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亡灵印记
第一章 抚慰灵魂
疾风走了，疾风没有在黑龙这里得到他最渴望知道的答案，最后只给黑龙留下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
斯文哥尔注意到疾风最后一眼中深藏的意味，心里顿时明白，此地不宜久留。
这里终究是别人的地盘，住得再怎么舒服，也没有自己的地盘来的安全，斯文哥尔第一次觉得，黑龙佣兵团应该建立自己的据点了。
毫无疑问，建立据点最安全的地方便是暗黑沼泽了。
暗黑沼泽里剧毒的浓雾会是最好的天然屏障，可惜那里的环境太阴暗潮湿，除了黑龙这种天生的不死生物，没有人会喜欢那种地方。
斯文哥尔也不愿意长期待在那种环境中，爱琳自然更不愿意，于是这个据点的地点选择，就成了斯文哥尔需要烦恼的一件事情了。
黑龙抱着娜娜，认真地听着她清脆悦耳的话语。
现在身边有斯文哥尔这种经验丰富的老佣兵在身边，很多事情用不着他来操心，黑龙有这个自知之明，论处世经验，他拍马也赶不上斯文哥尔。
“哥哥，你讲故事给我听好吗？”娜娜瞪着清澈的大眼睛，期待地望着黑龙。
也许是暗黑气息的共鸣，娜娜非常喜欢这位面无表情的大哥哥，因此逗弄沉默寡言的黑龙说话，成了娜娜最大的嗜好。
“讲故事？”
黑龙为之一楞，他只是个骷髅，从来没讲过故事，也没人跟他讲过故事，也许他的心中，连“故事”这两个字的意思都不太懂。
“嗯。”娜娜甜甜地笑道：“以前娜娜睡觉的时候，妈妈都会讲故事，听着听着，娜娜很快就会睡着了……”
“妈妈”这两个字勾起了小女孩的伤心回忆，原本甜甜的笑脸，不由自主地黯淡下来。
黑龙奇怪地望着娜娜的表情变化，对他而言，如此明显的表情变化，是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身上的，所以他有点惊讶。
“可是我不会讲故事。”
说着，黑龙抬头望了一眼房间另一边抱膝坐在椅子上，巧笑倩兮地望着他和娜娜的爱琳。
爱琳假装没看到他的眼神似地别过头去，心里却在暗笑，任何能让黑龙为难的事，她不推波助澜就好了，别想她会伸出援手。
娜娜没有了原先的兴高采烈，嘟着小嘴幽幽地说道：“哥哥，我好想妈妈……”
黑龙心里泛起一种奇怪的情绪，忍不住怜惜地抚着娜娜光滑柔顺的秀发，如实说道：“你妈妈已经死了。”
光明教会对待异端的手段谁都清楚，连坐、斩草除根、赶尽杀绝。
洛特在来同盟的途中，就听到夏维安子爵一家被处决的消息，只不过一直不敢告诉娜娜。
听到黑龙这句话，爱琳脸色大变，霍地飞快跳了起来，恼怒道：“黑龙！”
真够口无遮拦的，娜娜父母被处决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可是谁都竭尽全力地隐瞒着娜娜，没想到黑龙竟然这么直接便说出来了，天啊，这家伙是笨蛋吗？
娜娜娇小的身躯微微一震，抬起头来望着黑龙，清澈的大眼睛很快红了。
娜娜虽然还小，有时也会撒娇，但是经历了一年多的逃亡生涯，让她比许多同龄人都成熟，她心里很清楚黑龙说的是实话。
咬着下唇，娜娜没有哭，而是干脆晕了过去，父母身亡的消息，对年幼的她是个巨大的打击。
“娜娜！”爱琳惶急地跳了起来，飞快地冲了上来。
黑龙也紧张地抱住娜娜，神情无比疑惑，他还搞不清楚娜娜怎么会突然晕过去。
爱琳心急如焚，飞快地从黑龙手中抢过娜娜，焦急地查看着，最后确定她只是晕过去了。
“你发神经啊！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件事，你……”爱琳非常喜欢娜娜这个乖巧又可爱的小女孩，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心肝宝贝了。
然而，一见黑龙那一头雾水的表情，爱琳才猛然醒悟，这个骷髅的心思是与常人大不相同的，他可能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恨恨地一跺脚，爱琳懒得再理这个不懂人情世故的骷髅了，抱着娜娜飞快地跑出房间，焦急地呼叫着斯文哥尔。
望着爱琳离去的背影，黑龙疑惑地心中暗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身为不死生物的他，根本不了解父母在孩子心目中是何等重要，也不了解亲人的死亡对活着的人而言是何等痛苦，更不懂“善意谎言”的作用，所以他说了实话。
不过，黑龙的心里有点明白，娜娜的昏迷，应该是因为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所以黑龙没有跟上去，只是楞楞地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思索着。
房间外，爱琳和斯文哥尔还有洛特忙成一团，爱琳讲述了前因后果后，斯文哥尔和洛特的埋怨声，隐约传到黑龙的耳中。
想了好半天，黑龙都想不懂为什么自己说的话会让娜娜晕倒，难道父母死去是这么严重的事情吗？这明明是事实啊！
甩了甩头，他打开次元空间，把那块黑海沉渊木取了出来。
“你在吗？”灵魂轻轻地触动着沉渊木上的精神烙印。
娜娜的昏迷，让黑龙第一次有了不安和内疚的心理，他急切需要知道原因。
“叫我做什么？怪人！”克丽丝的声音传来，仿佛很生气的样子。
“我想问你一些事情。”黑龙直接道。
“哦，什么事？”克丽丝有点好奇了。
黑龙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他的叙事能力非常差，不懂得修饰，不懂得侧重，更不懂得加油添醋夸张煽情，但绝对完整。
“你是问我为什么娜娜听到你的话会晕倒？”克丽丝有点难以置信。
“嗯。”
“你这个笨蛋。”克丽丝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如果你的父母也死掉了，你会有什么感觉？”
“我没有父母。”黑龙说道。
“呃……”克丽丝顿时语塞，连忙说道：“那孩子……孩子你总有了吧，如果你的孩子也死掉一个，你会有什么感觉？”
孩子黑龙倒是有，如果黑大黑二这些孩子死掉的话，自己会怎么样呢？
黑龙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应道：“很伤心。”
“孩子死掉了，你可以再生，但父母却只有一对，死掉就没了，娜娜肯定更伤心，她年纪还小，受不了打击才会晕倒的。”
克丽丝没好气地解释，她不知道黑龙是个不死生物，孩子不是生出来的，而是制造出来的。
黑龙没有父母，所以不知道父母的重要性。
但如果把父母和孩子放到一块对比，有黑大等孩子的他，便很快比较出来了，原来父母是比孩子更重要的东西，难怪娜娜会晕倒，原来是因为伤心。
“我明白了。”黑龙恍然说道。
想知道的问题问完了，黑龙也没有道谢的观念，话也不说一句便想把沉渊木收起来。
似乎感应到黑龙的举动，克丽丝急急忙忙地叫道：“喂喂喂！等等！你不是说那个叫娜娜的小女孩，拥有天生的暗黑气息吗？”克丽丝问道。
黑龙叙事很完整，不但连娜娜拥有暗黑气息，连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娜娜让他讲故事才引起的，都一古脑全说了。
“嗯，是的。”黑龙点点头。
“而且娜娜不是还叫你讲故事吗？你不会讲故事对吧。”克丽丝笑道。
“嗯。”让一个骷髅来讲故事，实在是太为难了。
“我会啊，我很会讲故事的，你把沉渊木给娜娜，我来跟她讲故事吧。”
这个自称冥月女神的克丽丝又开始怂恿人了。
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开始就诱惑黑龙跟她学魔法，谁知黑龙不为所动，现在显然她准备转移目标了。
“哦，你会讲故事？”黑龙疑惑地问道。
“是啊，我很会讲故事的。而且现在娜娜知道她父母身亡的消息，肯定很伤心，我也可以安慰她，讲故事开解她，多好啊，对吧？”克丽丝用哄小孩一样的语气怂恿着黑龙。
她的话让黑龙心中一动，思考了一会，黑龙点点头：“嗯。”
找了一块红绳子把沉渊木缚起来。
沉渊木的材质十分古怪，似金非金，似木非木，质地很轻，表面却透着点点金属的光泽，非常漂亮。
隔壁的房间，斯文哥尔还有爱琳和洛特忙成一团，却又一筹莫展，心灵上受到的打击，除了心灵系的魔法师，谁也抚慰不了，可是这里没有人懂得心灵系的法术啊！
爱琳快后悔死了，刚才为什么不阻止黑龙呢。
一开始根本就不该让黑龙和娜娜待在一起。
那个死笨蛋骷髅根本就不懂得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大家千方百计想隐瞒的事情，他眼睛都不眨就说了出来，这可怎么办呢？
看娜娜的情况显然深受打击，如果在她幼小的心灵里留下阴影，那以后该怎么办啊？
很难想象娜娜如此可爱的小女孩，如果从此都活在痛苦与仇恨之中，会是何等让人心痛的事情，爱琳快急疯了。
看到若无其事走进来的黑龙，爱琳心里的怒火腾的一下全冒出来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个可恶的骷髅，难道他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吗？竟然还是一脸木然的神情，太可恶了。
黑龙轻轻地走到床边，仔细地打量着昏迷中的娜娜。
娜娜双手紧紧地握成拳状，娇小的身躯无意识地轻轻颤抖着，除此之外，黑龙强大的灵魂之心还感应到，娜娜的灵魂剧烈地波动，非常不稳定，犹如狂涛骇浪中无力飘摇的小船一般。
取出沉渊木，黑龙把它轻轻地戴到娜娜的脖子上，然后俯下身，额头顶住娜娜的额头。
黑龙并不懂得心灵系的魔法，他只是想安抚一下娜娜的灵魂，拥有灵魂之心的他，灵魂能量无比的强大，安抚灵魂首先必须要与灵魂相接触，这种事情对黑龙而言，简直是轻而易举。
黑龙古怪的举动吓到了爱琳，连忙冲上去想把黑龙推开，虽然不知道这个可恶的骷髅想干什么，但爱琳不认为会是好事。
斯文哥尔一把拉住了爱琳，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眼睛却一转不转，若有所思地望着黑龙。
“哥尔老师……”
爱琳急了，甩了甩手想挣开斯文哥尔的手，黑龙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一句话就把娜娜弄晕，再给他做些莫名其妙的事，谁知道会有什么更严重的后果没有？
斯文哥尔望了她一眼，无声地摇摇头，黑龙虽然有时候像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但他还是懂得分轻重的。
“娜娜，我是黑龙哥哥，我在这里，不要害怕……”灵魂的能量小心翼翼地触动着娜娜的灵魂，黑龙同时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仿佛听到黑龙的声音似的，娜娜颤抖的身子平静了许多，紧捏着的小拳头也松开了一点。
娜娜的变化，让爱琳还有斯文哥尔都大吃一惊，抚慰心灵可是心灵系的魔法，难道这个骷髅竟然厉害到连心灵系魔法也精通的地步吗？
“我送给你一块黑色的木片，叫做黑海沉渊木，里面住着一个叫克丽丝的大姐姐，她很会讲故事。哥哥不会讲故事，以后让克丽丝姐姐讲故事给你听吧。”黑龙继续说道。
心灵的接触是双向的，隐约中，黑龙的心里，响起了娜娜怯怯的声音：“嗯……谢谢哥哥。”
“哥哥，娜娜的爸爸妈妈真的死了吗？以后娜娜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对吗？”娜娜小心又紧张的问道，语调有些颤抖。
黑龙为之一楞。
对他而言，死亡并不是永别，反而是新生的开始，娜娜的父母的确是死了，但能不能再见面他就不确定了。
如果娜娜父母的灵魂还没有消散，他也许可以把他们再次复活。
如果消散了，那也许还可以去死亡之地把他们找回来，不过黑龙并不知道死亡之地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黑龙还不习惯谎言，想了想，他如实说道：“你的父母的确是死了……”
刚一说完，娜娜的灵魂再次剧烈波动起来。
“不过。”黑龙连忙说道：“能不能再见面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我可以把他们复活，让你再见到他们。”
“对啊！哥哥可以救回洛特叔叔，一定也可以救回我的爸爸妈妈的，对吧？哥哥。”年幼的娜娜似乎还不懂得死亡真正意义。
“不知道，要找到你父母的身体才知道。”
“哥哥，你带我去找爸爸妈妈的身体好吗？你会帮我去找他们的身体吗？”娜娜显得非常激动。
灵魂过于激烈的波动是很危险的，黑龙非常清楚灵魂过于激动的后果，连忙说道：“娜娜不要着急，我会带你去找他们，不过娜娜现在先要好好休息才行。”
“谢谢哥哥……”娜娜的灵魂逐渐平静下来，黑龙的保证让她很安心，很快地便陷入沉沉的睡梦之中。
黑龙站起身来，爱琳连忙走过来，拉着他急切地问道：“怎么样？娜娜没事吧？”黑龙神奇的表现出乎她的预料。
“她睡着了。”黑龙应道。
昏迷和睡着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睡眠是身心全部放松后才会睡得着，昏迷却是神经的自我保护，当打击超出了自身所能承受的程度时，人就会自动进入昏迷以保护自己。
身为佣兵的爱琳自然明白其中的分别，听完黑龙的话，爱琳顿时大大地松了口气。
斯文哥尔和洛特也全都松了口气，斯文哥尔走到黑龙身边，疑惑地问道：“黑龙，你对娜娜做了什么？为什么她会突然平静下来？难道是心灵魔法吗？”
“心灵魔法？没有啊。”黑龙奇怪地望了斯文哥尔一眼，自己又不懂心灵魔法，他为什么会这样问呢？
“我只是用灵魂去跟娜娜说话而已。”黑龙思索着把刚才自己做的事情解释一遍。
斯文哥尔瞪大眼睛：“你说你直接用灵魂和娜娜交流？”说这话时，斯文哥尔的语气充满惊骇。
黑龙点点头。
“可是……可是……娜娜还是人类啊！”
娜娜是自己这些人里唯一的人类，与黑龙完全没有灵魂上的联系，为什么黑龙可以与她直接进行灵魂上的交流呢？难道黑龙的灵魂，竟强大到足以影响普通人的程度了吗？
斯文哥尔被自己这个猜测吓了一跳，心灵系魔法也称之为念系魔法，最大的特征，就是可以直接影响别人的思想。
恐惧、震慑、迷乱、安抚等等念系魔法，都是透过影响别人的思想，从而达到魔法的效果。
如果黑龙的灵魂，真的强大到足以影响普通人的程度，那学习起念系魔法，岂不是事半功倍？
在朗克岭，斯文哥尔下定决心放弃恢复人类身分之后，他内心便把自己的命运与黑龙紧密联系在一起了。
他深知以自己这些人的身分，无论在同盟还是帝国，都是绝对不为世人所容忍的异端，因此要掌握自己的命运，韬光养晦和增强实力都是很重要的，只有掌握绝对的力量，才能绝对掌握自己的命运。
如果黑龙能学会念系魔法，那他们这个小团队的实力，就可以再跃升一个台阶了，斯文哥尔为自己这个想法兴奋不已，只可惜他不懂念系魔法，到哪里找念系魔法来教给黑龙呢？
斯文哥尔皱起了眉头，苦思着，慢慢的，他的心里开始有了一个清晰的计画。
孩子们在整顿着装备，重甲重剑，全副武装，不死战马的装甲也一一披挂好。
黑龙替自己的不死战马挂好了装甲后，轻轻地拍了拍马背上的鞍座，心里很满意。
黑二牵着自己的战马走到黑龙跟前：“将军，我想给它取个名字。”
“名字？”黑龙看着黑二的战马，不解地道：“为什么？”
黑二是他第一个产生意识的同伴，所有的行为都可以做为一种参考，他很想知道黑二为什么会有给战马起名字的想法。
“我有名字，我叫做黑二，将军也有名字，叫做黑龙，黑大也有名字，它没有。”黑二一句一句地说道，几个字一句，听起来十分古怪。
原来如此，黑龙点点头：“好，你想取什么名字？”
“二黑。”黑二所掌握的辞汇，并不足以让他想出更华丽的名字，能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安到战马上，已经是很不错的创意了。
黑龙一楞，这个名字真够……真够……
黑龙无语了，不过他也不会去否定黑二，毕竟这是黑二自发的行为，是成长的表现。
回头看着自己的战马，黑龙心道：“是不是也该给它起个名字呢？像黑二那样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叫龙黑？”
好像不太好听，黑龙默默地想着，突然看到战马暗红的眼睛深处那隐约闪动的不灭灵魂之心，心里顿时一亮……
“叫你龙焰吧！”黑龙拍着战马的脖子，小声地说道。
被取名为龙焰的战马，轻轻地打了个响鼻。
此地不宜久留，与疾风产生了分歧后，他们的地盘就不再安全了。
暗黑沼泽斯文哥尔等人是不愿意回去的，去哪里比较好，他一时也想不出来，但不管怎么样，先离开这里为好。
所有人员整顿完毕，不死战马驮着全副武装的黑龙一行，迎着初升的旭日，踏着震动大地的整齐步伐，轰然驰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