他们有什么阴谋呢?诸位亲爱的同胞,这是你们为亚特兰蒂斯献身的时刻到了。”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我们亚特兰蒂斯是一定会打败夏人的。但是,谁叫末日堡垒如今还没办法发挥全部的战斗效力呢?你们只有忍耐,忍耐,再忍耐一个月,我们会教训他们的。”
  “对了,布拉德,亲爱的布拉德,你的这个造型,实在是太让人钦仰了。看到你的那个肥硕的脑袋,我简直对你的妹妹都感觉到呕吐了。知道么?你父亲对你的这种仪表实在是感到厌恶,所以明知道夏人有阴谋,还派你来参加使节团哩!”安道尔的声音很飘忽的消失了,布拉德·瑞德的一张脸却气得变成了铁青色。
  “嗷呜”一口,布拉德·瑞德在那烧燎的猪头上重重的咬了一口。他两个前蹄捧着那猪头用力的摇摆着,很快意的从那猪嘴上撕扯了一大块的鲜肉下来。他愤怒的咀嚼着那块猪肉,凶巴巴的小眼睛狠狠的对着夏颉看了一眼。
  夏颉微笑着举起了手中巨大的兽角杯,朝海人们敬了一杯:“来来来,是英雄好汉的,怎能不喝酒?来吧,海人的好汉们,咱们喝酒!”
  脖子一仰,将近一斤纯酒精就灌进了肚子,夏颉微笑着哈了一口酒气。海人这边,却是连穆图的脸蛋都开始抽搐成了一团,端着酒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是夜,海人前往迎接原始巫杖的使节团全部成员几乎都酒精中毒倒下了,被夏颉命令人好似扔死猪一样丢回了他们的卧房。夏颉先是去向广成子他们请了安,然后和旒歆嘀咕了几句,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白却已经从他肩膀上跳下来,跑到房门边麻利的拉开了房门。
  浑身上下洗得干干净净,漆黑光洁有如瀑布的长发用一根华贵的紫色玉带扎在脑后,身上穿了一套异常华美的黑色长袍的太弈正举起白玉般的手指准备敲门。看到白殷勤的打开了房门,太弈不由得微微一笑,蹲下去拍了拍白的脑袋,随手拎着他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抚摸了几下白身上那光洁冰凉的鳞片,太弈朝目瞪口呆的夏颉点点头,微笑道:“跟我来。以后你是这里的主人,有件事情要叮嘱你。”
  夏颉茫然的跟着太弈出了房门,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疯,怎么突然打理得这么干干净净。要知道,刚才在宴席上,他老人家都是一身脏兮兮得呀!上次太弈洗澡,是为了进落日城见东夷人的大族长。这一次,莫非他又要去见什么奢遮的人物么?就住在夏颉隔壁的旒歆听到了动静,赤着一双小脚的她好似幽灵般从门缝里飘了出来,悬浮在离地三寸许的高度静静的看着太弈。太弈眼珠子努了一下,无奈的摇头道:“小丫头这么好奇做什么?”
  旒歆双手揣在袖子里,披头散发的她瞥了太弈一眼,幽幽的说道:“夏颉是我黎巫殿的人,让你拐走了怎么办?”
  一道白影突然飘过,满脸油污的水元子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他嘻嘻笑道:“我也是黎巫殿的人哩,我要是被你拐走了怎么办?”他朝太弈挤眉弄眼的笑了几声,双手一伸,就要把手上的油污抹到太弈的衣服上去。
  今天太弈却显得非常的爱干净,他身体一闪,朝水元子露出了一个怪笑:“嘿嘿,先天水灵?好了不起么?唔,你对付海洋祭司们不错,对付那些水性巫力的巫也有奇效,除此之外,唔,也就只能在黎巫殿打打苦功哩。”
  太弈手掌一翻,随手朝水元子遥遥的拍了一掌。水元子身体一僵,他身体四周丈许方圆的一块立方体空间“啪”的一声碎开,随即一阵急速的旋转,带着水元子掠回了他的房间。夏颉看得心头一阵乱跳,这等神通实在是太过于惊人。旒歆则是歪着脑袋打了个呵欠。
  将水元子送回了房间禁锢住了,太弈好似一只大鸟般掠起,掠过了围墙,掠过了一栋栋宽敞的宫殿,笔直的飞向了城外湖边的一座码头。夏颉、旒歆紧跟在后面,却看到那小小的码头上已经有一只木舟在等候。
  太弈飘然落在船头,船舱内一名黑袍老者恭恭敬敬的朝他跪拜道:“老主人,您,总算是回来了。”
  太弈轻轻的点点头,长叹了一声,低声说道:“弈神,以后,夏颉就是你的主人。他是我挑中的人,他的领地却正好被封在了这里,以后,你听他的吩咐吧。”那老者抬起头来,朝夏颉狠狠的盯了一眼,随后毕恭毕敬的又弯下了腰去。
  夏颉诧异的登上船,问太弈道:“这要是去哪里?怎么还要用船?”
  太弈指了一下湖心的小岛,淡淡的说道:“我当年定下的规矩,‘神女湖’内,不许大巫们使用巫咒,否则我亲自出手,也要诛杀他满门。以后你替我照顾这‘神女湖’,就一定要记得,谁敢在这附近惹事,给我杀他全家。”
  好凶狠的话,夏颉、旒歆互望了一眼,没吭声。夏颉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弈神,这老头儿看起来比太弈还显得苍老一些,只是一身巫力也是浩然深邃,修为反正比夏颉高了许多,他也看不透这老头儿到底有多强。旒歆则是在旁边嘀咕道:“一名九鼎上品的巫替他看守这湖泊,还说他已经把这湖交回了王庭么?”
  听到了旒歆的话,太弈站在船头叹道:“这湖我是交了回去,只是这么多年来,王庭一直不敢将它封赏出去而已。弈神,还有我的其他几个老仆人,带着一批当年我行宫的仆役,就在这里替我打理这神女湖的一应事务。这一次履癸把夏颉封到了这里,却也合乎我的心意。”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反射出青蒙蒙的光辉照耀了整个大地的末日堡垒,悠然叹道:“人,总是要死的。若是我不能堪破那最后的一步,我的性命也就在百年之内了。这神女湖,是不能没有人照顾的。夏颉,你记住,谁敢动这里的一根草,你就给我杀他满门,这就没错了。”
  身为大夏星宗宗主的霸道和霸气,在这一刻显露无疑。太弈身上翻滚出让旒歆都觉得一阵窒息忍不住连连倒退的可怕巫力波动,他双手按在夏颉的肩膀上,专横、不讲理、极其独断的用力说道:“本尊看重的人,是绝对不会错的!我死后,你就是隐巫传人!有隐巫殿全部隐巫为你属下,更有那些炼气士帮你,虽然你不是我大夏王族之人,这神女湖,你也可以保她无恙,是不是?”
  那沉重如山的压力啊,夏颉浑身的骨头都在“嘎吱”作响,他只能勉强的点头道:“是!”
  废话,这么大的好处压在了头上,还能说不是么?“隐巫之主”啊,掌握着如此庞大的力量,夏颉又不是什么“让梨”的圣人,他怎会不答允?无非是帮太弈照顾这片湖泊,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不是王族的人,也可以接掌太弈的位置么?
  木舟缓缓的朝前行进,渐渐的到了那一层巫力禁制外。太弈大袖一挥,那禁制凭空消散,小舟慢慢的靠到了那小岛的码头上。
  太弈、夏颉、旒歆,加上弈神带领的几名黑衣仆役,一行人静静的沿着那小岛美轮美奂的小道朝岛内行去。旒歆的眼珠都在放光,因为他们脚下踏着的小道都是用极品的美玉铺成的,道边的树林里,更是生长了无数奇花异草,其中有许多,就是在黎巫殿都算得上稀少的草药。随着他们的脚步声,几只白鹿摇晃着头上淡青色的长角,慢条斯理的从路边树林内行了出来,“唷唷”的朝他们叫了几声。
  这座小岛在远处观看时,已经是五彩斑斓美不胜收,等到了岛上,却才发现这岛子简直就是仙境。这岛上的奢侈啊,已经奢侈到那草地上的沙石,都是用磨碎的极品原玉铺成的。有了这么充沛的灵气滋润,岛上大片的草地上,每一根寻常的草叶都比所谓的灵药还来得有效力。
  而各种珍奇的飞禽走兽,更是在这岛上随处可见,不过,夏颉也都注意到了,这岛上的珍禽异兽,都是那些性子格外温和,没有什么杀伤力的那种。比如说,白貔貅这种凶残的凶兽,就绝对不会出现在岛上。
  蹲在太弈的肩膀上,白的一对眼珠子差点都滴出血来。这岛上的禽兽,受这岛子灵气的滋养,一个个肥嘟嘟的,正是白最喜欢的那种类型。当两头肥胖胖的呆头呆脑的角马慢吞吞的从太弈身前走过时,白差点就蹦起来朝它们屁股拍上一爪。
  可惜的就是,白还来不及跳起,太弈已经在他身上轻轻的一点,白的身体顿时僵硬,一点儿都动弹不得。
  一行人行走了一阵,也不知道见了多少让夏颉和旒歆惊心的美景和奢侈的浪费,他们终于到了岛心处两口小小的湖泊边。旒歆看到这两口湖泊,不由得捂住嘴惊讶的叫嚷道:“化灵轻水、建木青液……这么多么?”旒歆的眼珠子转啊转的,这个湖泊不大,也就是亩许方圆的模样,也不深,大概两尺左右,但是这湖泊里的水,却是太让她垂涎了。
  化灵轻水,有三百七十七种救命的灵丹需要它做配料。建木青液,更是直接可以饮用,增长人的生机本源,若是配成丹药依法服食,灵效非凡,有着无穷的妙用。旒歆的小手在袖子里一阵的乱颤,她的心里面,可就是痒痒的了。她开始庆幸自己向夏颉讨取了这一片湖泊,这些东西,不就都是她的了么?要知道,就算是黎巫殿里,化灵轻水和建木青液这些灵药的储备量,也不到眼前的千分之一呀!
  旒歆正在这里动着歪主意,那边太弈却已经拎起了弈神递给他的一个大竹篮,走到了两座小湖正中夹着的一片白色的草地上。这一片白色草地细草不过三寸长,没有经过任何修理,却天生整齐划一,好似一块上品的毡子般整齐。这些小草无风自动,每一根细草都在向外喷出一缕极细的白气,那白气萦绕盘旋,在那数十丈方圆的一块平地里汇聚成了一片氤氲。
  这白气很香,是一种冰冷的直入人五脏六腑的寒香。这白气很冷,冷得夏颉都有点哆嗦的冷。他身不由己的紧了紧身上的衣物,有点哆嗦的跟着太弈踏上了这片白色的草地。一旁的旒歆、弈神,乃至那几个黑衣仆役,却都若无其事,显然这让夏颉有点消受不住的寒气,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夏颉心里不由得嘀咕了起来:“好嘛,这弈神也不说了,他有多强也无所谓,他手下的几个仆役,看起来修为比我都强了十倍不止。”一时间,夏颉不由得有点气馁。
  太弈拎着那大竹篮,缓步走到了那白气最浓密的地方。一阵清风自太弈身上朝四周扫出,那白气被推出了老远,露出了一座用纯白的极品美玉堆砌的坟墓。夏颉、旒歆看着那坟墓前的墓碑,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那墓碑高有两丈,是一整块淡紫色的绝世美玉,那玉石内的灵气是如此充沛,这玉石的质地是如此的好,那紫色的灵气不断的朝外扩散,化为一蓬蓬紫色的云霞慢慢蒸腾,半透明的玉石上,赫然雕刻着几个大字:爱妻篁之墓。
  爱妻……
  爱妻……
  爱妻……
  夏颉、旒歆相互看了看,无比惊愕的看着太弈那突然间变得无比萧瑟的背影,正在微微颤抖着的背影。
  弈神以及那几个仆役却已经跪倒在地,朝那墓碑大力的叩拜。
  太弈慢吞吞的抚摸了一阵那墓碑,从那大竹篮内掏出了一份份华贵的祭品,端端正正的放在了墓碑前。
  目光在那些祭品上一扫,旒歆猛的抓起夏颉的右手,狠狠的将他的手指塞进自己嘴里,随后一口咬了下去。她咬得如此用力,疼得夏颉猛的张开嘴,差点就尖叫起来。若非夏颉自控能力很强,他的惨嚎声铁定会惊动那已经陷入了某种思绪氛围的太弈,那时候,发狂的太弈会如何折腾他,就是未可知的事情。
  旒歆只顾着拼命的咬夏颉的手指,勉强让自己没有惊疑出声。这些祭品,这些祭品啊,按照大夏祭祀的礼仪,这是用来祭祀王族先辈时才能用上的祭品。尤其,里面有几种很特殊的祭器,那只能专门用来祭祀有着王后身份的人。
  但是,旒歆自幼在巫殿长大,她可从没听说过太弈有过妻子。而且……虽然太弈是那一任夏王的第一人选,但是他却是毅然投身隐巫殿,成为了隐巫,而不是继位成为夏王啊?他又怎能用祭祀王后的礼仪来祭祀一个女子?
  太弈的脸上,却已经滚下两行热泪。大夏最强的巫尊,此时却浑身哆嗦着,跪在了那坟墓的面前。
  一首极其凄凉的祭曲从太弈嘴里吟唱出来,弈神和那几个仆役放声大哭,夏颉和旒歆却也是眼泪忍不住的滴答了下来。
  夏颉在心里一阵的怒骂:“我不想哭啊,我不想哭!可是你这老不死的,你的哭声里面夹杂这么强的巫力,我不能不哭啊!”
  太弈一哭,天地同悲,天空乌云飘来,“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黄豆大小的雨点。整个岛上那些无知的珍禽异兽突然间同时放声嚎哭。
  渐渐的,这股子悲戚的情绪扩散到了整个盆地,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二十几座城池内变得一时间灯火通明,无数的百姓莫明其妙的哭泣起来。夏颉、旒歆一边滴答着眼泪,一边交换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太弈啊,太弈,他的精神力是如此的庞大,影响力是如此的可怕。难不成他每次祭祀一下这个女子,都要让几百万人陪着他哭不成?
  那里,太弈哭了一阵子,渐渐的收起了哭泣。他罗里罗嗦的好似刚刚陷入热恋的小娃娃一样叽咕着,将一番往事絮絮叨叨的讲述了出来。他是在和那坟墓中的女子回忆当年的点点滴滴,却听得一旁的夏颉和旒歆,甚至是浑身僵硬的倒在太弈身边的白,都竖起了自己的耳朵。
  说来,却也简单,无非是一个平民的女儿和一名高高在上的王子之间注定悲剧的故事。
  说来,却也无奈,无非是那王子放弃了王位投身隐巫殿力求堪破天神大道成为巫神,力求让那女子复生的故事。
  一名心里压抑,心灵近乎扭曲的王子、大巫,在那漫长的追寻天道的过程中,自暴自弃最终迁怒他人,故意生事的故事……
  一个一直不敢也不愿回当年的行宫,在外漂泊了数百年巫尊,突然因为某些因缘回到了当年定情之处,却突然失控的故事。
  夏颉想到了白天里太弈在他怀中哭泣了足足一刻钟,哭得浑身无力的事情。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剽窃了一句前世的话语,夏颉在那里轻轻的叹喂。
  旒歆呆了呆,脸上挂着泪水的她愣愣的看了夏颉一眼,突然伸出手去,握住了夏颉那血淋淋的手指……
  夏颉身体一哆嗦,眼前无数丛茉莉花缓缓飘过,一个女子的面容和眼前这女子的面孔,悄悄的合而为一。
  夏颉身上黄光闪烁,旒歆身上绿气盎然,土之浑厚和木之生气相辅相成,渐渐的在夏颉的手指上融而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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