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光明神格
切罗曼尔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死在人类手上，死在人类虔诚的信念之下。
在光明教会的神序里，不光有公正、平衡、仲裁三主神，还有一位光明主神，但这位光明主神却从来没有在世界显现过神迹。
这是一个有神格、却没有真身的主神。
他的神格在生死之战的时候，被仲裁和公正之神连手打进切罗曼尔的体内，从而让这位不死君王拥有光明主神的神格。
任何普通生物一旦拥有这个神格，马上就能一跃成为光明主神，得到无数信徒源源不断奉献的信仰元力。
但这个神格对切罗曼尔而言，却是个慢性毒药。他的悼亡之魂与光明神格是格格不入、相互对立的两种属性。
也因此，神格的壮大，消融的是他的灵魂。
不死君王是等同神祇的存在，他们永生不灭，就算是海皇蒲塞顿、冥月女神克丽丝这样失去信仰来源的神祇，最终也只会被封印，甚至连殒落的自然之神，也能轻而易举的通过另一种形态延续下来。
那么，世界上还有什么力量能消灭一位不死君王呢？
有，就是这种信念的力量。
所以，切罗曼尔不是死在光明众神的手上，而是死在那些源源不断、虔诚奉献的信徒手上。这是黑龙对谁也没有讲过的秘密，但达罗亚力绯克怎么会知道？
仿佛看穿黑龙的疑惑般，达罗亚力绯克一脸木然的说道：“现在，光明主神的神格在我身上。”
说完这句话，达罗亚力绯克的气息变了，无比纯正的光明力量从他体内涌出，瞬间照亮了四周八方。
这种澎湃纯正的光明气息，灼烧着黑龙的灵魂与躯体。
一瞬间，黑龙感觉到自己如同站在太阳旁边一样，不禁抬起手，挡住最为脆弱的眼睛部分，以免被这些光明气息所伤。
在战场上，无论远近的不死生物，包括那些没意识的不死骑兵们，都纷纷惊恐的望向这个方向。那是铭刻在它们灵魂本能里、对强大天敌的恐惧，而先知等不死生物也同样心惊胆跳的望过来。
怎么回事？光明众神降临了吗？大部分人的心里都冒起这样的疑问。
但达罗亚力绯克的光明气息只涌现了很短暂的一瞬间，很快便消失了，可就只是这短短的瞬间，达罗亚力绯克的形象却变得非常惨不忍睹！
他的身体就像被人放到火刑架上焚烧过一样，全身的皮肤都焦黑干枯。
虽然在光明气息消失后，这些肌肤以非常快的速度复原，但复原的肤色与先前相比更加灰败许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今天冒险降临，究竟是为什么？”黑龙是个非常聪明的骷髅，有足够的阅历和情报支持，很快就反应过来。
达罗亚力绯克的回归也许并不只是冒险，而是迫不得已。
拥有光明主神神格的不死君王，只意味了一件事——达罗亚力绯克即将消亡，而切罗曼尔就是这样死的，下一个难道要轮到他？
“这把枪吞噬过七百多位光明傀儡的本源，现在的你，比我更能发挥它的威力。”
但达罗亚力绯克没有直接回答黑龙的问题，反而把噬魂枪递过来。
“光明傀儡……他们现在的名字叫做天使。”黑龙默念了几下，纠正道，随手接过噬魂枪。
“无论名字叫什么，他们的本质都是工具。”达罗亚力绯克默然应声。
“吼——”
黑龙接过噬魂枪，正想打量一下噬魂枪有什么变化，远处却突然传来一声怒吼，让他停下了动作。
黑龙转头望去，只见那个恶魔傀儡正怒不可遏地狂吼着，紧盯着黑龙，高速朝这个方向扑过来。
看那个姿态，似乎把黑龙当成了不共戴天的敌人。
“嗯？”黑龙不解的望向达罗亚力绯克。
“他的名字叫赫米亚，恶魔语的意思叫做狂暴。他虽然很听我的话，但可能转过头就忘记了。他不喜欢除了我之外的人掌握他栖息的地方，想要他绝对听从你的命令，你需要亲自制服他。”
达罗亚力绯克这种带着交代身后事的举动，让黑龙心中一阵烦躁。
切罗曼尔死了，哈力维亚还被困在另一个空间，而另外三位君王之中，切里莫就是平衡之神，如果达罗亚力绯克再消亡，那六大君王就等于去掉一半了。
黑龙有一大堆的疑问等达罗亚力绯克解答，而不是玩这种降服的游戏。
心里的烦躁，让黑龙对那个恶魔傀儡的举动十分愤怒。他转过身去，一言不发的扑向那个恶魔傀儡。
黑龙最喜欢、也最擅长的就是肉搏战了，而那个恶魔傀儡似乎也只擅长这个。
于是两个家伙拳来脚往，互殴了起来。
过了五分钟后，体无完肤的恶魔傀儡畏畏缩缩的躲到达罗亚力绯克身后，再也不敢出来了。
黑龙再怎么说也是不死君王，在传承切罗曼尔的记忆之后，可以说，论起整个物质位面所有生物的肉搏能力，没有谁是他的对手，即使是巨龙也不行，除非哈力维亚归来方有一战的可能。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冒险的降临，到底是为了什么？”黑龙的语气显得有点不耐烦。
“按照光明神格壮大的速度，未来的四年内，我的灵魂将会被消融。”达罗亚力绯克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存在这么漫长的时间，世上的确没有太多事情能让他动容，即使是谈论自己的生死也不例外。只有黑龙这个毛头小子，才会这么急躁。
“四年！”黑龙大惊。
四年的时间对一个不死生物而言，几乎就是眨眼之间的事，而红月是三年才出现一次，也就是说，如果今天达罗亚力绯克不降临，那在他的有生之年，恐怕就只余下三年后另一个红月之夜的这个机会了。
当初切罗曼尔被神格侵体，只支撑了一百多年，这也代表，达罗亚力绯克受伤也是差不多一百年前后的事情。
“光明众神在进攻另一个世界的不死大陆？”黑龙问道。
若这个战斗发生在一百年前，那个时候的不死大陆早就在另一个世界了。
连达罗亚力绯克都受了伤，那他的子民肯定也伤亡惨重。
噬魂枪吞噬过七百多位天使的本源，如果达罗亚力绯克还有子民的话，哪里会轮到他亲自上场？而且，最后竟然还让噬魂枪失落了。
“你的子民呢？”黑龙忍不住想证实自己的猜想。
“领主以上全部消亡。”
说到这里，达罗亚力绯克终于不能再保持那平淡的语调了。
他面露哀痛，万般无奈的说道：“其实，从五十年前开始，达罗亚力绯克这个名字，就已经没有资格冠以君王的称号了。而现在，只剩下哈力维亚还在抵挡光明力量的进攻。”
黑龙心中一震。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光明众神在消灭了达罗亚力绯克的势力之后，终于能够腾出手来对付自然之神，然后在很短的时间内，自然之神殒落，无力再庇护同盟，帝国军才得以攻破石头城，侵入同盟。
黑龙很早就有这样的疑问——自然之神的实力并不强大，为何他能和光明教会分庭抗礼数万年，甚至平分整个大陆的势力？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有不死大陆分散光明众神的注意力。
那么，他们是通过什么方式进入那个世界呢？黑龙突然想到这个关键的问题。
他的意念曾在哈力维亚的引导下穿过红月，漫游不死大陆一趟，但如今，不死大陆所处的那个世界，是与这个世界完全不一样的另一个世界。
一个世界能有不同位面，而现在他们身处的物质位面、死亡世界的那个位面、深渊位面等等，这些不同的位面能有无数个，只要实力到了一定层次并拥有那些位面的坐标之后，完全可以随意往来各个位面。
但另外一个世界，却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不同的世界拥有不同的规则。这个世界的水，蒸发后会变成水蒸气，而另一个世界却可能反过来，高温就结冰，低温就蒸发，又或者水不是往低处流，却是往高处流……如此等等。
两个世界不是互通的，即使有跨越位面的能力，找不到合适的方法也无法跨越两个世界。
所以黑龙才会说达罗亚力绯克这次的降临，是强行降临。
他完全是在两个世界最接近的时间，通过红月漩涡，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的力量一点点赐予他的信徒，并借着这种超越规则之上的信仰层面意念，强行把他的灵魂拖过来，最终聚合成现在的他。
但是，光明众神却有能力把整个不死大陆传送到另一个世界，更能随时把自己的兵器派往那个世界，去消灭他们的敌人！
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黑龙迫不及待的提出疑问。
“这是我回归的最主要目的，这个方法必然和放逐不死大陆的方法有相通之处。”
达罗亚力绯克的言下之意，即指找到那些天使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方法，就有可能找到让不死大陆回归的方法。
得到答案之后，黑龙需要一点时间去消化这些消息。
今晚发生了太多让他震惊的事情——从达罗亚力绯克的回归、不死大陆的现状、光明神格的再次出现，到那道远距离窥探他的目光，一件件事情让他应接不暇。
光明众神除了在这个位面应付自然之神，竟然还能抽手进入另一个世界，几乎消灭了达罗亚力绯克的所有势力。
所以，达罗亚力绯克的势力可说是损失殆尽，领主以上的子民全部消亡，等于所有的灵魂联系全部中断。
君王一般不会直接吸取普通骷髅的灵魂誓约，而是通过旗下的领主，间接的联系起所有子民，从而组成这种金字塔式的统治架构。
但如今，就连他自己也遭受光明神格的入侵，面临消亡的命运。也就是说，达罗亚力绯克这个存在，等于是名存实亡了。
黑龙不禁感到骇然，光明众神的实力到底强到什么层次，才能面对各方势力的围攻还游刃有余？
“哈力维亚之前曾说过：‘打破位面的平衡，指引我们回归的方向。找齐三颗黑晶之魄，去离天空最近的地方。那里……’那里有什么？”
黑龙通过黑晶之魂联系上哈力维亚的时候，他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但还没说完就中断了联系。
“‘那里’，是光明教会的发源地。哈力维亚认为，在‘那里’有他寻找已久的答案。”
黑龙不由感到疑惑——离天空最近的地方？那里是绝望高原，生命的禁区，怎么可能会是光明教会的发源地？
在切罗曼尔发动生死之战时，光明教会的总部一直在达米拉达的光明圣山上。但达米拉达只是一个平原，完全和“离天空最近”这个描述扯不上边。
达罗亚力绯克默然望了黑龙一眼，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可黑龙却在他的灵魂波动之中，感觉到一丝惋惜。
“原来切罗曼尔一直到消亡之际，都没有看清楚事实的真相。生命种族的兴起，其实是一个蓄谋已久的计划。没有切里莫的帮助，生命种族有可能隐瞒我们的感知，离开不死大陆吗？”
在不死帝国的全盛时期，生命种族其实等同于家禽，他们是被圈养的生物，目的只是为不死帝国提供源源不断的灵魂和躯体的来源。
不过，他们的生活其实过得非常舒适，除了不能离开聚居地之外，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限制。
当然，君王们不会放任他们在有生之年发展自己的文明，也不会容许他们修习过于强大的力量。
一个文明程度低下、个体实力不高的生命种族，是如何横渡无边汪洋、成功登上新大陆并繁衍后代的？
达罗亚力绯克的解释，顿时让黑龙恍然大悟。
的确，如果没有外力帮助，这些被限制发展的生命种族几乎不可能横渡无边汪洋，更别说隐瞒六位君王无所不在的感知了。
即使，偶尔有几个极度幸运的家伙能成功离开聚居地，又幸运的顺利踏上新大陆，但人口基数不够的话，根本无法形成繁衍的基础，最终的后果就只能像巨龙一族一样，为生育孩子而疲于奔命。
只有在至高无上、势力庞大的君王帮助下，才有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大规模的逃离不死大陆。
如果连生命种族逃离不死大陆的这件事，都是切里莫的安排，那就真的自始至终都是一场阴谋了。
“他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随着阅历的累积，黑龙越来越能够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理由，更何况，还是存活了数十万年的不死君王。
“我们无法推测出他的真正目的，不过，现在他已经消灭了切罗曼尔，消灭了我，而哈力维亚可能也无法独立支撑太久。”
“力量？”黑龙疑惑地想到，但想想又觉得不太对。
不死帝国的轮替执政系统，是六大君王妥协之下的产物，任何一位君王都无法独自消灭另一位君王。如果说，切里莫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力量，那他现在已经拥有独自消灭某位君王的实力了。
但，这就是他的最终目的？
黑龙的灵魂一阵迷糊，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
如果真如达罗亚力绯克所说，一切都是切里莫布下的阴谋，那黑龙就不得不感叹他的大手笔了——一个用万年时间来执行的计划，导致了一个种族的没落，另一个种族的兴起。