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碎梦者
在鲁尔城，安德尼尔森昨天晚上特意款待了一下拉米尔院长的那几位代表，一条龙的服务很到位，代表们满口答应，让安德尼尔森放心，该怎么做他们心里有数。
在阿克哈马城，葛征换了一件崭新的术士长袍出现在波尔特兰堡，阿穆尼亚这个阿克哈马城学院的二号人物就站在他的身边，不过两人的神色却大不相同，葛征轻松自信，阿穆尼亚脸色凝重，显得十分焦虑。
早上九点钟，两座相隔数千英里的城市中，两个十人的代表团几乎是同时进入他们各自的图书馆内，点查数目的工作正式开始。
十人都是魔法师，用魔法的手段计数，而不必一本一本的清数，因此速度很快，一个小时的时间，已经点查了十几万册图书。
在冒险者工会的魔法荧幕上，两行数字不断的变化着。上面那一个是都尔城的数据，下面那一个是阿克哈马城的。数字不断闪烁，数量飞涨。
安德尼尔森副院长稳坐钓鱼台，在他身边，是他的跟屁虫、马屁精大熊比尔主任。“大人，您看吧，数量已经快到三十万了，一过三十万，他们的数字就不会再往上涨了。哈哈哈！”比尔主任已经派了卧底潜进波尔特兰堡，收集到了准确的情报，葛征那边的确只收购到了三十万册图书。
两方的魔法师计数团正在以每小时二十万册的点录速度高速前进着，果然不出大熊比尔所料，到了一个半小时的时候，下面的那一行数字最后一跳，紧跟着停在了三十一万六千四百八十五册上。
安德尼尔森满意的朝比尔点了点头，这个马屁精总算还不是百分之百的废物。大熊比尔主任得到了未来院长大人的肯定，登时心花怒放，光明的前途就在眼前。
拉米尔院长微微一皱眉头，他没有想到葛征竟然输得这么惨，其实他从内心更倾向于葛征这一方，毕竟葛征是他一手带进东胜学院的。不过这项比试更考验的是人脉，葛征自然远远比不上安德尼尔森，看着上面那一行的数字还在不停飞涨，拉米尔心中叹息一声自己就算是想帮他也无能为力了。
拉米尔已经听说了，安德尼尔森全大陆大肆收购书籍，不管什么书都要，并且数量已经超过了一百四十万册。拉米尔之所以没有出面对自己的评判标准作出详细的解释，就是想借此误导安德尼尔森，如果他做的太过分，自己在统计的数字出来之后，再补充一句，一定要质量上乘的书，不能什么乱七八糟的数都算数。就算是安德尼尔森职责自己食言，但是这样的进一步解释全大陆都能接受：作为一个大陆知名的魔武学院的图书馆，总不能连主妇的菜谱、贵族的色情魔法书都收藏吧？
可是葛征差的数目太多了，三十万对一百四十万，就算是安德尼尔森的藏书有一半的水分，也还有七十万册呢。即便是拉米尔院长动用了自己的“隐藏杀招”也不能帮助葛征逆转获胜。
维多利亚知道爷爷不喜欢安德尼尔森，只是葛征太可气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只买到了三十万册图书。她心中又将葛征鄙视了一番：目光短浅、吝啬、守财奴、色情狂……
全大陆的人很自然的分成了两派，有的人支持都尔城，有的人支持阿克哈马城。当魔法荧幕上下面那一行数字停在三十一万六千四百八十五的时候，那一半支持阿克哈马城的人整齐的发出了一声叹息。与此同时，另外一半人举起酒杯一起欢呼，口哨声、鼓掌声、嚎叫声响成了一片，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对决，都尔城的实力够强大，而阿克哈马城明显不配作为他们的对手。
在阿克哈马城内，响起了一声巨大的失望的叹息。
波尔特兰堡里的十名魔法师已经统计完毕了图书馆内的藏书，一起摇了摇头走出图书馆，正准备通过冒险者工会向拉米尔报告，阿克哈马城的统计工作结束，却看见葛征却笑咪咪的摘下了自己手上的一枚戒指：“麻烦各位了。”
十名魔法师一愣，葛征打开了智库，很快，一堆堆的书籍从天而降，很快就在广场上堆成了一座大山……
拉米尔院长心中叹息一声，抚摸了一下自己洁白的魔法杖，他看看周围的人，那些人都在等着他宣布最终的获胜者。拉米尔无奈的站了起来，声音有些不情愿道：“我宣布，获胜的是都……”
“爷爷等一下！”维多利亚盯着魔法荧幕飞快地打断了拉米尔：“您看。”下面那一行本来已经静止不动的数字突然飞快地跳动了起来，速度可一点也不比上面过的那一行慢。仅仅是经过了十几分钟的停顿之后，阿克哈马城的数字又活了过来！
“哦，”拉米尔一笑：“看来比赛比我们想象的要漫长。”
都尔城内，安德尼尔森和大熊比尔惊愕的看着那又开始跳动的数字面面相觑，安德尼尔森回过神来一把拎起比尔的衣领：“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熊主任又怎么会知道：“我、我……”
阿克哈马城的支持者们好像观看了一场跌宕起伏的比赛，原本将要落败的一方突然上演了绝地反击，一时间欢声雷动。另外一半人者冷眼旁观，一边喝着酒一边说道：“高兴什么，这可不代表你们就能获胜！”
两方的数字都在不住攀升，到了中午的时候，已经达到了六十万。所有的人的眼睛都紧盯着魔法荧幕，只有葛征抽空回了一趟家：“敦克，今天中午有什么好吃的？”敦克立刻端出来一只巨大的银盘子，上面盖着铮亮的银碗：“老爷，中午吃烤火鸡。”
敦克对葛征很有信心，他相信老爷肯定能赢，所以中午一定会回来吃饭的，为了提前给老爷庆祝，他特意准备了火鸡美酒大餐。
酒足饭饱的葛征回到比赛场地上，冒险者工会内的魔法荧幕上的数字已经飙升到了八十万。数字不断闪烁，千位以后数字基本上看不清楚到底是几，因为变得实在太快了。千位上的数字不停的跳动着，很快就又一次从零一直到九完成了一个新的循环，万位上增加了一个数字。
到了下午四点的时候，安德尼尔森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冒冷汗了。双方的数字已经紧接一百四十万，阿克哈马城仅仅是因为那中断的十几分钟落后七万册。安德尼尔森知道自己的藏书有多少，一百四十万一过，几分钟之内上面的那个数字就会停下来。他贿赂了那些计数的魔法师，可是那也只能让这些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书都算进去，而不可能让他们给自己虚报数目。
下午四点三十分的时候，全大陆的冒险者工会的魔法荧幕上面的那一行数字停在了一百四十七万五千两百六十一上。而这个数字还领先下面将近七万。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接下来的这十几分钟的时间内，将是胜负的关键。
智库悬在众人头顶上，里面的书籍源源不断地落下来，十名魔法师飞快地计算着。突然，空中的书雨一停，魔法师们的速度很快，已经准确的计算出这些书籍具体数目。
安德尼尔森松了一口气，他眼看着下面那一行数字飞速飙升，就要超过自己的藏书量了，心脏差点从嘴巴里跳出来。不过还好，在最后关头那个数字终于刹住了车，在一百四十七万五千两百二十三上停了下来。只差几十本而已。
如果自己输了，后果可是不堪设想。他还欠着手下老师学生上千万金币的收书奖励，和六百多万金币的购书款呢。如果输了，这些帐可全都要算在他安德尼尔森自己头上。他的家族虽然很富有，但是一下子拿出一千多万金币也马上就会破产。更何况，家族会不会为了救他，支付一千六百万金币还是一个未知数呢。
安德尼尔森不知道什么是心脏病，不过刚才那一下，真的吓得不轻。
他慢慢的站起来，大熊比尔主任很识趣的上前扶住他，副院长大人的双腿微微颤抖，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正准备接受众人的祝贺，突然“啊”的一声，两眼朝上一翻，咕咚一声晕倒在地上。
大熊比尔也傻了眼，身体僵硬，双手保持原状，没能及时扶住副院长大人。魔法荧幕上，下面那一行数字与开始跳了，轻而易举的超过了上面的数字，并且还在不断地飞涨之中。
比尔心中骂呀：你们一次统计完不得了，还要分成三次，这不是成心折磨副院长大人吗……
拉米尔院长其实在数字第二次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很开心了，只要他祭出自己的最后杀招，就能让葛征轻松获胜。就在他站起来要进行那个最后说明的时候，下面的数字却又开始跳了。拉米尔老头一乐，重新又坐了回去，心里道：这葛征倒是会办事，不让我老人家丢这张老脸。
阿克哈马城，葛征歉意一笑：“不好意思，里面其实还有……”书雨又一次从天而降，哗哗啦啦的很快数字上就超过了都尔城。
智库被葛征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帕拉切尔苏斯收集的书籍，这一部分书葛征保存的极为小心，被存放在最里面。另外一部分就是葛征从东胜学院图书馆用魔法刻录的书籍，这一部分保存在外面。老东胜学院图书馆藏书一百四十万册，葛征大约刻录了八成，再加上这一次购买的三十万册，正好也就是一百四十多万册。和都尔城的藏书基本持平。
外围的那些刻录的魔法书籍倒空了，里面还有一层保护。葛征没有打开保护，书雨就暂时停了一下。那数字也就跟着停了一下。
帕拉切尔苏斯的藏书也有几十万册，已经不需要等候最终的结果，都尔城的计数团已经通过冒险者工会向拉米尔院长报告，都尔城藏书计算完毕，阿克哈马城获胜没有疑问。
拉米尔院长站起来，对工会总部内所有的人大声宣布：“东胜学院的正统继承者是，阿克哈马城分院！”
很快，这一则消息就通过冒险者工会的任务系统发布到了全大陆，波尔特兰堡内，阿穆尼亚欢呼一声一跃而起，搂着葛征用力一抱：“你这家伙，害我白担心那么久，你有办法获胜，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葛征呵呵一笑：“以你的性格，如果提前知道我们一定能赢，还能装出那样焦急的情绪吗？如果你露出了马脚，被都尔城的奸细发现，安德尼尔森说不定又会有什么阴损的招数，我们恐怕就不能稳赢了。”
阿穆尼亚一想也是，虽然葛征对自己有所隐瞒，但也都是为了学院。他哈哈大笑道：“现在，我要为参加学院交流赛的学院名单头疼了。”
……
在阿穆尼亚为选手名单头疼之前，他们还有一个头疼的问题要解决。
安德尼尔森在第二天醒了过来，立刻动身前往德尔逊王城，向拉米尔院长投诉，阿克哈马城在比赛的过程中，有弄虚作假的嫌疑。他的根据是，在计数的过程中，阿克哈马城的数据曾出现过两次停顿，这很不正常。
这个消息流传出来，安德尼尔森的怀疑也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计数的过程中突然出现两次中断，的确很可疑。
原本以为所谓的正统之争已经结束的葛征，却要再一次向一个古代怨妇一样为了一个所谓的“名分”纠缠不休。
安德尼尔森推己及人，自己可以“款待”十人魔法似的计数团，葛征也一定会有些小动作。自己只是招待他们吃吃喝喝玩玩，葛征如果做得更彻底一些，几十万金币砸下去，那些负责计数的魔法师们说不定就会愿意帮他谎报数量。
在计数过程之中有两次停顿，第一次停在了三十万册上，这证明自己的情报没错，阿克哈马城的确只有三十万册的藏书。这个时候葛征应该送出了第一批金币，那些魔法师才为他继续增加数字。
等到了最后关头，魔法师们再一次勒索，葛征迫于无奈，肯定又掏了腰包。
安德尼尔森连葛征的行贿过程都已经为他编造好了。
安德尼尔森的家族在王城之中也有些势力，再加上他本人担任动身学院第一副院长这么多年，积累下了大批人脉。他抱着病体入王城，上窜下跳一阵子，还真是在帝国内引起了不少人的重视。
拉米尔也无奈，只好同意再调查一下这件事情。
看上去安德尼尔森是阴谋得逞了，可是他却不知道，他已经得罪了一个他永远也惹不起的人物：帝国新帝克罗尼泽。
新皇帝虽然远在北方前线，可是王城内的风吹草动他都一清二楚。安德尼尔森在王城内活动，一定要把东胜学院的正统继承人的身份从葛征的手中抢回来，皇帝陛下当然也得到了报告。东胜学院由谁来继承，克罗尼泽并不在意，反正都是奥斯塔帝国的人。不过安德尼尔森救助葛征不放，就让克罗尼泽大为光火了。
葛征现在是皇帝陛下的魔炮供应商，事关南北决战的胜负。这个时候他本应该专心为皇帝陛下炼制魔炮、不应分心，可是这个安德尼尔森上窜下跳，一定要骚扰葛征。
克罗尼泽算算时间，上一次和帝国财政大臣通信的时候，帝国财政还能支撑三个月。罗杰斯前往阿克哈马城与葛征谈判，路上花去了七天时间，从葛征答应这笔交易到现在，已经整整一个月了，也就是说还有半个月，葛征就要交付五百门新式魔炮。
将新式魔炮从阿克哈马城运送到前线，马不停蹄也要十二天的时间。魔法炮兵们拿到新式魔炮，还要腾出最少五天时间适应新武器，也就是说满打满算最后决战的时间只剩下三十六天。
这中间稍有差池，就会贻误战机、甚至导致帝国崩溃。
克罗尼泽就怕葛征这个环节出现问题，可是偏偏安德尼尔森这个不长眼的小贵族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给葛征惹事。这个时候与葛征为敌，无疑就是与克罗尼泽为敌，就是与整个帝国为敌。克罗尼泽已经把安德尼尔森记下了，还是那句话，对于值得信任的人要给与他充分的信任，对于不值得信任的人，永远也不要给他机会。这是克罗尼泽的帝王之道，他阴森森的叫来自己的亲随：“记下来，永远也不要授予这个家伙任何的官职、任何帝国爵位！他所在的家族的所有成员，从今以后，一概不得重用！”
一个小家族的兴亡就是皇帝陛下的一句话，有的时候甚至都不够一句话的分量。安德尼尔森还在为自己梦想努力奋斗的时候，却不知道他的梦想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被另外一个人踩得粉碎。只是，这个人到底是葛征呢，还是克罗尼泽？又或者是，他自己……
王城内，拉米尔院长借住在老宰相芬利的家里，芬利家的宝贝女儿和孙女都没有离开王城，尽管薇席其实很想出去“闯一闯”。
一间偏厅，老宰相芬利坐在主位上，拉米尔院长和他是老朋友了，两人之间没什么尊卑关系，位置也是平行的。
这里是宰相府，安德尼尔森虽然在都尔城很倨傲，到了这里还要赔着小心才行。他陪坐在末座，在他前面做的人，都是王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
老宰相缓缓道：“既然要调查，那就要请一位双方都心得过的人负责。”他看了看安德尼尔森：“你说说看，这个王城内，有哪些人是你信得过的。”
老芬利还真看不上安德尼尔森，论权谋，老宰相玩儿了一辈子，怎么会把安德尼尔森的那些小把戏放在眼里？论家事，宰相大人权倾天下，安德尼尔森的家族在他眼中不过是只不成气候的小妖。论能力，老宰相大人的小女儿比孙女还年轻，安德尼尔森一副未老先衰的模样，到现在也不曾听说有子嗣。
如果不是因为牵扯到拉米尔，安德尼尔森想踏进宰相府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安德尼尔森想了想，说道：“我想请冒险者工会的帝国分会长蒙特柯阁下主持调查。”安德尼尔森和蒙特柯没什么交情，他知道如果自己举出一个和自己私交甚厚的人选来老宰相肯定不会答应，索性找了一个完全中立的人。自己和他没有交情，葛征和他更没有交情。
安德尼尔森心中认定了，葛征一定行贿了，事前的情报、比赛中的异常状况，都证明这件事情里一定有猫腻。这一次索性就找一个秉公执法的人去查，必定一查一个准。
老宰相看看拉米尔，后者点了点头，老宰相道：“那好吧，看看我这张老脸还有没有用处，能不能请动蒙特柯大人。”毕竟人家是堂堂冒险者协会分会会长，并不隶属于帝国。
蒙特柯很爽快地答应下来，愿意担任这件事情的“检调官”，前往阿克哈马城一探究竟。安德尼尔森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天往工会总部跑了四趟，什么也不说，只是笑呵呵的拜访。蒙特柯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第二天一大早就起程前往阿克哈马城去了。
安德尼尔森好歹有些自知之明，他不敢去催蒙特柯，但是心里有些担心，蒙特柯去的玩了，葛征得到了时间收购书籍弥补漏洞。虽然说他认定三十万和一百四十万之间的漏洞绝不是这么短短几天时间就能弥补得了的，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他一趟趟的往冒险者工会跑，蒙特柯果然第二天就起程了。
……
阿克哈马城内，葛征刚刚从阿穆尼亚那里听到了一个令他惊喜的消息，他两眼放光，追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学院在王城的银行里有上亿金币的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