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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我的老千生涯Ⅰ-Ⅲ》    作者: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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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艾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看了看他,又看看我。我说:“他和外面那人是一起的。”
  小艾一听,上去抓住他的头发,一把就把他从座位上拽了起来,拖到门口,另一只手打开门,侧过身,一脚把那沈阳人给踹了出去。外屋坐着的学生见沈阳人被踹出来,立刻乱了起来。小艾不管这些,把门一关,什么都听不到。
  小邢也有意思,把他和沈阳那家公司签的协议拿了出来要给小艾看,意思是叫小艾给裁决一下,或者要给小艾讲清事情的原委。小艾哪里听得进去,摆摆手制止了小邢继续唠叨,直接问我:“老三,你想怎么办?”
  问我?我能有什么主意?这时,翎子进来给我们倒水。翎子很机灵,一下就看出来形势逆转。她说:“他们也太不讲理了,还欠我们一本500元的费用呢,一共35000元还没给呢。”
  小艾终于找到能问明白事情的人,就让翔子说一下该怎么办。
  翎子三两句话把事情说了一下,小艾说:“那我来处理了,我处理成啥样就是啥样了,你们别挑我。”
  坐着闲聊了一会儿,他出了小邢的办公室,我和小邢跟着出来。来到外屋,见沈阳人捂着脸蹲在那里,不知道被谁暴打了一顿。后来才知道,他被小艾踢出去以后,马上就去找菜刀。到大房间看到菜刀跪在那里,一声不吭,知道坏事了,就想跑。刚要出门,门口围了一群恶煞。小艾他们走哪里办事都是先把门堵上,任何人不得进出。这些人不让他走,他就非要走。他们问门口接待的小丫头:这个人是不是你们公司的?那丫头看出苗头,就说:“他是来找事的。”那些人知道他不是这个公司的人,而是欺负我的那伙人里的,看到小艾进去了,找机会开溜。他们没对沈阳人客气,一顿直拳给打了回来。不知谁打在他脸上,他蹲在那里捂着脸装可怜。大屋里也有学生想开溜,但是看那沈阳人被人三拳两脚打回来,知道是出不去了,一个个老老实实沿着沙发侧面的文件柜站成整整齐齐一排,没人敢在沙发上坐着了。
  菜刀还在那里跪着,看小艾过来了,说:“艾哥,你听我说。”小艾马上做出一个手势阻止了他,说:“我不想听,你把你那窟窿给我闭上,我没问你话你敢再出一声,我就把你从窗口扔下去。”小邢的办公室在11楼,那莱刀再说一句,我不知道小艾会不会真把他丢下去。但是菜刀确实立刻闭嘴做哑巴了,老老实实跪在那里。
  小艾走到文件柜前,比起菜刀的事情,他似乎对那些学生更感兴趣。他像检阅部队一样,来回看了一圈,停在那个嘴巴搽得很红的女生跟前,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我还纳闷,问这个干什么啊?搞对象啊?
  那个女生低着头,像蚊子一样说了个名字。
  小艾可能没听见,说:“你大点声。”那女生就像报告长官一样大声说出自己的名字。小艾问:“你吃死孩子了啊?”那女生没听懂,还在想小艾这话是什么意思。边上一个男生小声提示她说:“大哥嫌你嘴唇搽擦太红了。”小艾真是个怪人,指着人家丫头的嘴巴说:“擦了。”那女生好像还没搞明白,边上那个男生小声对那个女的说:“大哥叫你把口红擦掉。”那女生没敢动地方,不敢从茶几上找纸中,就用自己的衣服袖子抹了起来。小艾盯着人家,一直看她把口红擦干净了,才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示意小邢和我也坐过去。
  我俩哪敢不听,赶紧坐好。他一声不出,只是阴阴地看着菜刀。菜刀不敢和他对眼看,低着头一声不敢出。我看菜刀这个样子,心情那叫一个舒杨啊。
  小艾依旧不理他,指着一个学生说:“去,把外面那个蹲着的叫进来。”那学生麻溜地出去把那沈阳人叫进来。那小子单手捂着脸,走了过来。小艾示意他靠前一点,说:“你把手拿开。”沈阳人把手拿开了。小艾问他:“哪个把你打了?”他喏喏说是门口站的人打的。小艾说:“谁打的你,你去认一下,把他叫进来。”那沈阳人不知道小艾什么用意,但是又不敢不去,去外面叫了个人进来(估计是打他的那个人)。这个人是小艾的一个狱友,小艾问他狱友说:“你刚才打他了?”小艾的狱友说:“我没打他啊。”小艾就问那个沈阳人说:“怎么回事?他说他没打你,到底是谁打的?”那沈阳人是个笨蛋,竟然说:“就是他打的我。”好像以为小艾能给他主持公道似的。
  小艾表现出要为他主持公道的样子,追问他狱友说:“你怎么还不承认?他说就是你打的。”
  小艾的狱友对沈阳人说:“是吗?你确实看清楚是我打的你?”那沈阳人重重点点头说:“就是你打的我。”说着话他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小艾。可是小艾并没有看他,自己找根烟点上抽了起来。一句话没说,把头扭到了别处。
  他狱友没再废话,上去抓住那沈阳人的头发,把他拖到墙边,抓着他的脑袋往墙上死命地撞,随着“咚咚”的撞击声,那沈阳人杀猪一般嚎叫着。撞了六七下,小艾的狱友觉得差不多了,拽起那沈阳人,一记直拳过去,那沈阳人仰面朝天倒在地上。站在文件柜边上的学生吓坏了,一个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下。
  小艾的狱友走到沈阳人跟前,蹲下来,问他:“我打过你吗?你看清楚了是我打的吗?”就是傻子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那沈阳人忙不迭说:“我看错了,不是你打的我,不对,是没人打我,没人打我。”小艾的狱友很满意,拍拍手站了起来,走到了一边不说话了。
  小艾看沈阳人老实了,才转过头来对菜刀说:“菜刀,你过来。”菜刀听小艾喊他,急忙站起来走到小艾面前站好。小艾靠着坐在沙发上的,觉得仰着头看菜刀不得劲,也可能想压压菜刀的气焰,说:“你他妈的显得你长得高还是怎么的?继续跪着。”菜刀没敢反抗,老实地跪了下来。小艾说:“来,你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菜刀哆哆嗦嗦说了他和沈阳人来闹事的经过。原来那个沈阳人经人介绍认识莱刀,请菜刀帮他要账,并承诺要到分给菜刀三成,一共3万多。菜刀想弄点零花钱,便和沈阳人合作来找小邢公司的麻烦。小艾又问:“那这些学生是怎么回事?”
  菜刀说是他手下一个小哥们儿组织的,他们来了就是静坐示威,不惹事,警察来了拿他们没办法。一天给他们每个人30元劳务费,钱由沈阳人出,这些小孩大部分他不认识。
  小艾听了连连称赞:“好主意,真是好主意。他今天来没?”
  菜刀说:“来了。”
  小艾便问哪个是,那小子在一旁听小艾和菜刀说到自己,又听小艾叫他,赶忙出来,就是在椅子上抱个女孩又亲又摸的那个。他毕恭毕敬站在小艾跟前,五个手指紧贴着裤子竖缝。小艾指指菜刀边上的空地儿,那小子是个机灵人,立刻过去直挺挺跪在那里。小艾点点头,似乎对他还算满意。小艾转头问菜刀:“你现在想怎么处理这件事?”
  菜刀说:“既然艾哥你出面了,一切由艾哥你发落。”
  这时,翎子说话了:“那我们公司这一个星期叫你们闹得鸡飞狗跳的怎么算?这个星期叫你们撵走那么多客户怎么算?”
  那个菜刀不敢反驳,小邢急忙去拉他媳妇,意思是不让她多事。翎子看出我和小艾关系很铁,她甩开小邢,对菜刀说:“你还泼了老三一脸的水怎么算?”
  小艾一听,脸色更难看了,探身过去一把抓住菜刀的头发,往后拽,莱刀不得不仰起脸。小艾狠狠盯着菜刀,一字一句地说:“你泼老三一脸的水?”
  菜刀努力想做出微笑的表情,奈何那表情实在难看,他解释说:“艾哥,我当时不知道他是老三,要是知道,借我个胆我也不敢。艾哥,有话好说,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老三。”我心里骂道:你小子,压根就不知道这座城市里还有老三这根葱。妈的,就是嘴巴会说。
  小艾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放开他。小艾直勾勾地看着菜刀,抬脚作势要踹他,看菜刀没有躲,把脚放了下来。小艾在房间里四处张望,看到饮水机。他做手势招呼了一下他的狱友,又指指饮水机。他们配合很默契,他的狱友点点头,走到饮水机跟前,将饮水机上的水桶拔下来,提过来对着菜刀的头就倒了下来。莱刀本来想躲,犹豫了一下没敢动。桶里的水全部从菜刀头上倒下来,他全身都湿透了,地毯上留下好大一片水渍。小艾转过头来问我:“老三,你有什么要说的没?”我说:“没有,你处理吧。”
  小艾没客气,他先分配那些学生打扫卫生,说:“你们自己分工分责任区,一会儿我要验收,我验收的时候用这条毛巾(他脖子上挂着的)擦擦看,只要我的毛巾黑了,谁的责任区我就找谁算账。”那些学生马上行动起来,打水的打水,擦玻璃的擦玻璃,抹桌子的抹桌子,担地的扫地,洗地毯的洗地毯,一片忙碌的场面。
  小艾让小邢打开会议室门,与菜刀、沈阳人,以及他带来的七个哥们儿一起进了会议室。毕竟这是一座写字楼,有很多公司在办公,房间门口总围着一堆人不好看。


  18 风雨儿女行
  在小艾的“协调”下,沈阳人把海员证全部领走了,并支付了合同上规定的本的酬劳款。小艾絮絮叨叨和菜刀讲了很多的大道理,菜刀听进去多少不得而知,不过我们知道,那天,菜刀冻惨了。小邢公司会议室没空调,小艾一进会议室就让人把会议室里两扇窗户打开了。大冬天外面多冷啊,我们穿着衣服在那里都有点受不住,何况菜刀被浇了一身的水。菜刀不住颤抖,小艾一点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讲着废话,菜刀呢,不敢反驳,不敢摇头,就在那里边颤抖边点头。
  过了好长时间,小艾才结束训话,临了,他对菜刀说:“今天我便宜你,不打你。但是,你必须找公司里每一个人道歉,态度要诚恳。一会儿我去问,哪个你没道歉,一会儿我给你换个地方,咱俩好好唠唠。”
  菜刀哪敢违抗,乖乖地挨个房间找人道歉,看他哆嗦着挨个房间找人道歉的样子,公司里的人笑坏了。那些学生把公司收拾得锃亮,小艾没难为他们,检查完卫生,说:“你们可以走了。”不到30秒,跑得一个人影都没有。一切都处理完,就到下午5点了。小邢对小艾说了很多感激的话,死活要请客吃饭,但是小艾就是不去。
  这次小艾让我出尽风头,小艾却连饭都不吃,我要买烟让他给兄弟们分分,他死活不让。在他看来,为兄弟出头露面摆事,不需要这些讲究和排场。
  后来健哥出事了,被列为黑社会,判了死刑。小艾和他的一群手下都被抓了起来。小艾坚称自己是个精神病,请了律师给自己辩护,而律师也提供了很多证据来证明小艾确实精神不正常。但是法院不知道委托什么倒霉部门做了鉴定,认为小艾不是精神病,判决时,给他列了好多罪状:敲诈、伤人等,有十多条,最后判了12年。可怜小艾没有攒下一分钱给他妈妈,平时挣的钱都被他挥霍了。只要他有钱,那些跟着他的哥们儿就有钱。小艾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对自己的兄弟特别好,而所有跟着他的哥们儿都愿意给他卖命。我有幸成为他的朋友,可是我没做过任何有益于小艾的事情,为此,一直感到非常内疚。小艾呢,谁也不认,就认健哥,因为在他看来,健哥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过他。
  小艾的母亲后来跟了小艾的姐姐去了南方,小艾的姐姐成了军医以后,嫁到了南方。小艾最喜欢听的歌叫《风雨女儿行》,只要去唱歌,小艾就要唱这首歌,而且唱得很投入。可能这首歌会让他有所共鸣吧。以前在歌房里听他唱的时候没听出啥滋味,光去看屏幕上那些威武的女武警拳打脚踢的神采了。后来每次听到这首歌,我忍不住要流下眼泪。我终于能体会到小艾无奈的心情了,有时候我尝试去学唱这首歌,只是每次都哽咽得唱不下去。
  小艾判决下来允许探视的时候,我去看过小艾。据他说,在里面待遇不错,因为过了这些年,监狱的管理变化很大,他说他要配合狱警好好改造自己,争取能得到减刑,希望能早一点出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他这话让我放心。而我能做的,只是在自己钱宽裕的时候给他的监狱大账里存点钱。我很期待他出狱的那一天,那时候,我还会认他为我的好哥们儿,也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去帮助他的。
  写小艾,就因为他是一个悲剧式的人物。最后走到了这步田地,很多时候是他身不由己。可以说他是一步步被逼上畸形的人生之旅的,而赌博与欺诈、打架、伤人,总是如影随形。如果我不赌博,我也不会接触到这么多社会的阴暗面,不会认识这么多灰暗变形的人物,不会看到这么多人间悲剧。
  意识到这样的生活是种悲剧,是在我洗手不做老千之后的现在。搁以前,当我还是一个老千的时候,我是绝对不会意识到的。那时候,我就是个职业的骗子,经常跟人合伙去做局骗人。


  19 杀熟
  行话中,被千的大凯子叫“猪”,也不知道谁给起的名字,憨头憨脑又有油水可捞,确实很贴切。几个老千设局算计大凯子,叫做“杀猪”,说白了就是诈骗。老千的另一种称呼是“屠夫”,我做老千的那些年,杀过的“猪”不计其数,一般都是几个屠夫合作完成。事后分完钱,各走各路,感觉不错的,还有合作机会。也有长期合作的,比如我和小海,就是多年合作的搭档。
  小海是我的远房亲戚,小时候一起玩过,后来他家搬到我所在的城市。再次相遇,是参加一个亲戚小孩的满月酒宴,彼此交换了联系方式。我没事的时候找小海出去吃喝玩乐,他知道我手里有活儿,常常给我联系赌局,用现在时髦的话说,有点像我的经纪人。我呢,看小海家里都是警察,有这样的靠山,不合作是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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